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话 作者:豫西山人

    城关派出所位于明水城最北面的国道旁，距离长途汽车不远。

    到派出所后，陈观想起昨天那个女警察似乎对自己态度不错，那个叫张海刚的男警察有点冷。可惜昨天自己满脸尘土，太吓人，没敢看那个女警察长什么样，也不知道名字。今天定得看仔细、问清楚，将来jiù shì 想感谢也能找对人。

    进了治安室后，里面五、六个民警，四男二女，似乎上午没有出警任务，几个民警都在治安室里闲坐。

    陈观眼就看见了张海鹏，恭恭敬敬地说到：“张警官，你好。我是陈观，来取行李的。”

    陈观昨天灰头灰脸的，这换上干净衣服，张海鹏第眼竟然没有认出他来，眼睛透过镜片盯着他审视了半天，半信半疑地说：“你是陈观？把身份证拿出来，我看看。”

    陈观掏出身份证，递给了张海鹏。

    张海鹏看过身份证后，又盯着陈观看了眼，这才转身对田秀说到：“田秀，你给他结下帐，让他把行李取走。”

    听田秀二字，陈观楞了会儿，因为zhè gè 名字太熟悉了，他的高中同桌就叫田秀。

    坐在椅子上直没有说话、背对着陈观的田秀终于转过了身，看都没看陈观，拉开抽屉，取出个牛皮纸档案袋，从档案袋里拿出昨天的调解协议，拾起桌子上的支笔，放到陈观面前：“这是调解协议，昨天已经电话征求过你的意见了。你看看，签个字。”

    陈观拿过调解协议和笔的时候，看了眼zhè gè 叫田秀的女警察，马上就认出确实是他的高中同桌，那个文静的、有点傲气的田秀。只是陈观怎么都想不到这丫头咋会变成女警察，她能干得了么？

    陈观犹豫了下，想问声田秀，毕竟四年没见了，得有礼貌。但是看田秀脸平静，根本没有和他相认的意思，马上就明白这里是派出所，田秀是处理他的打架案子的民警，贸然相认对田秀不好，容易让人联想到办案徇情。

    认出是田秀，陈观心里也就豁然开朗了，明白了为什么zhè gè 案子处理的这么快、让他这么满意了。

    陈观言不发，飞快地在调解协议上签上自己的名字，递给了田秀。

    田秀接过调解协议后，又从档案袋里取出沓钱，数了遍，拿过张稿纸，对陈观说到：“按照调解协议，包括住院费在内，次性给你补偿3000元钱。昨天已经给你了1000元，这是剩下的2000元，请你打个收到条，签上名字，按上指印。”

    陈观打完收条，按上指印，田秀把调解协议给了他份，这才把收条和另份调解协议装进档案袋，放进抽屉，把2000元递给了陈观。

    接着，田秀锁好抽屉，起来，领着陈观去取寄存在派出所的行李。

    行李寄存在派出所户籍室里，陈观跟着田秀到了户籍室，拿行李，走出派出所门口，这才转身看了眼田秀，说了句：“你欠我的那块橡皮不用还了，两清了！”

    田秀再也装不下去了，下就笑了，两个酒窝颤悠悠的，张嘴jiù shì 句：“去死吧！大赖皮！”

    说完，田秀慌忙伸手捂住了嘴，看了看周围没人，这才又低声说道：“中午请我吃饭，东关回民牛肉汤！”

    说完，田秀就转身向办公室走去。刚到门口，就看见张海鹏在窗前凝视着远去的陈观，登时就柳眉倒竖：“张海鹏，你在看啥呢？”

    张海鹏没有转身，阴阳怪气地说到：“我在看世界上到底有没有土鸡变凤凰的事情。”

    田秀气的说了句“神经病”，就走到自己的办公桌前坐下，开始整理内务了。

    陈观离开派出所后，想想田秀说中午请她喝牛肉汤，眼见是上午不能离开县城了，也不着急了，又拐到了长途汽车，把行李寄存到汽车的寄存处，这才把档案送到大分办交给了张主任，然后出了政府大院，在街上边看边走，朝着东关的回民牛肉汤馆走去。

    zhè gè 时候正是三夏大忙季节，许在县城打工、做生意的都回家收麦了，街道上相对比较冷清。陈观路走来，闲闲散散的，就象到县城旅游样。

    明水东关回民牛肉汤非常有名。不光是明水城的人爱喝，乡下进城办事的也爱喝，就连水泉市来明水检查工作的干部们到明水后般早上都要来喝牛肉汤，标准的老字号、明水特色。

    陈观消消停停地走到东关回民牛肉汤馆后，找了个靠窗的桌子坐下，等田秀到来。

    zhè gè 时候传呼机早已流行了，大砖头样的大哥大都有点过时，省城开始出现摩托罗拉、爱立信掌中宝等小巧的手机了，不过卖的很贵。明水是偏远小县，通讯设施落后，流行的还是传呼机。可惜陈观没有问田秀要传呼机号，只能坐在那里傻等。

    到了中午12点10分，田秀骑着辆红色踏板摩托车过来了。陈观迎到饭店门外，帮着田秀把摩托车停好，块回到饭店的座位上坐下。

    田秀是下班后直接过来的，依然是身警服，只不过肩上披了块白色的轻纱，防晒用的，越发显得英姿飒飒。

    高中同桌三年，陈观对田秀太熟悉了，熟悉得都已经无视田秀的长相了。现在重新打量，陈观才发现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这田秀原来竟然如此的美丽！

    见陈观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看，田秀的脸上下子就飞上了两朵桃花，嗔怪到：“看什么看？同桌三年还没有看够？”

    陈观摇摇头：“我死活就弄不清楚，当年那个爱哭鼻子、不理人的黄毛丫头和今天的美女警花有什么guān xì 。”

    田秀微微笑，低声说到：“没什么啊？你考上了中原大学，我没考好，只能上中专制的警校。两年毕业后分回明水公安局，在城管派出所当了警察。”

    上高中时陈观就知道田秀父亲是龙湾镇派出所长，母亲是龙湾税所的，和自己的父母都是农民相比，差距很大。因此，高中三年，陈观只是埋头学习，根本就没有象别的男同学那样，给女生献殷勤、递纸条。不过高中生不是小学生和初中生，用不着在桌子上划线，学习上的互相bāng zhù 还是有的。陈观星期天回家返校时，还经常给田秀捎点核桃、柿饼、瓜果之类的吃食，两个人相处的还是不错的。只不过陈观上大学走后就没有再见到田秀，也没有联系过。

    陈观就问田秀的父母还在龙湾工作不？

    田秀回答说她父亲提拔了，当了明水公安局副局长。母亲调回县城了，在税务局上班。现在家人都住在城里，不在龙湾了。

    田秀说完，反问到：“说说你吧，你可是龙湾乡中的骄傲，当年高考成绩那么好。哎，怎么就分回明水了呢？”

    陈观最烦别人问zhè gè 了，没想到田秀和他太熟，哪壶不开提哪壶，专门问了这句。

    陈观苦笑下：“没门路、没bàn fǎ ，不回明水回哪里啊？”

    说完，想想，陈观又补充了句：“今年大学生分配原则是下基层，从哪里来到哪里去。省城原则上不留外地考生。只有特别yōu xiù 的学生干部才有可能留省城。”

    前面句是实话，后面句也是实话，但是有点像管毕业分配的老师讲的道理。谁都知道，只要有bàn fǎ 就能留省城，不定非得是什么特别yōu xiù 的学生干部。

    田秀不再问zhè gè 问题了，低下头，喝了口水，垂下眼帘，不经意间又问了句：“你个人回来了，大学时谈的女朋友没有跟着回来？”

    陈观自嘲地笑笑：“就我这挫样，还能在大学混来女朋友？我是眼睁睁地看着别人成双对，心只读圣贤书，孑然身，了无牵挂。”

    田秀下就笑了，说陈观贫嘴。

    陈观说完，顺嘴就问田秀对象在哪里上班。

    田秀回答说自己忙着熟悉业务，没kǎo lǜ 个人问题。但是天天有人介绍，烦的很。

    明水偏僻，与外面联系仅有条公路，经济不发达不说，连青年男女找对象的局限性也很大。明水人自嘲说这是肥水不流外人田、自产自销。

    陈观在省城的大学校园里是个来自深山区、没有任何背景、很难得到女孩子青睐的穷学生。回到明水就不样了，小县城，大学毕业，有固定的工作，显然jiù shì 女孩子们找对象的热门人选。

    明水人守旧，恋家，祖祖辈辈生活在这里，绝大数人也没有走出明水到外地发展的想法，找个对象，平平安安过日子，是明水人最现实的想法。因此，明水年轻人般都找对象早、结婚早，年轻人到了二十四、五岁还不结婚，那jiù shì 老大难了，家人都会吃饭不香、睡觉不甜的。

    明水没有大型的工商企业，就业困难，过去绝大数干部都是头沉，jiù shì 男人在外工作，媳妇领着孩子在家种地。后来有了农转非政策，头沉的情况才明显减少。但是，吃了商品粮的家属们很都没有工作，任务jiù shì 在家里做饭。因为zhè gè 原因，明水和水泉、省城这些大城市不样，人们对家是不是农村的没有太大的排斥感。

    陈观刚回来，没有意识到这点，大分办的杨阿姨心里就很有数，这才迫不及待地要给陈观介绍对象。

    陈观是这样，田秀不用说，家庭条件在明水算是很好的了，人又这么漂亮，工作又好，要是没人追才鬼了呢！

    田秀和陈观样，都是73年出生的，今年22岁。

    年轻人，老同学，这jiàn miàn 说话就无所顾忌，互相问完对方现在的情况，两个人接着就开始说当年的老师的情况和同学的情况。

    正说着呢，牛肉汤端上来了，里面放着用牛油熬制的辣子，上面飘着葱花，红绿相间，煞是好看，闻着还有股淡淡的中草药味。

    个竹子编成的小框里放着饭店赠送随汤赠送的两块石子馍，洁白焦脆，面香扑鼻。

    汤好，馍好，难怪这家牛肉汤馆长盛不衰了。

    陈观的食欲下子就被调动起来了，

    两个人边吃边说，丝毫不顾及店里还有其它的顾客。

    吃完饭，陈观出了身大汗，田秀的额头上也是亮晶晶的。

    陈观笑着说：“现在真不是喝牛肉汤的时候，太热了。不过也好，出了身透汗，相当于跑步锻炼了。”

    陈观应该说相当于蒸桑拿的，可惜他刚走出校门，没洗过桑拿浴，不知道用桑拿浴来比喻。

    田秀本来脸色就有红似白，喝完牛肉汤，出了汗，脸色越发的灿若云霞。

    看陈观头汗，田秀抿嘴笑：“我记得高三的时候，有天中午，某人去食堂晚了，没吃上饭，下午上课时肚子咕咕直叫，说是要是有碗县城东关回民牛肉汤馆的牛肉汤喝，就幸福了，考不上大学都无怨言。”

    陈观想，还真有此事，难得田秀记得这么清楚，心里颤，没来由就感动了把。

    走出饭店，田秀问陈观接下来有什么dǎ suàn 。

    陈观回答说大分办让八月初来问分配消息，在县城呆着也没意思，先回家看看，把行李带回家，县城也没地方放。

    田秀想了想说，回家问问她爸爸，看认识大分办的人不。如果认识，可以bāng zhù 问问。八月初的时候，陈观可以到龙湾镇上给她打电话，看分配结果出来没，免得跑冤枉路。

    陈观听就说田秀够意思，早知道田秀在城管派出所上班，回来前就打个电话，让田秀去接，也省得莫名其妙的打架。

    田秀下就笑了，脸色也变得绯红绯红，说是打的好，要不是这顿打，陈观的鼻孔都朝到天上去了，哪里还能看得见当年的高中同学。

    这还真不冤枉他！陈观上大学后，田秀开始还给他写过两封信，但是他没有回。那个时候陈观并不是觉得田秀家比他家条件好、高不可攀，而是觉得省城距离水泉很远、距离明水远，互相写信联系没意思，还是老老实实勤工俭学、认真上课、泡图书馆实在。没想到，绕来绕去，他又回到了明水，又见到了田秀。

    陈观心里忽然就萌生了个想法，觉得和田秀知根知底，要是能追上的话，应该是理想的佳偶了！

    有了zhè gè 想法，陈观再看田秀就觉得不好意思了，没来由脸就红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