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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宫乱 宫廷第36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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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宫乱  宫廷 作者:肉书屋

    实在算不得是缺点。但是,今天他下这样的命令,恐怕要背负一辈子的骂名,一生的内疚,她怎么忍心呢?

    林若越走越急,步伐开始凌乱,她和萧逸之不一样,她思想开放,她受到的是现代教育,对于历史的评价,别人的评价,她可以看得很淡。可是萧逸之不可能看淡这一切,她不能让萧逸之背负骂名,不能再让他为她做出牺牲,因为她害怕……她,永远也无法偿还他对她的这份深情。

    眼看着要到西凉国的宫门口,林墨听到消息赶了过来,也不管什么君臣的礼仪,当着一干太监和宫奴的面,上前拦住了林若。

    林若自然不愿意,使劲挣扎,林墨愤怒了,干脆一把打横抱住她。

    她本来就是个没有力气的弱女子,而林墨常年习武,纵使外表像个儒生,骨子里却是有孔武之力的大丈夫,自然将她制得死死的,不由她松动分毫。

    林若挣扎了一会,力气都快用完了,只能呼呼喘着粗气,恶狠狠的看向林墨,低吼道:“你放开朕,朕命令你放开朕!”

    林墨不为所动,抱着她往回走,宫奴们想要上前阻拦,林墨冷冷的扫视众人一周,阴沉说道:“大胆!本殿是陛下的常在,要侍奉陛下休息,难道你们该阻拦?”

    这一下,众人面面相觑,而后都低下了头,实在是不敢得罪眼前这个散发着冷冷贵气的林常在。

    林墨抱着肚子凸出的林若,走得十分轻松,待到将一干人等甩得远远的,他方才开口对红了眼睛的林若说:“你这是何苦呢?既然下了决定,就不该管过程如何,反正结果是你所想要的就是了。”

    “放屁!”林若急了,开始口不择言,唾沫星子几乎要飞到林墨那张好看的脸上。说完,尤不解气,接着愤愤道:“我自己做的决定,我自然一力承担,我不需要别人来承担,然后自己虚伪的博得一个好名声。”

    林墨停下了脚步,细细看她,也不松开她,只是淡淡的问:“那你觉得你现下赶去,就能换回萧逸之的好名声了?”

    他轻轻的一句话,宛如在她头上泼了一盆冻彻骨髓的冷水,将她激动的情绪一下子浇熄,只是怔怔的看着他。

    是呀,她现在赶去又能做什么呢?萧逸之已经下了命令,现下赶去,别人也不会改变对萧逸之的看法,反倒觉得她和萧逸之当真是心狠手辣的一对夫妻,两人的想法和做法都是出奇的一致。或许,还会有人说萧逸之沉溺女色,唯她之命是从。

    看清楚了林若眼底的自嘲,林墨终于松了手,轻轻放下她。

    林若傻愣愣的站在地上,喃喃道:“我又欠了他的人情,我又欠了他的人情,你说,我该怎么偿还呢?我该怎么偿还比较好……”

    林墨看着失魂落魄的林若,想也不想脱口便说:“只要你用对待林君逸的心思去对待他,对于他来说,大概就是最好的偿还了!”

    林若一愣,看起来像个迷路找不到家的小孩子,一双杏仁大眼中透着迷茫,反问:“可是,我只有一颗心,已经给了林君逸了!”

    林墨嘲讽的笑了出来,不再理睬林若,而是自顾自的说:“当初姑奶奶提议让我对你好,让我做你的皇夫,幸亏我够理智……不然,不止是一点半点的伤心了……”

    林若不再搭话,难怪有人说宁愿欠高利贷也不愿意欠人情债,人情债确实是一样折磨人的东西,一旦背负上,似乎怎么偿还都还不清楚。

    两个人,各怀心思,就这样站在白玉的大理石上面,久久不说话。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萧逸之率领众人走了过来,风一吹,林若能够闻到一股浓郁的血腥味道。她的心,因为这味道不由大恸。

    沙场上的男子,手上都沾满了鲜血,可是,别人沾得自豪,沾得光明磊落,那是保家卫国所留下的。但是萧逸之今天手上所沾满的鲜血,却是为了她而坑杀降兵,那是一种耻辱的象征。

    萧逸之似乎不知道她心里的想法,神色从容的走到她面前,道:“臣,参加陛下!”

    林若看了看他身后跟着的一干将领,个个面上都有些凝重和不愉。她心里了然,却不能过问此事,只是淡淡颔首,让大家免礼。

    萧逸之闻言,直起身子,也不等她反问,便率先说道:“陛下,胡人现下包围京城,他们的王庭空虚,正是我们的大好时机,臣请求陛下准臣带领十万大军攻打他们的王庭。”

    说着,他一顿,又道:“西凉国刚刚臣服,需要有人坐镇,陛下身怀六甲,不如在此养胎,等到臣凯旋归来,再与陛下一同班师回朝!”

    林若愣住,这个计划是她和林君逸想出来的,这风险自然该由她承担,可是听萧逸之话里的意思,他是打算什么事情都包揽上身了?

    若萧逸之是她真正的丈夫,他们是一对有名有实的夫妻,她大概会欣然接受他的保护和付出。可是,他们只是做戏,她和他早晚要分道扬镳,她甚至给不了他一丝一毫的幸福,她怎么能够 心安理得的接受他的付出呢?

    她下意识想要摇头,可是萧逸之态度坚决,加之一干将领都坚持让她留在西凉的皇宫中养身,就连一直冷眼旁观的林墨也如此认为,她不得不接受萧逸之的好意。

    毕竟,她不懂得带兵打仗,她御驾亲征的作用不过是鼓舞士气,紧握住兵权,如今目的达到了,她便不需要再冒险了。而且,越是深入胡地,条件越是恶劣,她若执意跟着去,只怕不但不能帮到大家,反而会成为众人的拖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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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8章

    转眼间,林若在西凉国的皇宫里已经住了一个月,她的肚子越发圆润了,算算日子,孩子在这几天将会降临到世界上。

    不久之前,她收到了萧逸之的飞鸽传书,说是北胡的王庭已经被拿下,他们已经与京城和其他地方的将士们取得联系,只等着胡人赶回来,趁着胡人疲惫之时,一举将他们歼灭。

    战事对绥朝来说十分有利,林君逸给林若的密信上面也有提到,胡人包围京城两个月,基本没有得到补给,现下已经是人困马乏的时候,等他们收到消息赶回王庭救援,怕已经是强弩之末,定然掀不起大风浪。

    而朝中那些原本对林君逸和林若不满的朝臣们,尤其是反对女帝登基的势力,已经被林君逸趁着战乱的时机控制住。

    一切的一切,皆朝着林若所希望的方向发展。

    可即便是这样,林若心里还是不平静,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整夜整夜的做恶梦,一会梦到自己受伤浑身沾满了鲜血,一会又梦到萧逸之一个人孤孤单单的站在尸横遍野的战场上面,一会又梦到林君逸渐渐远离的背影。

    总之,她烦乱极了,简直达到坐立不安的程度。

    而她腹中的孩子,终于按耐不住,在她一次睡梦中,急于来到世界上面。

    林若被小腹处的坠痛所惊醒,声音尖锐的开始唤人,幸而下人和太医们已经早早准备好,听到她的喊叫,不慌不忙的为她接生。

    疼痛来得很早,可是孩子却很顽皮,迟迟不愿意从她的肚子里面出来,将她折磨得满头大汗,嗓子都喊哑了。

    御医们一个比一个慌乱,以前,他们只为宫妃接生过,若是出了岔子,照样性命难保。而这一次,他们是为女帝接生,压力自然是空前的大,有几个年迈的御医甚至手脚发抖,说话都不利索,幸得还是有一两个镇定从容的御医,镇定从容的指挥着接生婆和宫女们做这样做那样。

    林若疼到后来,基本没有了力气,整个人都变得恍惚起来。渐渐的,她听不到周围宫女们的喊声,看不到发湿如洗的接生婆那着急的模样,她只感觉她的灵魂从她的体内飞了出去,冷眼看着产房里忙碌的众人,看着自己身上一滩鲜红的血水。

    也不知道谁大喊了一声‘陛下,您用力,不然您与小皇子皆有危险’,惊得林若终于着急起来,她告诉自己,就是拼了命也要将孩子生出来。

    可惜,她只能这样想,她根本使不上力气。她觉得她的灵魂似乎已经回到了身体,但是,她根本无法指挥自己的身体,她连拳头都握不紧,谈什么用力生孩子呢?

    大家开始慌乱,这个时候,需要一个能够做主的人,可是放眼整个西凉宫殿,有谁能够做主呢?

    自然是被萧逸之留下来陪伴林若的林墨了,他是太皇太后的侄孙,又是林若的常在,若是林若有个什么好歹,再没有人比他说的话更管用了。

    林墨收到消息,慌慌张张赶到了产房外面。他的到来,于林若的生产而言,没有丝毫的作用,众人将他找来,不过是徒增加一个人的担忧而已。

    林若在里面昏昏沉沉,而林墨在外面焦急大喊,这样过了一个晚上,眼看着已经到了黎明破晓之时,产房外面传来了说话的声音。

    说来也很奇怪,林若原本已经失去了意识,太医们也顾不得什么避嫌之说,进到里面为她扎针助产加之提神,可是她还是醒不过来,孩子也生不下来。偏偏,外面的人一说话,林若悉数听了进去。

    “林常在,不好了,不好了……”

    “何事慌张,难道没有看到陛下正在里面生产吗?惊扰了陛下,你担当得起吗?”

    “臣知错,臣知错,实在是事情紧急……”

    “说!什么事情!”

    “皇夫殿下他,他……”

    “萧逸之他怎么了?你吞吞吐吐到底想说什么?”

    “皇夫殿下他薨了!”

    “什么?”

    随着林墨的一声惊呼,林若那被汗水浸湿的睫毛微微颤抖起来,她终于艰难的睁开了眼睛,小声问道:“外面的人……可是皇夫身边的近侍,他刚才在说什么?”

    太医和接生婆见她醒来,哪里顾得上回答她的问题,皆是长舒一口气,道:“陛下,请用力,不然皇子危险了……”

    林若得不到答案,怒火一下从心里窜起三丈高,双眼圆睁,咬牙切齿的说道:“滚!都给我滚!叫外面的人来见我!”

    她这么一吼,好似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下腹一松,孩子竟然从她的身体里滑了出来。

    接生婆胆子比较大,事情到了这个份上,她心里也有数,让小皇子平平安安的降临到这个世界上才是最要紧的事情。遂,接生婆完全无视了林若的大吼,一边流着汗水,一边伸手到林若的双腿之间,去拿孩子的脑袋,准确将孩子接住。

    随着一声哇哇的啼哭,林若期盼已久的小生命终于来到了这个世界。这,就是她的家人,她在这个世界上的牵挂。

    可是,她一点也高兴不起来,一颗晶莹的泪珠沿着她的眼角滑出,最后流到她的枕间,消失不见。

    她双拳紧握着,牙齿紧紧咬住了下唇,薄薄的嘴唇破裂开去,晕出艳红色。她却一点也感觉不到痛,事实上,就连生产的痛苦她都已经感受不到,因为她的心很痛,这疼痛赛过一切感觉。

    她多么希望刚才只是听错了,林墨根本没有守在她的产房外面,也有什么人来禀报说萧逸之没有了。

    但是,林若异常清晰的大脑告诉她,刚才的一切都不是幻觉,林墨就守在她的门外,确实有人带来消息说萧逸之薨了。

    耳边,响起了一声声的恭喜。

    “陛下,恭喜,这个是小皇子!”

    “看,皇长子殿下真是龙章凤姿,以后必成大器!”

    “陛下万福,喜得龙子……”

    ……

    她对一句一句的道贺声没有丝毫反应,兀自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胸口,这个地方实在是太疼了,疼得她已经自己患上了严重的心脏病,好像随时可能窒息而死一般。

    可惜,真是可惜,林若想,老天爷永远不是世人的亲妈,永远不会给世人一个圆满。在她已经得到了想要的一切,在她亏欠了萧逸之良多之后,老天爷再次将她从天堂打入寒冷的深渊中,让她尝到失去了亲人的痛苦。

    她对萧逸之是什么感情呢?

    她自己也说不清楚,她对他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恋人未满,却又比好朋友更亲密,俨然是互相依赖,互不可缺的家人。

    是的,互不可缺,因为缺失了他,她的心才好似被人用刀生生从里面剐出了一块肉般难受。

    她忍住了泪水,任由着太医和接生婆为她处理伤口,擦拭身体。

    等到一切完毕,她也终于平静下来,身体虽然疲惫异常,可是精神却不容许她闭上眼睛休息。

    她吩咐宫女将她抬到软榻上面,然后将萧逸之的近侍唤了进来。

    “你方才说,皇夫他……”

    那近侍的面色十分难看,也不知道是害怕面对林若的责难,还是方才被林墨训斥所致。他颤抖着身体,听到林若沙哑的声音,也不等她说完,便大哭起来,忙不迭道:“陛下,皇夫薨了,殿下他没了……”

    “不许哭!”林若声音虽然很轻,可是语气里却有种令人不敢抗拒的气势。

    她话一出,萧逸之的近侍果然止住了哭泣,抽抽噎噎的看着她。

    “朕问你,当时你可在场,可有人加害他?”

    “小人当时、当时……”近侍抽抽噎噎半响,方才颤抖着身体说道:“小人当时在,皇夫殿下乃是因为心病而亡,未曾、未曾有人加害他。”

    近侍话毕,林若立刻脸青如玄铁,冷冷道:“一派胡言!皇夫身体康健,且常年习武,怎么会有心病?他从这里出发时还好好的,怎么会突然说没就没有了?”

    近侍吓得缩紧了脖子,抖若筛糠,本就不利索的舌头更加打结,吞吞吐吐道:“皇、皇夫殿下他、他本来就、就有心病,大夫言明他活、活不过二十岁……”

    林若双眼圆睁,虽然她曾偷听到萧逸之与丞相府下人的对话,知道萧逸之患有重病。可是,她从来没有想过,这会是心脏病,而且严重得活不过二十岁。

    她一手死死的抓住盖在她身上的被子,另一只手狠狠的抓住自己的大腿,让疼痛来缓解自己压抑的情绪。

    好半响,她方才找回自己的理智,平息心里的惊涛骇浪,低声问道:“你说他活不过二十岁?他自己知道吗?”

    “皇夫一直知道,其实,这件事情很多人知道,就连先帝和太……和逆臣何旭也是知道的。当初,他们还曾为了安抚丞相而找人为皇夫医治过。”

    很多人都知道?想到这一点,林若心里充满了自责,很多人都知道,可偏偏身为妻子的她从来不知道。

    不!应该说,她原本是有机会知道的,只是她自己放弃了这个机会,只是她自私的只考虑自己,不愿意为萧逸之而烦心,所以冷漠的将萧逸之关在了她的心门之外。

    她真是罪人呀,他有心病,可她却让他为她操劳,让他为她背负上骂名,让他深入胡地那样荒凉的地方作战。

    是她,是她逼死了他!

    要知道,心脏病都是需要静养的,可是她都做了些什么?她都做了些什么呀?

    眼泪,再次掉了下来,她好后悔,好后悔,若是能够重来一次,她绝对不会这样做。她不会接受太后的指婚,不会靠近萧逸之,更不会让他为她付出。

    因为那样,他才是原来那个风流不羁的美男子,才可以快快乐乐的活得更久些!

    听到林若哭,那本来垂着脑袋的近侍抬起了头,看着她双眼通红,不忍心的劝道:“陛下,节哀顺变!若是皇夫在天有灵,他不会愿意看到陛下哭泣的。”

    “他不愿意?”

    “是的,陛下!陛下要知道,当初皇夫很喜欢 陛下,可是就是因为这病,他才不愿意、不愿意接近陛下,因为他害怕害了陛下。”

    林若想起了新婚时他的冷落和疏远,还有他的时冷时热,那时候不知道原因,现下才恍然大悟,原来他一切都是身不由己,都是为了她考虑。

    悔恨,宛如洪浪,将她完全淹没。

    “是我不好,是我害了他呀!”

    “陛下请不要这么说,皇夫让小人转告陛下,这是他的命,与陛下无关。相反,遇到陛下,能为陛下效劳,让他感到很开心。还有,皇夫还说,关于长红的事情,请陛下原谅他。长红从太子那里知道了皇夫患病的事情,谎称她有治愈皇夫的方子,又以此为要挟,让皇夫听命于她。当时,皇夫并不想伤害陛下,只是想尽快拿到方子,以后才能够长长久久的陪伴陛下……哪知道,没有方子,反害得陛下被关押在天牢里……”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林若的心更加痛,原来是她误会了他,他只是想要活下去,并不是生性风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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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9章

    精疲力尽的胡人没有攻下绥朝的京城,反倒收到了王庭突围士兵带来的求救消息。他们都是热血性子,岂能看着故土家园被他人的铁骑践踏?

    当即,胡人的元帅下令回师,沿着他们来时的沙漠,一路辛苦的回到王庭。与绥朝军队相遇之时,他们已经是精疲力尽,耗光了粮食不说,也耗光了所有的斗志,经过激烈的战斗,最终还是在他们的故土上面被绥朝军队剿灭。

    这对于北胡来说可谓是灭族的痛,可对于绥朝而言却是人人拍手。捷报传遍了大江南北,绥朝上下欢欣鼓舞,尤其是京城里的众人,感觉就是浑浑噩噩做了一场噩梦,梦醒以后发现一切都很美好,从来没有豺狼虎豹侵占过他们的家园。

    本来是一件大喜事,可林若却因为萧逸之的逝去而高兴不起来。

    在别人看来,她取得了天下,喜得皇子,实在是双喜临门,即便没有了皇夫,也只是略微有些美中不足而已,照样有人递折子请求大庆,请求在西凉的旧国度设宴。

    林若对于这些折子视而不见,整顿完西凉的事务,两个月之后,率领保家卫国的将士们铠甲回到大绥的京城。

    一路上,他们享受着百姓们的夹道欢迎。这欢呼雀跃的人群里,又有几个人想得起来,当初领兵而去的皇夫殿下现下只能静静的躺在棺木里面,再也睁不开眼睛呢。

    越靠近京城,林若越害怕,因为她不知道怎么面对萧赞,更不知道如果萧赞让她还他儿子,她该怎么办。这些时日以来,她常常会做梦,梦见萧逸之根本没有死,梦见萧逸之与她有说有笑。可是梦醒之后,她心里的痛苦只会被无限放大,她整个人变得更加惆怅。

    人,在上天的面前,显得那么渺小,什么都留不住,哪怕是自己亲人的性命!唯一能做的,似乎只有缅怀。

    到达皇城墙下,迎接的队伍变得更加盛大。步辇停住,林若从忧伤里回神,抱着她的孩子,缓缓走出了龙辇。小家伙似乎很懂事,知道母亲心情不好,从生下来就很少哭,现在更是安静的任由林若抱着,睁着个大眼睛打量着陌生的环境。

    林若紧了紧抱着孩子的手,心里再是痛苦,也要镇定的面对她的子民和朝臣们,大家所看的,是高贵不失慈爱的女帝陛下。

    她视线扫过众人,最后定格在跪拜着的萧赞身上,豁然发现,他的头上多了许多白发,似乎,他在一瞬间老去了。

    这个时候,林若甚至来不及看林君逸,连忙上前,将萧赞搀扶起来。

    “公爹……”这是她登基以后,第一次这样唤萧赞,可是唤完之后,她的嗓子便被心酸哽咽住,再也说不出其他的话来。

    她有很多话想对他说,她想告诉他,他的孩子不在了,以后她就是他的孩子,她会为萧逸之尽孝道。她还想告诉他,他若是愿意,她怀里的孩子可以姓萧,为他们萧家传承香火。

    可是,她说不出来,她也无法说出来。因为伤心,更因为,在父母的眼中,自己的孩子永远是唯一,没有人可以代替,也不可缺失。

    面对林若的欲言又止,萧赞眼中有沧桑,也有哀愁。这些情绪,就像是洪水一样,越漫越多,似乎要冲破护堤爆发出来。但是最终,却被萧赞一闭眼,全部掩盖了去。

    很快,他恢复了镇定,对着林若微微一拜,低声道:“陛下,臣老了,想要告老还乡,请陛下恩准!”

    林若手一抖,差点将怀里的孩子落在了地上。

    她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半响才想起来该回答他的话,连忙将怀里的孩子递给了一旁侍候着的宫女,上前搀扶他,轻声问道:“公爹,为何如此?我希望你能留下来,留在皇宫里,我想照顾……”

    不等林若说完,萧赞便无力的摆了摆手,脱开了她的搀扶。从他缓慢的动作,还有颤抖的嘴唇,林若看得出来,这个在宦海浮尘半生的男人此刻正在艰难的忍着泪意。

    他低头,也不知道是为了显示谦卑还是为了遮盖自己的脆弱,还一会才叹气道:“陛下不必多说,老臣意已决,请陛下成全!”

    “可是……”

    眼见着林若不答应,萧赞忽然抬起了头,直直看着她,截断她的话语,一字一句的说道:“陛下,这是逸之的意思。”

    林若本来想挽留他,可是他简简单单一句话,瞬间将她击垮。这是萧逸之的意思!

    她苦笑,原来萧逸之一直都明白她的心思。当初她上位时,就下定决定,一定要削弱郑国公和端静太后的势力,也要控制住萧赞,毕竟一个臣子,名声却在皇帝之上,这实在不是一件好事情。

    可是,从萧逸之死后,她便没有了这个心思,偏偏萧赞这个时候主动提了出来,还言明了这是萧逸之的意思,无异于当场给了她一记耳光!

    她羞愧难当,萧逸之呀萧逸之,我欠你的,怕是几辈子都还不清了。

    她苦笑,萧逸之说服他父亲告老还乡时怀着的是怎么样的心态?

    明明被所爱的人利用了,却要甘之如饴?还是害怕她翻脸无情,对付他们萧家,所以不得不为之?

    林若认为,萧逸之多半抱着前者的想法,可是就是因为他抱着这样的想法,她才更加内疚,更加自责。

    她没有再劝说萧赞,艰难的颔首,哽咽道:“既然如此,我便封你为卫国公,享有良田和俸禄。若是你想回来,随时回来,皇宫便是你的家,是逸之和我的家。这样……可好?”

    她那‘可好’两个字,几乎是哭着说出来的。这让萧赞原本强忍下去的泪意又涌了上来,他哽咽着缓缓颔首,这个时候,他应该高声领旨谢恩才是。

    可是,年迈而伤心的他,根本没有跪下去的力气,更没有说话的勇气。他怎么能够当着这么多人落泪?

    在世人眼中,他的孩子是为了家国才牺牲,他若是落泪,岂不是让他儿子不能走得从容?

    林若何尝不知道他的感受呢?她何尝不是强忍泪意呢?

    她回头,示意宫奴搀扶住萧赞,宫奴会意,忙上前扶住萧赞,这伤心的一幕才算是结束。

    在众人的注视下,她抱回孩子,重新走进龙辇之中,缓缓走向那森然的皇宫。

    林君逸跟在龙辇的后面,眼中流露出了一丝失落。其实,他也清楚林若与萧逸之之间的事情,也很谅解她的做法,可是,当她出现在他的面前,却吝啬得不肯给他一个眼神,他实在是开心不起来。

    他默默的走着,浑然未觉队伍后面的林墨什么时候走到了他的身边。

    林墨观察林君逸很久,发现这个文武双全的人此刻竟然没有丝毫的戒备,像是失去了心爱玩具的孩子般失魂落魄的想着心事。

    他不由感叹,情之一字实在是伤人,幸亏他够理智,虽然贪恋着与林若在一起的感觉,却早早看清楚了事实,阻止自己的沦陷。

    林墨沉默的跟在林君逸身旁,要不是有正事,他真不愿意此时打搅他。眼看着要到宫门口,林墨方才低声道:“林大人在想什么?可是在想自己的孩子长什么样子?还是在想死去的皇夫殿下?”

    闻声,林君逸一震,眼带戒备的看向林墨。

    林墨挑了挑眉,不在乎林君逸对他的防备,一反平时的儒雅和老实,颇为痞气的说:“我说林大人,你实在是多此一举!孩子的样子,你早晚能够看到,何必如此入神的去想?至于皇夫殿下……他已经不在了,对于一个不在了的人,你又何必去想呢?”

    林墨最后一句话,一下打在了林君逸的心上,他苦涩一笑,喃喃自语:“就是因为他不在了,所以才让人烦恼呢!要知道,他用他的消失,换来了在若儿心里的不灭。”

    林墨莞尔,说:“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你明明已经得到了一切,偏偏还要在乎陛下心里的那么一点位置,何苦呢?”

    林君逸被他这一嘲笑,也觉得自己有些可笑。可是,在感情面前,有哪个男人不自私,不可笑呢?

    笑着,林君逸的目光放在了前面龙辇上面,隔着明黄|色、厚厚的帷幔,他看不见林若此时的表情。可是他知道,萧逸之的逝去其实是得偿所愿。生前,萧逸之走不进林若的心里,可是死后,在林若心里排第一的应该是萧逸之了。

    方才她走出龙辇时满脸的哀戚,纵使尽力隐藏,可还是没有藏住。

    思及此,他叹了一口气,诚如林墨所说,他当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林若为他生了孩子,以后要陪着他一辈子,他何必再去计较自己在她的心里排第几呢?

    林墨与林君逸并排走了一会,短暂的沉默之后,林墨又自顾自的说道:“我的父亲想要回封地去,我也不想再呆在京城里了。这段时间陛下心情不好,我一直没有提过这件事情,想来,此刻她唯一能够相信的人便是你了。还请你在陛下面前美言一下,让陛下给我一亩三分地,过点自由自在的日子吧!”

    林君逸双眼圆睁,露出吃惊的神色,他原本以为萧逸之死了,林墨会趁此机会争夺皇夫的位置,林家也会趁着这个机会包揽大权,怎么林墨竟然主动提出出京?害得他,白白做了那么多的准备,准备着迎接林家的刁难和恶战。

    要知道,自从靖远帝绞杀了他满门之后,便废除了藩王制度。现下的王公贵族们虽然有封地,却是只享受俸禄而不能建藩,更不能有自己的军队,林墨做出这样的选择,纵使得了郡王的封号,也不过是个贤王而已。

    林墨了然的看了林君逸一眼,道:“说起来,你我皆是林家人,只是不同宗而已。当初河西郡王府之所以会有那样的下场,其实不止因为先帝残暴,还因为河西郡王府势力太大。而如今,我们林家便是当年的河西郡王府,我一直在想要如何急流勇退,这便是一个机会,还请林大人多多帮忙。”

    提及自己的家族,林君逸心里并不好受。同时,他也佩服林墨的这份豁达与通透。当年,他也曾有过同样的想法,功高盖主,他们家里又握有兵权,对于靖远帝来说实在是一个大威胁。可惜,他只是想想而已,毕竟权力太多诱人,河西郡王府上上下下没有一个人舍得放弃这权力,所以才导致了后来的惨剧!

    林君逸点头,林墨自己提出来最好,省去了他和林若的麻烦,也为这盛极一时的林家找到了退路。

    说话间,众人已经到了宫门前面,迎接林若的百官散去,得到答复的林墨也随着离开。

    林若走出龙辇时,一下就看到站在步辇旁的林君逸,她勉强笑了笑,问:“方才林墨与你说了什么?”

    “他想离开,怕有阻碍,央我在你面前说好话。”

    “他要离开?”今天真是幸运,她和林君逸的目标一一实现了,掌控朝政的林家和萧家皆要退出庙堂,她应该感到高兴呀。

    可惜,她扯了几次嘴角,始终笑不起来,终是面露惆怅,喃喃道:“左丞相要走,林墨也要走,逸之没了,大家都走了,以后我当真要成为孤家寡人了。”

    林君逸上前,一把握住林若的手,郑重道:“你永远不会成为孤家寡人的,你还有我,还有孩子。不管怎么样,我陪着你。”

    他的手很温暖,将她冰凉的手瞬间捂热起来。林若贪恋这温暖,一直都贪恋,以后也会贪恋。

    她默默在心里说:逸之,我将你放在我心里。这一辈子,我只能陪着君逸了,要是有来生,我去找你,我去追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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