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18

第 60 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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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娑罗 作者:肉书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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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相识那么多年,我自可辩出他眼中的坚毅与关切确是出自肺腑。这也是我当初不愿进宫,与他朝夕相对的原因之一。即使他娶诗娥罗并非心甘情愿,可不论过去的即莫寻,还是现在的冷泉皇太子,既成事实的妻子,绝不会始乱终弃。而今后与他走完余生的人,也只会是这位我见犹怜的碧翡公主……

    借虚伪的外表,我傻笑着自嘲,不愿留在这里继续看他们夫妻情深,兀自转过身,当是未有听见女子的叫唤,摇头晃脑往外走去。原想出寝殿,找个地方清静一下,可近殿门时,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不必回头,也知亟亟追来的人是谁。佯作惊恐,我尖叫着往殿门而去,可惜两旁卫兵太过尽职,举矛将我挡在门内。心中暗暗诅咒,可也只有不甘回身,看向漠然走近的男子。

    “长公主给孤找来那么个麻烦小厮,孤很是困扰。”

    既然困扰,当初就不要乱吃飞醋,令雁里朵捉着话头献殷勤。我呜咽着瞪眼,他轻挑起眉,墨瞳中腾起浓浓的笑意:“虽令人头疼,可既已是孤的人,也只有勉为其难,好生调教。”

    话音刚落,他探手到我腰间,毫不怜惜地甩上肩膀。虽听不懂驸马爷适才用云桑话所说的调教宣言,不过瞅着皇太子殿下此间讳莫如深的笑容,好似看到恶魔,两个卫兵皆一寒战,颇同情地看着我凄吼挣扎着,被魔王带去一间雕画刻彩的居室,锁起门,走入锦幔珠帘。

    “你说孤从哪里开始调教好呢?”

    压根不打算等我这个理该不会说话的傻子回答,已然低首腻上我的脖颈。对与过去判若两人的猴急太子,我毫不客气地翻白眼,重重将他推开。也不动气,他托首侧支起身,兴味凝望冷眼以对的我:“爱妃进宫,不就是为了给孤解蛊么?为何又这般排拒?难道……”微微侧近,他抬手轻攥我的下颌,“爱妃在吃醋?”

    眼前这个浑身散发邪魅气质的男人,当真已经是一个叫做即莫寻的陌生人。我冷哼了声,轻拍开他的手,可还未下地,便教他捉住手腕,待回神时,已然躺在他身下,动弹不得:“有件事,孤一直想不明白……”

    凝住我的眼,他淡淡问:“如不是正妃或侍妾,孤不会要你。”

    原是耿耿于怀上回我说的话。笑了笑,我平静道:“我和你的身份,容不得我们结成夫妻。而你第一次要我,是因为一个错误。”

    他皱眉,似是想到什么,开始解我身前的布扣。因是介怀半刻前见到的情景,我下意识去按他的手背,却为他反手制住,揭开外衫后,连着里衣褪到肩下,轻扳过我的身,视线立时胶凝在我肩后:“你果然是……”

    想必已从雁里朵或是他的新妻那里得知他作为即莫寻的过往,以及茈承乾人尽皆知的体貌特征。他抚上那片梅花胎印,眼神骤深:“羲和的君主……孤怎会和你……”

    云桑的储君,羲和的皇族,掺杂太多的政治因素,确是最不般配的情侣。只是个中曲折,一言难尽,我轻挪开他的手:“不管怎样,我们是事实上的夫妇。但我只要是皇帝一天,就不能嫁你为妻。”

    墨瞳骤起波澜。我苦笑了笑,想要坐起身,他却将我按回枕上:“你可知身作一国之君,为了一个男人,只身深入敌国,是何等愚蠢的事?!”

    话虽如此,他神色微动,深邃眼眸如渊潭水,渐然清明。我点头淡笑,承认自己不必扮傻,已然蠢得无可救药:“君主不能感情用事,我果然不适合做皇帝呢。”

    可惜已然坐上高位,既成事实,只有赶紧将这个令我失格的男人带出险境。所以即使心中并不情愿在他们夫妻二人的卧室缠绵,他俯□来吻我,终是未有拒绝,闭起眼,任他予取予求。却在激荡销魂之际,他骤敛欲念,平复着低喘,拥我侧过身。心中略略失望,可立时了然他为何如此,淡淡一笑,缠搂上他的后背:“怕我像上回那样受苦吗?”

    他抬首,不友好地睨了我一眼。我失笑,望着他红晕尽染的脸颊,轻描淡写地说:“比起我以前中过的一种剧毒,这银虿蛊算不得什么。”

    虽不是值得骄傲的资本,可银虿蛊比起早年经过的各种苦痛,确是小巫见大巫。而见我毫不在意缠绵后接踵而至的痛苦,他些微诧异,幽邃墨瞳渐现怜惜,将我拥得更紧,却始终未有进一步。令我反过来犯难,该就此作罢,还是……

    不知为何,脑海浮现先前在神庙眼见的诡艳情境。如不是这个外表圣洁的魔女,我也不必冒险与老情人偷情。低咒了声,在男子困惑注视下,我心一横,按住他的两肩坐起身,趁他惊大了眼,效仿那个教人恨得牙痒痒的另类公主,坐在他身上,主动掀起一场狂风暴雨……

    “放肆的女人。”

    □过后,已然只余皇太子记忆的他极其不满由我主导,大男子□发作,翻身火辣辣地要了我一回,仍未消怒,俯身轻咬我的耳垂:“不过你这个磨人的小妖精迷住了孤……”醉瞳凝住我的面庞,淡漾柔情,“想到将来不能这样随心所欲地抱你,孤很不甘心。如果哪个男人胆敢娶你为妻……”

    他优雅一笑,向下吻我锁骨:“孤会杀了他。”

    不若玩笑,低眼的刹那,一抹杀机自他眼中转瞬即逝。我下意识寒颤,随即窝火。即使明知他并非自愿迎娶如花美眷。可管不住自己的口,负气反诘:“不像殿下您那么好命,就快做父亲。朕的皇嗣悬而未决,我们又不能成亲,自然只有另找……”

    “休想!”

    他狠吻住我的唇,直待我喘不过气,方才松口:“孤的女人,谁敢碰,孤就杀了谁!”

    偶尔的相像与温柔,令我忘记现在的他已非过去的即莫寻,一切皆按冷泉皇太子的思考方式。自然容不得其他异性染指自己的女人。即使我是羲和的女皇,也是如此,“你既要皇嗣,孤会给你。”

    不待作答,他已进到我身里。心中反感他此刻的霸道,我忿忿推搡,可敌不过他的气力,紧咬住下唇,怒瞠身上沉迷起伏的男子。他见状,半撑起身:“是你自己送上门,孤自无推拒的道理。而若羲和女皇孕育我云桑皇族的血脉,将来……”

    “啪!”

    我竭力忍下心中的屈辱,狠狠甩了他一巴掌。他不怒反笑,低身更用力地拥紧我:“孤虽是亡国储君,可孤的骄傲还未亡失……”亲吻我的脸,声如幽潭静水,清凌寒冽,“你是孤的女人,谁也别想夺走。”

    不甘沉郁的口吻,极似当初对我求之不得的另一个他。我怔住,攥紧的双手终是颓然垂在身侧,默然承受他隐怒炙灼的索求,临至顶点的那刻,犹如利刃穿身,疯狂的激情与噬人脊髓的剧痛一并迸发。我只麻木以对,无神望着眼前那个熟悉而又陌生的男人,两肋间的痛楚渐重。

    “……承乾?!”

    我虽未形于色,可他即刻察觉我的异样,立时侧过身去,将我圈在怀中,目露懊悔:“刚才孤说的是气话,你莫放在心上……”

    我自然晓得。因为他是高傲的冷泉皇太子,不屑利用自己的亲骨r,达成不可告人的政治目的。苦笑了笑,我埋首在他胸膛,答非所问:“别叫我承乾,我不爱听。”

    即使忘记我来自异世的事实,可我仍希望他像以前那样叫我的真名。半抬起头,看向满脸惘惑的男子:“悠然。私下你就这么叫我。”

    虽不解我为何排斥承乾这个名字,可他未有深究,淡淡点头:“悠然。”

    随即拥紧我,即使心知肚明并不缓解我此刻的痛苦,仍不间断地柔抚我的后背。颇无措地搜肠刮肚,给我讲他记得的那些云桑大内里的逸事。虽说尽是一些令人无语的冷笑话,可因是知晓他过去极少提起的童年时代,我会心笑着,似无尽头的痛苦也随之渐轻。

    “不论即莫寻,还是冷泉……”

    反拥住他,我印上他的唇:“都是好男人呢。”

    他微微一怔,眼漾清波,探舌深吻住我。因是太过疯狂的一天,在这温柔的缠绵中,我意识渐远,恍惚间,似听得他说:“你莫要在意二公主,她与孤并无……”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小朱同学,息怒啊,息怒,隐情隐情,小朱同学没有真正地背叛  后话听不真切,他也无须解释诗娥罗不过是雁里朵强加给他的妻子。不论如何,他们已有一个孩子,就像我的百合,已是永世斩不断的羁绊。

    脑海飞掠女儿还是婴孩时的模样,我晦涩笑笑,有些茫然将来和百合团圆后,如何解释发生在双亲身上的种种变故。叹气闭眼,在他怀里睡了过去。直待月上中天,方才醒转。他仍在身边,见我已可轻松对他微笑,舒展紧锁的眉头,柔吻我的面庞,正当沉浸在这蛊惑人心的温存时,门外忽然传来雁里朵与诗娥罗的声音,才意识我们二人独处得太久,不但引起他新妻的怀疑,甚至惹来那个麻烦的公主。额头不禁沁出一层冷汗。虽说我才是被人夺爱的一方,可若是被他名正言顺的老婆捉j在床,便是功亏一篑。

    慌忙推开莫寻,下床穿衣。可身边的男子却是不紧不慢地坐起身,神色冷淡地看向反锁的门。出乎意料,姐妹二人起了内讧,便听门外一阵激烈的争执,继而双双离去。我怔了怔,飞快理妥衣容,走过去半拉开门。回廊里已无一人,下意识松了口气,困惑看向镇定自若的莫寻。他微一笑,淡淡说道:“早上你逃走后,孤告诉二公主,你是孤在羲和的发妻,伺机进宫救孤,所以……”

    话音未落,我已怒气冲冲地将他扑倒:“你要坏我多少事才甘心?!”

    乱吃飞醋,害我被迫深入龙潭虎x。现在更好,连没名分的糟糠身份也曝了个光,我瞪眼瞠他,不知该给这尽会添乱的皇太子殿下一记狠拳,还是哀叹怀念过去谨慎稳重的大木头。

    深吸了口气,望着笑得优雅得意的男子,我终是放弃闭眼。但转念一想,既知我千里寻夫,诗娥罗自可猜到团圆后的那档子夫妻事。可这几个时辰下来,不见她来打扰,甚至为我们引开雁里朵……

    轻抿起唇,思来想去,惟有归因这位碧翡王女宽容大度。不禁惭愧适才以小人度君子之腹,我默然起身,恍若未闻身后男子的轻唤,径自出屋,却在拐角处,见到一双姐妹正在前方回廊冷然对峙。虽曾听说雁里朵对这王妹极其宠爱,可许是莫寻的缘故,两人争锋相对,雁里朵时不时瞥向诗娥罗小腹的嫉恨眼神,更是似曾相识——茈尧焱,那个我竭力忘却的男人,在初次逢面时,就曾这般深恶痛绝地看我与苍秋未出世的骨r。下意识一颤,我隐在拐角,紧张地注视那个和他一般疯狂的女人。果如我所料,她眼中杀机渐深,抬起手,作势要打诗娥罗耳光。可依那隐现癫狂的眼神,怕是要借机加害自己的胞妹。未有深想,我声嘶力竭地惨叫出声,令雁里朵生生滞了动作,愕睇呆傻小厮抱着头,直直冲向同样惊怔的妹妹。

    “呜呜呜……”

    难得糊涂是为不错的处世之道。这等危急情势,装傻更是绝佳的保护色,一头钻入诗娥罗怀中,佯作惊恐,瑟瑟发抖地指向拐角。并趁雁里朵移眼,飞快朝诗娥罗使去眼色。她一怔,随即会意,感激地冲我一笑,开始对牛弹琴地安抚,直待那位若无其事的皇太子悠悠出现在我们视线,我立刻躲到诗娥罗背后,越发大声地呜咽。

    “他还是个孩子,您又何必吓他呢?”

    面对娇妻的嗔怪,莫寻不以为然地挑眉:“他是孤的奴仆,孤爱怎么调教,就怎么调教。还轮不着你教训。”

    虽知做戏,可睨着大男子□十足的皇太子,我翻了翻眼,即听另个假仁假义的女人打起圆场:“驸马若是不满这个使唤小厮,我明日便命人另外物色一个。”

    “不必。”

    慵慵瞥了我一眼,莫寻淡道:“傻归傻,但作弄起来颇是有趣。孤已经想了好几个点子,明儿个继续,所以不劳公主费心。”

    俨然将我当作,任他这个s欺负。我侧头扯嘴,两个碧翡王女估摸也被皇太子殿下的s宣言给吓着,尴尬赔笑。但又听皇太子殿下漫不经心地问那位长公主殿下为何深夜造访,回首便见雁里朵笑容微僵:“诗娥罗有了身子,我很惦念,特地前来探视。”

    到底是戴惯假面的圣女,睁着眼睛说瞎话。我不屑暗嗤,莫寻许亦察知姐妹间微妙的气氛,唇角轻勾:“既知孤的爱妃有了身孕,长公主适才在寝居外大起争执,实在有欠妥当。”

    故意强调爱妃二字,将责任一股脑推在雁里朵的头上,令得圣女公主神情微变,眼中嫉恨更深。可仍竭力维持风度,柔声笑道:“今夜前来,也是听说驸马一天未有出房。后来听诗娥罗说你蛊毒发作,担心不已,所以想进里瞧瞧。可被她拦下,一时心急,所以……”

    “男女授受不亲。”

    莫寻冷淡打断这颇若倾诉衷肠的解释,“尤是长公主身作巫司,不可随意进男人的房间。而孤是您的妹夫,您更该避嫌。”

    当着诗娥罗的面,毫不留情地嘲讽她。雁里朵笑容尽失,死死盯着对她冷漠寡情的男子:“你非要这样对我说话吗?你明知……”

    “当初是长公主孤与二公主成婚。”

    漠睇恼羞成怒的女子,墨瞳隐现恨意,“孤顺您的意,与二公主修成正果,您又万般不满,三天两头地造访,令孤困扰不已。且请容孤直言,您真是个难以琢磨的怪女人。”

    总算明白那位特立独行的甘州州牧为何与他惺惺相惜,原是有条深藏不露的毒舌。我干笑叹服,雁里朵面色铁青,咬了咬唇,破罐子破摔,怨毒瞠向无辜牵连其中的胞妹,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通,直待事后,我才知她原话:“你爱的人不是那个贱民出身的侍卫么?为何你们当真做了夫妻?!报复我利用你么?!你说啊——”

    盛怒中,雁里朵伸手去掐诗娥罗的脖子,可未近身,莫寻已然横亘在两人之间,抬手将失态的王女重重推开:“请长公主自重。”

    见心仪的男子一味袒护诗娥罗,跌坐在地的雁里朵羞愤交加:“即莫寻,你莫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如不是我对你有情,你早像那些低贱的男奴一样,关在我的神庙,每天爬到我脚边,求我要你!”

    遂听一声冷笑。莫寻微抬起下颌,冷傲睥睨雁里朵:“就算蛊毒发作而死,孤也不会跪在一个女人脚边。再说孤和二公主成婚,不是为了激怒孤的旧情人,她为孤出兵吗?”

    果如我所料,我清冷一笑。雁里朵则是怔在原地,许曾严令诗娥罗,不准告诉莫寻他的前尘过往,愤恨瞠向躲在丈夫背后的妹妹。双方对峙许久,她一声凄凉轻笑,扶膝起身:“诚然,我确是为了茈承乾出兵,才将诗娥罗许配给你。但没想到你们当真有了夫妻之实……”

    直到后来,我才知雁里朵原先的打算,只是做戏给我看,等到目的达成,便对外宣称莫寻已死,继而纳入自己的后宫,成为她的枕边人。可没想到莫寻和诗娥罗假戏真做,令她妒火中烧,可又舍不得处死自己难得动心的男子,甚至不顾尊严,低声下气地说:“诗娥罗心中另有所爱,她委身给你,不过报复我拆散她和那个贱奴,不是真心对你……”面带绝望的哀柔微笑,她走过来扶上莫寻的臂膀,“你不必放下你的自尊,做我的男奴。我也不会再用银虿蛊来你。甚至往后你和诗娥罗做真正的夫妻也无妨。我和她一起服侍你,只要你……”

    “够了!”

    毫不留情地推开雁里朵,他转过身来,连带粘在妻子背后的弱智小厮一起搂入怀中,“孤有一妻,已然足矣。请长公主莫再纠缠,也莫要自毁前程,最后沦作国人的笑话。”

    若让碧翡人知晓他们的圣女公主这般寡鲜廉耻,便会引发一场信任危机,夺我羲和南疆的美梦自然随之破灭。莫寻面带讽笑,冷望不择手段将他拘在身边的碧翡王女。雁里朵则神色晦败,怔然良久,忽得轻嗤出声:“贞女巫司……呵……”

    似若嘲讽自己注定一生孑然的命数,她仰天长笑:“枉我真心相待,到头来都是一场空。男人果然都不是好东西!”

    望着癫狂的雁里朵,想起乐山说过长姐年少时曾为一个宁海国的细作伤得极深,心中滋味难述。她的亲妹诗娥罗更是惶忧交加,张口欲言,可见莫寻摇头,终是噤声,怅望失常的长姐狂笑而去。

    “如此一来,姐姐也许不会再善待即大人了……”

    当回廊只剩我们三人,诗娥罗不无忧心地说。莫寻无谓轻哼,淡冷一笑:“只要羲和女皇不出兵,她尚不至拿孤如何。”

    只对新老婆交代我是他的糟糠妻,未有泄露最了不得的身份。我暗暗舒了口气,抬头却见诗娥罗对我友好微笑,心中骤生颇微妙的负疚感,嘿嘿干笑了两声,正是尴尬,一只狼爪不合时宜地搭上我的腰际:“夜深露重,进去说话。”

    看见自己的丈夫毫无顾忌地与糟糠卿卿我我,仍然浅笑吟吟。我无语望着面前的碧翡公主,因是掰不开狼爪,只得任由全然恢复本性的皇太子殿下搂着,极汗颜地回到那间凌乱的屋子。

    “我……”

    “今后即大人和夫人就住这间屋吧。”

    听诗娥罗笑言,本羞愧得无地自容的我不禁怔愕。她点头淡说:“如不是姐姐,夫人也不会千里迢迢地来碧翡,实在抱歉。也请夫人放心,我与即大人只是被迫成婚,未有夫妻之实。”

    我闻言惊震:“那么你肚中的……”

    “并非即大人的骨r。”

    诗娥罗惭愧笑笑:“是我与图塔的孩子。”

    原来她早有心上人,乃是宫中一个侍卫。但因其祖上是为征服小国的子民、划归贱籍,身份悬殊的二人爱得辛苦。原本约定乐山即位后,便去求心地仁慈的幺弟成全他们,可未想事生变故,雁里朵篡权。更因姐姐不可告人的目的,迫她嫁给一个素昧平生的异国男子。

    “姐姐要我嫁给即大人时,我不敢忤逆她,可又不愿嫁给不曾谋面的人。所以成亲前,我与图塔……”

    美人蓦红了脸,许是生怕旧事重提,触及男人敏感的神经。偷瞄皇太子殿下,惭愧渐深,“图塔原要带我逃出宫,可被卫兵发现,我便让他一人先逃,不知他现可安好……”许是想起安危难知的恋人,咬了咬唇,眼神忧伤,“后来我便被姐姐软禁,直到与即大人成亲。幸好即大人是个君子,知道我有了身孕后,也未责怪,反而体恤有加。当真不知该如何感谢才好。”

    虽说本质是个好人,可而今的皇太子殿下略略大男子□,许难释怀刚成亲便戴绿帽子。认下诗娥罗肚里的孩子,怕是为了刺激对他下毒手的雁里朵。瞟了眼目光诡谲的男子,想是猜得□不离十,满脸心虚。我微眯起眼,略带鄙视:“可问公主殿下,令姐怎又会看上我家相公?”

    因是雁里朵只对她说过大概,诗娥罗面带难色,可仍将她所知道的过往悉数告与我:“姐姐过去曾扮男装,上阵杀敌。”

    若为男儿身,雁里朵许可成就一番功业。可惜自幼便被选作巫司,只得瞒着父亲,乔装改扮,去打她痛恨的羲和人。而那回她适巧身在围攻端亲王世子与其部众的士兵之中,眼看就要立大功,未想一个男子突自后方出现,打乱他们的阵脚,而且身手高强,将带兵的将领斩杀马下,随即与端亲王世子合力突围,任他们围追堵截,仍未有掳获夙敌。

    “虽然姐姐吃了败仗,可从此对拼力救护端亲王世子的朱雀守念念不忘。”

    兴许夺走她□的男子自始至终对她虚情假意。才会暗慕有情有义的勇猛敌将。我点了下头,终是明白雁里朵为何对莫寻这样执着。而皇太子殿下已不记得这段单骑救友的往事,微微皱眉,但未多言,抬头看了看天色:“时候不早,赶紧去歇息。”

    适才意识诗娥罗有孕在身,我愧然,见她名义上的丈夫就要往床上躺,揪住他身前的衣襟,拽到诗娥罗面前:“到底拜了堂,好歹有些丈夫的风度。”

    不情不愿地睨了我一眼,皇太子殿下方才领着含笑的新妻扬长而去。望着两人的背影,我下意识舒了口气,随即失笑。到底还是介意他的出轨,所幸他们二人并非名副其实。不禁摇头慨叹自己的小心眼,转身走去窗前,看向星斗璀璨的夜空。

    虽说往昔坎坷多舛,可老天到底待我不薄。所以当他悄无声息地进屋,从后搂上我的腰,仰首倚向他的肩,望进如水清润的眸:“还是殿下您唯一的女人,朕很高兴。”

    许是堂堂云桑皇太子,只抱得一个美人归,颇没面子。他轻哼了声,俨然郁闷:“碰谁不好,偏要碰女皇帝,真弄不懂孤那时到底在想什么……”

    若要做我的皇夫,便要对我从一而终。确不划算。我得意笑笑,心中亦怅他已忘记那段弥足珍贵的时光。阖了阖眼,不抱希望地问:“你爱我么?”

    于冷泉而言,我不过一个认识两天的陌生女人,充其量也只是可以给他解蛊的床伴。而现在的他,与过去的即莫寻一样,不会拐弯抹角地哄人,想了想,淡淡承认:“孤说不清那种感觉。不过第一眼见到你的时候,孤便觉熟悉。不论你的脸,还是……”低眼望向我毫无看点可言的清瘦身体,他邪魅一笑,“这不够丰腴的身子。”

    纵使即莫寻不过是他压抑自己的表象,可比起这等恶劣的真性情,我宁可他恢复过去的木头样。扯嘴攥拳,但听他后言,抬了一半的手肘生生制在他胸前。

    “孤宁可毒发而死,也不会宠幸一个勾不起孤兴致的陌生女人。”

    他低首腻上我的脖颈,眷恋吮吻,“抱了你之后,孤更想将你占为己有。可惜你是羲和的皇帝,不可能一辈子为孤守身……”

    虽想杀了我将来的皇夫,可他也知道我必须生养皇位继承人。便感交在腰间的猿臂一紧,我吃痛皱眉,随即苦笑:“我虽不能立你为钦正,可你也不用担心我会和其他男人生养皇嗣。”

    只要洛儿和百合回我身边,我便可堵朝臣们的嘴。笑了笑,正想告诉他,我们有个可爱的女儿。他凌空抱起我,欣然吻我的脸:“有你这句话就够了。”

    许以为不论我如何抗争,到头来还是要和他以外的男人生养皇嗣。微笑中,隐一丝落寞。我看得窝火,可不知内情的他这样想也无可厚非。轻叹了口气,抬手搂住他的脖子:“不如咱们做一个。”

    “……呃?”

    一时未有反应过来我要做什么,他怔惘以对,我扬眉一笑:“就算爹的身份不能曝光,可好歹是我十月怀胎的亲骨r。朝臣们再怎么不满,最后也只有接受。”

    即使早已领教生产如过鬼门关,可我愿意再为他生个孩子。这样一来,旻夕也可有个伴,不至成日嘟着小嘴,对着我送给她的兔玩偶自言自语。

    想起随假妈妈东巡的小宝贝,我淡柔一笑。百合她爹则意味深长地看我:“你就不怕孤利用这个孩子大做文章?”

    毫未犹疑,我摇头:“你不会。”

    “你凭什么如此肯定?”

    凝住澈润的墨瞳,我轻勾起唇:“因为是你。”

    即使性情大变,可他的高傲与良善深烙于灵魂,永难磨灭。深望我许久,他终是发自心底地温柔微笑,低首轻吻我的眉心:“就算不能听他叫孤一声爹,孤也会用自己的性命,保护你们母子。”

    说得好似我已怀孕一样。不禁莞尔,在皇太子殿下不满的目光中,朗笑着闭眼,迎接风雨前最后的幸福……

    “雁里朵看来已经对你起了杀心,公主不如和我们一起逃吧。”

    虽然名不副实,不过好歹是莫寻的结发妻子,而且有了身孕,总不能将她一个人留在这里做雁里朵的出气筒。所以四下无人的时候,众人眼里的傻子阿木恢复本来的面貌,很严肃地建议情人的老婆,三天后一起逃出皇宫。只是诗娥罗似有顾忌,低头犹豫了半天,终是婉言谢绝:“图塔也许还活在世上,所以我不能离开碧翡。我也会告诉姐姐,这孩子是图塔的,然后做场戏,就没事了。”

    设法助我们出宫,然后假装被我们暗算,最后和绝情抛弃她的丈夫撇清关系,便能与乱吃飞醋的姐姐和好。我看着提供另套逃亡方案的即太太,感慨地点了点头,正要商量细节,那位名义上的驸马爷神情慵散地推门进里:“你在公主这里待得太久了,该回去伺候孤了。”

    说话间,露出一抹诡谲的笑容。s和,那天为免雁里朵生疑,自说自话地设定我们的关系,为求真,这几日更是时不时从公主和驸马的卧室传来阵阵鞭响,和堪比杀猪的惨叫声,以至二公主再不敢接近自己的夫君,独居一室。整个皇宫也沸沸扬扬地流传羲和的朱雀守其实是个变态虐待狂。所以不无意外,尾随在后的两个卫兵极同情地看着我,只得侧头扯嘴,蹲身抱脑袋,象征性地挣扎了几下,便凄凄惨惨地任驸马爷拖去自己的房间。

    “喂,清曜……”

    关上门,霸王硬上弓。望着压抑人格消失得无影无踪的皇太子,我捂住他渐近的唇,“我虽然扮成你的仆人,可目的不是伺候你。”

    他极轻松地移开我的手:“回羲和后,我们就不能这样朝夕相对。自然是趁现在多多亲近。”

    别说过去的即莫寻,就是苍秋也不会这样脸不红气不喘地□。我无语,可凝住他晦深的眼眸,最后闭眼默许,在情潮中跌宕起伏,借火热的缱绻,消融因是即要逃亡而越发忐忑的心情……

    “你…你身上的蛊是不是解得差不多了?……”

    过后,我俯在他的胸膛,低喘着问。虽不懂切脉,可这几天抵蛊的痛楚渐轻,昨日仅是几分钟,便熬了过去。而男人本色毕露的皇太子殿下也只有这个时候露窘,愧疚地点头。当感异样,我微微皱眉的时候,柔抚我后背,深吻住我,直待痛苦消逝,我抬手拥住他的肩,方才释怀。并似想到什么,轻抚我的发:“昨天我梦到一个孩子。”

    我阖了阖眼:“哦,是吗?那么你要留个心眼,提防小人作祟。”

    听我借迷信的说法捣乱,皇太子不悦地皱皱眉头:“这小男孩长得像你。”

    言外之意,我是小人?我摇头莞尔,抬眼看向他:“所以呢?”

    似在慨我迟钝,他叹了口气:“也许你肚里已经有孤的孩子了。”

    这般频繁的顶风作案,确有可能。我扯了扯嘴,在他怀里调了个舒适的睡姿:“如果有了,我会生下他。然后封个亲王什么的,如何?”

    不知他刻意提起孩子,到底是何用意。我暗暗叹气,虽知他不会拿孩子做文章,可许是现在的他到底不是以前的即莫寻,可以让我无条件地信任。有些揣揣地等他作答,可过了半晌,他才开口:“孩子的名字,由孤来取。”

    我一怔,心中微酸。如果确实受孕,那么这个孩子和他流落民间的亲姐姐一样,为了国家安定,不能公开他的生父其实是云桑国的前皇太子。而身边的这个男人虽然性情大变,可仍为我着想,不愿令我为难。紧拥住他,我点头:“你是孩子的爹,名字当然由你决定。”

    唯一的心愿,我自然应允。他开怀笑笑,一手往下,轻柔抚摩我的小腹。温存间,忽自密闭的窗外传来异响,立时心惊,和莫寻对视了一眼,飞快从地上捞起裹胸布。幸而碧翡的服装都是短打,等扮回傻子后,便见莫寻手握一柄短剑,候在窗边的y影处。我则按他的暗示,坐在墙角,看着不速之客手法老练地撬开窗,悄无声息地探身进里。可未及惊呼出声,短剑已经抵上他的脖子,露在蒙面黑布外的一双大眼望着淡淡讽笑的莫寻自旁现身,惊诧且不甘地瞠目。

    “尊驾何人?找孤有何贵干?”

    说话间,不费吹灰之力地将夜闯公主夫妇卧室的不速之客揪进屋,狠狠摔在地上。来人见行迹败露,也无惶恐之色,俨然君子坦荡荡,拉下蒙面的黑布:“你当年带兵攻破我月佑国的都城,杀害无辜的百姓,我来找你报仇!”

    生硬的羲和话,一副深仇大恨的模样。我已大致猜到来者何人。见对前事毫无印象的莫寻茫然以对,冷不防从暗处现身,跳上他的背:“倒地装死。”

    俯在他耳畔,飞快如是说。他自然莫名来望,可见我目烁诡芒,挑了下眉,还算配合地在我作势重击向他的侧颈后,两眼一闭,倒地不起。

    “你……”

    因是急转直下,来人惊诧万分。我抬手抵唇嘘了声,令他闭嘴:“咱们是同志。”

    “……呃?!”

    越发不明状况,来人怔怔看我。蹲在他面前,我笑眯眯地竖起食指:“反朝廷武装,推翻羲和帝国□统治,我们不是同志,是什么?”

    曾听未央说,月佑的叛军首领不日便会抵达碧翡王宫,和雁里朵秘商合作。没想到是这么一个愣头青。我暗暗叹气,也庆幸这次的对手是行事冲动的毛头小子。明知故问:“你是三天两头在月佑国都闹事的叛军成员吧?”

    果不出我所料,浓眉大眼的青年立时瞪大眼,目露警惕。我摊摊手:“刚才听你对即莫寻说了那些话,我随便猜的,可没想到真是叛军……”飞快想了想,和他套起近乎,“你放心,我虽是羲和人,可与皇帝有深仇大恨。听说茈承乾的老情人现在碧翡,所以混进皇宫,伺机杀他,好让那个女人痛苦一辈子。可惜一直没找到下手的机会,还得感谢你这一搅和,让我攻其不备。”

    也许无暇细思个中可有蹊跷,青年楞楞点头。我则低头将耳贴在莫寻胸膛,佯作可惜地叹了声,顺道掐向他的大腿。一声闷哼,我弹起身,拉起被我蒙得一惊一乍的青年,和他一起跳出窗子,躲在草丛里:“当年皇帝要砍我脑袋,我是逃出羲和的,所以这两年我一直在南域各地流浪,听说过不少关于你们的英勇事迹,很同情,也很佩服。如果方便,我加入你们,一起举事,将羲和人打出去可好?”

    见我俨然苦大仇深,不惜和同胞对着干。已然晕晕乎乎的青年点头,我满意一笑,继而半恐吓,半真心:“这段日子,我潜伏在即莫寻身边,无意中知道他和那个雁里朵公主不清不楚,如果即莫寻告诉她,你刺杀他的事情,雁里朵肯定不会放过你。所以兄台还是赶紧逃,否则被抓到那个神庙,你会死得很惨的。”

    听我声情并茂地描述那个自然毒物馆,青年也变了脸色,许是早有听闻这位碧翡长公主心狠手辣,想了想,决定采纳我的意见:“小兄弟不如和我一起走?”

    我正义凛然地抬手:“两人一起,容易拖累对方。不如分头行动,我走那边。”

    指了指守卫相对严密的方向。青年感动之下,很快被我套出叛军驻扎之地。我笑着拱手:“那么齐阿兄,等我逃出了皇宫,就去投奔你。”

    言毕,分头逃亡。我在拐角蹲了一会儿,探首见那叛军首领已然不见踪影,方才起身爬向卧室的窗户,可刚触到窗沿,就因为皇太子殿下骤然探出的冷脸,吓得松手。

    “问出你想知道的事吗?”

    轻松拉住我,将我拽进屋去。等我从天旋地转中回神,凝住似笑非笑的玉容,讪讪扯嘴:“我喜欢速战速决。”

    依月佑人现在的实力,绝非羲和的对手。只是隔三差五地起义暴动,也不利于羲和在那里的统治。所以先揪出这些恐怖分子,再行设法解决两个民族间的矛盾。

    我叹了口气,做了一年皇帝,深知很多事情由不得我心慈手软。而我能做的,也只有以最小的伤亡,达到目的:“既然是山谷,围困令之粮绝,他们主动投降最好。”

    否则我只有采取军事行动镇压。暗想围山正是当年茈尧焱用来对付苍秋的手段,抿了下唇。似察我转瞬而过的异样,莫寻不语,只抱起我走向床:“还有三天,我们就要离开这里。好好歇息。”

    我点了点头。虽不知未央以打点回程为借口,定要我在宫中待足十天,到底意欲何为。可身在敌国,也只有信任土生土长的他。无奈地闭起眼,微妙的心境中,终于到了约定出宫汇合的日子。原照计划,用未央事前给我的迷药放倒宫里的侍卫,由诗娥罗引路,走只有她知道的一条捷径,顺利绕过大队守卫,穿过一条林子,来到王宫以西的一片高耸宫墙前。取出事先备下的攀墙用的细索,飞甩而上,待一端的铁钩固定后,我看向略显疲惫的诗娥罗:“多谢二公主仗义襄助。”

    诗娥罗扶腰摇头:“令贤伉俪平生嫌隙,都是姐姐的错。也望你们不要恨她,其实姐姐……”阖了阖眼,轻叹了口气,“也是个可怜人。”

    “我知道。”

    已从乐山那里得知雁里朵的过往,不过我还未大度到可以当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对诗娥罗淡淡一笑,“我不恨她,但不会原谅她对莫寻做的那些事情。”

    不但令他险些丧命,甚至夺走于他于我都很重要的一段记忆。看了看静立在旁的男子,见他的表情雷打不动地冷淡,颇若初见时的即莫寻,才稍稍释怀,趁夜色爬上高墙。只是手刚触到墙头的时候,冷不防一道尖牙嵌入手背,吃痛地摔下墙去,幸而莫寻在下接住我,可当看到我的手背上有条斑斓毒蛇,眼神立冷,捏住七寸,将蛇生生折成两段。

    “不要紧。”

    虽然伤处极痛,可我服过荧颎花,百毒不侵。强挤一抹笑容,安抚面色y沉的皇太子殿下,随即看向陆续从那边爬进墙内的蛇虫:“看来我们被发现了。”

    颇自嘲地微微一笑,话音刚落,便自前方的林子现出一队士兵,没过多久,那位伪圣女便在众人簇拥下,浩浩荡荡而来。莫寻见状,立时将我藏到身后,我仍不安分地探出半个脑袋,当扫见雁里朵背后的那个得意微笑的男人,刹那明了为何功亏一篑。而见到一个五花大绑的男子被三个士兵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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