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18

第 4 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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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些不值钱的经验 作者:肉书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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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的时候,非常重视自己的隐私,认为那是不可告人的了不起的东西,因为那时候我很自我,以为自己与别人不一样,以为自己很特别,以为很多事情只是属于自己,而且认为自己的事情一律超常重要,那时,我眼前的世界很小,很封闭,我有很多禁忌,都是别人告诉我的,我不知在那些禁忌内含有多少人类的恐惧。

    青春期时,有一天在书店里随便翻到《金赛性学报告》,令我获得一种有点类似人类学的目光,忽然,我发现,那些每个人斤斤计较的小隐私,不过是些个人顾忌罢了,这些顾忌,对他们有利,他们很想合乎那些规范:小到找情妇不与老婆说,大到以一种听起来很好的名义骗着别人去死。我是个简单的人,记不住那么多弯弯绕的事儿,所以不喜欢那些顾忌……当然,随着年龄增长,发现顾忌也有顾忌的道理,有时候,你不遵守,只是给自己和别人添麻烦,人们需要最简单的梦想,他们为了简单地提高效率,甚至宁愿欺骗与被欺骗,而我的个人偏好,对此是深感不安的,我一直认为,既然是敢于做出来的事情,就应该敢于说出来,不然为什么要去做呢?那时,我不理解人们对于责任的逃避,人们只想占便宜,然后一走了之,这使我看不起他们。多年以后,我感到这些人的可以怜悯之处,市俗世界人的欲望是相差无几的,目标是单调相近的,若是不能用大家都同意的手段去得到,那么有些不服命运的人就去偷去抢,总之,那邪恶也是压抑不住的……这令我感到,诚实是非常艰难的,罗素因为所处社会等级比较高,一直生活在比较友善的环境内,连他都在晚年说,“我痛恨谎言,不想说些违心的话,有时候因为环境所迫,不得不如此,但我还是让自己尽量地不撒谎。”这一段话一直叫我感到很亲切,他是替我说出了我的心意。

    我的小说发表后,有些人认为那些事情是不真实的,这叫我深感自己的努力无效,当你告诉他一件真事儿的时候,他们却当你讲了一个故事,而当你向他们讲故事的时候,他们却认为那是真实的,这便是普通读者局限性,他们只相信他们愿意相信的东西,这一点也不怪他们,因为人们的环境不同,对于人生的经验也不同,而且,从一个绝对意义上说,人人都是白日梦游者,很难区分想象中发生的事情,与已经发生过的事情这两者的区别,并且,叫我感到更为复杂的是,绝大多数人都不认为真实是最重要的,人们的信念千差万别,人们只从这个世界中选取让自己感到最舒适愉快的东西,好让他们今生感到舒适愉快,对其余的一切视而不见,这种冷漠叫我倍感无聊与羞耻。无论在何种情况下,我也不认为了解真相是一件不道德的事,再该死的真相我也想知道,我理解“人生如梦”这样一种悲叹,但我认为那是别人偏好的人生,我希望,我要求自己,至少我的人生要比梦更加清楚一点,因为这是人生,不是梦,就如同我始终认为,我在想象中吻到一个姑娘,与我真实地吻到一个姑娘是不一样的,后一种更能令我感到我在活着,倘使连这个界限都消失了,那么我还不如就地死了吧,我认为那样更接近于梦想与现实间的模糊不清——作为人生,就是要去分辨、去弄清,然后去顺从,这是我认为的科学的精神,也是我的另一种信念。

    主观的真实(2)

    圣人对其余的诸多事物并不是十分感兴趣,而作为人类,是什么都想知道的,圣人只是作为人类发展的诸多可能性之一,我说过,目标即偏好,在我眼里,基督教的目标是对永恒的偏好,而佛教呢,可看作是一种对于无偏好的偏好,它们都可能是真实的,但对于想知道如何到达水星的人类来讲,它们没有科学技术更真实,我知道,对于绝对主义者来讲,这两者是不可比的,就像说水没有雾更真实一样,作为一个肤潜的怀疑论者,我认为,从某种角度来讲,什么都是可比的,可测的、可观察的、可谈论的,这正是我认为的文化的有趣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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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艺术为爱情

    ?

    记起真叫我下决心搞文学是有一次,从老牛那里借了一张卡拉斯回家听,当时我还是一个好奇的文艺青年,脑子里一阵阵儿地转起成名发财的念头——那是一张卡拉斯的拼盘儿,有一首歌唱得特别令人感动,听得我恨不得流下泪水,看封套,才知道那歌叫做《为艺术为爱情》,记得我对着封套直发愣,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羡慕与嫉妒齐飞,爱与恨交织一色,各种情感混在一起,在心里搅动,我想到自己的人生,想到我的迷茫,想到我当时的处境,那是一个“为性欲为挣钱”而奔忙的不安的灰色身影,寒碜而猥琐,我感到非常自卑与难过,那时已是深夜,而我,是独自一人。第二天一醒来,再次听那首歌,只听到一半便陷入颓废,我感到自己的人生y暗而无意义,生活的中心就是写几页破剧本挣点钱,然而花到姑娘身上去,以便得到片刻的所谓温暖与安慰,使生活得到继续——不,这不是我想要的!但我想要什么呢?忽然,心中一股青春怒火猛然升起,得啦,跟这位漂亮的女高音卡拉斯攀比一下吧,我也要“为艺术为爱情”!

    可以想象,一个住在东高地的二十几岁的小混混,有了一种与他的环境极不协调的梦想之后,他会遇到什么为艺术为爱情,这是一个我当时的目标,几乎就像所有人类目标一样抽象庞大,我一点也不懂得那到底是什么,其实我当时虽然浑浑噩噩胡混,但并无什么很深的精神上的痛苦,有的只是肤浅的苦闷与对于现实的不满,但我有了那目标以后,情况似乎更坏了,我通过阅读艺术家的传记来理解艺术与爱情,还通过写作与实践来体会,记得那种传记一口气我就看了几十本,里面描述的很多生活我既不同意又不感兴趣,于是我更多的阅读,开始了自己的思考,我陷入了另一种迷茫,更复杂的迷茫——但我现在仍感谢那目标,它叫我从当时环境中凌空跃起,见识到更为广阔的生活——随着不断地学习与实践,艺术与爱情早已不是原来说到的艺术与爱情,但我仍把它当作目标,至少它是一种道德上的激励,使我有了自己的模糊的价值观——艺术是好的,非艺术是差的,爱情是好的,纵欲是差的——但“艺术与爱情”,在我眼里却渐渐变得越来越不清晰,它们仿佛是指向月亮的手指,顺着它们所指的方向,我看到的所谓月亮也不过是一片迷濛,在转了一大圈以后,我甚至以为,每一种人类文化的指向,它的前方,都暗示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超验存在,我有时会相信那真是一种存在,而那存在的存在,随着了解的加深,也具有了越来越开放的性质,我试图把我看到的与感到的放入语言之内,这同样是我为自己找到的工作,只是这工作的困难程度远非我当初所料想的——每当这时,我便会回到我的——为艺术为爱情,曾引起那个苦闷青年的怒火,而当“为艺术为爱情”的怒火熄灭之后,另一种怒火又会从那灰烬中升起,我懂得,只要尝试,就会出错,也许那尝试本身多半就是错的,但总有新的怒火,那怒火驱使我做新的尝试——自我启示,接下来是自我否定——总是自我启示与否定,如同我挥拍击球,一瞬间便感到自己的动作有一部分错了,但只要生命不息,我便还要挥出下一拍——

    作家赵赵

    北京作家赵赵连出三本书,最有名的一本叫做《动什么别动感情》,此书脱胎于一个同名电视剧,无论书与戏,都是近年来少有的京派风格,当然,赵赵本人也是与作品一路货色,谈人说事儿听起来好笑且善意、却又一针见血。

    认识赵赵大约在99年,当时她还是一个采访我的记者,在幸福花园酒吧,只记得她穿牛仔裤,宽肩,短发,状如小男孩,说话直不楞登的,一双小老鼠眼翻来翻去,问我的问题都是一些大路货,一付公事公办的样子。

    3年后,再次见到赵赵,也在幸福花园酒吧,(后来得知,赵赵因与酒吧老板之一有染,总爱盘踞在那里),那时我的朋友正在追求她,我们在那里打台球,打扑克,聊天,消磨时间,赵赵戴棒球帽儿,熟读各种报纸的娱乐版,满嘴八卦新闻,对于男女明星的私事儿了如指掌,并且在男女关系以及市俗生活方面,善于发表私人感悟,这些感悟被一一写进了她的随笔,发表于各种报纸杂志,如果你想看一看,只要上网在搜索引挚中输入赵赵二字,便可看到她的大量千字文,无论吃喝拉撒,还是饮食男女,全在她的笔下活灵活现,以至于我的朋友相中她后,特别兴奋,口口声声直说,“我就喜欢赵赵,我就喜欢特俗的!而且是大红大绿的那一种!”赵赵呢,嘴里不说,心里却喜欢雅的,所以和我的朋友恋爱了,恋爱成功后,两人果然成为雅俗混合型眷属,成家立业,各得其所。

    赵赵在恋爱的同时,成为我们的朋友,但仍去幸福花园,有一天,她的前前男友去酒吧看她,俩人就在桌子边上密谈,我正要过去说什么,赵赵一指我,让我离开,并且说:“我们可是正经人,不像你,生活那么糜烂!”那时候我还是单身,无女友,被说成生活糜烂完全无法叫我信服,我抬眼一看,只见酒吧里竟有三个赵赵的男友,一个现在的,两个以前的,赵赵在其中穿针引线,如鱼得水,难道这不是生活糜烂的生动写照吗?

    有一次,在闲聊中,赵赵说:“其实谁一追我,我就有点受宠若惊,觉得人家看得上我真不容易,我哪儿好啊?”这句话给我留下很深的印象,听后叫我悄悄感动过,这便是赵赵朴素的情感方式,我想有很多口口声声强调对于生活要敬畏要感恩的知识分子,在行动上却未必做得到,而赵赵的确能做到,而且是尽量有趣地做到,这一点,就是一般人很难望其项背的了,事实上,赵赵是我见过的女性中,可用真诚一词形容的一个,这种真诚,有时会从她的笔端刹那间流出,不信你去看看,有谁会像她那样,笑嘻嘻地以善意的笔调,描绘着芸芸众生的多姿多彩的缺点,并使笔下的人物因其缺点而多彩多姿呢?

    王朔复出

    没什么可说的,支持王朔。

    也许王朔是国内最后一个令大群读者热爱的作家了,他的作品为八十年代人提供娱乐的同时,还替那些离开体制、在社会上混的人说了话,正是那些率真而有趣的话语,使那些迷茫无助的心灵感到力量。说“王朔不行”的人很难懂得的一点是,人们对王朔的话语有感情,这感情的力量是无法用势利衡量的,曾经爱听王朔说话的人,出于习惯势力,也会愿意再去听一听,特别是,王朔之后,并没有出现一个比王朔的声音更为吸引人的声音。

    有句老话儿叫做“了解越多,就越难发表意见”,这正是说话者面临的最大困难。很多青年作家对世界的了解非常少,但凭着一股子天真勇气,下笔便能洋洋洒洒,以为自己说的话很重要,长大后知道更多,才羞愧地发现,自己以前说的不过是些陈词滥调,价值微小。从听者的角度讲,说话者之间是存在竞争的,那些不吸引人或不能提供更多有用信息的讲话者会被淘汰,仅仅往回看十年,我就能发现,有多少曾经昙花一现的说话者被人们完全地遗忘了,或者,人们对他们的话语不感兴趣了——呵呵,作家生活艰难啊。

    王朔的了不起之处,在于他知道的很多,却仍能找到一个说话角度谈论事情,这不仅是一种机智,还是一种天真与顽强。现代社会的听众已不是十年前的听众,现代的主流听众有一种自我意识,他们会把任何讲话者送到娱乐舞台上,使自己得到娱乐,从而不失去自我,这是一些比较有城府且善于自我保护的听众,他们的自信与安全感是建立在自己奋斗的基础上的,他们不再像十年前听众那样彻底的无助与迷茫了,他们会牢牢抓住自己能抓住的,而以比较轻松的态度地看待自身周围以外的世界,不当真也不在意,而聚光灯下,则成了一个多多少少有点好笑的地方,说话者现在成了大众娱乐提供者,他的话语除非能向听众提供某种积极的意识领域内的服务,否则便极易失去价值,这给说话者提出了新的难度。

    因此,我们很容易得到娱乐偶像,因为他或她直接刺激了我的欲望,人们支持他们、喜欢他们其实是变相地支持或喜欢自己的欲望,而思想上的偶像却不复存在了,鲁迅曾替他们那一代有个性的人说过“一个也不放过”,现在演化成了一种更加极端的个性:“一个也不相信”。

    这叫我想起瓦格纳的乐曲《诸神的黄昏》,还想起同一时代的尼采所说的“上帝死了”。瓦格纳通过乐曲传递出的信息,被尼采发展出一种明确的结局,在我眼里,尼采在暗示人们终将杀死上帝,自己取而代之,更加暗示出一种物质的力量将使延绵千年的古老的价值体系崩溃,尼采猜对了吗?谁知道!有人管他叫先知,还有人管他叫疯子。在中国较晚时期,也有一种思想获得了较多认同,叫做“人民当家作主”,很多人为此流血牺牲,然而人民所形成的社会仍旧需要一种社会结构,这结构无论如何地变形,仍趋向一种旧酒新瓶式的权力结构。唉,就像王朔说余秋雨,“前两句说对了,说到后面又错了”,呵呵,现实总是这样,有时候我觉得这不仅因为众生平等,还因为众生迷茫,更有时候,众生也想懒惰与腐败一阵儿呐!

    在我们所见的宇宙里,黑暗无处不在,光明星星点点,众生怎样看待自己呢,多半还是把自己归在光明那一边儿吧,至少也是追寻光明那一种存在吧?

    唉,能不追寻吗?没有光明,众生可怎么办啊!

    作家像赌徒

    原来计划在厦门住一年,现在因为各种原因,不太可能了,人生总是充满各种变数,个人意愿一般都难以成真,我年轻时最大的愿望就是想当一名作家,后来竟实现了,不过,现在想想,当时的愿望是多么宽泛啊,以至于我现在觉得当作家这件事几乎就算不得是什么愿望,因为有各种各样的作家可当,就像有各种各样的经理可当一样。

    现在越来越觉得作家十分像一名赌徒,赌注就是自己手里的一本书,赌的就是受不受公众欢迎,赢了的时候,有很多好处,输了以后少人问津,我个人就经历一个完整的小周期,我是说,从莫名其妙的走红到莫名其妙的过气儿,别说,在在这一个曲线里,叫我看到很多人与事,这对我是很有价值的,我懂得外界力量的强大与盲目,也懂得个人在受到摆布时的心境起伏的盲目,我敢说,我人还是那个人,这种一贯性我想我还是有的,但人们对我的看法却在改变,想想真是很有趣,犹如一片飘在水上的树叶,穿江越河,见到两岸不同的风景——然而什么是作家呢?作家对别人有什么可说呢?别人想从作家这里听到些什么呢?这些真是一个迷。

    总在厦门这地方,看到的都是些平凡而朴素的人,叫我对人的面孔所发出的信息都发生了改变,以前时不时地会遇到一些娱乐圈的人,以为那些表情都是正常的,丰富的,现在看看电视里逗人开心的主持人,或是广告片里的演员,分明可看出一种压力,一种急于想引人注意,并生怕无法取得效果的迫切,夸张的惊叹、快速的说、最有效率的取悦于人的笑,那是多么忧伤与焦虑啊!

    一场表演

    关于韩寒,我也有几句话讲。

    首先,我们应该用开放的发展的眼光看问题,他现在是个小闹闹,小淘气儿,他在抖机灵瞎炫耀,这很好嘛,很可爱嘛,他对于生活的枯燥与井井有条很不耐烦,试图以自己的表演为生活添油儿加醋,请大家注意,他一点恶意也没有,我们的态度是,应该让他闹下去,好使我们得到乐趣,如果我们有责任感,我们甚至应该为他创造条件,我们要不动声色地煽风点火,使他的表演更加生动有趣,场面更加火爆,要弄成集体狂欢,我们才算成功,不要老想着自己,那样又自私又不明智,我们是过来人,连自己都舍不出去,哪儿谈得到对新人的爱护与尽责呢?

    当有一天,韩寒厌烦了胡闹,我们应该使他可以安全的离场,为了他对社会的贡献,我们应保护他,使他高枕无忧,并且,在他之后,我们要找到同样有意思的表演者,使这个社会多一点活力,这才是我们的应该做的事情,我们都知道,好演员是很难找的,如果我们自己行,我们也应毅然登台,豁出去大干一场,为社会做些奉献,当然,我们也必须有点自知知明,当我们不行时,我们就当观众好了,但我们必须合格,不要嫉妒台上的演员,那样子很傻,就如同长得不行的人嫉妒偶像明星一样,那是不恰当。

    一句话,所有的人都需要热闹,需要娱乐,不然,我们外在的市俗生活也太沉闷啦,那种单调破日子没法儿过呀!毕竟,我们来到人间,与别人欢聚一场,是为了追欢逐乐的,我们不是来生气的,更不是来气别人的当然,这是都是市俗生活的内容,若是我们真的有本领,可提高自己或别人意识,用来认识宇宙更深沉的意义,那么,就令当别论了,我要说,那是极少圣人才可办到的事,他们也许对快乐与痛苦有别的解释,但我们不要搞东施效颦,记住,市俗生活这一头儿头要容易得多,所以,最好不要板起面孔,假装了不起,那是虚伪,还不如装傻装蠢装无知装坏蛋,那才更像我们自己。

    想念一些精英

    y天,闷得慌,呵呵,北京的y天有点苦。

    想开车去新疆。

    只是一味地开车,如同飞跑。

    有时,坐在书桌前,头脑中便会出现漫无边际的景象,大多是在公路两旁,南方的小镇,凌乱而热闹是,而北方村镇,多是展开在萧瑟的风中,一团儿一团儿蜷缩在田野上,像是从土里生长出来的,我就爱这样走神儿。

    读昆汀·贝尔所著《伍尔夫传》,里面的人物不是失去信仰,就是获得信仰,信仰在一段时间内,对于欧洲人是十分重要的东西,有点像是政治身分,然而,现在,对于他们,信仰已不再重要的了——生活变得越来越轻松,历史上,轻松一般伴随着无聊的痛苦,现在,这痛苦也少了,生产能力提高了,效率提高了,人们制造出大量物质商品,结果人们自己也变得越来像商品,人们对超验的事物好奇心锐减,生活越来越现实,神秘的事物被通俗化以后,人们对神秘也厌倦了——社会以一种使信息快速流通的方式改变有性格的人,使性格成为一种精神上的疾病,如今,人们可同时生活在1500、1600、1700、1900年以及目前的时尚里,按照某种健康模式,社会“向中间看齐”,谁会反对这样的社会?生存的焦虑感已转化成一些细碎的与成功有关的焦虑感,像是宣布了一个无聊而浅薄的青春宣言:小人必须得志。

    其实那挺没劲的,无精英便无创造,历史上,从生活方式到科学艺术宗教,哪一样不是精英试验完了,再从上至下的传播呢?现在好了,精英在我们眼里,就如同佣人眼里的主子一样,没什么了不起的,但你可知精英们曾把生命凝聚成到一点,而长期地专注于某一件我们全无兴趣的事,从而才能侥幸取得成功吗?(看看《牛顿传》与《孟德尔传》吧),佣人们是不可能那么干的,佣人们只会说,“ 杨振宁教授娶年轻老婆,真是好风流啊——至于杨教授的理论嘛,我们可不懂,也没兴趣知道”,唉,人们只是谈论他们知道的那一丁点儿东西,也不觉得枯燥——又是令我厌烦的浅薄与狭隘,每一想到此,我便觉得那些努力的精英真是了不起,很少人对他们的努力感恩,尽管他们变相地摹仿与使用,却从未想到要了解一下那摹仿的原型是谁,在中国古代,人们还会把鲁班什么的定为祖师爷,立块牌子供着,自己有了点成绩,挣了点钱便烧上一柱香,放上几个水果在牌位前,现在成功的飞机设计师会感激莱特兄弟吗?会谢谢牛顿吗?哎,有点没良心啊。

    路上的人

    今天早晨下了雨,六点半在胃疼中醒来,来到外面去吃大同鸭r粥,只有在厦门,我在才会盼着吃点什么,并且忍不住一有空就去吃,鸭r粥就是其中之一。走了店,我在细雨中散步,渐渐地,雨大了,只好回家,胃不疼了。

    除了写,就是写,中间走走神,然后就是散步。

    昨天在休息时,看到两个比较特别的人。

    下午两点左右,我在酒吧里走动,酒吧里座位全满,三分之一是在厦大工作或上学的外国人,三分之一看起来像是游客,三分之一是常来这里的人,人们欢声笑语,音乐也轻松,酒吧与露台隔着一道门,我发现露台上有个外国姑娘,白人,三十来岁,脸肿得吓人,长了很多红色的包,她就一个人在露台上吃沙拉和面包,间或喝一口水,样子很孤独,露台上很热,只有她一人,我不知她是因为怕自己的样子吓到大家,还是因为别的什么,总之,我觉得她一个人,在炎热的露台上吃东西的样子很酷,让人感到一种坚强,我猜这是一个能够不麻烦别人的人,她自愿把自己隔离到露台上,我想隔着玻璃窗向她笑一笑,但她的脸一直侧对着我,面向外面的烈日。

    这姑娘叫我想到弗罗依德,此人晚年得了喉癌,手术后,半边儿脸的内部是空的,吃饭时东西往下漏,他坚持一个人吃饭,即使是妻子也不能靠近,这位天才心理学家也许不愿意麻烦别人,也许需要自己在别人眼里有一个不太狼狈的形象,容格说他“出于虚荣心,他愿意自己有尊严。”在他生命的最后二十年,几乎都靠可卡因止住r体上的痛苦,并维持他的兴奋状态,让他可以像以往一样运用他的头脑想问题,这听起来像是一件与疾病做斗争的平常事,但世上其实没有几人可做到——弗罗依德晚年的著述仍然充满活力与机智,并且在数量上也不少。

    另一个人也是我在我洒吧楼下散步时碰见的,一个三十来岁的年轻人,他在街上摆了九个碗,用一双饭馆里随处可见的一次性筷子敲击,使碗奏出叮叮吵吵当当的简单音乐,我走近时听到,奏出的音乐竟是贝多芬的《欢乐颂》,在他面前,有一张纸,写着他发明了这套把戏,他原是某艺术院校的学生,他希望有一天,能够录制世界第一张用碗演奏的唱片,但目前,他却在向来往穿梭的行人要饭,我往那碗里扔了十块钱,准备把这件事写到戏中,所以等他休息的时候,我问他如何联系他,他告诉了一个qq号,他只有这个联系方式,并且,他说他很少上网,他在流浪………他让我感到,这是一个不失信心的年轻人,在要饭时想到录唱片,爱听打击乐的人不太多,敲击碗的声音也没多少稀奇,即使录成唱片,谁又会买呢?

    关于厦门

    88年我和老狼坐火车第一次来到厦门,也是两个北方人第一次见到南方,在火车上,窗外的景色为厦门做了一些小铺垫,从北到南,天气越来越潮,越来越热,农田中的农作物也由玉米地和老黄牛变成大片的稻田和黑色的水牛,由一望无际的单调的田野变成了有水塘与木船的丰富景致,到了厦门,我们看到海湾里的海,比湖水多了点波浪,又比真正的海少了点波浪,福建人长得矮,站姿也不太挺拔,说出的闽南话我们一句也听不懂,到处是一片白花花的太阳光,当然我们甚至还不知道,厦门只是一个岛,我们以为鼓浪屿才是一个小岛,而且很浪漫,因为据说上面家家户户都有一架钢琴,热带植物我们也是第一次见到,有时,走到路边,会看到一些野生植物,就是在南方那么普通的小花小草,竟比北京养在盆中的花草还要漂亮,那时候我们拥有青春,南方的阳光让这青春浮想联翩,作为一些追求时髦的城市大学生,来的路上我们脑子里装一些诸如民主自由之类的抽象的政治口号,到了厦门一扫而空,这里有大海,随便走进去便可游泳,什么自由?妈的这就是自由!厦门水饺比北方的饺子要好吃,因为吃完饺子,碗里还有骨头汤可喝,我和老狼喝着当时在北京市面上还很少出现的雪碧,在棕榈树下打着台球,顿觉生活焕然一新,我觉得自己根本就不想走了,因为厦门什么都好,简直就是天堂。

    后来又到过很多南方城市,惟一让我觉得可跟厦门有一拼的便是珠海,但甚至连珠海也跟厦门没法比,因为我在珠海一个人也不认识,而在厦门,我有一个谈得来的画家朋友,后来,又认识了更多的厦门朋友,我相信,如果你天堂里没有一个朋友,只是在那里孤零零地走来走去,那么天堂也不是什么值得向往的地方,还不如地狱,即使在油锅里被炸着,上下起伏间,也有人可分享痛苦。

    2000年,我再次来到厦门,毫无疑问,厦门是变了样,特别是厦大,盖了很多新房子,芙蓉湖也显得小多了,虽然看起来更精致了一些,但仍免不了拥挤与局促,厦大仍是厦门的一个旅游景点,几乎与鼓浪屿齐名,在国内,这样的大学很少,我是指,它又有山又有海,建筑也透着一股漂亮劲儿,到处有姿态优美的南方植物随风摇摆,有的树还很名贵,树龄很长, 站在树下,叫人觉得要是不拍张照片都可惜。

    05年,我在北京过完了秋天,又来到厦门,厦门的天气正好接上北京,阳光很耀眼,但风却是凉的,这是另一种秋天,南方的秋天,好像是永过不完的样子,丝毫没有北方的那种凋零情调,这次我在海边租了房子,梦想实现了,我是说,在我想看的时候,我便能够看到大海了,而潮声就终日在我耳边起伏,此时,对于厦门我已经非常熟悉了,鼓浪屿上的巨型榕树,街角通宵都闪着灯火的沙县小吃,那里的面线糊百吃不厌,还有龙岩小吃里的炖罐,还有走到门前就忍不住吃一碗的大同鸭r粥——还有什么可说的,这里不是这一点好,那一点好,而是哪里都好,特别是它的海岸,这里的海很平静,海风很小,景色怡人,说是说不完的,只能自己去看,去感受——如果能,就在厦门过冬吧。

    了不起的买房人(1)

    y雨连绵,窗外的海天一色,只是那颜色不太好看,鼠灰色,根据以往的阅读中国古书的经验,遇到这种天气,我就希望能想出点办法发发愁,今天想来想去却想不出要愁什么,与妹妹通电话,她说,北京的房子又涨价了,据说这一年涨了两成,但她手中的钱就是不涨也买不起她想要的房子,我想,很多人与我妹妹一样,看着房价行情跟着议论纷纷,悄悄地计算那房子与自己的距离,就像很多小女孩逛商场,没钱也东看看西看看,眼珠的溜溜乱转,我喜欢这一个,我喜欢那一个,可爱得离谱儿,我真想安慰她:那房子与你没关系,不要搭理这件事。但这么说又像是打击她,所以,我劝她带着老爸到楼下去学打网球。

    自从有了分期付款这回事儿,世界像是对很多人敞开了大门,“花别人的钱买自己的梦想”由一种新观念,慢慢变成一种常识,至于那代价嘛(我说的是要付利息),已经被投机心理完全地战胜了,因为钱存在银行已是负利率,而房价的不断上涨,不仅替冒险者偿还了利息,还能有所赢利,看着几年前比自己实力差的辛辛苦苦买房人获得了回报,真叫人不平衡,人们怎可对运气感到不平衡呢?在我眼里,分期付款买高价房完全是一种集体性赌博,就赌自己接到的是不是最后一捧,谁都知道,房价涨完还会降,但若是自己在下降之前买了房,既可以住,也可以卖,那么多开心!当然这是最理想的方式,我看到那些号称很稳健的人也这么想了,就知道这事儿悬儿——因为现在离最坏的时候还有点远,而开始变坏的时候还未到来,现在仍是很好的时候,不过,“好花不常开”这句老话难道说错了吗?

    我相信,这个世界总是自有道理的,它有时向人们敞开大门,但有时也会关上,现在是很好的时候,因为大门仍开着,一切都是那么令人乐观,开着夏利的人悄悄把目光落在桑塔纳身上,而开桑塔纳的人已从车窗里研究了很久前面的本田,那本田车主正在心里盘算自己的实力买奥迪是不是有富余,人们就是这样,这山望着那山高,因为我们有运气生活在这样一种时代,此生的可能性已被空前的放大了,也就是说,人们的希望很强烈,人们的梦想也时常成真,这是纯粹的物质梦想,我没有认为这梦想有什么对,“有一间自己的小屋”我非常理解,但“有一间自己的大屋”就有点过分,现实很清楚,不可能人人都有一间自己的大屋,我把目光投向六十年代人,七十年代人,八十年代人,他们中的很多人早已超越了自己的父母,但他们一点也不休息,他们仍在奋斗——他们跳出了中国五千年的贫穷,他们是在继续奋斗,他们在为自己的超前消费而奋斗,他们将会为孩子的遗产而奋斗,他们将出于惯性,始终奋斗——这是一个攒遗产的时代,它的结果是,我们的下一代不会像我们一样从零开始——代价是,你看看商场里购物的人的眼光就清楚了,那迟钝的表情,那虚胖而毫无弹性的身体,那疲惫的眼睛,只在看到自己需要的物质时会闪出一点光来,这是一种单调的生物,僵硬、冷漠、迫切地需要安全与认可,只在很少的方面有活力——我为这些人而叹息,他们本可以有更广阔的天空,我也为他们而感动,因为他们猛地把下一代的中国人的物质水平提高了一大截,仅用三代人盖了十代人住的房子,这些很好的父母,这些将来的很好父母,这些因自己的欲望而牺牲掉自己的其余方面发展的人,这些乐趣单一的人,这些被因物质的闪光而眼花缭乱的人,这些价值单一的人,他们没有错,他们只是用不同方式为未来盖房子的人,我叹息他们不可能变得丰富多彩的一生,叹息他们创造的财富并没有为自己充分利用,有人提醒过他们吗?他也许有责任多栽几种树的,哪怕在数量上少一点,但他们只栽了一种树,且栽了很多,让后人乘凉,而后人也许并不比他们更值得乘这个凉,真希望他们能过上他们后代的生活,但是不幸,命中注定,他们必须与别人攀比,必须争先恐后地汇入这种疯狂的奉献活动,这个时候,想喊句从前人喊过的口号看来不太合适,但我还是要喊一喊:“如果我来不及在临死前花掉我自己所挣的最后一个小钱,那么就留给我的后代吧,希望他们像我一样努力发展他们的自我,更有效率的挣钱、学习、锻炼身体,以便有能力多看看我们这个世界,它创造的物质,它创造的精神,它创造的过去与未来,我认为那是值得一看的。”

    了不起的买房人(2)

    我为他们感到难过的是,他们在还未学会应怎样看就死去了,并在死前深信,这个世界就如他们所看到的那样,不过如此而已,说到这里,我便从难过而直奔悲哀了,愿后代人记住这几代人,他们未来的丰富生活,是用这几代人的单调生活换来的,不要说自己的父辈不懂艺术、不懂科学,没宗教信仰,下棋不行,足球也不会踢,连架上网的羽毛球也打不过去,烧菜水平很差,不要说他们只是凑合着生存而不是生活,知道吗?他们的一生都用来给你们盖房了,而且,他们也只用那房子看电视和睡觉,他们的户外活动就是挤车和堵车逛公园,他们真的没时间去学会那令人快乐的一切!

    看dvd及感想

    推荐一个生活片一个剧集。

    生活片,名为《proof》,中文名是《情来算尽爱》,由安东尼·霍普金斯、霍普·戴维斯与我很喜欢的一个曾经的小可爱温格尼斯·帕尔特罗主演,讲一个数学家与他的天才女儿的故事,他们倍受自己的才能折磨,他们的痛苦与常人不同,但却非常打动我。

    剧集是《逃狱》,很好看,讲的是兄弟情,哥哥蒙冤入狱并被判死刑,当工程师的弟弟精心准备,不惜自己犯罪入狱,在狱中帮哥哥越狱成功的故事——美中不足是哥哥显得太笨了。

    从八十年代开始,美国的畅销书与影片的主角时不时地会出现一些智力上非常出色的人,同时,他们同时也具备一些传统的性格元素,如非凡的勇气、坚韧的意志与顽强的信念,同样是即使到了最后一刻也不放弃,但现代的主角们通常会设法依靠个人的智力或团队合作改变命运,这些后工业时代的主角不仅仅只是具备勇气,同时他们了解当代技术,会分析与计算,他们的感情更加深沉了,并不是总在发誓,或是说一些动人的情话,他们靠头脑谋划,靠行动去完成他们的计划,但他们的情感方式仍体现着美国的传统价值观——家庭,当然,有时还有上帝,道德力量无时无刻不在影片中流露,那道德的基石仍是诚实与正直。

    这是高度发达的资本主义政治与经济合力下的产物,宗教上,上帝的万能基本被科学万能所取代,而科学万能最终落实到掌握现代科技的人类的万能所表现,但上帝传达出的道德信念却被维持下来,其中暗暗投s出一种对现世生活的认真态度,人们尽心尽力地去做人类能力所及的一切,维护正义不仅个人的觉悟,还依靠法律及相关程序,心理问题交给心理治疗师以及互助团体,物质生活依靠自己的体力及脑力劳动,身体上的疾病交给医生及社会保障制度,其余的才交给上帝——总之,人们的生活尽可能被制度设计安排得合理,被保护的东西是人性中的创造力,被原谅的是人性弱点,被打击的不公正,还剩下什么呢?一个人只要恪尽职守,便能使生活合理愉快,竞争是表面化的,它的内在意义是调动人们的内在潜力,人们对于物质是比较从容的,因为有制度的保障,表面化的剥削固然存在,却绝不是那种中国式的无处不在的压榨与谎言——一切还是从对人类个体的尊重与理解出发的。

    美国电影已经高度技术化了,它是一种开放式协作的产物,仅从编剧技术来看,我不得不说,赶上他们相当的不容易——中国编剧往往是孤军奋战,受培训程度低,身边资讯少,还拥有各种奇怪的限制,这使得他们在编写故事时,想象力受到挤压,加之价值观念含混不清,分配制度不合理,完全缺少一种按部就班的工作框架,能凭借的只是个人的狡猾与小聪明,竞争也是一种欺诈式竞争,然而在大的环境面前,仍显得力不从力,这是非常可悲的,没有很好的编剧,影视剧这种娱乐方式便缺乏一种合理的基础,多次听到行内人说中国现在拥有的设备多么先进,制作水准多么多么专业化,其实与美国剧集一比,很明显的简陋得多,不够专业化,不要再胡吹了,那完全是自我安慰——不过,中国人的欣赏习惯值得一夸,那么不合理与粗制滥造的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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