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话 作者:豫西山人

    陈观扛着包袱、拖着行李箱，风尘仆仆地走出了明水城长途汽车。他正想大喊声“我胡汉三回来了”，就被几个拉客的中年妇女给拦住了。

    几个老女人七嘴八舌的撺掇着要陈观跟她们走，说什么房间干净、卫生、还有彩电，价格便宜。要特殊服务也行，妹子年轻、漂亮，保险让他连住几天不想走。

    陈观虽然是个刚出校门的大学生，但他清楚，长途汽车附近的小旅馆，何止是条件简陋，简直是藏污纳垢，年轻漂亮的妹子不，声雄体壮的大妈倒是不少，为身体、为钞票，都是少去为妙。

    大夏天的，陈观扛着行李包袱，本身就热的心烦，不愿被这几个女的纠缠，说了声“让开，我不住店”，两臂使劲，就要夺路而走。

    谁知个肤色黝黑、矮胖矮胖的拉客的中年妇女正抓着陈观的胳膊撕扯呢，没有提防陈观突然用力挣脱，屁股坐到了地上。

    这下完了，其它几个妇女起哄了，连声咋呼：“快来人啊，打人了！”“快来人啊，打人了！”

    每个拉客的妇女都有男同伙，躲在边看着呢！这见同伴叫喊，全都跑了过来，把陈观给围了起来。紧接着就有人鼓噪，说是陈观打伤了人，得赶紧送医院检查！

    这下，是个明眼人都能看出来，陈观被这群吃车的混混讹上了！

    个30岁、留着小胡子的男人从屁股坐到地上的黑胖女人身边了起来，走到陈观跟前，三角眼把陈观从上到下打量了遍，然后说到：“xiōng dì ，你揽下大祸事了！我刚才看了，张二嫂的尾巴骨摔断了，这可是辈子残疾的大事儿！说吧，想私了还是公了？”

    私了，自然是赔上笔钱，陈观身上的钱都是勤工俭学来的，不想便宜这帮人；公了，只怕这帮人与派出所有勾结，是难以脱身。何况，陈观是个不受欺负的脾气，哪里会接小胡子的话！

    当下陈观眼睛眯，冷冷地说到：“她强拉我的行李，自己摔倒，与我何干？那叫咎由自取！”

    小胡子下就恼了，往手心里吐了口唾沫：“哟呵，给老子耍光棍不是？我看你是欠揍！”

    说完，小胡子伸手就朝陈观脸上打来。

    陈观从小在大山里生活，十三、四岁就开始上山挑柴，身体素质很好。上大学后虽然靠勤工俭学度日，但伙食比家里要好的，空闲时还跟着体育教研室的老师练散打，虽然是业余水平，但应付几个混混还是手到擒来。

    小胡子只是看着凶恶，其实拳头上没啥lì qì 。陈观把头偏，jiǎo bù 动，就让过了小胡子直冲过来的拳头，接下来抬腿脚踢在了小胡子的腹部，疼的他捂着肚子弯下了腰。

    既然动手了，陈观也不客气，顺手放下了包袱和行李箱，个向后滑步，捏起空心拳，前后摆在胸前，拿起了散打的格斗架势：“想打架？来，我正好练练手，出出闷气！”

    陈观的意思是要吓唬住他们，并不是要真打，那样会惹大麻烦的。陈观刚出校门，还没有到明水县人事局大分办报到呢，绝对不愿意惹祸上身！

    可这帮人都是泼皮混混，打架不要命，狠着呢！陈观话音刚落，群八、九个男男女女就扑上来了。

    真是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几个妇女有的抱腿，有的抱胳膊，拉扯着陈观让男人们打，把陈观搞的很被动；几个混混也毫不客气，拳头像雨点样落在陈观身上，短袖扣子被撕掉了，脸上也挨了几下，鼻青脸肿，连陈观装在裤子兜里的20元钱也在混乱中被掏走了。

    陈观本来是不打女人的，但挨了几拳之后，他也发狠了，再也不管什么男人女人了，声虎吼，放手搏击！在散打队里学的什么蹬、踹、鞭、勾、摆全都使了出来，会儿工夫，八、九个男女就躺倒地。只不过陈观打的有学问，只打胸部、腹部，不打脸，这些人个个都弯腰坐到了地上，脸上却丝伤痕都没有。反而陈观脸上挨了几拳，看着像是受了不轻的伤。

    泼皮混混打架斗殴，那都是耍光棍，沾光的时候往死里打，吃亏的时候就耍无赖，撒泼打滚。

    几个女人坐在地上哭天抢地，不停地喊着jiù mìng 啊、快报警啊、打死人了！

    明水城地处伏牛山深处，没有机场、没有铁路，对外交通靠的jiù shì 公路。长途汽车流动人口，好事的人也。象这样的打架的事情最能吸引看客们的目光，也最容易成为县城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就这会儿工夫，看打架的人就围了上来，其中就有人跑到车问事处打电话报警。

    “让开！让开！有什么好看的？”

    车保卫科的人终于来了！

    见保卫科的人来了，围观的人群闪开了条缝，让他们进去。

    那个黑胖女人坐在陈观的行李箱子上，生怕陈观跑了，看到保卫科的人来了，就嚎啕哭叫：“李科长，你可得给我做主啊，我被人欺负了啊！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小臭流氓，摸了我的屁股抓了我的奶啊！我不让他摸，他打我啊！我骨折了，疼的要死，要住院检查啊！”

    另外个女人随声附和：“李科长啊，这臭小子jiù shì 个色狼啊！摸了张二嫂还不算，还拧了我的屁股，还说要和我睡觉，问我少钱晚上。天爷啊，我算是倒了八辈子霉了，没脸活人了啊！”

    得，陈观成了占女人便宜的流氓了！

    车保卫科的人和这些接拉客的人都熟悉，说不定还沾亲带故，不然这些混混在车就做不成生意、坑不了人！这不，保卫科的人来，这帮泼皮混混就开始了又波表演。

    是个傻子都能看出是这帮混混仗着人势众群殴陈观，没有占上便宜，偏偏车保卫科的李科长却视而不见！只见他弯下腰，伸出食指挨个试了试几个躺在地上的混混们的鼻息，见没有大事，就起来对跟来的两个车保卫科的人说到：“这是流氓滋事！把他带到保卫科去，录口供，再让证人们提供证明材料，会儿连人带材料起交给派出所！其它人都散了，大热天的也不怕晒，看什么看？”

    看热闹的人在李科长的吼声中哄而散！

    两个车保卫科的人左右，扭住了陈观的胳膊，另外两个拿上陈观的行李箱和包袱，就要朝车内的保卫科走去。

    陈观心里清亮，这保卫科绝对不能去！姓李的科长句“把他带到保卫科去”，jiù shì 往他头上扣了“流氓滋事”的罪名！再让这些“证人”们提供证明材料，把水搅浑，自己就加难以辩白！搞不好，在保卫科里挨打还不能还手，那可就亏大发了。

    陈观当即声大喝：“明明是他们围殴我，怎么就变成我流氓滋事！我是刚分来的大学生！我不去保卫科，我要到派出所去告你们，到县委去告你们！”

    陈观这声大喝，霎时间让乱哄哄的场面静了下来。

    这是1995年7月。陈观刚刚大学毕业，学校按照从哪里来到哪里去的原则，把陈观分回了他的故乡水泉市，结果水泉市人事局大中专毕业生分配办公室又把他扔回了老家明水县。这年头，想分好工作就得早“做工作”，在学校活动，就能留在省城，在水泉活动，就能留在水泉。但陈观家里困难，父母都是山里人，连学费都给他缴不起，别提拿钱运作了。所以，陈观只能乖乖的带着行李回明水县城。

    这年头，大学生虽然没有前些年那么金贵，但还算得上天之骄子，明水城年也分不回来几个本科生，分回来的基本上都是专科生。陈观这喊，等于是亮明了身份，让保卫科zhè gè 姓李的科长心有顾忌，最起码不能下黑手打他！

    混车、混码头的都是老油子，李科长听了陈观的话，脸狐疑，再次上上下下把陈观打量了遍，然后问到：“你说你是刚分到明水城来的大学生，可有什么凭证？”

    陈观说到：“我有水泉市人事局的介绍信！”

    明水是个县，交通局也只是个科级单位。运输公司是交通局的二级机构，股级单位。汽车又是运输公司的下设部门，保卫科是汽车的内设机构，其实什么级别也不是。“李科长”也只是这些泼皮无赖和保卫科的小兵们喊着胡闹的。zhè gè 李科长叫李保卫，今年42岁，中等个子，原来是司机。后来巴结上了长，当了保卫科长。时间长了，就成人精了。

    刚开始的时候，李保卫确实是想把陈观弄到保卫科去，想连吓唬带打、讹笔钱。因此，他才口咬定这是流氓滋事。

    听陈观喊着说自己是分回明水的大学生，李保卫心里就犯怵了。他知道陈观说的八成是真的。如果是真的，那就不能再想着讹钱了，得kǎo lǜ 收场了。明水城太小了，他的车保卫科小，经不起折腾！

    李保卫没有要陈观的行政介绍信，他不想弄的太清楚。

    小胡子伙都是拉客宰人的混混，要钱不要命。陈观喊，小胡子顾不着身上的伤痛，起来跟着就喊：“你是大学生，老子还是博士呢？看你那穷酸样，还敢冒充大学生。走，到保卫科去！”

    小胡子是怕到手的钱飞了，梦想着到保卫科再狠狠地讹诈下陈观，看到底能敲出点油水不能。

    李保卫正要喝止小胡子呢，却听不远处传来了警笛声，马上和小胡子对视了眼，接着就对陈观说到：“hā hā，对不起，原来是分回来的大学生，欢迎你！我马上送你到派出所去，到派出所调解你和这几个人的纠纷。”

    就这几句话，小胡子那帮人马上就要开溜了。

    车接拉客的不怕保卫科，怕警察！

    陈观被两个车保卫科的人左右挟持着，见小胡子要跑，双臂抖，挣脱了两个保卫人员的挟持，扑过去抓住了小胡子。

    等警车开到的时候，其他人全都哄而散了。车前的空地上只剩下了车保卫科的几个人和扭在起的小胡子和陈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