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18

现paro-乌有乡-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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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度伽拖着轻飘飘的行李箱,踩着雷雨暴风过后满地的枯枝和水洼来到诺明乃酒店。和前台服务生报过预约访客姓名之后拿到一张临时电梯卡。到了最高的30楼,在没有门牌号的那个房间门口按下门铃……

    没人回应。

    再按……

    依然无人回应。

    再按……

    还是没有人。

    安度伽叹了口气,靠着墙坐在地上——人倒霉起来简直是永无止境的悲惨遭遇。

    从一年前开始,他的生活就像是乘着过山车……不,应该说像是乘着跳楼机一样疯狂下坠。先是去年二月他父亲的投资公司被揭露实施诈骗行为;接着交往多年的女友兰莎和他分手,原因相当务实,因为兰莎的父母也是骗局受害人之一;随后(或者不如说是同时)他同父异母的兄弟陶贝忽然冒出来,其凭空出现的程度简直堪比阿拉丁神灯里冒出的精灵;接下来他父亲不知动用了什么神通居然逃到法属圭亚那去了,而他母亲则宛如百老汇女主角一样带着神秘的微笑拿出了七年前的离婚证明材料,安度伽就这样被父母双亲丢下在拘留所待了足足65天;再后来就是无止境的诉讼流程、八卦杂志采访、狗仔队全程跟踪。直到一个月前,陶贝获得了沃丹集团51%的股份,安度伽被彻底扫地出门。

    要说在那个时候他有何感想的话……也许确实是有一丝轻松吧,但也只有一丝丝而已。想想看接下来就要为了生计奔波劳碌,实在令人万分恐惧。受诈骗丑闻影响,想在鲁桑斯市金融界找工作是不可能的了,而安度伽也绝不是那种能够忍受体力劳苦的勤勉之人。因此经过一番深刻的思考之后,他果断离开散发着霉味臭味的日租公寓直奔金月家的酒店去了。

    吃苦耐劳和臭不要脸,安度伽必定选择后者。

    但要是实在运气差到没得选的话,安度伽看了看走廊尽头的通气窗,虽然很高,但是他可以轻松跳上去,然后脚一滑手一松,嗖——一切烦恼都消失了。倒是值得一试啊,安度伽默默地想象着自己起身,慢跑几步,轻轻一跳,脚下是三十层豪华酒店的几百个亮晶晶金灿灿的小窗户……

    这时候他面前那扇门咔嚓一声开了。塞伊裹着睡袍光脚站在门口看着他。

    有时候不得不承认气质这东西是很神奇的。尽管安度伽穿着皱巴巴的t恤上头图案都缺了几块,裤子上沾满了泥浆,两年前备受追捧的限量款鞋子已经绽开了线缝,行李箱在走廊地毯上拖出来一道长长的泥水印,尽管如此,他坐在地上抹了把头发朝塞伊笑的时候,塞伊还是觉得,自己隐约看到了王子大人遭打劫的样子。

    “进来。”

    安度伽毫不客气地连带着身上的泥水枯叶一起进去了。

    鲁桑斯市五星级酒店顶层的豪华套房也不是没见过没住过,只是一年多的时间出入拘留所和日租公寓,这时候再来看着不知动保抗议是为何物的毛皮地毯、柔光闪闪的长沙发、全球变暖只存在于新闻里的舒爽冷气,指示灯一闪一灭的游戏机,风格一言难尽的装饰画,心血来潮想要复古一下的乌木旋转楼梯……安度伽思考了不到一秒钟时间,确定自己没那么多心思感叹命运无常,直接扔开行李箱整个人扑到沙发上恨不得当场来两个后空翻。

    滚了几下之后忽然想起一点正经事,“你怎么还不走?金月呢?”

    “我住这里,”塞伊理说着从冰箱里拿出一瓶饮料丢给他。

    安度伽接过来一看,无糖可乐。显然是金月的规矩之一,禁酒。再仔细看屋里的摆设,由于不打算再拿出来作为客房,于是就随意改造起来。起居室正中间摆了一段不知道从哪个古迹挖回来的土墙作为隔断,旁边的架子上墙上挂着几个缺脑袋或是少四肢的土石雕像,还有锈迹斑斑的刀和箭簇,以及一看就是用古旧碎片拼起来的花瓶和土罐,这些显然是塞伊的东西。安度伽沉默了片刻,“还真是哦。你跟小白脸也差不多了。”

    “凭实力当的小白脸有什么不对。”塞伊说得一本正经。安度伽一口可乐没咽下去直接从鼻子里呛出来。

    他正掀起衣襟擦鼻子的时候,金月也出来了。白白的绸缎睡衣在灯光底下显得水波涟涟,泛红的脸颊、肩膀上的吻痕以及胸前隐约可见的粉色凸起加在一起完美解释了刚才为什么没有人来开门。安度伽已经见怪不怪了,从高中到现在,安度伽不止知道他们第一次是在何时何地,连金月什么时候买了哪个牌子的跳蛋,塞伊买的情趣内衣size都知道。所以他指指左臂,特别普通地问:“你的手怎么了?”

    “画户外广告牌的时候摔下来了,”金月坐下拿起塞伊喝了一半的可乐继续喝。

    安度伽想起来了,在拘留期间他确实看到过这个消息,跟他家铺天盖地的头版八卦相比,某电影宣传广告牌发生意外的消息仅占了本地新闻里15秒的时间,一闪而过此后也就忘了。现在看起来倒显得情况十分严重,左边锁骨到大臂的位置一条很长的疤,大概刚刚康复不久,依然是发紫的颜色。

    “唔,有什么事呢?”金月明知故问。

    当然安度伽脸皮也非常之厚,理直气壮地回答:“让我在这蹭吃蹭住一段时间呗。”

    “不行不行,我们家有一个小白脸就够了,”金月显然是听到了刚才的对话,一边连连摇头一边往塞伊身上蹭。

    “拜托,就当是补偿我。”安度伽十分严肃地说。

    金月不笑了。

    “投资公司的账目是你偷出去的,我知道。前年年底你拿了一堆画稿跑到我家扫描了八个小时,没多久你姐姐新闻界的朋友就准备爆料了。”

    “没有证据哦。”

    “集体诉讼是你大哥负责的吧,他从实习生做到合伙人可是头一次当控方呢。”

    “所以呢?这又能说明什么?”

    安度伽模仿电影里的姿势跪坐在沙发上,以极其坚定的语气堂堂正正地说:“所以,请务必让我蹭吃蹭住!”

    塞伊忍不住想笑,被金月用力掐了一把。“照你这个说法,我算是仇人才对哦?”

    “才没有,”安度伽索性脱了鞋子盘腿坐起来。“父母的事情归父母,我可是最喜欢你们两个了。”

    “够了。”

    “有点恶心。”

    “总之,我现在就指望你们了,”安度伽特别诚恳地看着对面两人。“你看我还特意去做了体检,报告在此,收留我绝对没问题。”

    金月想了一下,“不准告诉任何人你在这里。”

    “没问题。”

    “门禁10点。”

    “没问题。”

    “严格遵守我的规矩。”

    “保证遵守。”

    “惹来任何麻烦都把你赶走。”

    “好,保证不惹事。”

    金月皱皱眉头,手指画了个圈,“把这些,全部扔出去。”

    安度伽欢呼雀跃地把上衣、鞋子、行李箱往外一扔,轻车熟路地直奔浴室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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