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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大嫁作三人妇胡芩第5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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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大嫁作三人妇胡芩 作者:肉书屋

    边忧心忡忡,光涵却一下跑了过来,拉了她的手,上上下下打量她,过了约半刻钟,终于出声:“月儿妹妹,你没事!”声音不是惯常的清脆明快,而是暗沉低哑。月容不由抬头看他,这才发现,他的眼眶,也是红的。是了,过去大半年,涵哥哥也是非常担心自己的吧。不由握紧了他的手,对他灿然一笑,道:“涵哥哥,我很好。”

    阿姜这时也跑过来:“小姐小姐,我也很好!”月容一笑,也拉了她的手,道:“大哥说,汤嬤嬤被阿姜照顾得很好,阿姜辛苦了。”阿姜顿时不好意思起来,摇着双手:“不辛苦,不辛苦,这是阿姜应做的。”退后几步,扶住了汤嬤嬤。

    月容走到汤嬤嬤面前,扶了她的左手臂:“汤嬤嬤,回去我天天给你炖排骨汤喝,包你比以前还硬朗。”汤嬤嬤伸出右手拍着她的手背:“就你小丫头嘴甜,你什么时候学会炖排骨汤了?”月容不依:“汤嬤嬤,你不知道,你和顾嬤嬤不在,我什么都学会了!不信,你问问宇哥哥。”

    光宇在一旁不出声,心里很疑惑:月儿不是说跟顾嬤嬤学的洗衣做饭吗?怎么又变成后来学会的了?

    光元看着月容象个小蜜蜂一样穿梭在各人之间,把大家一个个哄得很开心,不由也很开心,为月容作证:“嬤嬤,月儿没骗你,她炖的排骨汤真的很可口,我昨天已经尝过了。”汤嬤嬤顿住:“真的,那太好了!”又仔细打量了月容一番,点头微笑:“是个大姑娘了,是个大姑娘了。”听得“大姑娘”三字,月容的小心肝,习惯性的抖了几抖。

    张孝辕一直站在旁边笑看着他们,这时看天色也差不多了,提醒大家:“赶快上车吧,再晚城门就关了。”

    回到家里,大家忙乱了几天,终于安置下来。只是,月容发现,王光涵这个小三儿,黏得她死紧,除了晚上安歇,跟她几乎寸步不离。月容推测,光涵太小,去年只得十三岁,之前的逃难经历于他留下了浓重的心里阴影,他现在是特别缺乏安全感,所以特别黏人。至于为什么只黏她,也很好解释,两人一起长大,以前本来在一起的时间就多。想通这一点,月容不赶他,也不笑话他,由着他跟前跟后。

    光宇却不高兴了,讥讽光涵:“三弟,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该做自己的事,老跟着月儿算什么?难道你也想学绣花?”

    光涵却不以为然,摇晃着手里的纸张:“我还真想学绣花呢,可是月儿妹妹不肯教我。她说各有所长,我的所长就是画画,看看,这是月儿的创意,我画出来的,怎么样,没见过吧?”话毕把那张纸递到光宇面前。

    光宇接过一看,居然是一幅人物图。只是人物的身体比例很不像话,头大身子小,怎么看怎么奇怪,可是看久了,又觉得理所当然,再看,居然觉得很讨喜。虽然不知道何谓“创意”,但必定与月容相关,想到这一点,光宇心里不由得有些酸溜溜的。

    第二天,光宇乘光涵不在,也蹭到月容面前,期期艾艾要求她给些“创意”,月容回道:“你把涵哥哥画中的人物刻出来不就是了,拿到外面去卖,说不定有很多人买呢。”

    过得几天,光元发现光涵画画,光宇雕刻,似乎很着迷的样子。不禁奇怪,拿过画一看:这是什么妖怪?再看光宇的雕刻,也是一群说不清来历的妖怪。

    光元觉得自己孤陋寡闻,便向两人打听,才知道是“抠版”人物。问月容,月容说这种技法是在哪本书上看来的,记不得是哪本书了,光元很较真的去江口最大的藏书阁查找,找了半个月,也没找到类似的书。回来向月容求证,月容听了他的经历,笑得肚疼,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滚倒在床上直叫唤:“哎哟,哎哟……”

    阿姜在窗外听她叫的痛苦,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吓得直发抖,飞跑去找顾嬤嬤。

    ☆、亲事

    “顾嬤嬤,今天武庙那边有龙舟赛,大哥说今天要带我们出去玩,你快些帮月儿妹妹梳头发。谭大哥带着云妹妹跟我们一起去,再有三刻钟就到了,动作可得快些呢。阿姜,你赶紧去给小姐找衣服,我去准备马车。”这天月容和顾嬤嬤在屋里裁衣服,光涵风风火火的跑进来传话,一转身又像风一样刮了出去。

    顾嬤嬤停下手中活计,一边给月容束发,一边唠叨:“很久很久以前听小姐说,江南繁华,前几年住在栗县不觉得,如今到了江口,才能细细体会小姐的话,竟是一丝不差。如今北边还在打仗,可是你看这江口,这半年多来举行了多少场赛诗会、斗舞会,不过也好,月儿能经常出去看看,倒是好事。当年在荣城,小小姐也想年节时候出去看看热闹,两位少爷倒是答应陪伴,可老爷没一次准的。”顾嬤嬤口中的小姐,是王家三兄弟的外祖母,而小小姐,就是他们的母亲了。

    如今,福王的北伐依然轰轰烈烈,听谭大哥说,福王已攻至距荣城两百里的冀州,目前双方争夺激烈,谭将军推测,最多不过半年,京城大概就会落在福王手中了。然而,江南自古多繁华,尽管围城战争结束不过一年,江口已经如战前一样熙熙攘攘起来,繁华甚至更甚于从前。原来,很多躲避战乱的北方世家、富户都迁到了江口。本来,江南奢靡之最莫过于江都,但福王目前驻守江都指挥北上勤王之战,江都实际上是战争的指挥中心,讲究奢华舒适的世家、富户,自然把江口作为南下避难的第一选择。

    人一多,热闹也多。象今天龙舟赛这样的舞狮会啦、文斗会啊,近半年来每隔十天半月就有那么一场。江口的端午龙舟会历来声势浩大,如今日子临近,参赛队伍不时会组织小规模的热身赛事,算起来,这已是月容两个月以来参加的第三次龙舟赛了。

    江口目前在谭吉德的控制之下,相熟的几家人也不像以前那样担心女眷的安全问题,隔三差五倒是聚在一起出去看热闹。一年来,因为互相欣赏,月容和云娘成了真正的闺蜜,两人来往频繁,看热闹的时候,也多半央了自己的哥哥一同出发。有时候,刘琨也会带着妹妹跟她们混在一起,有几次月容还看到罗佩云也来了,最近两个月倒是没有她的消息。

    月容跨出大门,便看见云娘的车如往常一样靠在路边等她,边上一溜她的四个哥哥骑马护着,虽然隔着两层黑纱,谭哥哥们的英姿还是让月容欣赏不已,不由对云娘羡慕非常。就是上辈子,月容也是很想有一个哥哥的。光元他们虽好,到到底不是自己的亲哥哥。

    月容直接上了云娘的马车,刚坐下,就听云娘道:“你最近在忙什么?上次庙会没看见你,上上次花灯会也不见你出来?“月容一笑:“最近在学画画呢,总学不好,表哥不肯带我出来玩。”

    最近不知光涵发了什么疯,非得让她学画画,月容熬不过他,加之心底还是有些担心他,也就由着他了,象模象样学起画来。这下光宇也来了劲,也要教她学雕刻。月容现在是早上练功、画画,下午绣花、雕刻,忙得不可开交。可恶的是两个老师,互挑对方的刺,把月容的作品贬得一无是处,月容有时真想“啊啊”大声叫唤一阵发泄郁闷。

    有时她也想撒娇蒙混过关,可是看到两兄弟虔诚的样子,她又不忍心,再说,在这样一个古代,她还能做什么呢?好歹绘画和雕刻是高雅艺术不是?要在现代,还得花钱去学呢?于是又想开了。谁知一个月下来,月容反倒上了瘾,痴迷其中,有时连饭也顾不得吃,更别说理一理两位老师了。这下,换王小二、王小三郁闷了,前两天已经停了她的课。当然,月容并不清楚其中曲折,她还以为两人良心发现,终于知道自己需要劳逸结合。

    云娘同情的握了握她的手,突然凑近她,神神秘秘的道:“你知道为什么佩云姐姐最近不出来了吗?”看月容摇头,她又凑近了一点:“我听我娘说上月她许给知州童大人家了?”

    “童大人?他家有几位公子?许的是哪几位?”一年来参加了四、五次婚宴,月容对一位新娘多位新郎的场景已经不陌生,现在说起“几位”,也能做到面不改色了。

    “是四公子、六公子和七公子,上面三位公子娶的是童夫人的内侄女,去年已经成亲了。”

    月容正纳闷这五公子哪去了,云娘两眼突然闪闪发光,凑得更近了:“他们家五公子,喜欢上了姑表妹,但是童夫人不喜其姑姑,就另聘了佩云姐姐。童五公子不肯娶,上月已入赘姑表妹家做第五夫郎。”

    真是一个劲爆的消息!月容眼前浮起那个古典美女看向刘琨的痴迷目光,不禁心有戚戚。这位五公子不愿意了可以改投别门入赘,罗佩云是一点选择也没有啊,好坏都得全收。

    龙舟赛如往常一样很热闹,月容却提不起什么兴趣来。回来之后月容就开始忧郁,她已经十二了,在大庆朝,很多这个年纪的女孩子都已经定亲了。刘琨的妹妹,就已经定给了她祖母那边的亲戚,好像是什么公府的世子。就是云娘,谭夫人也在四处看人,今天看云娘欲言又止的样子,估计也差不多定下来了。那么,自己的义父,也应该已经开始给她物色丈夫人选了。想想罗佩云的婚事,月容哀叹,自己不喜欢,被选中的人也不一定愿意呢。

    月容也不是没考虑过嫁给王家三兄弟的可能,毕竟大家相处了七年,没有爱情亲情也是有的,未必就不能过下去。但是看那年光元拒婚的架势以及大将军对他的婚事的态度,月容清楚了一件事:王家兄弟或许有一定的选择余地,但是,最终拍板的还是大将军。如今政治局势复杂,大将军必然对王家兄弟的婚事有所考虑。义父虽说是王家兄弟的舅舅,但教养他们却是出于对亡妹遗孤的怜爱,并非出于大将军的嘱托,义父对他们的婚事是做不了主的。

    目前出现在自己周围的未婚男人,有权利一夫一妻的只有刘琨,他是侯府世子,将来会继承侯府爵位,不需与人共妻。但是,别说自己对他、或他对自己均没有好感,就是有,刘琨的婚事,也不是他自己能做主的,像他这样的人家,须得圣旨赐婚。

    月容想了一圈,越想头越大,索性不想,倒头睡觉。顾嬤嬤看她自龙舟赛回来,晚膳只用了小半碗粥,话也说得很少,全不像以前从外面回来后叽叽喳喳、眉飞色舞的样子,倒是沉思的时候居多,一会摇头一会皱眉的不知在想些什么,拉了阿姜来问,阿姜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心下也着急起来,去找汤嬤嬤商量。

    “估计今天谭小姐说了什么,让她放心里了,女儿家能有什么心事?不就是自己的亲事?小丫头开窍了,是好事,是好事。”汤嬤嬤听了顾嬤嬤的描述,一语中的。

    “可是已经两年了,将军那边并没有信回来,喜欢月儿的人太多,我担心夜长梦多呢。上次陈师爷家母亲做寿你没去,好多夫人拉着月儿问长问短,你没看谭夫人的样子,两眼冒着绿光,就差没把月儿绑回家去了!”顾嬤嬤眼睛雪亮,没有汤嬤嬤那么笃定。

    “放心,舅老爷为了照顾哥几个,自己都不肯成亲,还能偏向谁?”汤嬤嬤很乐观。顾嬤嬤想了想,也是,舅老爷偏谁也不会舍了自己护了十几年的外甥,终于放下心来,自此照顾月容比以前更为尽心。

    谭府里,云娘脚步轻快地跑进后院,窜进谭夫人的起坐间:“娘,娘!”声音透着无比欢快。

    谭夫人慢悠悠喝一口茶,看着女儿笑:“见到了?如意了?高兴了?”一连三个问题,问得云娘大窘,连耳根子都红了。这一阵谭夫人给她物色郎君,终于选定了一家,但是父母溺爱,还是要她满意才能放心,于是乘今天龙舟赛安排了一场不着痕迹的见面,连月容这个活了两辈子的人,竟然也没有察觉。

    看云娘害羞、娇俏的样子,谭夫人松了一口气:“好了,这样我也可以放心了,你去歇着吧。”挥手让云娘回去,这种事情还是让她自个儿悄悄回味的好。

    云娘行完礼出去,谭夫人松弛下来,软软靠在椅背上想心事。张嬤嬤站在椅后,慢慢揉着她的肩,轻声道:“恭喜夫人,小姐的大事定下来,接下来就该忙公子们的亲事了,大公子已经十八,四公子也十四了,是时候了。”

    谭夫人听了张嬤嬤的话,立马来了精神:“你说说,哪家闺女好?”张嬤嬤低头:“奴婢哪有什么想法,只要夫人看中的,就是好的。”

    谭夫人轻哼一声,自顾自道:“你就装吧,你知道我的打算,可是张孝辕这个老狐狸,老爷试探了几次,他就是不松口啊,辉儿几个,我看也是喜欢月丫头的,不管了,只要月儿她一天不定下人家,我就等着!现在没有战事,最多不过两年,到时辉儿也不过才二十,我不急……”

    ☆、分离

    热热闹闹的端午过去不久,就是夏天了,王家后园的荷塘里绿叶亭亭,粉色的荷花点缀期间,偶有蜻蜓落在新抽的荷箭上,一震翅膀,荷箭轻晃,正游到荷下的鱼儿便“倏”地钻进水里,荡起一圈细细的水纹,穿过荷叶缝隙的阳光偶与水纹相交,瞬时波光粼粼。月容爬在荷塘边亭子的围栏上,闻着荷花的清香,看得入了神。

    亭外三丈处,光宇和刘琨也看得入了神。最后还是光宇轻咳一声,道:“青岩兄,我们回去吧,午膳应该已经准备妥当,用了午膳早点出发,晚上你们一行人还能宿在桐镇。”刘琨“啪”的把扇子一收,往掌中一拍,道:“不急,不急,走了半个时辰了,我们也到亭子里歇歇。”抬步当先向亭子走过去。

    月容这一阵都很烦,不想理他们,装着没看见,继续盯着水面,跟自己打赌什么时候鱼儿会重新浮上来。光宇先一步踏进亭子里,在她身边坐下:“月儿,看什么这么入神?汤嬤嬤让我传你用午膳呢。”月容懒洋洋抬抬眼皮:“那些鱼儿自由自在,真令人羡慕!”

    刘琨嗤笑:“你怎么知道它们自由自在?说不定晚上就成了盘中餐呢!”月容气恼,终于回过头来,瞪着刘琨:“你怎么总是这么煞风景!”

    这一年多来,刘琨总是跟她过不去,气死人的本领比光宇更甚,月容已经被训练得对他毫无敬畏之心,有来必往,逢讽必驳。刘琨也不恼,寻了座位在她另一边自顾自坐下,斜了光宇一眼,慢悠悠道:“我本来就是煞风景的人,不过,我今天下午就要启程回荣城了,你会放鞭炮庆祝吧?”

    月容怔了一下:“回荣城?北边不是还在打仗吗?再说,乐华公主……难道你已经准备娶她过门了?预先恭喜了!”月容忍住笑,一本正经道贺。

    刘琨气得牙痒:“你就傻乐吧!”起身竟拂袖而去。月容呆住,不过一个玩笑而已,他们这一年来类似的玩笑也没少开,今天不知刘琨同学吃错什么药了。

    边上光宇乐了,开口却道:“月儿还是那么淘气!”

    刘琨一家启程北上,月容知道,福王的北伐战争就要胜利了。这半月以来,陆陆续续不断有避难而来的世家离开江口,月容推测,他们打算在最后的尘埃落定之前表明立场,分到最后一杯羹。

    中秋节过后不久,果然传来消息:吴王自缢,福王登基。

    九月下旬,一骑快马停在王府大门前,马上赫然是两年半以前张伯派往边疆的阿海。书房里,张伯把阿海捎回的信细细读了一遍,又静静想了两刻钟,叫人传了光元三兄弟过来,把信中夹带的另一封信递给光元:“元儿,你父亲对你们兄弟三人的亲事另有安排,百事孝为先,我之前说过的话再不作数。”

    光元脑子“轰”的一下,几乎停止了运转,一下呆住了。还是光涵催道:“大哥,快看看,信里是怎么说的!”声音却已抖了起来。光宇一个转身,就要往外跑,他不想听,只要没听见,就没有这回事!

    “二小子你站住,大将军是你们的父亲,他不会害你们!”张孝辕及时喝住了他。

    光元抖着手,一目十行把信看完,里面关键的几行字像张牙舞爪的魔鬼拽住了他的眼球:“……吴、福两王相争,清国乘机侵边……五月黑山一役,余中伏受伤,洪远将军以身作盾,中数十枪身死,余得以突围……洪将军父子四人唯余幼子,其一女今年有十三,居冀州,余已聘为儿媳,与你弟兄三人为妇。尔等阅信后,即刻往冀州寻洪女,迎回荣城择期完婚……”

    “他欠的情,为什么要我们来还?我不同意!”光宇双眼通红,大声反对:“七年以来,他对我们不闻不问,现在想起我们来了,他有什么资格!”

    光涵拉着光元的手,抖着声音:“大哥,父亲真这样说了?我不信!”一把将信抢了过去,动手就嗤啦嗤啦开始撕起来。

    光元也不阻止,瞬时做了决断,转身扑通对张孝辕跪下,坚定迎上舅舅的目光:“舅舅,父亲这事决定的太急,恐有考虑不周之处,我即刻往边疆一趟探望父亲。在我回转之前,请舅舅先不要把月儿聘给他人!”光宇、光涵回过神来,也一并跪下:“求舅舅成全!”

    张孝辕不语,过得一刻钟,长叹一口气,道:“我可以答应你们,但是,百事孝为先,若事不可挽回,尔等万不可做出忤逆之事!”三人低头应了。

    第二天起床,月容发现大哥已经不见了,问顾嬤嬤,顾嬤嬤说:“阿海昨天从边疆回来,说大将军作战受了伤,你大哥连夜出发去探望了。”边疆也有战事?那就是趁火打劫了,连大将军都受伤了,估计战争的规模不小。元哥哥这一去,不知道会不会也受伤?月容开始担心起来。

    光涵看起来却有些蔫蔫的,好像干什么都提不起劲,月容以为他担心父亲的伤情,便安慰他:“大将军既没有性命之忧,好好养一养总是能好起来的,涵哥哥不必太担心了。”

    光宇在旁边轻“嗤”一声,道:“他生他死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只要他别在大哥到达之前死就行!”

    月容皱了眉,她隐约知道他们三兄弟跟大将军的关系不怎么融洽,可是光宇说出这样的话来,在大庆朝就是大逆不道了。到底是什么样的怨恨,才能让他说出这种近似于诅咒的话语?七年以前,光宇也只有九岁吧?不由又对光宇心疼起来,柔声道:“大将军是哥哥们的父亲,有父亲多好啊,你不知道月儿多羡慕你们!”

    光宇直直盯着她,张口想说什么,袖子被光涵拉了一下,醒悟过来:月儿是个孤儿呢。便撇开了头,再不开口。

    过得几天,月容听得义父在打听房子,不由觉得奇怪,这里住的好好的,怎么又要搬了呢?再过得半月,竟真的搬家了,只是,搬走的只有她和义父两人,连顾嬤嬤都没有带。义父另给她找了一位夫家姓郑的嬤嬤。月容从义父那得知原来是王家要来人,房子不够住,所以搬走。月容也没有多想,他们本来就不是王家人,搬走是理所当然的。

    光涵、光宇两人清楚,舅舅这一举动,分明是要把月儿与他们分离开来。两人万分不舍,但是也不能说什么,他们没有婚约,大家都大了,的确不适合住一起了。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会不定时二更

    ☆、客流

    张府也是一座三进的宅子,后园比先前住的王府大一倍不止,没有荷塘,倒是有一个小湖,湖上建了游廊亭台,湖的东南角也栽了荷花,西北角的入口处接的居然是活水,月容很是喜欢。说起来这宅子也不贵,因最近搬离江口的人家太多,连带房地产业也萧条下来,张孝辕只花了不到实价六成的银子,就把这座宅院给盘了下来。

    尽管没有声张,乔迁的第二天,谭夫人便带着全家上门来了。谭家父子在前院由义父接待,月容只是去见了个礼,就带着谭夫人母女逛园子。刚逛了一刻钟,粗洗嬤嬤来回报说布政使熊大人家夫人带着女儿到了,于是游园队伍增加了一倍,过得一会,又有嬤嬤来报,知州家童夫人带着内侄女来贺,月容只得托谭夫人帮忙待客,自己去迎一拨又一拨来客。因事前毫无准备,突然到了这么多贺客,茶水点心都不够用,月容无法,只得遣了人到江口最负盛名的得月楼定了十数款点心,每隔半个时辰便送一批过来,一半送前院,一半送后院。一天下来,好歹应付了过去,没出什么乱子。

    谭夫人到得最早,离开的最晚,月容送到大门口,施礼道谢:“今天多亏了有伯母在,否则月容真不知如何应付呢!改天定当登门拜谢。”

    谭夫人拉着月容的手依依不舍:“月丫头,今天难为你了,改天我再来,再细细逛一回你家园子。你也不要拘着,有空就上我们家去,云娘虽然不能像以前一样四处走动,在自己家待客是不拘的。”月容笑着应了。

    回到谭府,谭夫人半卧在榻上,榻尾一个嬤嬤给她揉着小腿,榻头另一个嬤嬤给她揉着肩。一刻钟后,谭夫人舒舒服服长吁一口气,挥退两位嬤嬤,接过张嬤嬤递给她的蜜糖水,一口喝了下去。张嬤嬤看她很高兴的样子,便道:“夫人这下可安心了。”

    谭夫人把杯子递还给她,左手抚着右手的长指甲,道:“只要一天不定下来,我就安不了心,虽说现今他们搬了出来,显见跟王家是不成了。可是你今天也看到了,几家夫人都打的什么主意?”

    张嬤嬤一笑,道:“其他几家门第太低,不足为虑。剩下的熊家,据说大公子已经二十有二,三公子也已经十八,年龄相差太大,张家恐不喜。朱家,虽说是童大人的外家,官位也不低,但是只得两个儿子,嫁进去还得招婿,张家大概也是不愿意的。只有我们家,家世、门第均相配,公子、小姐年龄也正好,难得的是公子们都喜欢小姐,依奴婢看,小姐也是喜欢公子们的。”

    谭夫人听得心花怒放,道:“你这话我爱听,不过我还得盯紧点,对了,今天我看月丫头那还缺两个针线嬤嬤,你帮忙留意一下,寻好了过几天我亲自送过去。”

    张嬤嬤应了,却又有点疑惑。谭夫人看她欲言又止,便笑道:“你可是想问,为何一个养女这么多人争抢?”张嬤嬤尴尬点头。

    谭夫人轻哼一声,道:“别人看上什么我管不着,我是真心喜欢月丫头!你岁数也不小了,你可见过她这般的人品相貌?这也是其次,最重要的是她的性子,跟谁都合得来,难得的是明理。我们这样的人家,男人在外面真刀真枪拼杀,最忌内宅争斗。你我都见过不少妻子不公、兄弟倪墙的例子,我不希望我的孩儿落得那般境地。月丫头相貌好,他们兄弟必然恋家,我便可多抱孙子,一旦有战事,拼杀之余,他们也会顾惜自己;月丫头人品好,便会兄弟和睦,内宅安宁,谭家便会上下一条心,蒸蒸日上。”

    张嬤嬤道:“夫人一向想得深远。”

    谭夫人却意犹未尽,道:“他们为何争抢?我却也知道原因。张老夫人去世早,只生得两儿一女,大儿子恋上相国之女,宁肯只身入赘作第三房丈夫,至今无所出;女儿嫁与将军作夫人,生得三子之后去世,大将军另聘了兵部侍郎之女为继室。小儿子不肯入赘到别人家,妹妹去世之后,辞官教养三个外甥,至今未婚,只得月容这一个养女。张老太爷官居一品,任内阁大学士,门生遍布天下,如今后代只得三个外孙和一个养孙女,月丫头可不是一块肥肉?”

    张嬤嬤点头:“夫人这么一说,奴婢明白了。奴婢伺候过秦小姐一段时间,没有比她更好的了,当然,我们小姐除外。”

    谭夫人嗤笑:“你也不用往云娘身上贴金,她什么样,我最清楚。论品貌才干性情,她有哪一样比得过月丫头的?不过我的云娘,有一样月丫头是比不过的,云娘有父母兄弟,月容却是一个孤儿。”张嬤嬤默然。

    光宇、光涵这几天一直帮着搬家,月容搬出去的头一天,两人陪着直到她安歇才离开回府,回到府里倒头就睡,倒没觉得有什么不习惯。第二天早上起来,习惯性到后园寻那个身影,却只见菊黄草衰枫红,哪有伊人芙蓉面?拉开架势练功,手脚放哪好像都别扭,索性两人功夫也不练了,上马直奔舅舅家,嬤嬤却道小姐在逛园子。晨光之中,她看看花逗逗鱼,居然与以前一样悠然,没有半点迁入新居的不适,两人便觉得气闷。

    到得午后,一拨拨来客连番涌入张宅,居然都是全家出动,未婚的公子们一个个气宇轩昂,骑着高头大马而来,到得张府,一个个彬彬有礼,围着舅舅嘘寒问暖、百般讨好。两人就是再迟钝,也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他们的月儿妹妹,已经长大了,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两兄弟心下发慌,虽然舅舅答应了他们:等。可是,万一父亲不答应,那么,月儿妹妹就会成为别人的妻,他们这辈子再也无法企及。

    两兄弟沉默了,晚上回到张府,两人分道各自回房,光宇突然握住光涵的肩,道:“三弟,若父亲不肯改口,你就和大哥一起娶洪氏女,不管月儿许给哪户人家,我都要上门入赘!”

    光涵一把摔开他的手:“凭什么是我娶洪氏女?当年,我可是第一个答应舅舅娶月儿妹妹的!你那时犹犹豫豫不肯开口,如今最应该娶洪氏女的是你!我才是应该跟着月儿妹妹出嫁的人!”

    两人的争吵惊动了两位嬤嬤,汤嬤嬤看着他俩,道:“奴婢身轻言微,但也知道百事孝为先,父命不可违,洪氏既有恩于王家,尔等应该善待才是。”两人不语。

    顾嬤嬤道:“大少爷尚未回转,两位少爷不必过于忧心,她一日未嫁,你们一日未娶,便不是山穷水尽之时。”两人面色转暖,对两位嬤嬤行了礼,各自回房。

    回到后院,汤嬤嬤埋怨顾嬤嬤:“老姐姐,你怎么能如此纵容他们,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到时事不可违,如何是好?”

    顾嬤嬤不以为然,面色一端,道:“说句不中听的话,我不认为大将军是个中用的父亲,他的话不听也罢!”

    汤嬤嬤无语。

    ☆、送别

    月容对于乔迁第二天诡异的客似云来,心里也是有思量的,但是看义父的意思,并无意于任何一家,便撂开了。七年相处,月容选择相信义父。不管前世的自己多么耀眼,这一世,她只是封建王朝统治下的一介孤女,虽然自己的智商并没有随着穿越降低,但是,情商也并未见获得提高。义父,显然是这个王朝的精英,她只有相信他。

    月容其实每天挺忙的,府里没有其他女眷,义父好像也有意锻炼她,管家的事自然落到了她的头上。另外,为了巩固成果,画画、绣花、雕刻,每天也得练一练手,每一件事都很花时间。没有了光宇、光涵在身边歪缠,月容刚开始几天也有点不习惯,也是很有些想念他们的。可是过得五六天,她又养成了新的习惯,一个人也过得不亦悦乎。

    郑嬤嬤刚来的时候摸不准她的脾气,生恐照顾有所不周,几天下来就发现这位小姐很好伺候:她早上会把一天的行事列出来,具体到那个时辰那一刻;需要的东西也列出来,几样几件写的清清楚楚,都备好了,在她排定的时间呈上去,基本没有什么问题。就是偶有差错,这位小姐也会先看一遍行事单子,然后才论对错。自己错了,会不好意思一笑,道:“是我疏忽了,不怪嬤嬤。”别人错了,似笑非笑:“下次可得记牢了,再犯就要记过一次了。”无端让人觉得惭愧,想着要把事办好。

    不过,小姐惩治用心不良之徒时,也是毫不手软的。前两天,厨房新来的一个嬤嬤欺她年幼,采买时做了手脚,每天贪墨了二钱银子,接连五天没有被发觉,第六天时胆子大了起来,竟贪了五钱。小姐第二天理事之时,当场把她解雇了。那位嬤嬤不服,小姐一一与她对质,竟不用算盘,就那么动动嘴皮子,把六天的帐算得一钱都不差!那嬤嬤这才灰溜溜的去了。郑嬤嬤此后把小姐看得如仙女似的,可不是,长得比画上的人儿还好看,会读书、会武艺,还会绣花、画画,算账居然比账房还厉害!

    光宇、光涵两人每天都会来报道,月容尽管很忙,也会陪他们坐上一会,每次,郑嬤嬤都会很尽职的守在一旁。

    秋去冬来,眼看就要过年了,月容在心里哀叹:马上就十三了呀,越来越近了!王家两兄弟却越来越焦躁,月容发现他们似乎晚上都没歇息好,每天都顶着黑眼圈,便安慰他们道:“大将军肯定会没事的,元哥哥之所以还没有回来,多半是路上耽搁了,北疆很早就下雪了,路不好走,再耐心等等。”

    光宇和光源欲言又止,希望大哥回来,又不希望大哥回来,心情反反复复,最后也只能拖得一刻是一刻

    正月十五之后,光元终于回来了。那天月容和郑嬤嬤呆在后院东厢裁春裳,光元就那么直直冲了进来,传话的嬤嬤被落在后面,一个劲叫唤:“王公子,王公子,你得在前面等,不能进后院……”

    月容乍见到他,差点认不出来:“元哥哥,你怎么瘦成这样了!不是说大将军没事吗?难道你也受伤了?”走上前就想去摸他的前身后背,手伸到一半,收回来,讪讪道:“元哥哥你受伤了吗?”

    光元盯着她,半晌,没有说话,突然,一把把她抱住,紧紧摁在胸前,嗡声道:“月儿,元哥哥没有受伤,但是这里很疼很疼!”牵了她的手放在左胸。月容大窘,挣扎出来:“元哥哥,你这是怎么了?”

    光元盯着她,没有再进一步动作,也不说话,只是那么盯着她,那眼光,那么悲伤,那么绝望,月容觉得,像要生离死别一般。她一下慌了,上前拉住他的手,伸出另一只手去按他的额头:“元哥哥,你是病了吗?别担心,义父医术很好,我的医术也不错,会没事的。”光元失措之下,也没注意她的话,紧紧握住她的手,只是不断低喃:“月儿,月儿……”

    月容觉得他状态不好,难道是路上出了什么事,大哥受了重大刺激?光元虽然瘦的不成样子,但其风光霁月的架子至今还在,月容想到一种可能,不禁一个寒战。赶紧拉了他坐下,光元像个木偶似的任她按到座位上,接过她递过来的杯子,也不管热气腾腾滚烫,直接就往口里灌,月容大惊失色,好在一直盯着他,眼疾手快一把抢过来。

    好,月容承认她搞不定了,朝郑嬤嬤示意让她帮忙看着,转身就去找义父。她也不敢把自己的猜测告知义父,只是婉转的说光元可能受了重大刺激,精神不是很好。义父却没有她想象中的着急和震惊,只是很平静的吩咐:“我这就去看看,你到厨房那边让厨子整一桌好的,再遣个人到王府传话,让二小子和三小子过府来用晚膳。”

    月容心有疑惑,但是义父深知他兄弟几个,义父既然如此镇定,估计也没什么大事。答应着出去了。张孝辕望着她急急而去的背影,长叹一口气,狠狠跺一下脚,也出门快步向后院去了。

    晚饭前,月容发现大哥已经恢复正常,但是看向她的目光依然很忧伤,月容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只能对他微笑。光涵也不对劲,完全是霜打的茄子,看向她的目光,却偶有亮光闪过,耀得人睁不开眼。最正常的反而是光宇,谁都不理,自顾自坐在一边。光涵有时候会瞟一瞟他,他知道,二哥已经下定了决心,那么,自己呢?

    晚饭吃得很诡异,三兄弟几乎都不怎么动筷子,月容这一阵活动量大,本来胃口大开的,看他们都蔫蔫的样子,便有些意兴阑珊,也不大动筷子了。郑嬤嬤在一旁给她布菜,看她这样,便劝道:“小姐,你要多吃,这几天太累,看脸都尖了。”三兄弟听到郑嬤嬤的话,一个个夹了菜添到她碗里。月容无语,看向义父,义父却是一副很平静的样子,于是便埋下头狠吃。

    过得几天,三兄弟来告别,说是京中有事,要回荣城去了。月容有些意外,但是转头一想,他们离京已近八年,就算当初是避到栗县的,如今均已长成少年,回去也是理所当然。再说,他们的父亲受了伤,如今接替的边防将军已把他换回来,他们更应该回去了。于是便把半年以来给他们做的针线都拿出来送了他们:每人两套外袍,两个荷包,一个扇坠。

    送走王家三兄弟的第二天,却有飞马来报:京中老太爷受了风寒,许是年纪大了,竟卧床不起已近一月,恐事有不好,请二老爷携小姐即刻返京。

    ☆、劫掠

    月容他们第二天一大早就出发往帝京而去,月容自昨天报信之人来过之后就一直忙着收拾行礼,直到深夜才抽空写了一封信,早上遣人送到谭府给云娘告知进京缘由。一行人轻车简从,义父和四个小厮骑马,两辆马车,两个粗洗嬤嬤一辆,后面堆着行礼,郑嬤嬤和月容一辆,车内布置得像一个小房间,坐榻、小食桌一应俱全。因事情紧急,他们直接从江口码头乘客轮过江,上岸后还是走陆路。

    午后过了江,往前又走了五十里,在汉阳镇住了下来。张孝辕要了四间客房,月容和郑嬤嬤一间,他自己一间,两个粗洗嬤嬤一间,四个小厮一间。为安全起见,他的房间和月容的挨在一起,两个粗洗嬤嬤住在月容右侧,而四个小厮则住在张孝辕左侧。汉阳是江北大镇,夜深了还四处灯火,因战事结束不久,隔一两个时辰还会有巡街的军士走过客栈门前。因了当年战乱期间逃难得来的经历,月容并不敢大意,跟郑嬤嬤提出轮流歇息。郑嬤嬤经过的事多,深以为然,非常拥护月容的安排,两人轮番值夜,一宿无话。

    接下来几天也是加紧往北赶路,午饭是在马车上用的,到了第五天,人、马都实在累的紧,刚好也到了路上另一个大镇,埠林镇,打算休整一天再上路。

    这埠林镇是江北一个不大不小的交通要道,说它不大,是因为只有陆路交通,大宗物件运不进来,因此商业并不是很发达;说它不小,是因为它的陆路交通四通八达:往北可达帝京荣城,往南可至江南重镇江口,往西可通西北要塞龙海堡,往东,则可达荣江水道上的繁华城市,泉城。像所有的交通要道一样,埠林镇外来人口很多,客栈密布、酒肆林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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