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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重生之扫墓 作者:吴沉水

    呢。”

    我继续不遗余力地用肉麻的声调夸奖自己,心里暗叹,林世东啊林世东,你做了辈子冤大头,从没人说过你好,平生头次有人夸,还是转世后的自己。你可不可悲啊,林冤大头。

    那男人却加匪夷所思,居然点头附和说:“是,没有个有钱人像他那样。没有人,能做到他那个地步。”

    我被他脸上简直可以形容为和颜悦色的表情刺伤了,这算怎么回事?林世东就算是个傻x,可也轮不到你害死他的人罪魁祸首在此兴叹。我心里发闷,吐口而出说:“可惜,他却早早过世了。先生,您是林先生的好友,您知不知道,他是怎么死的?”

    我句话,便将他脸上不知所谓的温情打得飞散。难得啊,我从来不敢想,有天,居然能让这个恶毒狡诈,无所不用其极的混蛋面露惭色,我立即再接再厉,说:“报纸上说他出了车祸,可我记得,那天明明挂了黄色风球信号预警,他怎么不开车,怎么会个人跑出来,被车撞了呢??????”

    “闭嘴!臭小子,你算什么玩意,敢这么跟先生说话?”旁边的走狗号见势不妙,立即跑出来大声呵斥我。

    我还是有些害怕,可报复的快意如此爽,令我按捺不住,又嘴了句:“可是,这位先生与林先生生前,不是好友吗?”

    我句句的“好友”听在那男人耳里,想必成为绝佳讽刺。他仿佛在瞬间,石化般动不动,半响,忽然从嘴角牵扯出丝苦笑,看着我,目光犀利如剑。我心里突,忙低头装孙子,暗忖可别为了逞时之快,露了破绽。那男人半响没动静,正在我觉得奇怪,抬起头偷偷看他时,忽然听见他冷冷地说:“你问了我这么,也该我问回你了。你怎么会知道林世东喜欢抽骆驼烟,世东就算再亲善和蔼,可也不可能,跟个素不相识的小孩,说他连家里人都不说的嗜好吧?”

    第 3 章

    我闻言有如五雷轰顶,真是得意忘形,竟然忘了消灭罪证,那几根点燃过的骆驼牌香烟,可不是此刻,正散落在林世东墓前,目了然,说着我与他,绝不寻常的关系么?

    他大概看出我脸色变白,大发慈悲地缓和了口吻,说:“别着急,慢慢说,我今天没事,有大把时间等你。”

    他见我额头冷汗涔涔,竟然掏出名贵手绢,上前细细替我拭汗,动作不失轻柔有礼,微笑不失温和慈爱,他说:“放心,我不会把你怎么样,至少不会在世东面前把你怎么样,但你乖乖说实话好吗?要知道,对付你这么漂亮的小孩,我也有点心存不忍呢。”

    我知道他不是在开玩笑,没有人比我明白,这个人有残忍。我的心砰砰直跳,紧张得几乎要脱腔而出,而这个危险的男人,此刻却好整以暇,双手抱臂,犹如看到什么新鲜有趣的玩具那般注视着我。是的,玩具,他的目光中带着探究和蔑视,仿佛在看只早已踩在脚下的蚂蚁,那么,他在看到我的尸体那刻,也是这么冷笑的吗?他凭什么将别人踩到脚下,逼入绝境,将人所生存依仗的切尽数剥夺,将活命的那点希望,硬生生掰开撕碎,仅仅因为,那人无意间伤害了他的自尊?

    只是凭什么?他凭什么?

    我忽然觉得满心苍凉,悲哀地看着他。为什么?我曾经以为,你是我可以信赖的朋友,那个时侯,我们不是也曾经把酒言欢,相谈甚为融洽吗?我甚至还亲自引领你入社交圈,亲自教导你礼仪装扮,我带过你听歌剧,也曾经兴起,在你面前演奏过小提琴。我扪心自问,林世东生兢兢业业,恪守本分,待你也算诚心实意,丝毫没有介意过你的出身,那么,有什么深仇大恨,要你这样步步为营来对付我?

    他眉毛微皱,渐渐收敛了笑容,看着我的目光中满是探究和疑惑,忽而伸出手,似乎想触碰我的脸颊,我偏头避开,慌乱地说:“我,不知道林先生喜欢抽什么烟,我只是自己想抽,而且碰巧买了这个牌子而已。我,我们学校的男生私底下都抽这个,你,你又不是老师家长,凭什么管我!”

    最后句,我也是随口而出,却不料听到这句,却让他微微笑,也不追究我的话是真是假,却趁我不被,伸手探入我的口袋,将那包只抽了几根的骆驼烟掏出来,我惊,忙说:“干什么你?”

    “小孩子家,还是不要抽烟的好。”他满不在乎地将烟归入自己口袋,不再理我,自顾自走到林世东墓前,掏出雪白手帕,仔细擦拭那上面的灰尘,擦到那张照片处时,脸上带着微笑,轻声说:“世东,我来看你了。这两天院子里的杜鹃都开了,紫荆花也张到窗户里,你以前说喜欢大清早起床看到花的感觉,我让人采了玫瑰放你房里。放心,都是你爱的英格兰品种,带着露珠,要不你来看看好不好?看看喜不喜欢?要不喜欢,咱们再换别的。”

    他软声细语,我听得毛骨悚然,什么时候,杀人不见血的夏兆柏居然能跟我熟悉到这等地步?我没死以前,不是剑拔弩张,恨不得除之而后快的么?怎么这头进了坟墓,倒成了挚友良朋,亲密无间了?我咽了口唾沫,悄悄地往后挪动脚步,他若是不疯,那便是我出现幻觉。只是不好意思,若是别人在我墓前如此殷勤,我均无比感激,说不定就会上前告诉人家莫要伤心,林世东根本没死,只是换了个躯壳而已。可这位如此表演,却令我无比恶心,恶心要恨不得立即拔腿就跑,恨不得将这个人,这些莫名其妙的话全抛开。

    今日实在不宜出行,就在我转身欲跑之际,走狗猛然察觉,迅速扑过来,把攥紧我的胳膊,喝道:“想跑?先生还没问完你的话呢。”

    我怒目而视,索性做戏做全套,高声骂道:“我只不过来给林先生上个墓,你们要不准,就该将这里围起来,要不就挂上闲人免进的牌子。林先生死得够凄惨了,你们怎么还能不让别人给他扫墓?抓着我干什么?黑社会啊?想抢劫还是绑票?告诉你,第我没钱,第二我还是没钱??????”

    “阿豪,放开他。”夏兆柏淡淡地开了口,“难得有人来看世东,别让世东不高兴。”那走狗愤愤不平,却也不得不听主子号令,怏怏地放开我。我揉着胳膊,说:“林先生我也看过了,如没有什么事,我就先走,我妈还等着我回家喝汤呢。”

    夏兆柏默默地摸了那冰凉的石头下,转身看着我,口气居然温和了起来:“先前抓你是我们不对,我道歉,你若没事,可以再陪我,不,陪陪世东吗?”

    他见我犹豫不答,又踏上步,说:“我叫夏兆柏,不是坏人,你若看过报纸电视,或会知道我的名字。正东,生前是我的好友,我,还没见过受他捐助的孩子来为他扫墓。你很乖,很有良心,那么,再陪他会,怎样?”

    我瞥了眼前世华丽却萧瑟的墓碑,心有戚戚,但实在不愿跟这种人再呆块,于是断然拒绝道:“夏先生,我也很想留下,但因家远,晚的话怕回去没有车,我还是先走了。不然家母会担心受怕,不好意思了。”

    他眼神中闪过明显的不耐,踏上步,说:“这层你无需操心,我呆会自会送你,何况,不是只有林世东能捐助你,我也可以。”

    他什么意思?暗示我该讨好他,换取实惠好处么?我哑然失笑,都过了这些年,这男人,还真是点没变啊。我于是拉正衣服,规规矩矩地说:“谢谢您的好意,夏先生,但我已经快年满十八,早该自立。林先生的捐助,当年无异雪中送炭,给了我希望和温暖,我想有这个,以后的人生,我都会靠自己走得很好。夏先生的爱心,还是捐给其他需要帮助的人为好。不管如何,谢谢您。”

    我的话明褒暗贬,不惜肉麻美化自己的前世,也不让这个男人以为施舍两个钱就是慈善,旁人就该感恩戴德。果然,夏兆柏有秒愕然,随即讥讽笑,宛若听到什么好玩的事样,慢慢朝我走了过来。我心有顾虑,退后几步,却仍觉压迫如山,正感觉窒息,听到他带笑的声调说:“难得你小小年纪,倒懂得这些道理。正东捐助了那么人,也只有你,那钱还没算白花。”他盯着我,简洁下命令说:“再呆会,陪我说下世东。”

    陪你?陪你说什么呢?说你怎么谋算?怎么伪装?怎么狠毒?怎么残忍?我满心悲愤,拼命握紧拳头,压抑着自己,才能保持脸上没有异状。我缓缓抬头,声音有些许颤抖,我问他:“你要说我陪你谈林先生什么呢?我并不了解他。”

    夏兆柏冷声说:“随便,就说说,你遇到他时,他什么样吧。”

    “黑色西服,白色衬衫,没有系领带,比我想的瘦,脸色不算好。”我努力想了想自己那段时间的样子,只怕可以用形容枯槁,狼狈不堪来形容,想想,还是不要说错,便潦草地总结道:“夏先生,我见林先生的时候也很短,只是坐起观看了同学的才艺表演而已。夏先生不如找其他人吧,林先生生前的亲戚朋友呢?你找他们任何个,想必谁都乐意跟你起怀念的。”

    他嘴角的弧度增大,看着林世东的照片,嘲讽地道:“和我起怀念?不,没有人了。”

    怎么会?我愕然,随即便明白,那是自然不过的了。当年那件丑闻怕是流传甚广,便是往昔有点交情的那些人,只怕也恨不得跟林世东毫无瓜葛,又怎会无聊到与你起怀念。我在世时旁支亲戚确实不少,可林氏垮,树倒众人推,这世道人人现实得要死,谁肯为与己无关的那个已死之人说句公道话?

    我不知为何,突然说:“我记得,林先生有个未婚妻??????”

    他猛然抬眼,目光犀利如刀,道:“你怎么知道?”

    我直恨不得扇自己两耳光,为什么要这句嘴呢?就算那女孩是我至今想起,唯心怀愧疚之人,却也不必从夏兆柏这打探消息啊。我正要支支吾吾,岔开话题,却听得那男人声低吼:“说,你怎么知道的?”

    气氛下又紧张万分,我心中大骇,几乎条件反射地答道:“我,我看到林先生手指上的订婚戒指了!”

    夏兆柏下沉默,脸上阴云密布。是的,那个时候,林世东中指上是有枚素白戒指,设计简洁大方,出自欧洲名家之手,人人都以为那是他的订婚戒指,事实上,那也算是。可林世东这个傻瓜,却为自己心爱的堂弟也订了套相似的两枚戒指,美其名曰大师设计,值得珍藏,事实上,却自我催眠,将之视为人件的定情信物。真是可笑,人痴傻到定程度,花物,皆可寄托相思,只是,又有几个愿意承认,那不过是自己哄自己玩的玩意儿呢?

    不过那戒指我确实喜欢,依稀记得到死都没除下来。也不知身后被怎么处置,或者丢落到哪角落去。这个世上,人都尚且朝不保夕,何况枚小小素戒?我叹了口气,只觉头晕越来越强,也顾不得对方反应如何,撑着精神说:“夏先生,我身体不太舒服,如果没有什么事,请让我先走吧。”

    “是啊,那个女人,确实记得他,”夏兆柏对我充耳不闻,意味不明地勾起嘴角,似笑非笑道:“只是,该记得他的,却早已忘了他;该忘记的,却总也忘不了,你说,这都叫什么事?”

    “他死了好几年,被人忘了也是正常。”我实在忍不下去,不管这个男人是心怀愧疚还是自我催眠,反正我都不想跟他再有纠葛。我勉强笑了笑说:“该记住他的人,总会记住,记不住的,又何必强迫自己去记呢?对不起,我真的要走了。”

    我朝他低头颔首,转身就走,却觉胳膊被人猛然扯,我收势不住,下撞进个坚实的怀抱中,那硬邦邦的肌肉,撞得我头晕目眩,鼻子生疼。我勉强抬起眼,却见到夏兆柏眼神冰冷,攥住我的肩膀手劲奇大,他似乎在我耳边低吼了句什么,可惜我此刻天旋地转,视线模糊,再也撑不住,眼前黑,陷入昏迷之中。

    第 4 章

    昏厥中,有谁忙忙碌碌搬弄我的身体,又拿冰冷的金属仪器在我身体上鼓捣来鼓捣去。梦中,前世今生,光禄流离,色彩斑斓,不知身里身外,是何处天地;今日昨日,哪处为准?我会是林世东,会是小小少年。个七旬老妪拄着拐杖过来,哭哭啼啼骂道:“东官儿,你怎么能抛下七婆啊,你怎么忍心让七婆白发人送黑发人?”我心中痛,伸出手去想安抚她老人家,手还未触到,却化成个我今世的母亲,手叉腰,手指着我不住数落:“死仔啊,给你煲的清补凉鸡为什么不喝?知不知道你老母使了几钱啊?作死咯,你又不是小朋友,喝个汤还要你妈左请右请??????”

    我笑了起来,正待出言哄她开心,却见母亲赫然不见,眼前着个魁梧男子,看不清面目,隐晦不明地嘿嘿冷笑,我心中害怕,不知他是谁,却本能知道他很危险。我转身撒腿就跑,却见那人巴掌拍了过来,怒吼说:“林世东,你这个缩头乌龟,跑得了今日,跑得了世吗?你等着,再远我也能找到你,你等着!”

    我“啊——”的声低喊,猛然睁开眼,脸颊阵火辣微痛,夏兆柏骇人的脸放大在眼前,我大惊之下,本能地连连后缩,脱口而出道:“夏兆柏,你又想如何?”

    夏兆柏眼睛微眯,那双精于算计的眼中凝聚着不知名的光,他偏头傲慢地打量我好会,方不动声色地立起来,双手抱臂,淡淡地道:“你晕倒了,我将你救了回来。”

    “是,是吗?”我藏在被褥里的手握成拳头,竭力提醒自己,我现在不是林世东,是另个人,个对夏兆柏而言完全陌生的男孩。我垂头努力想着,个正常的十七岁男孩,若遇到这等情形,该如何反应?是该道谢还是害怕?抑或好奇还是受宠若惊?我脑子里迅速运转着,抬起头,勉强挤出个笑脸道:“那,那谢你了,夏先生。”

    夏兆柏忽而跨进步,我吓了跳,攥紧被褥,被动地承受他居高临下,犹如x光线样的视线,凌厉冷冽,仿佛能透过肉体,轻易窥探灵魂真相。他如此打量了半天,忽而淡淡道:“你很怕我?”

    我确信此刻自己背脊已有冷汗滑下,前世少不堪,皆拜此人所赐,到底是怕还是恨,已经分辨不清,只有种退避三舍的本能冲动。我磕磕巴巴地说:“夏,夏先生风仪不凡,我们这等市井小民,从未这么近距离接触大人物,会,会紧张害怕,也是正常。”

    他嘴角的弧度扩大,道:“哦?有没人告诉你,你中文学得很好?”

    “什么?”我诧异地睁大眼。

    “现在很少有学生哥如你这样,会流利使用成语了。”夏兆柏嗤笑道:“满口英文单词的到处都是,可结果却英文只能讲点皮毛,中文呢却无所知,你不样,用词很”他微微蹙眉,想了想道:“典雅。”

    我垂下头,林夫人当年最重这等表面功夫,我青少年阶段若有句俗语脏话,那便要罚跪挨饿的。后来出了港岛上流社交圈,人人皆赞林公子真真世家公子,学贯中西,风度优雅,却不知,那满口流利法语,那出口成章的诗词歌赋,全是小时候,下下的体罚练就。我安静地对着那个遥远的过去笑了,若是可以,真想穿越时空,跑过去冲林夫人骂句:我操,顶你啊,老子不愿做不愿学,又如何?做个满嘴粗口的街头飞仔,每日开开心心,又如何?

    可惜切均是幻想,我早已被规训完备,便是如今已用不着讲礼貌讲风度,可铭刻在骨子里的东西,却怎奈改也改不掉。我叹了口气,抬起头,轻声说:“那,都是家里教的。”

    “那你家里还教你什么?”他似乎很感兴趣,继续问。

    “教我不要随便给别人添麻烦,谢谢你夏先生,你对个陌生人施以援手我已经感激不尽了,但我必须回去了。”

    我试图起身,哪知刚刚坐起来,便阵剧烈的眩晕,我伸出手去,胡乱想攀住什么,却被双有力的臂膀下钳住,随后,我无力地倒在个男性的炙热胸膛上。是夏兆柏,我心中惶恐,竭力想要推开,耳边却听得他威严的声音道:“别动,你想掉到床下去吗?”

    我不敢乱动,乖乖地任他将我靠在靠枕上,闭上眼,耐心地等这阵眩晕过去。忽然之间,我感到脸上微痒,睁眼,竟然是夏兆柏面无表情地抚摸我的脸颊。我怕,想也不想,伸手啪的下拍开他的手。

    夏兆柏勾起嘴角,笑得无比嘲讽,冷冷地说:“会昏倒在我怀里,却又拍开我的手,你到底想怎样?欲擒故纵吗?”

    我看着他又惊又怒,不明白这等荒唐的情绪怎么就会出现在他脑中,困难地咽了口唾沫,我说:“夏先生,我想我们之间肯定有些误会。”

    “真奇怪,”他偏头打量我,自顾自喃喃地说:“我确定从未见过你,你这张脸,也不是整容做出来的,为什么,我总觉得你是我的哪个熟人?”

    “你肯定认错了!”我下提高嗓门,忙说:“我只是普通的学生仔,怎么可能见过你!”

    “无所谓吧,”夏兆柏轻轻笑,起身摸摸我的头发,拍了拍说:“你引起我的注意了,在这好好休息,我还有事,希望回来的时候,你能乖乖睡着。”

    他说完,便头也不回走出房间。随着关门那声咔嚓声,我长长吁出口气,顿觉疲累不堪,跟这等人应对,真会夭寿十年。我揉揉太阳穴,这才有闲心四处打量,却见这间房内有熟悉的摆设,熟悉的格局,那老旧的碧绿嵌金边的丝绒窗帘,我小时候曾藏在里面抓迷藏,那南洋风格的雕花镶嵌彩色玻璃窗,左上绿色那块缺失,却被人精心用绿色玻璃纸贴上,不仔细看,根本瞧不出来。

    我心头震,没人比我清楚了。那处之所以贴上玻璃纸,皆因我少年时代,有阵心血来潮,在花园内练棒球,时手飞,球击破玻璃,被当时的林氏当家夫人训斥通,并罚饿晚餐顿。那块玻璃,后来寻遍港岛,均无可配。管家七婆忧心我又被夫人责骂,亲自绞了绿色玻璃纸贴上蒙混过关。至此每年均换新的玻璃纸,不叫林夫人瞧出半点破绽。许是夫人杂事繁,直到去世,都没发现这块玻璃与众不同。到得后来,我当家林氏,忙得不可开交,这块玻璃纸,仍然在七婆呵护下年年新,倒成了这宅子少数温馨的回忆之。

    是的,这里的切,我闭着眼睛,都不会走错,就连窗外那株长疯了的紫荆树,那阵淡远的香味,隔了老远,我也能闻得出来。

    这里,我困难地咽下唾沫,是林世东的祖宅,是二楼的客房,是我魂牵梦绕,想回来,却又不敢回来的地方。

    “怎么?你对这房子有兴趣?这都是上个世纪五六十年代的装潢了,就像古代样久远,对不对?”门口传来声和蔼的声音,我抬起头,却接触到张相当熟悉的脸,从很久很久以前,我每逢生病,都能在床头看见他。胖胖的脸庞血色红润,带着玳瑁框眼镜的眼睛仿佛时时都充满笑意。看清是他而不是夏兆柏及其走狗,我吁出口长气,哑声道:“宋医生,又麻烦你了,真抱歉,另外,谢谢你。”

    他表情瞬间转为惊愕,眼睛里闪过迷惑不解和难以置信。我也错愕地看着他,不明白他的惊诧所为何来?猛然间,我记起,我早已不是那个林家少爷林世东,我现在,是贫寒的高中孩子,与他与我,这该是头回碰面,我,不应该准确喊出他的姓来。

    可是,谁能解释,这个林家两代御用家庭医生mr 宋,怎么会出现在我的床头?

    这个地方真的不宜再来,我今日身处其中,已经数度露出破绽。我忙笑了笑,对宋医生说:“对不起,我太冒昧了。因为我年前在市立慈善医院住院过,看到您在那开专家门诊,所以知道您姓宋。请问,这是什么地方?我怎么会在这里?”

    宋医生古怪地看着我,半响,方露出我无比熟悉的慈祥笑容,和颜悦色说:“别担心,你现在在夏兆柏先生府上,听说你在跟他起扫墓的时候昏倒了,他不知你的住处,便把你带了回来。我是这府上的私家医生,刚刚替你检查过了,孩子,你是不是新近出过车祸?”

    “是的,”我点点头,心里却渐渐明白,这栋房子归了何人。那年公司濒临倒闭,数千员工面临解散失业,其中有好些老人,把青春全献给了林氏,年纪又大,找第二份工作已是不易。我便是穷到喝西北风,可也不能少了他们的遣送费,万般无奈,只得卖了祖宅,做那无颜见祖宗于地下的不孝子孙。我贱价售房,自然出手得快,花园洋房加起来,才卖个五千万,除了十万捐赠圣玛丽中学,其余尽数做了遣送费。

    卖家低调,全程派律师跟进,自己却不愿露面,在当时情景中,我也能理解。林氏偌大产业,说垮就垮,晦气十足,在商言商之人,自然是能不沾便不沾。

    如今看,原来买家是夏兆柏,怪不得他要匿名购买,想是怕我仇人相见,不肯出手的吧,而他之所以颇费周折,买下洋房,恐也是小人心理,件可以炫耀的胜利品,何乐不为。只是他也未免高看了林世东,当时情形,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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