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话 作者:豫西山人

    王梦龙的办公室就在苗坤生办公室的隔壁，与金明成的办公室隔着个小院，抬脚就到。

    王梦龙正好在办公室，金明成领着郑喜平、邱福海和梅晋生敲门进去后，先简要地说明了来意，就让郑喜平详细向王县长汇报。

    书记是把手，县长是二把手，但是县长是县政府把手，主管全县的行政工作。全县唯能和县委书记抗衡的，也就只有县长了。

    果不出金明成所料，王梦龙听要拿出100万去水泉搞灯展，当时心里就恼了，说是这事儿原来上过县委常委会和政府县长办公会，已经定了的东西怎么能随便改变呢？财政没有这笔钱，不可能安排支出。此事不用再议！

    书记要搞，县长不给钱，下就把郑喜平夹到中间了。

    没bàn fǎ ，郑喜平只好再次向王梦龙详细汇报苗坤生的态度，几乎是字不差地把苗坤生的话给复述了遍，最后很为难地对王梦龙说：“王县长，你是老领导，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我挨批吧？要不然，你和苗书记沟通下，搞还是不搞，给我们个准话。象现在这样，让我都无所适从，没法干了。要不然，我现在就给市委组织部写辞职报告，我没本事，干不了明水的工作，请求组织上另选贤能！”

    郑喜平这是在将军，将县长王梦龙的军，同时也是在发牢骚！

    也不光是发牢骚，郑喜平今天已经意识到明水的工作不好干了，心里已经萌生了调走的念头了！

    王梦龙二话不说，直接就去找苗坤生了。

    时间不长，隔壁苗坤生的办公室里就传来了叮叮咣咣的吵架声、拍桌子声，吓得金明成、郑喜平等人再也不敢吭声了！

    书记、县长吵架、拍桌子，这意昧着什么？意味着矛盾公开化了！

    遇到这种情况，明水官场以后注定不会太平了！

    苗坤生才到明水长时间，就和县长闹掰了，这种情况太罕见了！

    金明成和郑喜平都是从基层步步上来的，在官场上摸爬滚打时间长了，在局外人的角度看的比较清楚：苗坤生的个性太强，喜欢个人说了算，渴望迅速树立个人权威，打开局面；王梦龙呢，原本满心希望能够顺利接任县委书记，不想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被苗坤生截胡了，心里肯定是有疙瘩的。这样子的两个人搭班子，不闹矛盾才鬼呢！真不知道组织上是咋kǎo lǜ 的！

    当然，今天这事儿，从根子上说，那都是苗坤生惹的事儿，太急于求成了，根本就不顾明水财政的shí jì 情况了。要是让他这样带下去，明水的干部队伍的导向都要出问题。王梦龙和他发生争执，绝对是职责所在，不得不争执！

    听着隔壁的吵架声没有停歇的意思，金明成和郑喜平坐不住了，他们都是县委常委，而且苗坤生应该也知道他俩就在隔壁坐着，再在这里装聋作哑、坐山观虎斗，那就不好了，不够搭班子、搁伙计的情分了。

    金明成和郑喜平两个对视眼，不约而同地了起来，金明成在前、郑喜平和邱福海、梅晋生在后，出了王梦龙的办公室，去敲苗坤生办公室的门。

    金明成的手刚抬起来，还没有落到门上呢，门就打开了，县长王梦龙脸气得煞白，看都不看金明成和郑喜平等人，快步走回自己的办公室后，“碰”地声关死了门。

    金明成是常务副县长，管财务和编制，明知道财政没有余的钱干这种事情，加上苗坤生也没把事情jiāo dài 给他，也就不往苗坤生办公室里进了，叹了口气，满脸落寞，自己低头走了。

    书记办公的小院里静悄悄的，只剩下郑喜平、邱福海、梅晋生三人茫然无助地在苗坤生的办公室门前，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过了会儿，郑喜平觉得这样僵持着不是个事儿，于事无补，就硬着头皮敲开了苗坤生办公室的门，领着邱福海、梅晋生走了进去。

    王梦龙都气得脸煞白地走了，奇怪的是，苗坤生脸上却看不出丝生气的样子，见郑喜平三人进来，坐在椅子上屁股都没抬，示意他们坐下说话。

    郑喜平坐下后，把和李志强联系的事情以及鹿城煤矿的答复说了遍，然后就请示现在怎么办，到底搞不搞灯车、搞哪种规格的？

    苗坤生的答复很简单，搞，必须搞，搞30万元辆的！

    郑喜平就问钱怎么办？县财政没有钱，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有钱全都是空的！

    苗坤生两眼逼视着郑喜平，厉声说到：“没钱都不办事儿了？都找书记、县长要钱，还要你们干什么？”

    这话说的，简直是蛮不讲理，弄得郑喜平也想和苗坤生吵架了！

    不等郑喜平翻脸，苗坤生就转而说到：“县财政没钱，不等于明水县没钱。只要用心去找，几百万算啥？五辆灯车，总共也就150万元，能难住你个县委常委？值得找书记、县长汇报来汇报去的？啥水平么！把式不中！”

    郑喜平肺都快气炸了，弄来弄去，当县委书记的指挥不动县长、常务副县长，光叫干活不给钱，还反过来说干活的人把式不中，这还有天理没？

    很快，苗坤生就以shí jì 行动证明了郑喜平把式不中。

    苗坤生拿起了桌上的电话，飞快地拨了几个号码，然后就对着电话说到：“张社民么，我是苗坤生。给你个任务，带着你的人现在就到桐花镇去，个坑口收10万元，交给宣传部郑部长150万元，其余的交给财政局！”

    张社民这段时间已经被新任县委书记苗坤生折腾得死活不下了。原因很简单，苗书记立志要作明水人民的儿子，春节期间到各乡镇去访贫问苦，这本来是件好事，值得全县干部学习，问题是苗书记下乡排场大，每次都要警车开道。书记都去访贫问苦了，你公安局长不能不随行吧？还想不想和县委保持致了？没bàn fǎ ，苗书记坐着轿车去访贫问苦，张社民得开着警车开路，弄得他不胜其烦。

    其实，烦的不只是张社民，电视台的编辑记者们最烦。苗书记下乡是要警车开道，第二jiù shì 要明水电视台、电台记者随行采访，要求标准还高，动辄都是要当天采访当天播出的。镜头运用不当、篇幅长度不够、重点不够突出，都会招来县委办的批评。

    想那明水电视台、电台只是县级小台，编辑记者水平有限，设备质量有限，哪里能制作出省台、市台那么高质量的节目么，挨批评就成了家常便饭。可怜明水电视台台长几乎是天天写检查，写得连检查都不会写了。

    张社民初四给陈观打电话邀请吃饭，jiù shì 想找个理由不陪苗坤生了，没想到陈观不知道个中情由，婉言谢绝了，弄得张社民不得不jì xù 替苗书记开道。

    好不容易盼到上班了，苗书记忙于开会、听汇报，顾不上下乡了，张社民总算是松了口气，开始研究明水公安工作，想着找个抓手，推动公安工作上个台阶。研究来研究去，还没有个眉目呢，今天就又接到了苗坤生的电话。

    郑喜平听，苗坤生是给公安局长张社民打电话，要蛮干了，就想建议不能这样做。

    郑喜平还没开口建议呢，可能是张社民在电话里解释公安局不能干这事儿，就听苗坤生对这话筒冷冷地说到：“我不管你怎么说，zhè gè 任务交给你了。你听清楚，要么明天下午下班前你给郑部长150万元，要么你现在给我写辞职报告，立即送来，然后回水泉公安局报到去，我这里不要完不成任务的公安局长！”

    说完，苗坤生“卡塔”声挂断了电话。

    会儿工夫，电话就又响起来了，苗坤生连接都不接。

    直到电话铃声响了三遍，苗坤生拿起电话，根本就不听张社民啰嗦，对着话筒冷冷地说到：“张社民同志，我告诉你，要么迅速完成任务，要么你辞职走人，就这么简单。有什么问题，和宣传部的郑部长联系。我需要的是结果，不是你的政策法规解释！至于那些矿老板交不交钱的问题，你看着办！以什么名义交的问题，我感觉以赞助的名义征收就比较好。赞助么，必然是他们心甘情愿的，不存在强征强收、野蛮执法问题！放心干吧！”

    苗坤生再次挂断了电话，对郑喜平说到：“个坑口10万元，50个坑口jiù shì 500万元，就这么简单！我真不知道明水的同志是怎么想的，守着宝山看着别人发财，却让财政这么困难，脑子都进水了！好了，你们走吧，记得定要派人到鹿城煤矿去，监督灯车建造质量。这次，定要把个崭新的明水推向全市！”

    苗坤生说的轻描淡写的，郑喜平却已经是满脸凝重了，他心里已经打定主意，这次参加灯展、社火表演活动回到水泉，什么事儿都不敢，就干件事儿，那jiù shì 坐到市委组织部不走，死活都要调离明水！再在这里干下去，自己可能都要成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