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冠盖满京华第43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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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冠盖满京华 作者:肉书屋

    砰砰跳得厉害,但陈澜还是竭力若无其事地往张惠心那边走去,见其亦是急急忙忙奔了过来,对着她就问道:“阿澜,娘这是往哪儿去,怎么都不和我说一声?”

    “没事,正好宫中有事情宣召郡主,原是要带着惠心姐姐你一块走的,可刚刚郡主想着你难得出来一趟,就这么跟她回去,到时候又有得抱怨了,所以就有意撂下了你。”见张惠心瞪大了眼睛,随即就欢喜得什么似的,陈澜不禁庆幸自己这理由用对了地方,当即又软言说道,“等玩到这儿散了,我和四弟送你一块回去……”

    见张惠心只顾着高兴,她突然发现这一位刚刚又是折花,又是扑蝴蝶,发间的小金蝶似乎少了一只,便有意提了出来。眼见张惠心伸手一抹头发,随即懊恼地叫了两个丫头一块回头去找了,她方才立时把那边百无聊赖团团转的陈衍叫了过来。

    “四弟,你立刻去寻罗世子”

    陈澜见陈衍表情有些愣神,便一把抓住了他的肩头低声嘱咐道,“这样,你去外头,让宜园的下人直接领你去见罗世子。他们要是不肯,你不妨耍一把公子脾气,总之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一定要见着人等到见了罗世子……”她也不避讳,将宜兴郡主刚刚说的一五一十向他说了一遍,见其已经听得呆了,她便又添了一句,“把这番话传达完之后,你就留在那儿,学学他是怎么说怎么做的。”

    “姐,这到底是……”

    “别多问了快去”

    陈澜虽是一口喝止了陈衍,可心里却知道,她不是宜兴郡主,此时哪里给得出什么解释。因而,等到陈衍走了之后,她方才努力平复了一下心情。看到张惠心只带着两个丫头在那低头寻找,却不曾惊动威国公府的那几个仆妇,她便叫来红螺两人一块过去。打着宜兴郡主的幌子,她三言两语就让张惠心放心把这找寻失物的工作交给了丫头,乖乖随着她进了柳叶亭。

    柳叶亭中虽然多半都是夫人,但也并不是没有例外,至少,马夫人就带着陈冰坐在那儿。只她如今已不是阳宁侯夫人了,位次自然难以居前。而上外头逛了一圈的汝宁伯夫人安国公夫人并几位都督夫人则是刚刚回转,这会儿又多了几位小姐。因而,瞧见陈澜张惠心进来,林夫人立时笑着招呼了,又让她们在自己左右坐。

    林夫人见张惠心甜美可爱,陈澜温柔恬静,从最开始就一直腻在一块,情知这必定是密友,当下就笑道:“早就听说郡主素来不爱咱们这些婆婆妈勾当,今天能请来这样一尊贵人,原本我还高兴得了不得,只想不到偏不凑巧,她竟有事先走了。”

    “不瞒威国公夫人,只看郡主将惠心姐姐撂下,就知道她是多不想走了。难得大好天气出来逛逛,这宜园又再幽静典雅不过,郡主自也和诸位夫人一样,不想理会里里外外的烦心事。所以她走的时候懊恼得很,只对我打了个招呼,甚至都躲着惠心姐姐,生怕遭了她埋怨,说是好好的游园都生出那许多变故来,不能尽兴”

    陈澜说得面面俱到,周遭诸位夫人顿时都笑了起来。在座的都是有心人,都听说过陈家有两位千金是曾经奉诏入过坤宁宫的,此时少不得另眼相看,于是一个个拉着陈澜纷纷乱乱问个不停,须臾就小半个时辰过去了。就在下头仆妇忙着送点心的时候,众人耳边突然传来了一声清脆的铜锣,紧跟着又是第二声第三声。当所有人都注意到这个的时候,原本喧哗的园子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ps:有些书评果然看着让人心情不好。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我只能说,本文从开头到现在,女主就不是奔着婚事为目标去的,因为这也是我的人生准则,靠别人不如靠自己努力,用有限的资源争取更大的资源和支持,争取最后能真正站得稳当。另外,本书无论现在还是以后,也就那俩男主候选,不会一个定下另一个就渣了,以上。今后再也懒得解释了。

    第一卷 京华侯门 第一百六十章 蕙质兰心巧思量,内外应对皆得宜

    第一百六十章 蕙质兰心巧思量,内外应对皆得宜

    “大白天的,怎会有人敲什么铜锣?”

    三声铜锣响后就是一片静寂,丫头仆妇们面面相觑,夫人小姐们一样惊疑不定,到最后,总算是有人嘟囔一声打破了沉寂,却是马夫人。尽管不过是明知故问,但好歹有人起了个头,林夫人少不得立时让人出去打探,随即又起了个话题。只刚刚那声响终究来得突兀,于是谈笑风生之间多了好些心不在焉的人,直到那位出去打探的妈妈回来了,众人面色才好看了些。

    “只不过是一个疯子提着铜锣招摇过市,这会儿人已经给撵走,不会再有惊扰。”

    这么一番话也算是解了大多数人的忧虑,只武陵伯夫人这般年纪一大把的几个不肯深信,彼此之间交换了一个眼色,便有人露出了倦色来,甚至还有人低声说起告辞离开的事。陈澜在旁边看着暗自心急,可毕竟她不是主人,不好抢在林夫人面前贸贸然开口。

    不多时,之前在附近赏玩的各府小姐们都回来了,汝宁伯夫人带出来的五小姐在赞叹这宜园景致的同时还吟了两句诗,一时间其他几位也不甘示弱,尤以陈冰为最,又是“寒士依朱门”,又是“公家事严整”,全是巧心思的奉承逢迎。即便是陈澜也不得不承认,这位二姐骄横刁蛮不假,于这文采上却着实有一手。只看着她们在这诗赋上头争奇斗艳,她想起之前在莲香渚上船,走的就是从什刹海引入宜园的曲水,心里顿时生出一计来。

    因而,等林夫人笑说若是乏累,不如暂歇一歇时,她就突然建议道:“从前三月上巳都有水边祓禊的习俗,文人雅士还常常以曲水流觞为法斗诗行文,如今虽也常有诗会歌会,却少有这等风雅了。今天虽不是三月初三,可天气这么好,刚刚咱们坐船行过来,那水却正好名为曲水,各位姐妹既然有心吟诗作对,何不仿效古人的曲水流觞,也好留下一段佳话。”

    尽管如今礼法日益森严,但公卿将门的千金,真正目不识丁的极其少见,反而是家中多有专请先生教导的。因而,陈澜此议一出,顿时引来了众多附和赞同,就连一向最看不顺眼她的陈冰亦是心里乐意,只嘴上却有意讥刺道:“三妹妹莫非是上回在晋王府诗会上未得展才,今天准备大展身手么?”

    陈澜不去理会张惠心在自己背后乱拽的手,只笑吟吟地答了一句,随即就看着林夫人说:“不知道威国公夫人觉得我这主意如何?今天如此盛会,留下点诗文纪念岂不是更好?若是夫人肯拿出彩头来激励激励大伙,指不定能有众多好诗呢只不过我就是出个主意而已,本意就是想看个热闹,千万别算上我。”

    林夫人想想刚刚虽略微摸了摸一众小姐的脾气,可终究只是谈话,保不准儿子是看中了哪位千金的才华,因而略一沉吟便立时爽快地答应了,随即便拿出了身上佩的一只玉环当做彩头。她既然开了一个头,原本无可无不可的十几位夫人自然也你一样我一样地拿出了东西,有的是扇子香囊,有的是钗环手帕,须臾就有了一堆彩头。就连原本意兴阑珊的安国公夫人等几位诰命老妇,也对这自宋元以来渐渐少了的曲水流觞大感兴趣,一时间事情就这么定了。

    于是,一众仆妇婆子立时在曲水旁边忙忙碌碌了起来。而提出建议的陈澜则是因为明言自己只看热闹,反倒清闲了下来。张惠心虽怪她没事掺和这些酸溜溜没趣的勾当,可终究也喜欢看热闹,笑闹一阵子也就算了。趁着一众人的丫头们也都因为人手不够近前帮忙,陈澜就让红螺陪着张惠心,自己则是打算寻个机会,试试能不能对林夫人暗示一声。

    然而,让她大为无奈的是,林夫人不论走到哪里,前后左右总有各家的夫人小姐,根本瞅不到任何空子。想想如今自己用这法子算是留住了人,一两个时辰总是至少的,她也就打消了近前去的主意,可还没等她回头找到张惠心,就被小路边上突然出来的蓝妈妈拦下了。

    “三小姐。”

    蓝妈妈之前去阳宁侯府的时候,陈澜还亲自见过,再加上今天又见过林夫人训斥其的一幕,她自然对其印象深刻。此刻见人忽然冒出来,她往后退了半步,随即才微微颔首算是还礼。可蓝妈妈一开口,她就松了一口气。

    “大少爷让小的来禀告三小姐,陈四少爷带的话他都已经知道了,外头就交给他来设法,总之会把各路人都拦下去。刚刚就已经来了三拨报信的,但因为外头街上已经有人马过去了,他们也不敢强行说要主子回府,但闹腾要见人却是难免。大少爷怕他们进来之后反而更添变数,所以还在那敷衍,好在三小姐想到了这样的法子,总还能拖着诸位夫人小姐一阵子。”

    一面说,蓝妈妈一面打量着陈澜,心中不无赞叹。这么短时间就能想到这样的法子,而且偏还是让一众争强好胜的夫人小姐们尽兴,而不是硬使什么办法留人,这位三小姐还真不是寻常的机敏。只不知道这位三小姐是真的不善诗词,还是有意藏拙。

    陈澜的心思却都在各府的信使以及大街上的人马这两件事上头,因而此时压根没心思注意蓝妈妈是什么表情,心念数转就开口问道:“蓝妈妈可知道,如今外头究竟是怎么回事?”

    “三小姐还不知道?”蓝妈妈脱口而出,随即才想到陈衍刚刚闹腾了好一番才找到罗旭,嘀嘀咕咕一通话之后就一直跟在旁边,却一句话没说,想来姐弟二人真可能只是依着宜兴郡主的话行事,别的什么都不知道。尽管罗旭吩咐了她暂时不许惊动林夫人,免得让人看出端倪,但却说陈澜问什么她不妨直言,因而虑及是不妨的,她就低声言语道,“据说是有人勾连了几个内宦,还有西苑驻扎的几百兵卒,大约是行那见不得人的勾当。”

    果然是谋逆

    陈澜倒吸一口凉气的同时,心中却生出了另一个的念头。在她的记忆里,在京城直接谋逆而最终成功的,不外乎那么寥寥几个人——唐太宗的玄武门事变,宋太宗的烛影斧声,明英宗的夺门之变,至于其余的不那么有名的兴许有,但也应该极少。而那名声最大的前三者,无不是因为当事者极具根基,可眼下京师之中谁有那能耐,谁有那信心?不说其他,单单京师外头,就还驻扎着三大营的数十万人,这还不算整个直隶的其他军马。

    等等,钦差——操练——军情……谋逆?

    陈澜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懵懵懂懂和蓝妈妈分开的,总之等她来到那条曲水边上的时候,上游已经晃晃悠悠放下了众多木觞。

    春日的阳光从树木中间照射了下来,星星点点地在水面上映下了无数金点,一个个衣着华丽的少女兴奋地翘首盼望着那边的木觞,心中默诵着之前摇定的韵脚,又是盼望木觞到自己跟前,又是怕做不好诗,那种种表情煞是有趣。陈澜原是心里沉甸甸的,结果被张惠心拉着看了一会热闹,竟是莫名轻松了下来,到最后索性给自己泄气减压。

    天塌了也有高个子先顶着,阳宁侯府前头除去好几位公爵侯爵,还有好些部阁高官呢她能做的已经都做了,剩余的就是在这儿耐心等着

    曲水流觞乃是古来雅事,因而,名门淑媛在作诗的时候,少不得也仿效了几分古来贤士的风仪,只究竟是不伦不类还是像模像样,那就只有天知道了。只一旁一位自告奋勇亲自抄录的夫人已经在纸上写了一大张密密麻麻的诗篇,众夫人传看之余赞叹连连,时光就这么一点一滴过得飞快,须臾日头就有些偏了,直到罗旭带着好几个陌生仆妇出现在众人面前。

    “母亲。”

    “旭儿?”林夫人放下手中字纸,看见是罗旭,顿时想起今日游园本是罗旭提议,可中途人竟是溜走,直到现在才回来,心里顿时有些恼火,“眼下什么时辰了,你才回来……咦,她们这是……”

    “眼下已经是申末了。”

    罗旭不动痕迹地看了一眼陈澜,这才让开一步,露出了背后的一串人,面色肃然地说,“这是几家府里派来接各位夫人小姐的人,只因为起头外头有些动静,所以我留着他们用茶说话,没有立刻带进来,这会儿外间已经清净消停了下来,我这才带人来了。”

    直到这时候,刚刚还满脸笑意的夫人们方才想起几乎忘到脑后的铜锣声声,于是有的将自家来人叫过来细问,没见着自家人的则是急急忙忙起身告辞。很快,这告辞的情绪仿佛感染了所有人,一时间二门口一拨拨人出来,一辆辆轿车更是出了宜园大门便立刻飞奔。

    也不知道阳宁侯府是压根没得到讯息,还是朱氏得知了也没打发人出来,因而马夫人心里虽奇怪,倒也不怎么慌。因而,陈家这一行人自然是最后走的那一拨。

    见林夫人脸上阴霾重重,陈澜候着马夫人等先行上车,少不得向林夫人简略解释了一番宜兴郡主此前走时的嘱咐,可还没到让陈衍去通知罗旭那一茬,就被后者截过了话头去。眼看人朝自己连连使眼色,于是她索性顺势告辞。等到出二门上马车时,她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张惠心一把拉上了韩国公府的那辆车,车门一关就看到那张气呼呼的脸。

    “好啊,你和娘合在一块骗我”

    ps:有句话之前忘说了,麻烦大家不要在书评区拿着别的书来比较。之前我破天荒锁过一个帖子,也是这个原因。你们常提到的那几本书我都在追,在我的书评区贬抑别的书真的很不好,谢谢大家

    第一卷 京华侯门 第一百六十一章 权门自危,真相何如

    第一百六十一章 权门自危,真相何如

    “惠心姐姐,事情不明朗,郡主只是不想让你担心。况且,之前那会儿,威国公府当是最安全的。”陈澜见张惠心虽是没答话,那表情却一瞬间缓和了下来,便抓住她的手轻声说道,“至于郡主只交待了我,那也是因为相信我能照应好你。”

    “可我还比你大一岁”理直气壮地说了这么一句,张惠心突然发觉自己没什么底气,脑袋渐渐耷拉了下来,“我真是没用,那么大的事情都没看出来,只顾着自己玩了,一点忙都帮不上,否则也不会累得娘还要把我交托给你照应……”

    “又说傻话了,我也不是看出来的,还不是郡主说的?再说了,郡主的英明神武京城人尽皆知,需要别人帮什么忙?”

    陈澜见张惠心垂着头闷闷地坐在那里,心想自己要是经历过那许多事情的宜兴郡主,也不会让独女涉入那些深沉的阴谋漩涡之中,因而就笑着在她的鼻子上轻轻捏了一下:“而且,郡主之前照应了我那么多回,如今我只是依言看顾一下你,这也是应该的。之前趁着人家曲水流觞作诗做得不亦乐乎,咱们不是把整个宜园都给逛遍了,难道你觉得那会儿不高兴?”

    经不住这又是哄骗又是岔转话题,张惠心自然而然就被转晕了,想想父母的那些大事商量,自己确实一点都插不上手,于是再次叹了一口气,随即双手合十一本正经地念了两句佛,就暂时放下了这些思量。

    韩国公府和阳宁侯府相距并不算太远,因而马夫人情知之前陈冰不知轻重冲撞了人,也乐意一块把张惠心送回去,也好拉近一些关系。然而,过了西四牌楼,一行人便渐渐都觉察出几许异样的气氛来。陈澜从拉开一条缝的窗帘中看到,往日人来人往的宣武门大街上几乎看不到什么人影,及至快到韩国公胡同时,车队恰好撞上迎面而来的一队全副武装的兵马。

    “什么人?”还不等这边随行护持的家丁头子陈瑞上前喝问,对面便有一骑人排众而出,厉声呵斥问了一句。

    陈瑞此前带着人在威国公府时,那边主子们在后园赏玩,他们也被人好吃好喝招待着,虽是那铜锣声的变故惊过一阵,但须臾就被平息了下来,只在离开的时候方才觉察到有些不对。此时又遇着这莫名的情形,他立时止住了有些焦躁的手下,上前言语了两句,见对方油盐不入,只得自陈是送了韩国公府二小姐回家,听得这一句,那军官才说此行是奉命请韩国公入宫,摆手请他们先行。

    到了这份上,那边是至少五六十军士,陈瑞这边也就二三十人,他自忖若有变也敌不过,索性回头报了一声,这才徐徐先行。到了韩国公府门口,看到往日从来都敞开的东西角门无不是关得紧紧的,他愈发觉得不妙,好容易叫开了西角门,探头出来的一个门房听陈瑞说张惠心回来就是一喜,可得知召韩国公入宫,他脸上立时僵住了。

    陈瑞见情势古怪,便故作无心地问道:“韩国公在家闭门思过都好一阵子了,如今皇上召见不是好事么,你干嘛摆出这副样子?”

    往日陈瑞也常常来韩国公府,那门房一面另外让人进去禀报,一面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那帮军士,见他们并没有直接进去,这才压低了嗓门对陈瑞说:“瑞爷难道没听说过么?因朝廷关闭宣府大同互市,北边阿勒汗率兵二十万南下,这矛头直指宣府大同这消息中午才到,夫人一听说就吓得了不得,这么大的战事,万一让咱们大老爷上阵呢?还有,下午大街上突然又是跑马又是敲锣又是兵马过去,出去打探消息的人没走多远就让人赶了回来,这会儿万一来人是矫诏让咱们大老爷入宫,那就……”

    这接连两个讯息直接震得陈瑞懵了,偏生他还要装出一副已经知道的模样,等好容易若无其事地打过招呼回头往车队那边去的时候,他立时维持不住那淡定的面色。到了马夫人的车前,他正要说话,那窗帘就被人拉开了一个角,露出了马夫人满是愠怒的脸。

    “一丁点小事怎么要耽误这么久?还有,那些军汉究竟是怎么回事?”

    陈瑞本待回话,可马夫人这等口气,他心里顿生恼怒,于是索性低头请罪再不多说。果然,马夫人也没兴趣多问,随意训斥两句就摔下了窗帘,而他也不多留,见那边陈衍正坐在马上左顾右盼,而陈澜已经下了韩国公府的车,披了斗篷在丫头和妈簇拥下往后头一辆车行去,而韩国公府的人已经簇拥着张惠心的车马驶进了西角门,他立时三两步赶上前去。

    “三小姐。”

    才到车前的陈澜乍听得后头有人叫唤,立时转过了头,瞥见是陈瑞,她想起刚刚正是其去西角门上通报的,当即站住了,又开口问道:“可是有事?”

    “是。”陈瑞见四下里除了那些奉命来接韩国公入宫的军士,还有侯府的众多家丁亲随,说话极其不便,可这时候也顾不得还得避开红螺和田氏了,他只能深深吸了一口气,用最简略的话最轻的声音说了刚刚听到的两个消息,末了才说道,“小的尚不敢禀告二夫人。”

    “那就先不要禀告了,回府再说吧。”

    陈澜强忍心中震动,淡淡地点头吩咐了一声,旋即就踩着车蹬子上了车。坐定之后,见红螺和田氏虽稳稳坐下了,可一个双手紧紧绞在一起,一个则是死死抱住了胳膊,她哪里不知道两人全都异常紧张。随着轿车的重新起行,她再次看了一眼那等在了西角门外的军士,便放下了那窗帘的一角,可转身坐好时,她就发现对面的陈汐已经看了过来。

    “是发生什么大事了?”

    这样的消息侯府必定已经知道了,陈澜思忖并无隐瞒的必要,所以此前大街上的动静她只字不提,蒙古大军突然南下的讯息她就直说了。见陈汐先是淡淡的,随即脸色大变惊呼了一声,她只能言不由衷地安慰道:“宣府乃是一等一的坚城,再加上宣府万全以及前沿各堡足有十余万大军,鞑子轻易打不到那儿。”

    她素来力求仁心对人,可唯有陈瑛例外……她恨不得三叔陈瑛永远别回来

    父亲陈瑛和生母罗姨娘对三房的那点盘算,陈汐这个女儿自也听到过风声。可是,她自己的婚事都险些被当做了筹码,又哪能周顾得了别人,所以此时陈澜安慰了这么一句,她勉强点了点头,但随即便攥紧了帕子再不做声,心里却想起陈澜素日为人。

    父亲若是主宰了侯府,必容不下无辜的陈澜姐弟;可若是老太太最终得胜,又哪里容得下她们母子几个?

    得了确切信息,这一路再回阳宁侯府的时候,陈澜便没有再打起窗帘留意外头的情形。一路无事,拐入阳宁街之后亦是风平浪静,只当车稳稳当当地停在侯府二门时,下了车的陈澜方才注意到,聚在这儿的人似乎多了些,相比昨日锦衣卫上门守卫那会儿,眼下这些下人脸上的不安似乎更多些。

    碍于马夫人在,陈澜自然不好越过这位长辈发号施令。然而,还没等她和陈衍说上两句话,那边就突然传来了一声惊呼。她扭头一看,就只见马夫人已经软倒在了陈冰陈滟姊妹俩的怀里,那两眼紧闭的模样分明是极其不好。

    陈澜急匆匆赶了上去,见那旁边的祝妈妈正急得不知道如何是好,她立时喝问道:“祝妈妈,这是怎么回事?”

    “我也是心急……”祝妈妈看见陈澜那严厉的眼神,只好把辩解全都先收了回去,实话实说道,“是二老爷,二老爷下午突然浑身是血地被人抬回来,偏生之前外头大乱,出去找大夫的几拨家人连个讯息都没有,更别提回来了,这会儿……”

    “那眼下我们都已经回来了,足可见外间应该安定了下来,还不赶紧趁这时候去请大夫?”

    “啊……是是,小的这就派人去”

    祝妈妈一个激灵反应了过来,慌忙急匆匆地往外走,连马夫人都顾不得了。陈澜这才看了一眼一旁的陈冰和陈滟,见一个暴跳如雷指挥人拿滑竿过来抬人,一个满头大汗孤身支撑着马夫人,而那边陈汐和陈清陈汉早就被三房等在这儿的人接了进去,她就唤了两个粗壮婆子上前帮忙,自己却不上前掺和了,带着陈衍就直奔蓼香院。

    只在路上,她少不得问了陈衍跟在罗旭身边的情形。得知罗旭先是在府中加派了人手巡卫,随即在各府派信使登门的时候,先问了他们在路上的经过,旋即就好言留他们等候,在某些人急躁冲动的时候,又不忘撂下自家父亲正坐镇京营的话来,总之是摆事实讲道理,硬生生把那一拨拨人给留住了。这些处置也就罢了,最要紧的是,陈衍还转述了罗旭的消息。

    今天大街上的事,据说是吴王府有姬妾突然出逃,直接进了锦衣卫西门似乎是要出首,之后不知怎的王府护卫就冲撞了进去,千步廊那边一时大乱,江米巷甚至还死了两个低品小官。几乎是变乱之后一会儿功夫,正阳门宣武门崇文门就全都封了,紧跟着就是南城被人封锁,之后消息一时断绝。

    第一卷 京华侯门 第一百六十二章 天家骨肉阋墙,堪配肱骨大臣

    第一百六十二章 天家骨肉阋墙,堪配肱骨大臣

    千步廊锦衣卫官署。

    大楚门之外的千步廊罗列着众多朝房,五府六部这些最重要的官署全都在这里,但唯有锦衣卫官署是有权在那四面围绕的高高宫墙上向西开门的,所以,昨天那场突如其来的动乱并没有殃及别处,只是把锦衣卫的那扇西大门冲得面目全非,就连几个院子也曾经闯进过人。

    由于混乱之中带头的人是吴王,所以旁人根本不敢过分阻拦,竟是烧了好几间房。若不是太祖当年把防火定为祖训,千步廊两面朝房全都是多砖少木,这大火蔓延开来,后果简直是不堪设想。即便如此,此时这个已经收拾过一次的院子仍然能看出那会儿动乱的痕迹——熏黑的墙壁,烧掉半截的门帘,还有完全被焚毁只剩残垣断壁的东厢房,一切的一切无不说明,昨天的时候这里曾经是怎样的景象。

    原本现在这里该是无数人忙活收拾的景象,但眼下这时候却静寂得可怕。甚至于除了当中站着的那个五十出头的老者,以及他背后那个中年人,其余人最近的也都是紧挨着院墙站着,连大气都不敢吭一声。良久,那老者方才背转身来。

    “人眼下在哪?”

    “回禀皇上,在西苑昭华殿。”尽管曲风号称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可今天的事情实在是太大了,即便是他也不敢淡然处之,此时闻言就把头埋得更低了,“皇上可要去西苑?”

    “朕不想见那个逆子”皇帝烦躁地摆了摆手,随即深深呼吸了两回,这才淡淡地说,“从他府里跑出来的那个女人处置了吧。早知道此事而不言声,如今却因为怨恨而不惜出卖夫主,此等卑劣人品,留之无用。不用再问她了,你不是早就探到了根底?而且,这样的事情,难道还愁没有第三个人知道?”

    “是。”曲风口干舌燥,慌忙又将背弓得更深了些,“此次的事情委实太过惊人了些,小的觉着吴王殿下那会儿的情绪仿佛有些不对头……”见皇帝一副不想再提这些的模样,他只得又调转了话题,“那北城兵马司那边该当如何?那位兵马指挥看到郡主带人往北安门去,竟然不但公然拦阻,甚至动手欲图对其不利,因而被当众斩杀。刚刚宋阁老已经递上了内阁的题本,说郡主虽是皇亲,可非常时刻竟要从北安门进宫,本就不合规矩……”

    “朕曾经给过九妹金牌信符,可以随时从西安门北安门入宫,况且要拦阻也是北安门守将,他一个兵马指挥分明是越权”皇帝的声音并不太响亮,但其中的怒气却任凭谁都能听得出来,“老2刚刚冲了锦衣卫,就有人把那么一杯茶送到了朕的跟前,紧跟着西苑的兵突然闹饷,天底下哪有这样一重重的巧合要不是九妹带的都是当年精锐,又不曾因为江南的安逸日子荒疏了本事,这才过了兵马司堵截那一关,最后人到了白石桥弹压住了,况且不少军将对她心存敬服,今天转眼间就是大乱”

    太平盛世突然出现今天这样的大变,即便如今想起,曲风也觉得后背心完全湿透了。若不是今天皇后和武贤妃周王一块去了乾清宫,那边茶送上来的时候,周王喝了一口就嚷嚷说不是平常喝惯的,他知道周王虽呆傻,于饮食上头反而极其灵敏,觉着奇怪就去留了心,恰好发现茶叶换了口味更浓的普洱茶,要不是他动疑试毒,御案上那杯茶恐怕就能铸成大乱。

    就在那时候,一桩桩的事情全都传了过来,一时激起乾清宫好一阵变乱。皇帝摆驾文华殿,皇后当即让武贤妃回坤宁宫直接封了东西六宫,自己则是坐镇乾清宫,一个时辰内将和那杯御案上毒茶有关人等一体拿下。除却事发就已经死了的两个人,其他人则是在乾清宫左侧的端宁殿后殿审讯,杖毙八人之后很快问出了主使,接着又是锦衣卫出动。

    想到皇后勉力支撑着等他回去,紧跟着就昏睡不醒,直到今日一早方才苏醒,精神也比从前差了许多,皇帝不禁觉得心里一阵歉疚。因见曲风不敢接话茬,他就冷冷地说:“那题本发回去,让宋一鸣带着他的徒子徒孙好好看看有什么毛病,不要动不动就拿什么祖宗成例压人太祖皇帝那么多的成例,如今还剩下多少?太祖皇帝的都如此,其他还有什么成例”

    情知皇帝是气急之下口不择言,曲风也不好说什么,只得垂手应是。好在皇帝并未有在这外朝继续逗留的兴致,须臾就摆驾回宫。及至进了午门,皇帝便上了肩舆,便吩咐曲风先去内阁送文书,自己则命人去唤之前在坤宁宫守候的御用监夏太监。及至在乾清门前下肩舆时,夏太监已经早就候在了那里。一番询问之后,皇帝只觉越发不安,匆匆就转往了坤宁宫。

    东西六宫的封闭只有短短半日一夜,一大早就开启了四条长街尽头的宫门,因而那会儿内中嫔妃得知了外间讯息,自是齐齐亲自往坤宁宫来,结果被皇帝留在那儿的夏太监一一挡驾。这会儿早已经没有早上那番妃嫔云集的景象了,可坤宁宫内外人等却越发沉肃不安,直到皇帝亲自赶了过来,二话不说就直奔了西暖阁,众人的心更是提到了嗓子眼。

    “皇后”

    瞧见皇帝仿佛谁都没瞧见似的直冲了进来,床沿边上的武贤妃慌忙站起身来退避一旁行礼,随即就悄悄地退出了屋子。见夏太监站在门外一副目不斜视充耳不闻的架势,她心下暗叹这老奴又不像曲风那般能办隐秘事,年岁一大把却依旧得圣眷,果是有独到之处。只是,回头看了一眼后头低垂的厚厚门帘,她的心中就生出了几许担忧来。

    帝后是结发夫妻,早年皇帝还是一个不起眼皇子的时候,多靠了皇后外家的殷实家产方才能争取到了众多支持,皇后在王府时便贤惠不妒,没有人能挑出任何错处来,唯一的遗憾便是子嗣艰难,正位中宫多年之后方才得了一个女儿,即便是那位曾经让皇后绽放出最满足笑容的小公主,最后也……就如同她的周王,因为那个缘故,一降生便注定了多难……

    武贤妃恍恍惚惚地走出西暖阁,直到旁边宫女叫了一声,她才回过神,却压根没听清楚说的是什么。直到那宫女又重复了一遍,说是周王一个人呆在长乐宫多有不安,不如接到长乐宫来,也好宽慰宽慰皇后,她却不容置疑地摇了摇头。

    “皇后是喜爱宝宝,但如今病成这个样子,心志却不如从前坚定,只怕见着宝宝更容易想起从前的事。而且,如今我留在坤宁宫照应还说得过去,若是再把他接过来,那太多人就要忍不住了,明枪暗箭一块上来,他一个如同小孩子似的人怎么消受得起?不安就不安吧,宝宝不是一点事情都不懂,让几个保母照看得周全些,再说还有季氏在。”

    西暖阁中,皇帝一手支撑在床沿上,一手握着皇后的手,脸上又是痛惜,又是悔恨,竟不知道该说什么。还是皇后大口大口吸了几口气,稍稍缓转了些,随即微微笑道:“皇上不要露出这副模样,让别人瞧见了不好。”

    “都这个时候了,还顾别人干什么”皇帝稍稍坐直了些,伸出那只刚刚还撑着自己的手,轻轻地捋了捋皇后鬓边的乱发,看着那黑发间无数遮掩不住的斑白,他的手顿时微微颤抖了起来,“早知道这样,朕就不该……那时候还不如你回坤宁宫,让贤妃留在乾清宫……”

    “贤妃留在乾清宫,毕竟名不正言不顺,不像坤宁宫的女官都会听她的。而且,我是陛下的皇后。”仿佛是多年前初嫁一般,皇后的脸上满是恬静的笑容,竟是再没有用谦称,“皇上也不要埋怨别人,这么多年了,为了我这无子之人占据中宫,导致储位虚悬,皇上不是也一直压着那些奏疏么?我不是为了他们说什么而一定要生下那个孩子,我只是很想抱一抱自己的孩子,只可惜庆成那个孩子没福,对不起皇上给她的封号……”

    “别说了,朕的嫡女,什么封号当不起”皇帝一下子握紧了皇后的手,一字一句地说,“泰堪已经那个样子了,庆成也走了,朕知道登基之后这些年对你们亏欠良多,只是,那些是朕从小的念想,你一定要等着,等着朕做成了那些事情……”

    “皇上……”

    皇后剧烈咳嗽了几声,见皇帝手忙脚乱给她拍着后背,她心里一暖,很快就平复了下来。看着皇帝那张比从前苍老了许多的脸,看着那两鬓的斑白,她便缓缓说道:“皇上的宏图大志,妾自然知道。妾本女流,不敢干政,可也不得不提醒皇上。欲速而不达,您这许多年都是徐徐图之,如今下手却实在是太快了。宣大的军情便是最好的明证,毕竟,北边还有利剑高悬,朝廷有一点不稳都是极大的忧患。皇上还在盛年,别说十年,那些事情尽可以在二十年内料理妥当,给他们留一个太平河山……”

    若是平时,皇帝必然打断皇后这四平八稳的建议,可眼下他却心中不忍,只得一边点头,一边耐着性子听。末了,两人又一个个说起了如今那些皇子,只略过了禁在西内的吴王不提。当皇帝又提起剩余两位皇子年内便行大婚礼,还得皇后主持,又说起皇后赐给各府千金的那几样东西时,皇后便挣扎着坐直了身子。

    “汝宁伯府的四小姐,如今许配不成吴王,便许给其他皇子,毕竟汝宁伯府早已式微,不至于外戚坐大。阳宁侯府的五小姐,性子虽冷,人却不错,只皇上要用其父,是否配为王妃,便得看圣意。至于那位阳宁侯府的三小姐……妾赐的她是玉虎,可也是上回九妹和贤妃一块来时才知道,她竟是和庆成同年同月生的。她属相是虎,做事有一种难得的决断刚毅,人却温润如玉,观之可亲,所以惠心宝宝都乐意与她亲近。这样的女子,妾觉得可配肱骨大臣”

    第一卷 京华侯门 第一百六十三章 祖母的信赖,真正的转折

    第一百六十三章 祖母的信赖,真正的转折

    天气一日比一日暖了起来,阳宁侯府从上到下都把过冬的棉袄夹袄收进了箱子里,取而代之的则是亮丽的春衫。屋前屋后的树木一扫冬季肃杀,青翠碧绿煞是精神,而一种种绽放的鲜花更是给府里更添了几分春日气象。只是,在这一连数日的明媚光中,上至上房里有头有脸的管事妈妈和上等丫头,下至院子里粗使打杂的婆子仆妇,人人都屏气息声小心翼翼,唯恐一个不好成了哪位主子撒气的对象。就连最爱出门去逛的人,如今也都消停了下来。

    原因很简单,别说是府里,如今整个京师都笼罩在一片沉肃压抑的气氛中。

    蓼香院正房门口,从外头进来的郑妈妈步履匆匆,却在走到那个打门帘的丫头身边时站了一站,扫了她一眼便问道:“那些小丫头呢?怎生要你这个一等的亲自在这儿守着?”

    鹤翎微微屈了屈膝,低声答道:“老太太正在和三小姐说话,生怕有人随便闯进去,所以让我在外头守着。”

    听到这个答案,郑妈妈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终究没有多说什么,低头兀自跨过了门槛。等到进了明间,她就发现墨湘正在明间里头擦擦抹抹,脸色更是不好看,此时却不再说话,只径直进了东次间。见炕上朱氏正歪着由陈澜伺候用茶,绿萼玉芍在旁边拿着手巾服侍,她便整了整衣裳上前行礼。然而让她心中失望的是,朱氏只是略点了点头示意她直接在这说,丝毫没有避忌的意思。

    “老太太,吴王殿下造逆的内情如今还没法打听出确切的,但从夏太监身边的几个徒子徒孙入手,总算是问出了一些,说是吴王府有姬妾因王妃快要进门,也不知道闹腾了什么被吴王厌弃,一时愤而出首,竟是首告之前晋王妃和平夫人的事乃是吴王的主使。结果吴王大怒之下带着王府护卫直奔锦衣卫,偏巧北城兵马司又不知道出了些什么事,西苑里头也不太平,事后皇上大怒,把人就禁在了西苑。”

    陈澜看了一眼朱氏,见其面色还算平静,只眸子间却流露出一股深切的恨意,不禁暗自叹息。之前郑妈妈还没回来时,朱氏便和她提到过吴王的事,她索性一味装糊涂,但唯一顺便提起的就是晋王府那苦命的一对妃妾,果然朱氏早就把两桩事合在了一块。只那位吴王对她来说,除了曾经几乎成了汝宁伯杨家的女婿这一茬外,她再没有任何印象,反而觉得这闹剧来得突兀。只天家兄弟从来不消停,她身在侯门深似海,也不打算去?br /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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