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关情处林红叶第5部分阅读
不关情处林红叶 作者:肉书屋
抚上他的妻子、小巧而挺立的||乳|尖。
轻抚、触碰。他臊红着脸,修长的手指合拢……揉弄。他咬着唇,夹了夹双腿……偷觑了他的妻子一眼。
「衡……」
他的衡……他的衡……拼命地、撑持起身体。舒玉紧紧地抱着他的妻,鼓足了勇气,挺起了自己的下身,磨蹭着妻子的小腹。
「给、给我……」
有些惊讶地挑了挑眉。但郡王随即也明白,现在不是查问的时候。再说、她的小玉儿难得一回这般主动,她要是视而不见,那也未免太暴殄天物。
跨坐在她那夫君身上。她伸出手,先是揉弄了下把那挺立已久的昂扬……瞧着她那小玉儿不安地挣动了下,这头郡王却是笑病剂搜邸?br /gt;
「还没啊……小玉儿……」
一头吻着舒玉……一头,将那昂扬纳入自己身下的湿润……瞧着身下的人儿先是睁大了眼、而后,慢慢地才喘过气来。舔了舔怀中人儿的眉心,看着夫君的气息逐渐平稳下来……郡王这才开始律动起来。
「呃……」
快感……一波、一波地在脑子里炸开。他只能紧紧地攀付住妻子,咬住唇……郡王看在眼底,除去一阵情热外,也是心眼儿坏。刻意加快身下的律动、一边吮咬着舒玉的两片唇瓣。没别的,郡王就是想从小玉儿嘴里逼出点喊声来。
她的小玉儿面皮薄,有时呢……这么夫妻敦乐一番,小玉儿不会轻易松口。而如何让小玉儿「声香」一番,这便得瞧她的手腕啦。
「玉儿……喊出来……」
他想……咬住唇、但他的妻子却含住了他的唇舌,还不住在他的下身点火……他拼命地扭动身躯……唇边,逐渐溢出些许呜咽……
「衡……唔……给、给我……给……」
几乎是着迷地,看着身下的美景……他的小玉儿全身都泛着漂亮的红色,向来冷静自持的面孔、此时也为情欲所囿,几乎是要喘不过气来……放开了她那夫君的唇,察觉了舒玉的额上,已是细细地满布了一层汗珠。郡王笑了笑,伸长了手臂,取过床边的小桌上的水瓶,自己先喝了一口。
「喊出来……嗯?我想听啊……好玉儿……」
一次又一次地深入……深入……妻子柔软的腔室、几次让他差点守不住……大口大口喘着气,舒玉被逼得什么都没法子想,但妻子的嘱咐还留在他的脑海里。但怎么能……那么……羞人的事……
迷糊间,一股冷意漫进他的口里、溢出到唇边,拉出一段蜿蜒的清凉……舒玉清醒了些,目光却依然是有些迷茫……
「嗯……」
勉强地开了开口,却只能发出几个单音。舒玉颤了颤唇,然后,紧紧地闭上了眼。
「呃……啊──……」
◎
一夜纵情。下场便是这头的郡王嫡君难得地晏起了,身上还有些发热。虽说嫡君并不觉得有什么,但郡王仍是好一阵着恼。又是汤药又是要人「快快拧些干净布巾来」。若不是嫡君不愿,怕是连太医都要请了过府。好不容易终于把个郡王送出门去,舒玉略为闭目养神了下,便要人找了管家来。
「名册?」
呆了呆,这头管家一下子没能反应过来。舒玉点了点头,而后又思忖了一会儿。
「妳裁度着办。凡是府里十……六来岁,到二十来岁,身家可查清白的男孩儿都成。面目要清秀些,那些个花里狐稍的不要。最要紧的是人品,性子温顺些的好。这里头的事,妳不防找下头几个管事人问问。人少些不要紧,府里的不成妳便去寻媒人公公来。要有人问起……妳便说,是给郡王寻小爷,断不亏待的。」
「王君!」
管家惊呼了一声。舒玉却只是淡淡地笑了笑,示意一旁的伺候人把晨点给撤下。
「府里没个小主子也不成。妳放心,我不是那嫉男妒夫。有个兄弟嫁进来,我必定当作自家亲弟看待,不叫他委屈半分。再说……郡王何等样人,收几个小爷有甚打紧的。」
「可王君,郡王不会肯的。」
这不是普通人家纳爷收宠……按规矩,得上报宗正,使人抬上素红花轿进府才行。放在外头,这倒没什么。男人家,没能给妻子诞下个一女半儿,没给人休离便得额手称庆了,给自家妻子纳小爷,那更是天经地义、理所当然。然而,这头的定邦郡王,说词却大不相同。
「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
面对丈夫几番劝着自己纳进小爷,郡王却只是摇头。都说姐儿爱俏,女人在外头行走,免不得有些花花草草的。更别提夫君一无所出,就算是养了外宅,也没人会说上几句话。再说,这头王君虽是身份贵重,但谁不知昔年舒大公子的贤德淑顺?可郡王反来覆去便只是一句『一瓢饮』,连王君都拿她没辄。
「不要紧,万事都有我担待,妳尽管把名册写来便是。」
温温和和地开口说话。管家知机,做了个揖便要退下──回头禀知郡王吧,管家心里暗忖着。否则,郡王恐怕非得剥掉她一层皮不可。然而,也在此时,舒玉却又叫住了她。
「郡王乃国之栋梁,事多人忙。这点子小事,就别去烦扰了。待过了明路,我自会向郡王说分明。妳可听清了?」
平平淡淡地,就像是在交代今日要给妻子准备的夜宵。但这头管家却是听出了一身冷汗,连头也不敢抬。看着管家只得唯唯称是,躬身退出主屋……舒玉闭了闭眼,便转过头去,低声吩咐一旁的伺候人:
「让人准备车马。我要进宫。」
◎
然而,这头的郡王,也同样与少傅打起了擂台来。揉着额角,看着眼前堆积如山的画卷,郡王看起来是有些头疼。
「小舒,我没有想过要纳小。」
「您现在得想了。」
板着脸,寻了张椅子坐下。舒容想了想,又把那些个画卷扫到书案一旁,正好与另一侧的军情书折遥遥相望。
「都是些小家碧玉、家世都清白。您挑拣几个,要我去同哥说也行。宗正那头我也打过招呼了,几日便成。」
「小舒,我说过几次了。我不想纳小……就算要纳小也不需要妳个小舒去给我说话。」
真是,一个个是把她当作什么了?真要纳小,早几年她就一房一房地纳了进府,就是小玉儿那性子,还需要自家妹子去给「说」什么?忒是小瞧了她!
「我说郡王大人,妳这回是真傻、还是假傻?」
压下心里的焦躁。舒容皱着眉心,屈起手指,轻敲着一旁的矮几。
「女人,娶个小爷有什么?有了孩子,干晾着都行。只要养着,谁也说不出个不字。届时孩子给我那哥子教养,算起来仍是排排场场的郡王世女,这不什么问题都没了?」
「真这么好办,妳小舒怎么不照办?」
恶狠狠地白了舒容一眼。岂知那个始作俑者,却是一头的理直气壮。
「我照办?我家那小孩才多大岁数而已,我是疼他!」
缓过一口气。舒容定了定神……压住自己原本想说的那许多。
「妳疼我便不疼?」
微微一哂,郡王转过头,扯过几本折子来,丝毫没有要理会那些画卷的意思。
「您那是疼?」仿佛是看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舒容摇了摇头。
「郡王,我哥是个明白人。就算是有那么个不痛快,也只是一时半刻。」
「一时半刻也不成。」
郡王抬起头,斩钉截铁地。
「妳晓得我花了多久才让小玉儿不怕我?要走到今天这一步,小玉儿苦了多久、我辛苦了多久?」
如果她真的去抱了另外一个男人。让另外一个男人进入她的家、她与他的家。
几乎是闭着眼睛她都能想见的,她的玉儿会往后退一步。或许,会退出不只一步……
「那又如何?」
舒容看着她。
◎
「郡王,我知道妳有肩膀、妳扛得起。可我哥呢?他是个男人,他扛得起?」
「有我在,谁敢难为他?」
病计鹧郏ね跬瓶郎系囊坏健j嫒菁矗蚋潜两袅肆场?br /gt;
「怎么会有人敢『难为』?」
◎
「详细是怎么个情形,我弄不清楚。要按我家那小娃娃的说头,宫里头正在找大夫。」
盯着舒容……郡王一下子没能够反应过来。大夫?宫里头还要找大夫?
「这是秘旨。」
撇撇嘴。舒容站起身,推开窗。
「要懂风月事体的。」
背着郡王,连带她的话声,都给风息给冲淡了些许。
◎
然而,这一头,舒玉却是早已出了宫。
斜倚在迎枕上头,听着车厢外,车轮辗压在石板路上的响声。舒玉睁着眼,看着车顶的纹饰,脸上还带着些许苍白。
「王君,您睡一会儿吧。还好一会儿才到王府呢。」
几个盘腿坐在一旁听候差遣的伺候人,先是面面相觑了会儿。然后,其中较为年长的那一个,只得鼓足了勇气,开口探询。
「……没事的,你们别担心。我歇一会儿便成。」
仍旧是那么温温和和地。然而,看着几个小伙子仍是一脸惶惶不安的表情,舒玉也只得苦笑了下。
他闭上眼,想要装出假寐的模样。
然而,皇太夫苍老的嗓音,却仍是在他耳边响了起来。
◎
「小玉儿,你可别犯傻。」
带着些许忧虑,皇太夫看着他,眼里尽是满满的不赞同。
「男人──总归得为自己着想的不是?孩子生下来,你送给几千两也就是啦,何必非得招人进府?虽说小十三是哀家肚子里爬出来的,但女人──你说这女人,哪个不贪鲜?你今天把人弄进府里,改天她说不准便要自己弄几个,何苦来哉伤这门子心?嗯?听哀家的,纳小爷的事儿,便免了吧?」
他知道老人的心意。他也晓得,老人若非真心怜惜他,也断不会把话说的这般明白。然而,他却只能苦笑着,摇摇头。
见得他如此,老人也急了。
「你这是怎么啦?孩子落地,你从哪头说都是嫡父。孩子他亲爹进门又如何?不过是个小爷,别说是世女,就是个庶出少爷,也没给小爷教养的理不是?」
◎
他晓得老人说的是正理。毕竟男人,千百年来便是这么走过来的。但他很清楚,他过不了……自己的那个关口。
他仍然记得,前代的舒贵君,宁愿自己带着孩子死去。
他也怕……
抚上自己的胸口。便在那一剎那,他几乎是要把自己的心跳,当成是盘据在心上的黑蛇……
他说不出口。
他根本放不开,连松手,都是一阵疼。
但他又能怎么?他是个男人啊,却连个孩子都没办法给她。
即便抹去了那个给她生孩子的男人,他也知晓……那是他们的孩子,却不是他给她的孩子。
那么,又何必抹去?
◎
待得回到府中,几个伶俐的伺候人便早已在院子后房架妥屏风,也备上了热水。舒玉只让人给他褪去了身上的大衣裳、散下一头长发,便让一众小奴都给遣退出房外。
简单地清洁过身子、浣洗过自己那头浓密的黑长发……舒玉挽起了发,慢慢地,将自己浸入热水当中。他闭上眼,让自己在热气蒸腾当中缓和下来。
便在此时,身后的一声拨啄,惊得舒玉几乎是把自己沉入水里。郡王几个大步迈上前来,赶忙出声安抚:
「没事,是我。」
听见了妻子的嗓音,舒玉才回过神来……然而,当他意识到他那妻,居然便站在浴桶边,居高临下……
「好一幅美人出浴图。」
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抽出夫君头上的簪子。瞧着那一头长发散下舒玉的肩头,散落在水面上……看着夫君满脸臊红,手足无措的可爱模样。郡王俯下身子,虽然心下有些情动,却只得克制着,只在他那夫君的额上落下一个吻。
「下头人说你身上不爽。现在看起来,却像是不相干了?」
「没、没事的……」
已经是分不清楚是水温、或者是他身上的热度……额上的热度。舒玉低着头,只敢专一注视着水面上倒映出来的人影,连话都说不完整。
「看水都凉了。我让人给你添点。」
真是拿自家夫君的羞赧一点法子也没。郡王摇摇头,只得放弃自个儿心中那诸多遐想,随意找了个说头便往外头走去。也在此时,舒玉也赶紧转过头,掀起了一阵水光潋艳。
春光潋艳。看着妻子一脸的饶富兴味,舒玉登时便察觉……自己的两抹茱萸,此时正展露在妻子面前。
◎
她其实晓得那所谓的「风月事体」,是怎么一回事。
──世间倡馆伎楼,为使旗下倌人能够死心蹋地……往往打从清倌挂牌见客起,便给予服食一种「后花散」。这歹毒药剂,若是月月服食,起始能使人肌肤嫩滑莹透如丝,服满三年便生机断绝,永无诞育子嗣之日。舒玉携妹出逃时,已然一十三岁。来年落入勾栏,一年后开始服食后花散。待得舒家冤屈得雪,舒玉已经服食了逾二年。虽说日后调养得宜,几个太医都认为断不至于有什么大碍。但如今……这确是已经成为了舒玉的一块心病。
屈起手臂,充作是垫枕。郡王大人此时正坐在张摆放在院子里头的太师椅上,双脚跨着张小几。伺候人都给撵得干干净净,只留下天上的一弯新月。
「衡?」
就着这姿势回转过头──她的夫君,已是着上衣裳,一头长发则是规规矩矩地束在脑后。她咧开嘴笑,勾了勾手,让夫君走过身边来。
「怎么就出来了,当心冒风。」
伸出手,捻起几许青丝。犹带些湿气的触感,让郡王略微皱了皱眉。舒玉伸出手,轻轻地抚着妻子眉间的纠结。
「不抹得干了,那些个小子肯放我出来?」
摇头苦笑。虽说整个王府差不离是他这个王君当家做主,但事关他的身子,这府里头上上下下,谁不是唯他那妻的一言一语是听?
「呣,你这身子好容易才养得好了些……哪。」
一把拉过夫君,让他的小玉儿坐到自个儿怀里──规规矩矩的小玉儿,自然会挣动些许、难为情些许、然后、唔。
「不怕……那些个小子都叫我撵走了。还是你忍心要我坐到地上去?这么好,咱们夫妇也能说几句话。」
哄得舒玉总算是愿意留在她的怀抱当中……郡王搂了夫君个满怀、然后瘪了瘪嘴。
「又瘦了。」
她花了多久才把个小玉儿养胖些哪?这说声憔悴便憔悴了,岂不是验证了舒容那小妮子说得全对?
「那我这两日多吃些,成么?」
瞧着自家妻子耷拉着头,舒玉也只能笑。然而,他的妻子却是点了点头,而后又摇了摇头。
「怎么了?」
察觉到自家的妻子似乎不太对劲。舒玉努力地转过身,却只是被妻子紧紧地抱拢在怀中。
◎
『那又如何?』
几乎是闭上眼……她便能听见舒容的话声。那般的斩钉截铁,且不容辩驳……
『您开口纳小爷,那是您对不起我哥。挨得我哥给您开口纳小爷,那是谁对不住谁?』
──很让人讨厌的语气、以及神情。她觉得荒谬透顶,但等到要开口说什么,她却是连发声都不行。
◎
『要是有个人能怨着,那总是痛快许多不是?』
◎
「小玉儿。」
好半会儿,郡王大人才慢悠悠地开了口。
「你信我么?」
◎
你信我么?
舒玉笑了笑。有些无可奈何摇了摇头,
怎么说这样的孩子话?嗯?
……你不信我?
……傻瓜。
转过头,看着妻子显然是有些气馁的表情……舒玉顿了一会、才慢慢地低下头去。
◎
从前,娘总是教他,男子出嫁理当从妻。然而,所谓从妻,并非只是全听妻命。如窦峨、如杨门张氏嫡君,无一不是按夫德夫纲,为妻、及妻家舍身全义。
那时,他从没想过他的娘亲会错。他也不敢想、连那样的念头都不敢有。
而今,他却已经明白。他同样愿意为他的妻生、也愿意为他的妻死。但那不是因为夫德夫纲,也与娘亲所与他的教诲……一点无关。
◎
隔过几日,便是个小斋戒日。要循往例,几个有头有脸的皇族世家君卿公子,得入内庭随侍皇太夫听僧说法。舒玉前几回身上不适,都由郡王做主辞了。好不容易养得有些见好,这头郡王要说什么,便都拦不住了。
「……我给里头那几个小子说过了。你要有个头晕什么的,便快些回府来。可别硬撑着,都不晓得人家心疼……」
站在二门口,郡王还兀自念叨个没完。舒玉只得笑着,应承下妻子的每一个要求──还兼得打消郡王称病告假的傻念头。而后郡王才是不情愿地坐上马车,赶着上朝尽忠去。
「王君。」
而待郡王车驾终于离去,舒玉脸上的笑意,便慢慢地被几许倦意所取代。转过身,管家已然垂手候在一旁。舒玉点点头。
「都办好了?」
「是。」
一边应声,管家一边从袖子里掏出了张纸卷。
「一共选了六人。如今都在里边,就等王君裁汰。」
「吩咐下去,都是清白人家的哥儿,府里不亏待。无论有没有选上,每人都送二十两,算是一点子心意……从我那儿开销。」
转过身,舒玉径自往男眷厢房的方向去。管家则是一边点头称是,一边快步跟上。
◎
然而,对陈素来说,眼前的这一切,却是恍如梦中。
--一个出身清白的男孩儿,会给媒人公公这样扯来带去,几乎不脱家里出了什么难关过不去。他也一样。
坐在红木雕成的大床上,四周燃着粗若儿臂的红烛。他盖着盖头,穿着一袭红绸长衫--衣衫上头,还用浓红丝线,繍上了并蒂芙蓉图。陈素心里明白,他还算是幸运的。
不提这定邦郡王乃是当今爱妹,身分贵重。整个京城,谁不晓得定邦郡王君、昔年的舒大公子贤顺淑德?然而,他是男人,他也明白,自己若是点头跟了媒人公公去,他便是要分去这位贤顺淑德的舒大公子的妻……隔着盖头,看着满室的烛光。陈素也只能苦笑。
那时,他心想,再怎么贤顺淑德……他终究是要来分去这位舒大公子的妻。他听多了那些个大户人家里的正夫,是怎么整治家里头的那些小爷。但家里那个样子,他也只能求先过得了这一关。
那时,他自己待在一个单间厢房里。心理挂念着爹与妹妹……他的妹妹没办法谅解他、在他出门的那个上午,连房门都不愿出。他的爹哭得浑身颤抖,几乎连药汤都喝不下。想着这些,他的心,就像是被一把钝刀硬生生地割裂开、眼眶不自觉地便红了。
也就在此时,舒玉踏进了这个厢房来。
没有来得及收拾起自己的心思,陈素只记得,那时……他想要笑,眼泪却是不由自主地夺眶而出。那头的郡王君却是拧了眉,让他的心瞬时凉了半截。一旁的媒人公公见状,原本是要开口一阵好骂。然而舒玉却只是摇了摇头,让人都给退下去。
「怎么了?可是外头的谁威逼你来?」
看起来冷冷淡淡的男人,开口说话也是这么冷冷淡淡地。陈素那时什么都没法子想,只是拼命地摇头。
「没……不是的,是小子自个儿想不开……」
话一说出口,心上却是越发地酸楚。他晓得自己该笑,嘴上该甜一些……即便是有些折辱、也该忍了过去。他还有个老父亲……有个小妹妹……思及至此,陈素便再也忍不住,抽抽噎噎地便放了声。
◎
然而,后来发生的那许多……却是完全出乎他意料之外。
眼前的这位看似冷淡的郡王君,仔细地听了他述说的那许多。没说什么,便径自离了这个厢房去。不移时,便是管家带着几个伺候人,连同那媒人公公一齐进这屋子来。他还来不及开口说什么,媒人公公便连嗔带贺地说了一长串。除去那没完没了的吉祥话语,便是赞他命好,能得王君垂青。
命好?陈素直是想失笑的。想来,他也算是个家世清白的干净人。若不是母亲早去了,他又怎么会沦落至此,由人挑挑捡捡地当个小爷,只为养活父亲与幼妹?
而後,管家也跟著走上前來──這就得喊您一聲二爺了,管家笑病疾〖地說。府上──瞧我這笨嘴的,太爺那兒,王君已經派人照應了,您千萬別掛心。
只是,得要委屈您些個。話風一轉,管家的臉上,則依然是堆著笑。
◎
便在此時,舒玉則正從佛前起身。
解下了纏在手上的佛珠,舒玉深深一禮以後,便逕自走到窗邊……外頭的月光明亮,瞧著都像是地面上結上了一層霜凍。舒玉想要伸手推窗,卻又想到那人……總是掛念著他的眼神。
搖搖頭,縮回了手。舒玉只是告訴自己,以後得要讓他那妻省心些。現下多了個陳素,以後還有孩子、身為正夫,他理當幫著他的妻,照拂這一家子。怎麼好再讓那人掛心?
這一切,都是他自己願意的。他告訴自己,怨不得誰,更怨不到那人……更何況,選了陳素,也確是因為他的私心。
歛下眉眼,他靜靜地,向佛陀求祂的慈悲,祂的渡解。
◎
陳素……很像他。
不是那種在眉眼輪廓上的相似。而是陳素……讓他想起了自己的過往。
那樣的舉目四顧、茫然無依,他已經是太熟悉了。他也明白,自己的要求實在是太為難人。他是覷準了陳素只有這條活路,否則,就得如同自己當年一般。
「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照見五蘊皆空。度一切苦厄。……」
椤狡鹧郏卦谛闹姓b唸著。卻也在此時,一陣腳步聲響,打散了他的心神。
他睁开眼,便看见他的妻。
◎
「妳……」
怔怔地,他看着他的妻。心中像是翻倒了五味瓶,什么味儿都有。
拾阶而上。他的妻走到窗前,与他对视。
然后,他那妻便皱了皱眉。
「这夜深露重的,怎么不寻人给你烧盆火?」
褪下了自己身上了厚绒披风,给他披了上。他低下头,感觉着肩上、瞬间沉下的重量,嗅闻着那美好的女儿馨香。
他有些着恼。着恼自己,居然还有些窃喜……这怎么行?他告诉自己,这都是他愿意,也是他该做的。
为了她。
只要是为了她,他什么都做。他什么……都能做。
◎
他的妻离开窗边,开门。然后,走到他的身后。
「这么冰凉……」
执起了他的手,他的妻说得心疼。
「回去吧。」
他低声地说,连头也不敢回。郡王挑了挑眉。
「回?回哪儿去?」
「回新郎君那儿……那是个可怜孩子,别辜负了人家。」
看着她那夫君,极力闪避着她的一双眼。饶是郡王来时,多少是带着些怒气的。此时,却也只能化作一声叹息。
「就这么大方,嗯?」
「都不晓得人家有多难受。就给你这么让来让去的……」
「我回去一看,差点没从府里逃出来。你们一个个都瞒得我苦啊,非得要逼着我跟那小娃儿洞房不成?」
这算什么?她堂堂个郡王君,给皇帝拖在宫里,回府便是处处结彩、梁角挂灯,好一片喜庆颜色。要唤过管家来问,却是府里有头有脸的体面奴仆都到了,齐齐向她贺喜。问贺得什么?说是贺她纳小爷。问王君哪儿去了?说是留宫听法,也为她与小爷求福。
现在想起来,她还是一阵龇牙咧嘴。求福?求个什么福?能与她的小玉儿平平安安地厮守,这便是福了。还求个什么啊?
「怎么净说些傻话?」
伸出手,她的夫君,却只是那般温柔地对她笑着。
「堂堂的女儿家,怎么尽闹些儿女情长?妳放心,我不喝醋。」
「可我喝。」
她抱着他,先是叹下一口气,然后。便瘪了嘴。
◎
「小玉儿……我难受。」
埋在夫君的肩窝当中。郡王心里恨恨的,几乎是想把小舒那妮子咬成个十二三块。
因为那小舒,这回可真是说得一丝不爽、一点没错。
◎
『要是有个人能怨着,那总是痛快许多不是?』
◎
「怎么了?要不要紧?」
有些慌了手脚。舒玉赶忙想要回过头,却是让自己的妻给按了住。
「别……你听我说。」
「我啊,可真是很难受的……」
◎
她明白,她的小玉儿,其实比谁都要坚强。
她或许横、或许霸道、或许还有些骄气,但她那小玉儿才不在乎这些。
他纵容她横、迁就她霸道、宠着她骄气。她那小玉儿总说,女儿志在四方。但无论她到了哪里,回过头,却总是能够看见他。
但就一点。
收紧了手臂,郡王比谁清楚。她现下,是寻着小玉儿的软肋敲。
因为她的小玉儿、总是一门心思地,想要护着她。
◎
「你个没心肝的小玉儿……把我当成个什么呢?」
「你是怪我没法子保护你?恼我也罢、气我也成。总之是我不好,没法子给你遮风避雨。」
「可你别扔下我……」
「别把我……扔给那个陈素啊……」
◎
然而,舒玉却也只能苦笑。
◎
──他向来都清楚,外头的人是怎么看他。
男子声名易得,女子志业难成。最后最后的那一晚,娘是这么对他说的。
抹了脖子是名声、投缳仰药也是名声。但人死有轻如鸿毛,有重于泰山。如果他现下就随他们去了,也不过是有如鸿毛。
他没有说什么。只是几个叩首以后,便起身离去。临行前,爹的那声哭喊,也还在他的耳边回荡、不去。
──对那时的他来说,那就是他的一切。凤鸣楼下的那一刀,是他给自己的解脱。也是,成全他那妹……他那娘亲,最后的那句嘱托。
杀身成仁、杀身全节。在那一剎那,他是有些恍惚的。
这一刀下去,原来便能成全那么多……这可真是……值,不是?
然而,她却出现了。
◎
就同他那守了望门寡,最后杀身殉妻的祖叔叔。就同前头无数个「舒贵君」,他们全的,不仅是一身之义。更是一族、一家在外头的志业声名。
◎
然而,如今,他为他的妻子所做的,却已是再不关此间种种。
他只是爱她,只是想要爱她。他说不出口、也说不明白。但如果能够,要他掏心挖肺也成、割肉剔骨也罢。
他能够为他那妻生,也能为他那妻死。
他想把他能给的一切,都给她。
◎
只是,身为一名男子,他能够给的,原本就是少之又少。如今更是……连要给她生个孩儿,也同样不可得。
但他是绝对不要他那妻,有任何憾恨。
◎
「陈素也是个好男子……」
他低低地,劝着他那妻子。
「去吧,真的。我不要紧……也不会怪妳的……」
「妳……总得要个孩子啊……」
「就不要孩子!」
拧紧了眉,郡王也同样是低吼了声,字字斩钉截铁。
「你不给,我宁愿不要!」
「……可妳明知晓……」
心下一阵酸楚……舒玉没有抬起头。他只是伸出手,轻轻地,摩娑着自己平坦的小腹。
泪水滴落在他的手背上。而后,是接连成串。
「我有……多么想……」
「你没有。」
温柔地,抚去了她那夫君、手背上的一片湿透……然而,郡王的嘴上,却不见丝毫和缓。
「你根本不愿意,所以才会把我扔给那个陈素。」
「我没……」瞬时白了脸,舒玉随即便想要转过身解释。但他那妻子,手上却是下了死劲。
「你才会连为我试一试……都不愿意。」
「我没有!」
低喊了一声,舒玉浑身颤抖,眼泪更是流得又急又凶。饶是郡王打定了主意,非得硬下心肠一回,也只得丢兵卸甲。
「好玉儿……莫哭了,我都快心疼死了……」
松下了手上的力道,郡王先是轻轻地拢着她那夫君,接着,便是一连串的温声软语。但舒玉已是痛极,只懂得怔怔地,看向前方,泪流满面。
叹下一口气,郡王只得轻轻地扯过舒玉来。寻着了桌上的一个盖碗,郡王哄着,慢慢地喂了她那夫君几口水。一阵忙乱后,舒玉总算是回过神来。但念及了自个儿适才竟是如何失态……舒玉的脸上便又是一阵难堪。
「对不住,我刚才……」
「嘘,夫妻间不说这些。」
依然是把夫君抱了个满怀。郡王的口气,此时也和缓许多。撇过头,舒玉微微地抿了抿唇。正待要张口说些什么,他那妻子,却是抢先一步开了口。
「玉儿,你跟我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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抬起头,舒玉一下子愣住了。然而,郡王却像是没瞧见他脸上的愕然,还在一个劲儿的往下说。
「我跟王姊提过了,京城,我是待不住的。不拘哪儿有事,只要让我离开这地面都成。」
「你跟我去吧。」
「可……」
全乱了。舒玉侧过头,心里……何止是百转千折。
「可我只是个男子……」
「男子怎么的?」
爽朗地笑了起来。郡王伸出手指,抹去了夫君眼角犹存的那抹残泪。
「我朝──便在现时,有个大好男儿。虽然长于深闺,但少时扶妹兴家,而后以一介男子之身,远赴西北苦寒之地……」
「那、那都是好多年以前的事了……」
显见是有些难为情了。舒玉微微地红了脸,看上去是有些手足无措。
「净提这些……做什么呢。」
「怎么能不提?」
温柔地,看着自己的夫君。郡王的眼里,除了满满的宠溺外,再也没有其它。
「你都不晓得,那时……我虽然昏着,但心里想的还是你。几次都想,要是现下能看见你,我便相信这世上有佛、有菩萨……」
「胡说也不捡块地方……这就在菩萨前哪。」
赶忙伸手,捂住了妻子满嘴胡话。舒玉转过身,看着堂上供着的观音,心里自是有些不安。
「菩萨要见怪了,可怎么好。」
「怎么见怪?我信菩萨啊。哪……我们离开这儿,到北边去?那儿你还没去过,那儿的人,在山上挖出一个个的洞窟,雕上菩萨,画上天女……说有多美就有多美。到时我也请师傅来,也给你辟个洞窟……那儿的人都说,那样的功德大,你一定能心想事成。」
先是露出了向往的表情。而后,舒玉却又是一下子臊红了脸。郡王愣了愣,却只来得及看到一只耳朵,通红的耳朵。
「……可我的愿,已经实现了。」
听着夫君细微的嗓音,郡王当下便乐了起来。她不需问那是什么愿──在西北的那段时间,她天天都能听见她那夫君,向他的菩萨祈求。
「那──再想一个愿?」
温柔地诱哄着。舒玉有些困窘地,略为挣了挣,没挣开。
「怎么……怎么能行呢。佛爷……父亲会念着的。」
「傻玉儿,我们又不是永世不回来了。」
紧抓着小玉儿的那点点动摇不放。郡王硬是把人往怀里一带,然后把自己的下巴往人家的肩上搁。
「你啊……就是个太仔细。要不是佛爷舍不得……小舒那妮子又横着,我是决计不会让你待在京里。」
「嘘……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可来之前,我去过太医那儿了。那几个老太婆说,你的身子没事,或许是你太过焦心……这是我不好。」
眼眶又红了红,舒玉抿紧了唇。郡王见状,赶紧把人拉进怀里,又揉又哄的。
「我知道……我知道你满心都要我好。但能不能就当再为我一回,就当是我任性?嗯?我们出去走走……你且放宽心来,或许就有好消息也说不定的,对吗?」
然而,舒玉却只是露出一抹淡笑,看上去,显是有些苦涩。
「不成就不成。」
几乎是要把丈夫揉进了自己的怀抱。此时的郡王,看起来竟是有些凶狠。
「就要你的孩子!别人给我生孩子,我还得希罕吗?了不起咱们永世都不回这鬼地方,省得你老胡思乱想!」
──简直就是法宝出尽了。郡王不觉有些挫败……她知道,她那夫君的性子并非天生如此。但十几年教养,早在他心里生了根,拔也拔不出。如今只能变着法子,逐渐开导。只见她这回摆出一脸凶相,气唬唬地瞪视着眼前的夫君瞧。然而,见得他那妻子如此,舒玉除了有些怔然外,更多的确是心疼。他伸出手,冰凉的指尖,轻轻抚上他那妻的额际。
「不需要为了我……还有陈素呢。都进了门,总不好……委屈人家……」
「还说陈素!」
狠狠地抓下舒玉的手指,送进嘴里……轻轻地咬上一口。然后,郡王随即又摆出一脸恶妇像,活脱脱便是个吃人模样。
「我等等就回去,叫人给他拨个院子,就算是我定邦郡王的义弟,找个出息点的女子便配出去!……横竖我没进房,府里长着眼睛的可全都瞧见了。」
这回真是愣住了。舒玉转过头,看着自己的妻子。他的唇蠕动了下,好半晌,都没有能够说出话来。
「妳……没进房?」
「我怎么敢进房?」
几十号伺候人对着她喊贺喜,她是脑子坏了才真进房去。又是恨恨地咬了她那夫君一口,郡王一想到自己根本就是落荒而逃,心里便又是一阵气闷。
「我不想要陈素。但我也不想害他……人现在还在房里,我让管家安排几个人去看着。」
瞧着夫君似乎还想说什么,郡王便只得赶紧做势按住舒玉的话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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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弱水三千,」她说,一双眼晶亮亮的,就如同当年一般。
「我只取一瓢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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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后,帝有命,使定邦郡王转驻北疆。郡王君请命,同往,朱批御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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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妳疼我哥,可我没要妳又把人带出去乱走!」
坐在花厅里头,瞧着外头花架下,自家小郎君拿着针线比画,与那两个男人讨教针线的模样,舒容不禁有些咬牙切齿。
「北疆!我哥可是个男人,妳拖着他跑到那种地方去!?」
「妳以为北疆就是龙潭虎|岤?」
白了舒容一眼,其实真要说起来,如今郡王的心里其实也有些不是滋味。
因为陈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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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其实没有去管她那夫君要怎么处置陈素。这是男人管的事,她一个女儿家要管什么?横竖小爷,她是不纳的。她那夫君要怎么补偿陈素,她言听计从便是。
女人嘛。没这点子肩膀怎么能行?不甚愉悦地将手上的果脯丢进嘴里,恨恨地咬上几口。郡王对着舒玉笑,转过头,却仍是那么张牙舞爪地冲着舒容说话。
「妳说他们男人是怎么回事?」
「我怎么晓得?我是个女人!」
舒容同样没有什么好声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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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素最终仍是留在王府里。
原先郡王打的如意算盘是,把这陈素认为义弟。有她定邦郡王府当靠山,陈素的日子要过得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