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木狼马 作者:巫哲

    蒋松坐在自己屋里看恐怖片儿,关于婴灵的。这片儿是付杰拿给他的，说是好看，据说吓得付坤三天不敢个人去厕所,看到小朋友就绕着走。

    今天这套两居室的房子里只有蒋松个人，郭宇去书店了，估计还得有会儿才回来，他不在,蒋松连吃饭的心思都没有,觉得没劲,还不如吓吓自己了。

    虽然他跟郭宇块儿吃也没人说话，光能听见电视响，郭宇还总爱看把电视调在儿童频道，听得蒋松脑浆都快糊了，但就那样也比个人吃饭有意思，起码有个人能瞅瞅。

    蒋松正走神儿的时候，音箱里冷不丁传来个小孩儿卡碟了样的笑声，他顿时鸡皮疙瘩都起来，搓了搓胳膊。

    他抬眼想看看剧情发展到哪步了，刚往屏幕上看了眼，还没瞅明白上面是什么，画面突然转换，个小孩儿惨白的脸跳了出来，黑洞洞的眼框渗着血，接着又是阵冷笑。

    随着音箱里突如其来爆发的诡异音乐，蒋松吓得啊地吼了声，腿没忍住往前狠狠踹了脚，想让自己离屏幕远点儿。

    他跟付杰讨论过恐怖片气氛营造的问题，用突然响起的恐怖音乐来吓人被他俩致认为是最低端的手段，但现在他却被这个最低端的手段吓得声惨叫，蹬着桌子连人带椅子往后翻，摔到了地上。

    “靠！”蒋松挣扎了两下才把椅子踢开了。

    音箱里开始传来那个没眼睛的小孩的哭声。

    蒋松有点儿恼火，起来想过去把片儿给掐了，刚迈了步，眼睛余光扫到了自己房间的门。

    他没锁门，是掩着的，但门不知道什么时候开了条缝！

    他立马感觉肠子都抽了下，大冷天儿的窗户都关着，哪来的风？

    扭头想仔细看看的时候，个毛绒绒的黑色脑袋从半尺宽的缝隙里探了进来。

    “什么玩意儿！”蒋松吓得够呛，头发都快立起来了，壮胆似地大吼声，“滚开！”

    门下打开了，郭宇脸莫名其妙地在门口：“你干嘛呢？”

    “郭宇？”蒋松愣了愣，再低头往地上的脑袋看过去，这才发现那是郭宇上星期新买的大毛熊拖鞋，熊脑袋跟个足球差不大小地趴在脚上。

    “我刚进门，”郭宇转身拎起放在客厅桌上的塑料袋进了厨房，“你吃饭了没啊？我煮面条你吃么？”

    “吃，我直饿着呢，”蒋松把放了半的片儿关了，跟了过去，“来点儿，我中午都没吃。”

    郭宇把外套脱下来递给他：“炸酱面行么？”

    “太行了。”蒋松把衣服拿出去挂上了，做饭这种事，蒋松干得很好，但郭宇做的炸酱面特别香，就是耗时比较长，最简单的菜码他也得折腾小时。

    再回到厨房的时候，郭宇正在挽衬衣袖子，蒋松靠在门边看着，郭宇挽袖子的动作很认真，就好像这袖子挽得好不好直接会影响炸酱面的味道似的。

    不过蒋松挺愿意看。

    “你回来也不喊声，给我吓得差点儿尿了。”蒋松随便找了个话题，他要不开口，郭宇能直沉默到做完这顿面。

    “以为你听见门响了呢。”郭宇拿了根黄瓜洗好了放到案板上开始切。

    “没听见，”蒋松笑了笑，“那片儿其实也没吓人……”

    郭宇看了他眼继续切黄瓜：“那要换个吓人的你该从窗户跳出去了。”

    “我是让你吓的，”蒋松啧了声，指着郭宇的鞋，“你说你没事儿买这么双鞋干嘛啊，又不经脏，又不好洗，不能见水，还吓人。”

    “暖和，”郭宇切好黄瓜又开始切胡萝卜丝，切了两刀停下了，“帮我把眼镜拿过来吧，切丝儿看不清楚……”

    “好嘞。”蒋松跑进郭宇屋里，从他桌上拿了眼镜，郭宇平时不太戴眼镜，看书和给人弄牙的时候才戴。

    蒋松觉得他戴眼镜不错，但不喜欢他戴上眼镜的感觉，这人戴眼镜就显得正经了，蒋松看着老觉得自己跟该着郭宇篇论文似的。

    郭宇在厨房里折腾了小时零十二分钟，弄出了两碗炸酱面，跟蒋松俩人碗捧着坐在沙发看边看电视边吃。

    这个点儿没有儿童节目可看了，郭宇调了个农业台，专心地边吃面边看如何合理地提高猪的出栏率。

    蒋松有点儿无语，郭宇这人他的确是有些摸不透，如果说开始他只是对郭宇有那么点儿兴趣，这人直没有女朋友，他只想研究下他是不是，那现在随着研究点点地深入，他的性向依然是个迷，但蒋松却开始有点儿把持不住了。

    直以来，蒋松对感情都抱着就那么回事儿的想法，他不认真，也不期待谁会对他认真，大家都样，合适了凑块儿玩玩，没劲了就分开，这是他混了这么久第次对个人开始有了不是玩玩这么简单的念头。

    上次对人认真是什么时候的事了，他不愿意去回忆，上上次他倒是挺愿意回头怀念下的，付杰始终是他心里很完美的那个，尽管他现在对付杰只保留了哥们儿情谊，但不影响付杰是他第次让直面自己的性向并且动了心的人。

    至于郭宇……他用余光扫了扫旁边的郭宇，这个喜欢看儿童节目，对着群挤来挤去的猪还能津津有味认真吃面的男人，这人有什么吸引力呢？

    不爱说话，本正经，不戴眼镜是个严肃的大哥，戴上眼镜是个严肃的教授，除了炸酱面，所有的菜都做得像剩菜。

    挺没劲的个人，偏偏每次蒋松这么想的时候，他又会突然弄点让人茫然的事儿，比如突然去了买双大毛拖鞋。

    还有次把蒋松种在阳台上的绿萝都编成了麻花辫。

    上月又突发奇想的把浴室里的不锈钢挂勾都换成了塑料的卡通勾子，结果晚上时间就掉了，浴室里所有的毛巾散落地。

    这些莫名其妙的，跟他这人完全不搭边的事儿，每次都能在蒋松对他快失去兴趣的时候勾上把。

    要不说人就是贱呢，上赶着来的瞅都不带瞅眼的，但是甭管有意无意，被吊着胃口了就全得认怂。

    “你会儿看片儿么？”蒋松吃完面捧着碗等郭宇的，他俩般分工是个做另个洗。

    “什么片儿？”郭宇把空碗放到了他手里。

    “就我刚看的那个，杰推荐的，说是把他哥吓得上厕所都得组团去，buff没加好坚决不打开马桶盖儿，”蒋松拿着碗往厨房走，“看么？”

    “你不敢个人看？”郭宇问。

    “嘿！”蒋松有点儿无奈，“你这人真逗，我非得是不敢看才叫你么，我就问你要不要块儿看。”

    “嗯，看吧。”郭宇点了点头。

    “等我洗完碗。”蒋松听就来了干劲，开了水就俩碗洗得风声水起。

    他以前偶尔也会跟郭宇块看片儿，但般都是喜剧，他嘎嘎通乐，郭宇就嘿嘿笑两声，特节制，听着如此节制的笑声，蒋松会有种自己是个傻逼的错觉，所以就没怎么叫郭宇块儿看了。

    恐怖片他没跟郭宇块儿看过，不知道郭宇承受能力怎么样，如果看到吓人的地方郭宇被吓着了，他没准儿有机会凑过去摸两把安慰下，顺便再确认下郭宇对于男人的接触是什么态度。

    蒋松的屋子布置得很温馨，打折的时候拖回来的大沙发上堆满了靠垫，还弄了块假羊毛毯子铺在沙发前的地板上。

    他把片子重新打开，点了暂停，再把屋里的灯关了，换成了沙发旁边的落地灯，暖黄色的灯光洒了屋子，看上去温馨而暧昧。

    郭宇换了套睡衣进了屋，进来就说了句特煞风景的话：“山洞啊。”

    这话让正在在沙发上来回调整姿势让自己靠得舒服些的蒋松相当郁闷：“这叫气氛。”

    “看鬼片儿还要气氛啊？”郭宇坐到了沙发上，拿了垫子抱着。

    “看养猪秘诀才不用气氛！”蒋松没好气儿地说，往他旁边挪了挪，挨着他靠着了。

    郭宇睡衣上清爽的洗衣粉味儿让蒋松心里荡了下，虽说这味儿捧着郭宇那罐洗衣粉闻闻也能闻着，但从郭宇身上混合着他的气息散出来，感觉就不同了，蒋松阵心神荡漾之下差点儿就习惯性地把手伸自己裤裆里去了。

    “开看吧！”他跳起来过去点了播放，坐回沙发上的时候又往郭宇那边歪了歪。

    前面三分之左右蒋松已经看过了，他有眼没眼地瞄着，注意力都在郭宇身上。

    郭宇自打坐下往沙发扶手上靠之后，就抱着垫子没动过，脸严肃地看，眼镜片儿反着光看不到他的眼睛，也不知道他是害怕还是无所谓。

    小孩儿脸突然出现在屏幕上的时候，蒋松尽管有心理准备，还是小声说了句：“靠。”

    郭宇没有任何反应，连动都没动下，蒋松顿时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整了整靠垫：“刚你回来的时候我就正看这儿呢，吓我跳。”

    郭宇没说话。

    蒋松忍不住看了他眼，这人是不是太淡定了点儿啊。

    “你胆儿挺大啊。”蒋松补充了句。

    郭宇依然没动静。

    “郭宇？”蒋松感觉有点儿不对劲，凑过去盯着他的眼镜，“郭大夫你不是吓晕了吧？”

    郭宇沉默着，脸上也没表情。

    “郭师兄？”蒋松伸手拿掉了郭宇鼻梁上的眼镜，“你……我操？”

    郭宇闭着眼，脸严肃地睡着了。

    蒋松拿着眼镜半天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这他妈也太牛逼了吧，看个鬼片儿都能睡得着？

    “郭宇？”蒋松又叫了他声，小声说，“着火了，救命啊。”

    郭宇没动，呼吸还挺平缓，感觉睡得很踏实。

    “打劫了，你屋里那些书都被劫了，”蒋松又小声说，往郭宇脸上轻轻吹了口气，“救命啊……”

    郭宇的睫毛颤了两下，又恢复了平静，音箱里传出的惨叫和吓人的音乐都没能让他有大的动静。

    蒋松啧了声，抬手在郭宇面前晃了几下，然后慢慢靠过去，手心都能感觉到郭宇的呼吸了，他清了清嗓子：“郭宇，你要被劫色了。”

    手悬在离郭宇的脸两寸的地方等了下，蒋松确定这人是时半会儿醒不过来了，于是把手落了下去，在郭宇脸上摸了下。

    郭宇鼻梁挺高的，也直，蒋松的指尖顺着他的鼻子划了下，落到了他嘴唇上。嘴唇稍微有点儿发干，蒋松有点儿想过去帮他舔舔的冲动。

    脑子里配合着阴森森的音乐居然还能浮想联翩，脱掉郭宇的衣服，抚摸挑逗，肌肤紧贴着纠缠摩挲，接着就是……没过大会儿蒋松觉得自己开始有反应，这也算是练到定境界了。

    正沉浸在自己如何点点把郭宇吃干抹净还意犹未尽的时候，郭宇的眼睛突然睁开了，看着正在自己嘴唇上轻点的蒋松的手：“发功中？”

    “我操！”蒋松吓了跳，飞快地收回了手，“你丫是醒着的啊？”

    “让你戳醒的，”郭宇撑着沙发挪了挪，从半躺着调整成为半靠着，“你干嘛呢？”

    “想给你检查下牙齿。”蒋松拿过旁边的垫子压在自己裤裆上抱着，并没有太不好意思，反正自己臭不要脸也不是天两天了，练出来了。

    “哦，”郭宇呲着牙用指尖在自己牙上叩了叩，“隔着嘴摸两下就检查了，这是新技术？”

    蒋松看了他眼，这人脑回路跟别人不样，他听不出这话是真是假。

    “你什么时候醒的？”他问了句。

    “不清楚，你是不是跟我说话了？”郭宇还在叩牙，边叩边问。

    “说了，我喊救命啊着火了你书都烧没了打劫了脱衣服耍流氓啦。”蒋松盯着他。

    “啊……”郭宇愣了愣笑了起来，从蒋松手里拿过自己的眼镜戴上了，“我听到了，以为做梦呢，你真幼稚。”

    “师兄，”蒋松特别诚恳地说，“我知道你直没交过女朋友的原因了，你没女朋友点儿也不奇怪，你要有了才见鬼。”

    “别这么说，”郭宇笑着说，“你不也没交过么？”

    “我没女朋友是有很正当理由的，”蒋松起来倒了两杯酸奶，他没跟郭宇说过自己的事儿，他不敢，郭宇这人挺正经，没准儿观念也不怎么新换代，再加上脑子结构跟别人不样，他没办法预测郭宇的反应不敢随便说出来，“非常正当。”

    蒋松把杯酸奶递给郭宇，坐在了他旁边。

    “正当理由？”郭宇喝了口酸奶，皱着眉想了老半天，突然恍然大悟似的啊了声，看着蒋松好会儿都没再说话。

    蒋松没理他，尽管郭宇反应挺大，但蒋松觉得他能猜出自己没女朋友是因为性向问题的可能性基本为零，所以并不担心。

    他喝着酸奶盯着屏幕，这么会儿功夫，这片儿都不知道演哪儿去了，帮人抱头痛哭，鬼片儿气氛已经荡然无存，派家庭伦理剧的架式。

    “哎。”郭宇叹了口气，边喝酸奶边看屏幕，也不再说话。

    但过了会儿，蒋松又老觉得郭宇那声叹息里充满了同情，他想想觉得不太合理，于是扭头看了看郭宇：“你叹什么气？”

    “能治的吧，你好歹也是学医的。”郭宇说。

    “治？”蒋松愣了愣，脑子里立马浮现出各种厌恶疗法电击疗法，鸡皮疙瘩撒了沙发，“你知道我说什么吗你就让我治啊？”

    “你不是……”郭宇看了他眼，说得有点儿艰难，“你是不是……不行？”

    “什么？”蒋松声音都变调了，“我哪儿不行啊？”

    “算了大概是我误会了。”郭宇赶紧摆摆手，盯着屏幕不出声了。

    “你大爷，”蒋松想想就乐了，“你真能想，你看我这样儿像是不行的么？”

    “那没准儿，这个看是看不出来的。”郭宇回到了严肃的状态。

    “你什么意思，”蒋松啧了声，“你要不要试试？”

    郭宇推了推眼镜，笑了：“不用了。”

    郭宇的反应让蒋松心里动了动，他似乎对这句话并没有什么反感。

    蒋松试着问了句：“那你是为什么？没女朋友是因为……不行么？”

    郭宇笑了起，又摘下了眼镜，扯了睡衣角慢慢擦着：“我发现你这人真是什么都好意思说。”

    “这不你开的头么？”蒋松往他身边挤了挤，手装着很无意地在郭宇腿上摸了把。

    “我没不行。”

    “你怎么知道你行，你不没女朋友么？”蒋松眯缝了下眼睛，“上哪知道自己没不行的？”

    郭宇有点儿无奈地看了他眼：“你……”

    “我什么？我要不要试试？”蒋松接得很快，“行啊我试试。”

    “蒋松，你今天……”郭宇咬咬嘴唇，“你今天有点儿怪。”

    “是么，大概是让你吓的，”蒋松笑了笑，喝了口酸奶，“怎么怪了？”

    “说不上来，”郭宇喝光了杯子里的酸奶，戴好眼镜了起来，“不过我大概……可能……知道你是为什么了。”

    “嗯？”蒋松心里跳了跳，猛地有点儿心虚。

    “晚安，”郭宇穿上大毛拖鞋慢吞吞地问门口走，“早点儿睡吧。”

    “郭宇你什么意思？”蒋松蹦了起来，郭宇这话他品不出具体味儿来，但又觉得这不是郭宇平时的风格。

    “没什么。”郭宇打开门出去了，回身把门拉过去。

    “你把话说完了，当心我揍你。”蒋松过去把抓住了郭宇扶在门框上的手。

    还想再往前冲下的时候，郭宇推住了他的肩，手指在他脖子上无意地带了下：“晚安。”

    蒋松盯着他的眼睛看了看，看不出什么所以然来，但却绝对跟平时不同。

    郭宇把门关上，回了自己屋，听到他关门的声音之后，蒋松倒在了沙发上。

    有点儿烦躁，丫到底什么意思！

    这是明白了？

    还是屁也没明白就装模作样呢？

    想了半天，蒋松了起来，穿过客厅走到郭宇房间门口敲了敲门：“郭宇，你出来，我有个特正经的课题要跟你探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