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6 部分
后宫甄嬛传17+番外 作者:肉书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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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勉强笑道:“单凭一个璎珞也说不了什么,许是槿汐丢了正好叫李长捡着,打算日后还她的。”
端妃抚着胸口的项圈只是默然,皇后道:“单凭一个璎珞是说不出什么,可是柳叶合心是什么意思,想必莞妃心里也清楚。这事既已露了端倪,本宫就不能坐视不理。今日既然来了,为免落人口实,也为了彻查,少不得槿汐的居处是要好好搜一搜了。”
我大惊失色,忙按捺住赔笑道:“槿汐是臣妾身边的人,这事就不劳皇后动手,臣妾来做就是。”
皇后宁和一笑,眉梢眼角皆是安慰的神色,口气亦温和,“你有了身孕怎么好做这样的事?然则莞妃你也要避嫌才是啊!”说罢容不得我反驳,雷厉风行道:“剪秋、绘春,就由你们领着人去把崔槿汐的居处搜一搜,不要错失,也不容放过。”剪秋干脆利落答了个“是”,转向便去。
皇后朝我关切道:“你是有身子的人快坐着吧,一切且看剪秋她们查出什么来再论。”
心里汹涌着无尽的恨与怒,我在玄凌处得到的宠遇,在太后面前得到的赞誉使皇后不敢对我轻举妄动。她何尝不明白,能从甘露寺的佛衣檀香中归来的我必定不再是从前的我,若不能一举彻底扳倒我,她是不会轻易动手的,我亦如是。
朱宜修与我,就如虎视眈眈的两头猛兽,各自小心翼翼地对峙,没有十全把握之前谁也不会轻易扑上去咬住对方的咽喉。可是谁都不会善罢甘休,我们在面对时每一次都是微笑的,慈和或谦卑,隐藏好自己锋利的齿爪。其实哪里掩藏得住,恨与爱,都是最深刻的欲望,被磨成想要置人于死地的力气。
此刻,我们唯一能做的,是先削弱对方的力量。如同,我不动声色地将祺嫔禁足一般。而皇后此时的目标,正是被我视如心腹和臂膀的槿汐以及与槿汐息息相关的李长。
我没有抖落自己的慌张,只是沉静地坐着,一如我身边的端妃,不带任何表情地缓缓喝着茶盏中碧色盈盈的碧螺春,一口又一口,在茶水的苦涩清香里想着如何应对。
不过一盏茶时分,剪秋和绘春出来了,带着诡秘而兴奋的笑容,屈膝行礼道:“都在这里,请皇后娘娘过目。”
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彩锦如意六角小盒子,皇后迅速地打开瞄了一眼,“啪”地盖上,震得耳上的雪花黑耀石镶金坠跳了两跳。她皱眉道:“当真是秽乱后宫,你们也瞧一瞧吧。”端刀默然看了一眼,依旧雕塑似的坐着,敬妃瞥了一眼就闹了个大红脸,“这。。。。。。”了两声终于还是说不下去。我打开盒盖,里面堆叠着几帕柔软的丝巾,丝巾里头包着几样东西。我脸上火烧似的烫起来,心里沉重地叹息了一声。不要说人赃并获,单单这些东西,槿汐又如何张得开嘴辩解呢。
皇后垂着眼睑思量片刻,缓缓道:“既然搜出来了,那么也怨不得本宫要按宫规处置。”皇后悠悠叹息了一句,仿佛很是不忍的样子,“莞妃,本宫不是要怪罪你,也不是说你不会约束宫人,你怀着身孕难免顾不到这样多,且你又年轻没见过世面,怎么晓得这样的东西。”皇后痛心疾首,“一个李长一个崔槿汐都是宫里的老人儿了,怎么倒生出这些事来,叫人怎么说才好呢。为防上行下效,宫闱大乱,本宫也忍不得要处置他们了。”
我起身恳求道:“臣妾冒昧恳求皇后,槿汐再如何说也是臣妾身边的人,不如交给臣妾处置吧。”
皇后微眯了双眼,眉毛曲折成新月弯钩的弧度,正色道:“莞妃这话就差了,莞妃身边的人也是这后宫里头的人。既是后宫里的人,就没有本宫不管的道理。何况崔槿汐交由莞妃教训了,那么李长呢。他们俩一个是莞妃身边的掌事宫女,一个是皇上身边的首领内监,若各自悄悄处置,宫里的人就没了规矩。”她意味深长地望着我,忽而笑了,“在宫中服侍的人必得自身检点,存天理,灭人欲,才能安心侍主,否则不知要生出多少乱子来。莞妃是皇上和太后都夸赞过的贤德之妃,必然会以大局为重的,是不是?”
我面红耳赤,被噎得几乎说不出话来,只得蜷紧手指,报以同样客套而雍容的微笑,“是。娘娘是太后和皇上眼中的贤后,为后宫众人所敬仰,相信娘娘一定会秉公办理,既保住皇家颜面,又能清肃后宫。”
皇后清淡微笑,那笑容完美得没有一丝瑕疵,“这个自然,本宫身为后宫之主,怎能不秉公办理以安人心。莞妃,你且好好养胎吧。”
我明知多说无益,只得缓和了福气,肃一肃道:“恭送皇后娘娘。”
礼罢,皇后等人已经走远了,浣碧忙扶着我起来。
我神情如被冰霜结住,冷然道:“很好!”
浣碧嗫嚅道:“小姐可是气糊涂了?快进去歇一歇吧。”
我支着腰稳稳站住,道:“槿汐和李长在一起--皇后果然耐不住了!”
浣碧咬着唇忧色满面,“小姐不怕么?”
“怕?”我冷笑一声,“我若是害怕,若是由着她拉下了槿汐,下一个被带走的人或许就是你,再是我自己,一个也跑不掉!”
浣碧焦急道:“槿汐被关起来了,事情闹得这样大可如何是好?”她忧心不已,“这事一传出去,不仅槿汐没法做人,连小姐您的清誉也会。。。。。。”
“这事一定会被传出去,且不说皇后有心,后宫里嫉恨柔仪殿的人还少么?!马不得闹出多少事端来呢!”我心中激荡,厉声道:“你可听见皇后说‘秽乱后宫’这四个字,这是何等大的罪名!都到了这个时候了,是我的清誉要紧,还是槿汐的性命要紧?!”我暗暗吸一口气,缓缓放松捏得紧张的指节,无论是为了与槿汐多年的情分,还是为了自己,我都要保住槿汐,保住这个陪伴我起起落落同甘共苦多年的女子。
第二十七章 逆风如解意
午膳过后时分,闻得外头树叶被风吹起簌簌细碎的碰撞声,玄凌已经迈了进来。浣碧忙扶着我起身去迎,我因有着身孕,私底下与玄凌相见也不过是肃一肃罢了,他已经伸手扶住我的手臂,笑意浅浅,“月份大了身子不便,就不必到宫门前来迎了。”
李长因罪拘囚,已不在玄凌身边侍奉了,换了是李长的徒弟小厦子在后头执着拂尘跟随,我暗暗惊心,皇后不做则已,一做真当是雷厉风行。我只作不见,与玄凌携了手进内殿去。
小厦子初次当差难免有些生疏,低着头一个不当心走快了一步,差点碰上玄凌的袍角,玄凌颇有不悦之色,皱眉呵斥道:“你见你师傅当差也不是头一日了,怎么自己就毛手毛脚起来。”
我见小厦子眼圈微红,想是为了他师傅的事刚哭过,眼睛只差揉成了桃子,忙笑道:“小厦子才几岁,皇上也跟他治气?多历练着就好了。”
小厦子窘得退了两步,差点又绊到身后的小内监身上,玄凌愈发不悦,道:“李长不在,这些人就像失了规矩一样,没有一样是做得好的。--说起来朕就生气,仪元殿供的水不是七分烫的,不是冷了就是热得烫嘴,书架子上的书原本都是拿枫叶做书签的,他们倒好,竟给夹上了香樟叶子了。樟叶那样厚,又有一股子气味,怎能夹在书里?真真是一群糊涂东西。”
“一群好马也得识途老马带着才走得平稳顺畅,何况他们这些向来听吩咐做事的人。现下李长做错了事被拘着,他们自然都像无头苍蝇一般乱转了。”我抿嘴一笑,舒展了广袖从缠丝白玛瑙碟子里抓了一把新鲜菊花瓣在茶蛊里,洒上冰糖碎,用刚煮开的沸水浇了上去,待凉上一凉,又兑了些许冷水,方含笑婉声道:“臣妾现冲的菊花茶,皇上试试可还能入口?七分烫的。”
玄凌抿了一口,方才缓和神色。我笑得浅淡而柔婉,指着窗下的菊花道:“如今入秋,喝菊花是最当时令了。”
玄凌望一眼菊花,笑道:“是开菊花的时候了,仿佛里头谁是很喜欢菊花的。”
我微微一怔,旋即道:“是眉姐姐。”
玄凌以手覆额,笑道:“是朕糊涂了。从前她住的地方就叫存菊堂,朕前两天还叫人捧了新开的菊花去棠梨宫给她赏玩。”玄凌抚一抚我的额头,笑色柔和若新雨后柔波荡迭的湖面,“皇后才告诉朕李长和崔槿汐的事,腾怕你难过忙赶过来了。崔槿汐的事与你无关,你别太往心里去才好。”
我听他如是说,不觉忧色大显,微微低下了头,抹珠芙蓉晶的抹额上垂下细碎的水晶圆珠,冰凉光滑地拂过,眉间心头亦慢慢滋生出一股凉意来。我颇有委屈之色,“诚如皇后娘娘所说,臣妾有孕后心有余而力不及,不会责怪臣妾。可是没有约束好宫人,到底是臣妾的不是。”
玄凌叹道:“若如你所说,李长是自幼在朕身边服侍的人,朕不是更不会管教约束了?他们自己做错的事,朕与你也是无可奈何。”玄凌见我颇有怏怏之色,靠近我柔声道:“槿汐是你身边一向得力的人,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既是她的不是,也削了你的颜面。朕就怕你吃心才急急赶来了看你,你别叫朕担心。”
我心中如猫爪挠着一样,勉力微笑道:“是。臣妾如何敢让皇上忧心烦恼。只是出了这样的事,臣妾心里半点着落也没有。”
玄凌爱怜地抚着我高高隆起的肚子,握住我的手轻轻耳语:“如今你有着身孕,什么事都要以身孕要紧。皇后身子见好,后宫的事就交由她看着。话说回来,你若真舍不得崔槿汐,朕叫内务府再给你挑更好的来。”
我听他的口风一时也帮不得什么,少不得耐着性子敷衍过去了。一时一同用过晚膳,徐进良又着人送来了绿头牌请“翻牌子”,玄凌好生安慰了我良久,择了滟常在的牌子,也去了绿霓居。
我驻足宫门外目送玄凌走远了,才进了宫苑。此际扑面的秋风已有了瑟瑟之意,八月入秋的时节总让人不觉有凄惶之意。我静一静急乱的神思,镇定道:“更衣梳妆,咱们去玉照宫。”
一边花宜急切不已,拉住我的衣袖道:“娘娘方才怎么不开口求求皇上,如今能压住皇后的只有皇上了,若娘娘去求情或许还能求得皇上宽恕槿汐。”
我恻然摇头道:“皇后有备而来,切切实实拿住了把柄,又有宫规压着,只怕皇上也不能说什么。若本宫去求,皇后正好请君入瓮,治本宫一个庇护纵容之罪。”
花宜伤心茫然,道:“那要如何是好呢?若娘娘也被牵连,就更没人可以救槿汐了。”
当下也不多言,草草梳洗一番,就吩咐轿辇往玉照宫去。
方行至上林苑,我转首问跟着的小允子,“可打听到了槿汐现在哪里?”
小允子略略踌躇,还是每件事:“暂且被拘在暴室。”
我沉吟须臾,道:“掉头,咱们去暴室。”
小允子唬了一跳,忙赔笑劝阻道:“暴室那地方闷热异常。娘娘现怀着身孕怎么能去那儿呢?还是避忌着点好。”
我不以为然,拨着耳坠子上的明珠,徐徐道:“本宫连冷宫也出入许多回了,区区一个暴室有什么可要避忌的。”
小允子再三劝道:“奴才晓得娘娘担心槿汐,要不奴才去为娘娘走一趟吧。若皇后知道了娘娘亲自去看槿汐,不知道又要生出多少是非了。”
我轻蹙蛾眉,睨他一眼道:“愈发啰嗦,本宫亲自去看她,自是有话要问她,你且带路就是。若皇后要怪罪,自有本宫一力承担。”
小允子若着脸躬身道:“实在不是奴才要多嘴,暴室苦热难耐,娘娘怀着身孕本来就辛苦。即使不为自己打算,也要替小皇子挡一挡暴室的煞气啊。”
我低头温婉一笑,抚摸着肚子道:“若连这点闷热也受不住,如何做我甄嬛的孩儿。只管去就是。”
我既执着心意,小允子如何还敢再劝,只得引着轿辇往永巷深处走。暴室便在永巷的尽头,几所并排低矮的平房相连,似一只沉默的巨兽虎视眈眈地掩伏在黑夜之中。我扶着浣碧的手下来,只觉得一股热气烘烘扑面而来。浣碧诧异道:“这里倒这样暖和!”
暴室又叫曝室,属掖庭令管辖,其职责是织作染练,故取暴晒为名,后来宫人有罪者都幽禁于此室,多执舂米等苦役,因而亦称暴室狱。
在外头还只觉得暖,然而一踏入暴室,便觉得有薄薄的汗意沁出。暴室内打扫得很干净,几乎可以用纤尘不染来形容。每间平房皆被铁栏杆隔开成数间住人,虽然还在初秋,地上却铺着极厚的稻草,连一边的被褥也皆是冬日用的厚被,由于室内干燥,便蒸得满室都是稻草的枯香气味。
浣碧搀着我的手不觉道:“这里这样热,怎么还用这么厚的被褥呢?”
小允子眉毛也不敢抬一下,只幽幽吁了口气。我蹙眉不已,怜悯道:“用这么厚的被褥和干草也是暴室刑罚的一种。本就苦热,这样更要捂出一身痱子来了。”
如此一来,我愈发担心槿汐了。此时暴室里极静,空无一人。只远远听见哪里传来舂米的声音。
小允子眉眼间皆是戚戚悯色,一路引着我向前走去。后头是一间极大的似仓库一般的屋子,酷热难当。只站上一小会儿便汗如浆出,库房里站着一群布衣荆钗的女子,执着木杵手起手落,在石臼里把打下的谷子舂下壳来,剩下雪白的米粒便是常吃的白米。
舂米是极辛苦的活,朝中官僚臣属若犯大罪,妻女皆没宫廷为婢,一般皆充当米劳役,专称“舂婢”。唐时元载当了十八年宰相,后来因罪没官,其妻女成了“舂婢”,无不凄凉叹道:“不如死也。”可见舂米劳作的繁重。甚至汉高祖的吕后深恶宠妃戚夫人,也曾逐她日夜舂米不休,以致戚夫人日夜悲泣,生不如死。
小允子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压低声音道:“凡入暴室者,无论内监宫女,每日只睡两个时辰,余下的时间都要舂米不止。若有懈怠。。。。。。”
小允子话未出口,却听响亮的一声鞭子响,着r时几乎能听到皮r爆裂的声音,有壮妇叉腰呵斥的厉声:“贱骨头,到了这里还想偷懒么?!”那女子吃不得痛,垂脸嘤嘤哭泣起来,才哭了两声,又有两鞭子下来,斥骂道:“娇滴滴哭什么?有哭的功夫不会多舂两斗米么?还以为自己多尊贵呢!”
暴室苦热不说,还要做如此辛苦的重活,鞭责不断,难怪凡有宫人入暴室者,不出三五月都命殒于此。如此一想,我愈加焦急,小允子看我眼色,忙去那壮妇耳边低语了几句。
那壮妇满脸堆笑迎上来,毕恭毕敬道:“奴婢不晓得是莞妃娘娘来了,给娘娘请安。”又诚惶诚恐道:“掖庭令不在,奴婢是看管暴室这些罪妇的,要不奴婢去请掖庭令来陪娘娘说话?”
库房内闷热得紧,我被她身上的酸臭的汗味一冲,愈发觉得头昏,勉力笑道:“那也不用,本宫不过是顺路过来瞧瞧,既然你是看管罪妇的,本宫就只问你。有个叫崔槿汐的--”
她的笑满得几乎要滴下来,忙道:“有,有,才来了两天功夫,正在里头舂米呢。”她小心觑着我的脸色,“娘娘可要见她?”
我笑吟吟道:“姑姑瞧方不方便吧。”
她j啄米似的应声道:“方便、方便。”说罢从人群深处拉出一个蓬头垢面的女子到我面前,恭声道:“娘娘慢慢说话,奴婢去看着那些人。”
见她走远,我一把拉住槿汐的手,急切道:“槿汐,你还好吧?”
槿汐也不说话,只慢慢屈身软了下去,悲泣道:“是奴婢不好,连累了娘娘被人笑话,奴婢无脸再见娘娘了。”
我一伸手摸到她满脸是泪,一惊之下也不由得悲从中来。槿汐生性刚毅,从未见过她有过一分软弱,她永远是清醒而理智的。此刻她如此悲伤,一来是怕牵连我,二来她与李长之事到底不甚名誉,如今闹到满城风雨,人人当作茶余饭后的笑话,她一向要强,如何能忍受。我吃力弯下腰身,手心抚过她急剧消瘦后奇凸的背脊,心疼道:“你放心,若连累了我我如何还能来看你。倒是你,都是当年一心为我才会到今日这地,总是我对不住你。”想是这两日劳苦伤心,槿汐手背上青筋暴起如小蛇,我拉住她道:“你别急,我总想法子救你。”
槿汐摇头,一脸平静到底的绝望,“娘娘有着身子何苦再为奴婢c心,奴婢自知此事一旦事发必定不得善果,何况又是落到皇后手中。即便娘娘救了奴婢出去,奴婢又要如何做人?不如在这里自生自灭罢了。”
我为她撩开蓬乱的头发,沉声道:“槿汐,从前都是你劝我,如今换我劝你,死是最容易不过的事,一脖子吊上去也就完了。然而,若是这样死了,不仅亲者痛仇者快,更是为了别人死的,最不值得。”我霍然站起身,字字落如磐石,“以我们多年情分,你信我。”
槿汐的眼神微微涣散,口中道:“奴婢相信。”我明白她的怀疑,连我自己也并没有十足的把握。她的目光关怀温暖一如往日,“娘娘千金之躯,不必再来暴室看望奴婢了,奴婢自会保重。”
我心下一酸,颔首道:“我知道,你可晓得李长如今在哪里?”
槿汐凄微一笑,“左不过和奴婢一样受罪罢了。若不是奴婢,他也还好好做他的总领内监。”长时间的劳作加上火热,槿汐的嘴唇干裂渗出血来,像在唇上开了一朵无比娇艳夺目的红梅,“原本也不作他想,不过是彼此利用彼此依靠过下去罢了。如今这事闹将起来。。。。。。”她微一沉吟,竟露出一点笑容,“说句不怕娘娘笑话的话,那一日李长如何也不肯供出奴婢来,不知怎的,倒也觉得有几分真心了。”
她的话,惊起我心底隐秘的真情眷眷,口中只道:“患难见真情是最难得的。”
“是啊!”槿汐感叹道:“奴婢从前见娘娘与。。。。。。”她噤声,停一停道:“总以为是郎才女貌一对璧人罢了,如今自己经历,始知‘患难见真情’这几字的分量。”
我默默片刻,才离开暴室。小允子自去嘱咐方才那妇人不要太苛待了槿汐,一行人才往玉照宫去。
秋凉时节,别处都是黄叶覆落,似织金锦毯一般。徐婕妤的空翠堂中却依旧是草木扶疏,半点不见凋零枯黄之色,唯有深深浅浅的绿将空翠堂包裹其中,连地下亦是半片枯叶也不见,打扫得纤毫不染尘埃。
还未到掌灯时分,内堂里光线已经幽暗了许多,徐婕妤只身站在满架子书籍前,执了一卷《三言二拍》看得入神,整个人仿佛是隐没在明媚亦照耀不到的地方,书卷气隐隐绕人。
我扬一扬脸,浣碧寻了个由头拉了赤芍一同出去,方含笑望着她道:“婕妤苦读读书,本宫来得不是时候了。”
徐婕妤柔柔一笑,半是戏谑道:“正要用晚膳,娘娘来得正是时候。”
她的侧脸露了一小块在即将晦暗的天色下,似一块皎洁的玉块,莹白而剔透。她轻柔地笑着,似三月初时沾衣欲湿的杏花雨,蒙胧而轻软,“娘娘宫里出了不小的事,难不成娘娘这个时候与嫔妾来谈心说话。”
她冰雪聪明,如何不明白我的来意。我索性笑道:“与聪明人说话自然能茅塞顿开。”
她放下泛黄的书卷,衣袂间还沾染着久远的书香,“嫔妾算不上聪明人,只是以己度人便能猜出几分娘娘的来意。”
我坦然微笑,“妹妹如此聪明,本宫多言亦是徒劳,只不知妹妹肯不肯帮本宫?”
徐婕妤爱惜地抚摸着自己的脖子,温柔中透出一分坚冷之气,“若没有娘娘,天地间早没有嫔妾了,更没有将来嫔妾和皇上的孩子。为着这个缘故,娘娘所说嫔妾都会尽心竭力去做,以图能报娘娘万一。”她略停一停,“只一件事,娘娘所做之事需得不伤害皇上才好,否则,请恕嫔妾不能为了。”
“怎会?”我忽而笑了,恳切地望着她清澈的眼眸,“本宫只想救槿汐和李长,自然也是为了皇上,李长在皇上身边侍奉多年,最清楚皇上的脾性。如今乍然被拘了,一则c作皇上的颜面,二则皇上身边连个会服侍的人都没有了,处处不得顺心遂意。”
她想一想,“那么,但凭娘娘吩咐。”
我璨然微笑,“本宫相信婕妤会做得很好,说得很好,只要把这层意思带到就可以了。”
我附在她耳边低低说了一晌。徐婕妤微微垂头思索,光影在巨大的书架前勾勒出她脖颈到锁骨纤瘦柔和的弧度,那样静谧的姿态,仿佛她是从书页上走出来的水墨美人,单薄而柔软。她静静道:“娘娘所言并非很难,只不过。。。。。。”她的目光似波澜不惊的湖面,安静望着我,“嫔妾从不在皇上面前多言语,娘娘为何要嫔妾来说?”
我舒展长眉,似漫不经心地吐出几字,“因为你少言寡语,所以偶然所言才会有振聋发聩之效。”
夜幕如巨大无边的翼缓缓从天边垂落,掌灯的桔梗一盏一盏点亮了堂中的蜡烛,烛火的明亮一点一点染上她娴静的面容,似乎化上了一层温暖的橘红光芒,徐婕妤的嘴角扬起宛若新月,“既然娘娘如此器重,嫔妾愿意尽力一试。”
从玉照宫出来,人也不觉有些疲乏了,仰首间但见满天星斗璀璨,几乎如银河倾倒,钻辉夺目。有一瞬间的恍惚,仿佛身子轻飘飘地还在甘露寺下的长河之中,泛舟时搅动河水中的星波摇曳,如在银河中漫行一般。
几乎是这样以为了。。。。。。然而身边,高大华丽的轿辇之上,除了我自己,再没有别人了。朱墙粉壁,似望也望不到头的山脉迭伏,再也走不出去了。
深重的失落与迷茫无法寄托,被风吹起的瑰丽硕大的裙幅似绮丽的蝶翼,想振翅高飞亦飞不出去。我缓缓按住裙角,所有的期望,只盼望这一步棋不要走错,只盼望能保住槿汐。
第二十八章 示情
次日一早,徐婕妤便派了桔梗来请,我心知她已有打算,不觉也稍稍安心。及至玉照宫,徐婕妤淡扫娥眉,妆容清淡,案几上只搁了一本翻开的《孟子》,蓝草染的书面有淡淡的草木清馨,和她的气质很相宜。
她温婉一笑,道:“皇上告诉了今早要来嫔妾这里坐坐,嫔妾想娘娘所说之事宜早不宜迟。”徐婕妤指一指内堂后的一扇十二幅的乌梨木雕花屏风,带着歉意道:“屏风后头是臣妾更衣的所在,皇上是不会过去的。委屈娘娘在后头听着,若说得有什么破绽,还得娘娘事后弥补周全才好。”
我含笑凝视于她,“多谢你想得周全。”于是把钗环皆摘了下来,免得有碰撞之声惊扰。才收拾完毕,已听见外头通报驾到的声音传进来,便忙闪在屏风后。
徐婕妤扶着桔梗的手迎了上去,浅浅施了一礼,笑盈盈道:“皇上来了。”她穿着一件宽松的月色缎裙,只裙角上绣着一朵浅米黄的君子兰。
玄凌端详她,笑道:“你今日气色倒好些。”
她盈盈道:“托皇上的福。”
玄凌“嗯”了一声,捏一捏她的腕骨,“你前番病了一场,也该好好养着,朕见桔梗和赤芍服侍你都很周全。”说着“咦”了一声,环顾道:“怎么不见赤芍陪着你?”
为防着赤芍碍事,我早叫浣碧拉了她同去内务府选新进的衣料。那本是个美差,她自然不会推脱。
徐婕妤的眉梢有淡淡的无法掩饰的一抹清愁,然而在玄凌面前,她的清愁亦像是含笑,只道:“赤芍帮臣妾去领秋日城要裁的衣料了。”
玄凌“哦”了一声,也自觉有些失态,因见案几上搁着一本翻开的《孟子》,不觉含笑,“婕妤怎么有兴致在看这个?”
徐婕妤略略有些拘谨,此刻听见说起《孟子》,也自如了些,“孔孟之道大有深意,臣妾倒很愿意读读。”
玄凌听她如是说,也颇有兴致,“婕妤爱读《孟子》,不知有何见解?”
徐婕妤谦和一笑,轻声细语,“臣妾读《孟子》始知朱熹之浅薄,朱熹妄称夫子,被后人赞誉‘程朱理学’,其实全然不通,完全曲解孔孟之道。”
玄凌兴致更浓,道:“婕妤为何这样说?”
徐婕妤笑得宁静恬淡,“《孟子。万章》上说‘男女居室,人之大伦也’,《礼记。礼运》亦说‘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到了朱熹口中却宣扬‘存天理,灭人欲’,实在大大不通。”她转脸看着玄凌,“我朝以来皆以孔孟之道为正宗。朱熹虽在理学上颇有成就,文章亦写得漂亮,然而其人品之劣,由严蕊一事便可知,为一己之私严刑拷打无辜女子,得她委顿几死,心肠冷酷可见一斑。”
玄凌笑笑,弹一弹指甲道:“朱熹的确有不通人情之处。”
徐婕妤坐得端正,淡淡扬起小巧的唇角,“是啊!若要说起‘存天理,灭人欲’,臣妾先觉得不通。”她脸上微微一红,“若宫中也如此,臣妾又如何能为皇上绵延子嗣呢?岂非自身就是大错特错了。所以觉得说这话的人必然是无情之人,与皇家宽厚之德背道而驰。”
细碎的金色的秋阳暖光似迷蒙的轻雾缭绕,落在空阔的空翠堂中,别有一种青郁静谧的气息,仿佛蒹葭苍苍之上弥漫的如霜白露。徐婕妤的目光有一种迷蒙的温柔,似牵住风筝的盈弱一线,只牵在玄凌沉吟的冷俊面庞上。
玄凌随意一笑,眼中有一抹y翳的散漫和冷漠,“背道而驰?”他见徐婕妤含蓄低头,淡淡道:“婕妤最近见过什么人听过什么话么?”
徐婕妤婉约一笑,吃力地挪一挪身子,“别说臣妾现在走不动,即便肯出去,皇上也知道臣妾的性子是从不说别人的闲话的,更不爱管别人的事。”
玄凌微微一愕,旋即释然笑道:“不错,朕觉得这是你最大的好处,不似旁人那么嘴碎多方。”玄凌多了几分信赖之色,“如此,朕有一事想听听婕妤的意思。婕妤置身事外,想必看事亦清楚明白。”
“虽然臣妾见解粗陋,不过倒是很愿意陪皇上说说话。”
玄凌微微沉吟,“如今宫中纷传崔槿汐与李长之事,皇后主张严惩,敬妃持中不言,端妃颇有不忍,莞妃不便说话,不知婕妤如何看?”
徐婕妤只笑,“皇上可记得春日桃花之景?设计者说到严蕊,臣妾便献丑用严蕊的《如梦令》来答。”她的声音轻柔悦耳,“道是梨花不是,道是杏花不是。白白与红红,别是东风情味。曾记,曾记,人在武陵微醉。”
“婕妤此说何解?”
徐婕妤颈中一串八叶桃花细银链子,正中的坠子正是一枚粉色水晶琢成五瓣桃花,仿佛合着她的话语应景一般,“道是梨花非梨花,道是杏花亦非杏花。似是而非,红红白白,正如桃花,爱之者称其桃之夭夭,宜室宜家,不爱者嫌其轻薄无香,逐水飘零。其实各花入各眼,是非只在人心罢了。朱熹眼中严蕊是轻薄妓女,死不足惜。而千古之后,人人赞叹严蕊侠义之风,不为酷刑所而攀诬士大夫。正如此诗中的桃花,或许朱熹眼中也不过是轻薄逐流水之物,却不想桃花也是武陵桃源之品呢。言及今日宫中之事,皇后认为关系宫中风纪规矩,臣妾倒以为,他们并未祸乱皇宫,不过是宫女内监相互慰藉罢了。他们这些为奴为婢的一入宫门便孤身劳作至死,难免凄凉寂寞想寻个伴,以己度人,也只觉得可怜了。”
徐婕妤娓娓道出此言,我在屏风之后亦忍不住要击节赞叹,其心思之敏,答言之巧,果真心细如发,聪慧过人。
玄凌眼中清冷之色微融,温和道:“婕妤以为如何处置才好?”
徐婕妤柔婉的声音如她月光一般迤逦的裙幅,“皇上可曾听说过一句话‘不痴不聋,不作家翁’,唐代宗的升平公主被驸马郭暧醉打金枝,代宗也不过以此语一笑了之,何况是无伤大雅的宫女内监对食之事?其实皇上若不信,可去每个宫里都查查,保不定都有,难道个个都要杀之而后快么?皇上乃天下,职责之重休止是一个家翁,大可端出一点容人之量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她深深看住玄凌,目光像新开壳的蛋清澈明亮温润,不含一缕杂技,“许是臣妾怀有身孕的缘故,实在听不得这些打打杀杀的事,过分心软了,请皇上恕罪。”
玄凌的眼中有浅浅的笑意和安慰,“是啊!如今宫中有身孕的不止是你,连着沈淑媛和嬛嬛,大约都见不得生杀之事的。”言尽于此,玄凌与她烹茶品味了一番,又叮嘱了几句,便步履轻快回了仪元殿。
徐婕妤扶着桔梗的手目送玄凌离开,眼中柔情似江南的春水伏波,亦只盈盈望着玄凌远去的背影,静静无言凝望。
我在屏风之后,望着徐婕妤的眼波,心中五味陈杂。大约要很爱很爱一个人,才会有这样缠绵的眼神吧,只是徐婕妤的绵绵深情,从不在玄凌面前表现出来。她仿佛已经习惯了,只是在他的身后这样安静看着他。
我默默地叹息了一声,而我,想必是不会再以这样的眼神看着玄凌。而我想这样温柔凝眸的一个人,也不会再有从前这般深情凝睇的时光了。
自玉照宫回来,我心境轻松了些许,然而人亦沉默了。只坐在小轩窗下,有心无意地拨弄着琴上七弦,看着花宜领着宫女们收拾殿前池的枯荷残叶,只余下一池静水。
浣碧站在我身后,一遍又一遍用木齿梳蘸了皂角首乌膏为我篦头发。她道:“回来的路上看小姐笑了笑,想必事情做得有几分把握了。”
我淡淡道:“哪里有这样快,只不过刚刚八字有了一撇罢了,余下的事还不知怎么样呢。”
浣碧笑道:“话虽这样说,但总算是有点眉目了,可见徐婕妤一点就透。”她停一停,小心道出自己的犹疑,“只是徐婕妤与小姐只能说是熟稔罢了,并不似有沈淑媛与小姐一般的情分,怎么小姐反倒把事情托了她而不是沈淑媛?”
我扯一扯篦发时披在肩上的盘金绣鲜桃拱寿云肩,转脸看着廊下开着的一丛叫“佛见笑”的淡红色菊花,“就是因为眉庄与我亲近,所以这些话不能是她去说。徐婕妤颇有才情见地,又一向不落入是非中去,皇上才肯听她的话。只是。。。。。。”我心中蒙上了另一层忧虑--徐婕妤饱读读书,才情见识自然不浅,心里不免掂量--她若心思明澈还好,若是一旦动了什么脑筋,未尝不是一个强敌。
浣碧久在我身边,如何不晓得我的,她低低道:“徐婕妤家底不深,更要紧的是不甚得宠,即便生下了皇子封做贵嫔,也顶多和从前的悫妃样子,小姐不必担心她能争多少宠去。”
清澈的池水倒映着天光云影,我看她一眼道:“她若要争宠何必还等到往后。她是不屑于争来的那点子宠爱罢了--何况若论起家世,我也不过是罪臣之女,无枝可依,又哪里比人家好了?”
浣碧闻言垂下眼睑,低低道:“咱们的家世是不能跟旁人比了,所幸温大人前两日来时说起公子的身子好了许多,人也清楚了些,也算是大幸了。”
“到底平安才是最要紧的,知道哥哥好些,我心里也好受些。”我笑一笑,“也是我多心了,只身回宫难免草木皆兵。其实徐婕妤也是个好的,否则眉庄与敬妃屑与她往来了。”
说到敬妃,我心中“咯噔”一下,几乎凉了片刻,正要思索得深些,却听玄凌的声音笑吟吟道:“怎么这时候在篦头发?”
我一惊,忙起身笑道:“皇上怎么这样突然来了?倒吓了人家一跳。这样衣衫不整的,容臣妾去换身衣裳再来见皇上罢。”
玄凌负手站着,脸上有温柔沉静的喜悦神色,低语道:“小轩窗,正梳妆,原来是这样安静融洽的光景。”
他随口一句“小轩窗,正梳妆”,我听着隐隐不祥,含笑道:“皇上该罚,没事说什么苏轼的《江城子》,听着上怪凄凉的。”
玄凌一愕,眸中慢慢笼上一层薄薄的郁蓝雾色,脸上却依旧是那种淡淡散漫的神情,笑道:“是苏东坡写给亡妻王弗的,朕失言了。”
我心中霎时一刺,想到纯元皇后之事,满心不自在起来,更怕他想起往事不快,只柔声笑道:“臣妾倒觉得东坡好福气,前有正妻王弗,续弦王闰之是王弗的堂妹,又有爱妾朝云患难与共,当真是男子中娇妻美妾的典范了。”我话锋一转,只笑盈盈望着玄凌道:“只是论起娇妻美妾来,又有谁比得过皇上呢?”
玄凌“哧”地一笑,面色转晴,“朕当你要说什么,原来又是拿朕打趣儿。”他走近我身边,接过浣碧手里在的梳子,扶住我的肩低柔道:“那朕也效仿东坡,为朕的朝云篦一篦头发罢。”
他的手势很轻柔,齿梳划过头皮有一点酥麻的痒。我闭着眼睛道:“皇上方才进来时仿佛很高兴,有什么高兴的事情能说给臣妾听听么?也好叫臣妾也一同乐一乐。”
玄凌微笑道:“嬛嬛果然心细如发。早朝的时候大臣们上了奏章,说起今秋钱粮颇丰,百姓们都安居乐业,朕听了也高兴。早起又去看了徐婕妤,燕宜平时沉默寡言,偶尔说起几句来,倒很入情入理。”
我莞尔轻笑,“徐婕妤与皇上说了什么叫皇上这样高兴呢?臣妾听闻徐婕妤满腹读书,想必说话也极得体,只是无缘亲近罢了。”
玄凌道:“燕宜性子寡淡,很少与人亲近。如今怀着身孕不便走动,更是不大与人见面了。不过来日论起儿女之事,你们倒有很多话说了。”
“皇上打算得好长远。”我谦谦微笑着道:“皇上素来以仁孝武功治理天下,政事清明,举措得当,不惑于外亦不愦于内,才有今日百业昌盛,百姓安居的局面。然则皇上以为天下太平,是刑法严苛有效呢?还是仁厚宽和为要?”
玄凌抚着下巴笑道:“嬛嬛这是要考较朕的为君之道么?”
我微笑出柔美的弧度,“嬛嬛怎敢说考较二字,不过是请教罢了。”我佯装一揖到底,唱到:“还请先生指教一二罢!”
玄凌忍俊不禁道:“乱世用重曲,如今天下太平昌盛,战祸不起,自然是以宽容之道休养生息为要。”
我顺着他的话头道:“宁为太平犬,不作离乱人。可见天下海晏河清,百姓安居乐业,全是托皇上仁慈之心。可是如今对外宽而对内苛,又是如何说呢?”我停一停,含了迷蒙样的愁思,极轻声道:“槿汐入宫早,在臣妾身边服侍时常常说起当年纯元皇后施惠六宫的恩泽。说句犯上冒昧的话,臣妾很想知道,若纯元皇后还在,今日李长与槿汐之事该会如何处置呢?”
他的神情微微愕然,深黑色的眸中似闪着幽异的火苗,盯着我道:“槿汐和你说起过纯元皇后的事?”
我被他看得心中发毛,脸上却分毫不也露出来,只坦然道:“槿汐在先皇后入主中宫前就在宫里伺候了,虽然不得在先皇后跟前侍奉,然而每每说起先皇后,总道她宽柔待下,深得人心。”
玄凌突然握住我的手臂,顺着光滑的蚕丝明羽缎衣袖倏然滑下牢牢握住我的手指。他似乎是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