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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1章 下棋搏命,局中人,人中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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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品医妃 作者:姒锦

    外面声儿通传,这老皇帝的人已经迈入青棠院了。

    个封建王朝最大掌权人的威严到底如何,夏初七只在演视剧中见过。这几日她也曾想过在中和节上见到zhè gè 传说中能文能武能征善战睿智通达的天子之时,该做何想法。可这老皇帝冷不丁就突然驾临了晋王府,给了她个措手不及,她才晓得,事到临头,其实什么想法都没有。

    迎难而上,也不得不上!

    青棠院里里外外的丫头长随和侍卫们,个个都是机敏的人,得了信儿,个个唯恐落于人后,像那饺子下锅似的,路跪俯在地,诚惶诚恐地山呼万岁。

    夏初七随了众人同接驾,这回也跪得十分利索。

    口呼“万岁”,再听耳边“万岁”声声,耳朵震得发麻之余,心里也yī zhèn 阵悸动发麻。

    天子,天子,果然名不虚闻。

    她跪在地上,没有抬头,也没有听到那老皇帝喊“平身”,只觉耳边儿yī zhèn 衣袍飘飘,jiǎo bù 声声,等她再抬头时,却见那老皇帝已经带了崔英达径直穿过跪拜的人群,直接往青棠院内室而去。

    很显然,赵梓月的事儿,老皇帝都知道了。

    他的火气也大发了!

    沉寂了下,夏初七在赵樽的眼神示视下,起规规矩矩地随后跟了上去,同进入了赵梓月的屋子。

    先前为了能让赵梓月好好安睡,房里的灯火并不明亮。可如今万岁爷来了,侍婢们又重新在烛台上燃了几支烛火。时间,屋内光线大亮,映得老皇帝面色加阴霾,而在那床幔之后,鬓发松散静静躺着的赵梓月,面色也越发显得苍白了起来。

    “女儿……”

    这是夏初七听见洪泰帝的第句话。

    声音很柔软,很慈祥,很是心痛。他没有唤赵梓月的名字,只是句平常父亲常唤的“女儿”两个字,就让他走下了神坛,与普通父亲在见到自己死活不定的女儿时,情绪并无半分的差别。

    也再次佐证了,赵梓月确实深得圣宠。

    毕竟对于天家皇帝来说,他最不缺的jiù shì 儿女,几十个孩子,若都这么爱,那哪里爱得过来?如今漏夜换了常服过来,原因只有个……真是极爱赵梓月的。

    洪泰帝握住赵梓月的手,低声说了会儿鼓励和ān wèi 的话,才长长地叹了声,肩膀微微动,人便慢悠悠地转过了身来。

    转头,他面色便断然沉下,冷冰冰的眼神儿扫,室内便安静得落针可闻。而他平静无波的声音,却如同最为尖利的刀子,直接扎向了夏初七。

    “楚七!”

    都不需要人引荐,他就认出了她来。

    也是,在zhè gè 屋子里,就她个“男人”。

    微微怔了下,夏初七走上前去,跪到,“臣楚七参见皇上。”

    洪泰帝就坐在赵梓月的床沿儿上,动不动地看着他。看了片刻,也不知道想了些什么,似是再难隐藏那份为女痛心的情绪,原本平静的声音,突地又有些jī dòng 起来。

    “朕把女儿许配给你,可是屈了你了?”

    “公主殿下天姿国色,温良恭美,臣不屈。”低着头,夏初七将这几个字咬得很是清晰,表情恭敬,可语气却是不卑不亢。

    “好。那朕来问你,你既然不敢,为何要加害朕的女儿?”

    “臣从未有想过要伤害公主……”

    夏初七徐徐出声儿,可声音未落,那老皇帝却倏地怒了。

    “还敢狡辩?!你未有加害,那朕的女儿为何会躺在这里,迟迟不醒?”

    这不是不讲理么?夏初七心里咕噜着,可又不得不承认,老皇帝他是天子,还真就有不讲理的权力。默默地抬起头来,她咬了咬牙,不得不顺着老皇帝的话头说,半句都不敢提“不愿”。

    “臣得配公主,那是祖上荣光,臣求之不得,只是世事难以预料,今日出了这样的事情,臣惶恐,却也确实冤枉……”

    洪泰帝沉下脸来,缓缓地问。

    “这么说,你是心甘情愿做驸马的?”

    头皮有些发麻,夏初七垂着眸子,字字的咬。

    “臣心甘情愿。”

    “好,既然你心甘情愿,那……”洪泰帝冷眼瞧着她,双老眼里带了抹复杂的情绪,有恨,有怨,有怨,还有威严,那些情绪生生揉合在了起,陡增了几分寒意。停顿了下,不等夏初七咂摸出他话里的滋味儿来,却听他突然别过脸去,低喝了声。

    “崔英达!”

    “奴才在——”那随侍的老太监躬着身子就过来了。

    那洪泰帝就像早就已经打定了主意或者为她安排了结局似的,情绪平和下来,打量着夏初七,半眯着的厚厚眼睑下,眼睛射出来的全是杀气,冷冷的,点情感色彩都无。

    “呈上来!”

    “是,陛下。”崔英达个极懂事儿极为揣摩圣意的奴才,跟随在洪泰帝身边儿时日不短了,都不需要他再吩咐,挥了挥拂尘,个身装内侍圆领常服的小太监便端着个鎏金的托盘上来了。

    托盘底,垫了层软软的红绸丝布,上面放了个白玉般晶莹的酒壶,酒壶的旁边儿上个通体玉质的酒杯,酒杯里已经盛好了酒液,与那精工鎏金的托盘与点辍,如同白玉落红,看上去煞是好看。

    “这酒,是朕赏你的。”

    什么?!洪泰帝语即出,夏初七nǎo dài 上就像着了记闷雷。顿时觉得气血不涌,如今当场被人给判了死刑般,快要透不过气儿来了。

    个“赏”字外加杯“酒”,从皇帝的嘴里说出来,那意味儿自然是不同的。而夏初七以前看过太赐毒酒赐白绫的桥段了,对于zhè gè 事儿也不算太稀奇。可唯稀奇的是,第回见到老皇帝,他便要赐她死?他不管他大儿子和小女儿的死活了?

    余光扫视着他,她不敢断定这皇帝心中真实的想法。

    心脏“怦怦”上演着混乱的节奏,她正揣摩着圣意想着怎么回答,肩膀上却被人安抚地拍了下。她抬头,见到的是赵樽双深不见底却让人无比安心的眼睛。

    诡异的,她冲他笑了下。

    都要被赐毒酒了,她也不晓得为什么要笑。

    也许是他能在他爹的面前替自个儿出头,算是感激吧。

    赵樽用眼神儿阻止了她,却没有与她说话,只是端正地跪在了她的身边。

    “父皇,梓月住在儿臣的府中,出了这等事情,如果父皇定要问责的话,儿臣首当其冲,应当喝下这杯酒。”

    洪泰帝看了他眼,那脸色早就已经平静了下来,也没有人能够揣测得出他到底什么心情。

    “老十九,你这是在威胁朕?”

    “儿臣不敢!”赵樽侧眸看了夏初七眼,又道,“儿臣只是不想让事态扩大,有损梓月的声名。而且梓月喜欢驸马,若等她醒来,得知父皇杀了她的驸马,让她又该如何自处?”

    “喜欢他?”洪泰帝重重哼了声,“不要以为朕不知道这丫头存的是什么心思?要不是为了你zhè gè 做哥哥的,她又何至于此?事到如今,老十九,你还要护着zhè gè 人吗?”

    他斜扫着夏初七,满眼都是恼意。

    赵樽却是没有抬头,只是将怀里的东西呈了出来。

    “这是梓月手写,请父皇过目。”

    崔英达看了老皇帝眼,躬着身子走过来,将赵樽手上那封赵梓月的“遗书”,呈递给了老皇帝。

    薄薄的条纸,短短的几行字,确实是赵梓月的亲笔手书。那老皇帝不过看了两行,眼圈已然红透,双手颤抖不已,张满是皱纹的脸上,却添了几分凛冽之色。

    “好。”

    像是先平复了下心情,他才又看向夏初七,jì xù 道,“算你好命。既然梓月和老十九都为你求情,那朕今日就再给你指条路。”

    被他森冷冷的声音激,夏初七只觉得膝盖酸软,垂下了头去。

    “谢陛下,请陛下明示!”

    “你与朕赌局。”慢悠悠的,洪泰帝说。

    赌局?

    她以为自个儿听岔了,“嗖”地下抬起头来。

    可洪泰帝的眼神却告诉她,没错儿,zhè gè 老皇帝说不准儿就真是个赌鬼出身的,确确实实是要在这么个“杀人”的庄重时刻,随随便便说出要与她赌上局的话来。

    她惊诧不已,那老皇帝却情绪平稳,接着说,“局定赌赢。你若赢得了朕,朕不仅饶了你,还会jì xù 让你做朕的驸马爷。你若是输了,这杯酒,就必须喝下去,谁来求情也没有用。”

    夏初七总算听明白了。

    原来老皇帝说的赌上局,是指的下棋,也jiù shì 围棋。

    可她zhè gè 人虽然才艺,会玩对对碰,会玩飞车,会斗地主,会打麻将,会血战到底,也会玩剑网三乃至魔兽世界,却偏偏不会下棋,象棋都不会,不要说围棋这样高大上的东西。

    老皇帝就算不知道她不会下棋,还能不知道她下不过他吗?扯淡!

    说来说去,还不是变相地要她的命?

    深深俯身拜,她心里叹着气,语气还算平静。

    “回禀陛下,臣不会下棋。”

    洪泰帝果然没有yì ;,收回视线,也不再看她。

    “崔英达!”

    又喊了声儿崔英达,那奴才得授意,恭敬地应了声儿“是”,便接过太小监手上的托盘,上得前来,zhǔn bèi 亲自“侍候”她喝酒了。

    “驸马爷,请吧?”

    手心紧攥着,夏初七心脏突突直跳,从开始的平静自信到现在酒都快要递到嘴边儿了,不得不有些慌乱了起来。

    她大仇未报,男人未得,难道要死在杯毒酒之手?

    咬了咬嘴角,她脑子飞快地转动着,正寻思该怎么措辞,才能在不得罪老皇帝的情况下,委婉的用太子爷和赵梓月的病势来要胁他妥协,就听得见赵樽低低地喝了声儿。

    “慢!”

    她心下陡然惊,生怕他为了自己当场与皇帝翻脸,把事情惹大发了,赶紧地侧眸过去,想给他递上个“稍安勿躁”的眼神儿。然而,赵樽却没有看她,只目光深邃地望向了洪泰帝。

    “父皇,驸马她不会下棋,人尽皆知。”

    “那就怨不得朕了。”洪泰帝仍是不肯松口,“老十九,你不必为他求情。”

    赵樽抿了下唇,“儿臣可以教她。”

    “教她?”洪泰帝冷哼声,“那得教到什么时候?你有教的闲心,朕却无等的耐心。”

    “只需半个时辰!”

    赵樽冷静出口的声音,没有把洪泰帝给震住,却是把夏初七给吓得三魂六魄都飘走了半。天老爷,半个时辰,她估计能学会下棋都难,不要说赢得了面前这头,哦不,zhè gè 老皇帝了。

    这么荒唐的请求,她想那老皇帝帝也不可以会同意。

    然而,万万想不到,老皇帝只是静静地看了会他的儿子,那张经了风霜打了褶皱的老脸儿,表情却是慢慢的松缓了下来,波澜不惊地摆了摆手,让崔英达端着托盘退下了,才神色复杂地问赵樽。

    “老十九,你都想好了?”

    “儿臣想好了。”赵樽喉头动了下,对上他的视线。

    “好!那朕就允你次。”

    ……

    ……

    半个时辰很短。

    半个时辰就要决定她的命运?

    不明白赵樽为什么那么有信心,夏初七心里没着没落儿的,就像被人给堵了团棉花似的,说不出话来。直bsp;mò 着,她随赵樽去了青棠院的偏厅。那里郑二宝已经摆好了棋盘,备好了茶水,静静的侍立在那里。

    看了眼那红木棋盒里刺眼的黑白两子,她叹了口气。

    “我zhè gè 人虽然聪明伶俐又智慧无双,可对于下棋真是只菜鸟,根本jiù shì 窍不通的,你就不要再白费心思了。”

    赵樽瞄了她眼,没有说话,只是摆手遣退了偏厅里的其他人,拽住她的手,将她摁坐在了棋盘方的椅子上,捏了捏他的肩膀,淡淡说。

    “不要紧。”

    不要紧?

    夏初七哭笑不得的翻了个白眼儿,“不是要你的命,当然不要紧了?”说罢又觉得这句冷xiào huà ,实在不太冷,也不适合用在zhè gè 时候。看他眼,她瘪了瘪嘴巴,;地把玩着棋子,似笑非笑了起来。

    “行了,你也别费心教我了,半个时辰,我就算学会了,也不可能下得过你爹的。不如咱俩趁着这最后的半个时辰工夫,好好地聊聊天,把要说的话都说光,免得我去了黄泉路,心里还有遗憾。”

    赵樽没有说话,只按住她肩膀的手紧了紧。

    “爷怎会让你赴险?”

    “你是不想,可你爹是皇帝,谁能阻止得了他杀人?”

    赵樽目光落在她的嘴巴上,突然叹了口气。

    “阿七,你看我在说什么?”

    呃?夏初七眯了眯眼,却见他只动了下嘴皮儿,没有出声儿。

    她眼神亮,“唇语?”

    赵樽眉头蹙,嘴巴又动了动,“何谓唇语?”

    轻咳了下,夏初七突然fǎn yīng 过来,唇语属于后世的研究,赵樽是不可能懂得它的了。稍稍默了下,她解释道,“唇语的意思,jiù shì 通过看别人说话的嘴唇和动作来解读他话里的内容。”

    赵樽目光淡淡地从她面上掠过。

    然后他松开了手,坐在了她的对面。

    “那jiù shì 唇语了。”

    夏初七惊悚了下。

    十九爷居然会有这么超前的意识?

    要知道,唇语zhè gè 东西说起来很简单,其实并不是个很容易掌握的技巧。除了观察人说话时的嘴唇、眼神儿、表情和动作需要大量的练习之外,对于初学者来说,需要对说话那个人有相当程度的了解。也jiù shì 说,彼此要有定的默契。

    换了旁的人,肯定也搞不掂。

    但夏初七不同,唇语,手势,对于特种兵出身的她来说,虽然不像线的特战队员那么专业,可确实有定的基础。何况,在zhè gè 时候,她不需要分析那么,只需要对围棋的专业技巧和他进行个反复的练习和揣摩。

    时间走得很快——

    接下来的半个时辰,她与赵樽并没有时间谈情说爱,也没有时间给她交待遗言,赵樽除了教她围棋的基本走法与技法之外,便是和她起训练两个人的默契度。眉梢、眼神、嘴唇,手指,他轻轻动,她就必须要马上知道,他让自己走哪步,该如何去走。

    其实严格说起来,两个人做的zhè gè 不叫唇话,像赌博的人磨合如何“出老千”,她下棋行不行没有guān xì ,只要赵樽是个棋王就可以了。

    “吁!”

    次完美的配合之后,赵樽面色松缓,夏初七却累得瘫在了椅子上。

    “赵十九,你长得太帅了。”

    “嗯?”赵樽显然不明所以。

    “总是看你那张脸,姑娘我太容易犯花痴了,无法专心。”

    “……”

    见他黑着脸不吭声儿,夏初七咂了咂舌。

    “不信呀?”

    淡淡地“唔”了声,对于她的“夸奖”,赵樽仍是不动声色,只是伸手拨了拨面前的红木棋盒。

    “走吧,时辰快到了。”

    丫jiù shì 煞风景!

    眼看屋里的沙漏点点落下,她突然放下手里的棋子,不无叹息地问,“你说你爹那个人的心思,也真是太难猜了。他怎会不kǎo lǜ 太子爷的生死?来就要致我于死地呢?可怜的我,好端端的个人,还没有娶上公主呢,就要成为他的刀下亡魂了。”

    赵樽表情平静,“放宽心,祸害总会遗千年!”

    “哎我说你zhè gè 人,我这都要死了,你也不知道说两句好听的给我?”夏初七嘟囔着瞪他眼,推开椅子走到他的面前,定,看了看他,突地又蹲身下来,贴过去,抱住他的腰身,连带声音也低了下来。

    “我知道你有自己的棋艺有信心,可是你爹下棋的水平,肯定是很好的吧?我这又是新手上路,难免惊慌意乱,就算有你在边儿上指定,也料不准结果会怎么样的。”

    赵樽皱了皱眉,手心落在她的头顶。

    “不要胡思乱想,静心最为紧要。”

    轻“嗯”了声儿,夏初七紧了紧胳膊,把nǎo dài 也贴了过去,放在他的腿上,淡声儿说,“爷,万我还是输了,不得不去喝那杯毒酒,那我……咳,我有句话要提前告诉你。”

    “什么?”他手指动了动,抚上她的脸。

    “我要是死了,你就别拧着了。该娶媳妇娶媳妇儿,该纳侍妾纳侍妾。男人嘛,你又是个王爷,这大好的资源不lì yòng,连我都觉得暴殄了天物……”

    看着赵樽嘴角抽了抽,她不免又是叹。

    换了个动作,她将下巴杵在他的大腿上,抬起头来看他。

    “还有啊,你zhè gè 头风症最是难以根治。我耳房里的案几上,放着那个您送我的水晶砚台,砚台下头压着好些我写好的方子。那些方子都是我这些日子潜心研究出来的,因为没有实验过,我不敢随便给你服用。我要是不在了,你必须先找人试了药,觉得哪个方子有用了,你才用,知道吗?直坚持服用,我开的方子副作用都小,即便是没有我了,你直吃着,就算治不了根,也能保得了本,不至于中年殒命,怎么也能保个老来福的。”

    赵樽低头看着她,没有吭声儿。

    冲他莞尔笑,夏初七又道,“只不过,等你又老又丑满头白发的时候,这头风症还有可能会复发。到时候,你若是痛得狠了,就来黄泉路上找我吧。我还在那里等着你,少也能替你治治!”

    轻轻舒了口气,赵樽摩挲着她的脸,“那你不得狠宰笔?爷下来找你,身上可没银子。”

    夏初七勉强笑,“那倒是不用,不过嘛……”

    他直静静的,见她停顿,挑了下眉,“不过什么?”

    微微弯了下唇角,她起身坐在他的腿上,将脸埋在了他的颈窝儿里。

    “不过你不要领了你的女人起来。你晓得的,我可不是个善良的主儿。我也见不得你身边儿有别的女人,如果你个人来,我就给你免费。如果你领了旁的女人来,我不仅不会为你治疗,还得针把你扎入十八层地狱,或者让你生生世世都做男人,还行不得男人之事……”

    赵樽看着她湿漉漉的双眼,没有说话,只是抱紧了她。

    “赵樽……”她唤他的名字。对她来说,他的名字,jiù shì 平等的标志。

    “嗯?”他问。

    “赵樽……”她又喊。

    “爷在,快说,时辰不了。”

    句时辰不了,换成了她咬着下唇不吭声儿了。

    “你呀,也是个会撒赖的。”他叹口气,提了提她的腰身,将她整个儿纳入怀里,不轻不重的在她后背上拍了下。

    “赵樽……”夏初七拥抱他的力度紧了,直到紧得两个人都密不透风了,她才噗嗤笑了声儿,“其实我没有什么要说的了,jiù shì 觉得你身上好香啊,想闻闻。”

    句好香啊,换了赵十九的黑脸。

    男人大概都不喜欢人家说他香,可夏初七是真心这么觉得。其实说来,那也不是什么熏香的wèi dào ,jiù shì 如同清风般,只要靠近他,落入他的怀里,便能感受到那暖暖的,火热的,若有似无的清幽香味儿,那是股子赵十九特有的味儿。

    以前她不肯承认,可如今就要上赌命的“赌场”了……

    她才发现,原来直是那么的舍不得。

    ……

    ……

    “陛下在邀月亭等您!”宫里的名小太监等在门口。

    赵樽淡淡点头,“好。”

    两个人,领了五六个丫头侍卫,路向邀月楼走去。

    晋王府的院落实在是大,从青棠院绕出来,又jīng guò 两个院子,穿过几个回廊,足足走了半盏茶的工夫,才到了那后面花园中间的邀月亭。

    所谓邀月,是指zhè gè 亭子地势较高,沿着级级的青石台阶上去,那里是片开阔的地方,亭子周围用木栏给围着,此时夜幕拉开,灯火缭绕之下的邀月亭显得华美而悠然。

    干丫头太监和侍卫们,都留在了邀月亭的下面。

    而亭子里头,灯火通明,却静悄悄地没有半点儿声音。

    皇帝独坐在大理石的棋墩边儿上,身边只有个侍立的崔英达,手里直捧着那个装了毒药的托盘,动不动,神色端容。

    夏初七心里沉甸甸的,第个先跪下去行礼。

    “臣楚七,参见陛下。”

    洪泰帝放下手边的茶盏,抬了抬眼皮儿,没有喊她起来,却是慢慢悠悠的又瞄向了她身后的赵樽,淡淡出口。

    “老十九,朕好久没有与你下棋了,不知你如今棋技如何?”

    赵樽单膝跪地,上前拱手施了礼,“回父皇的话,儿臣学而不精,不敢与父皇出神入化的棋技相比。”

    “你啊,jiù shì 谨慎。”洪泰帝微微笑,“你既然不敢与朕比,为何又敢让你教出来的徒弟与朕来比?嗯?”

    这质问的力度很大,夏初七听得汗毛竖。

    可赵樽却不动声色,“儿臣乃是孤注掷。”

    “哦?”洪泰帝挑高了声音,看了他片刻,句话,问得让夏初七毛骨悚然,“原来zhè gè 世间,也有值得朕的老十九孤注掷的人?”

    “望父皇成全。”

    赵樽眸子里片平静,可洪泰帝的目光却很深,神色寡淡。

    “成全与不成全,全在这盘棋。那得看天意了!”

    下个棋还天意?

    夏初七有种“呜呼哀哉”的感觉。

    想想她如今对黑白子都有什么感觉,却不得不与人对决,而且第次对决的人jiù shì 当今皇上,个呵口气儿都能让她死翘翘的人物,她不得不承认,自个儿的心理素质真没有想象中那么好。zhè gè 时候,她那颗心脏就像上了发条似的,七上八下不停的嘣哒,以至于产生了种错觉——那父子表面上谈的是棋,可分明又不仅仅是“谈棋”那么单纯。

    静静地跪着,听着,她手心已然捏得汗湿不堪,心里话儿:下棋就下棋呗,要命就要命呗,怎么那老皇帝偏偏整得跟那武侠小说里写的那样,打架杀人之前,还先得论战番?

    “起来吧——”

    就在她膝盖都快发麻的时候,那老皇帝的“寒暄”终于完了,目光再次落在了她的身上。暗自舒了口气,她深深揖,才起身正襟危坐于他的对面。

    “陛下,臣便献丑了。”

    洪泰帝没有回应,只是率先拿了白子过来,那张矍铄清俊的脸孔,配上那举动,说来依稀还有几分赵樽的神韵。近距离地打量着他,夏初七打消了赵樽不是皇帝亲生儿子的猜想,越发觉得帝王之心,深不可测。

    都是他儿子,为什么要对赵樽那么狠?

    心里翻江倒海了下,她收回心神,全神贯注于棋盘之上。

    老皇帝执了白子,率先起手三六,对她形成了个最佳的侵角。

    夏初七执了黑棋,观察着赵樽的表情,应手九三,以两分为正,进退有度与他分势相持。认真说来,她没有什么棋风棋路,不过这些日子陪着赵樽下棋也有些感悟。所以即便她是初次上阵,那姿态和动作还是拿捏到位,落子清脆不疑,神态怡然自得。

    没几手下来,洪泰帝突地抬头,瞄了她眼。

    “果然名师出高徒。”

    “陛下过奖,全仗陛下相让。”

    说是相让,其实洪泰帝他那简直jiù shì 步也不让,手上白子步步紧逼,招招杀着,而夏楚七的黑子却是路忍让,很快就被他逼得好像是走投无路了似的。

    夏初七不算太懂,却也能感觉到棋局的风雨飘摇,举步维艰。

    老皇帝果然是厉害呀?

    她想着,手心全是冷汗……

    又走了几手,那白子就像着了魔样,逼得越发狠了起来。

    她脊背上汗湿了片,悬着的心脏,却又落了huí qù 。

    这等博弈,即便输了,会儿就得被“赐”毒酒,那也是值得的。人家是天子嘛,不是谁都能与天子博的。ān wèi 着自己,她心情慢慢地平静了下来,关注棋局,并不正视看赵樽,只拿眼风扫他。

    赵樽坐在棋墩的另侧,并不过关注在棋局上,他的表情也并不是太丰富,那唇语也不像平常人说话那般,嘴唇会大开大合,基本上直都属于半寂静状态。只是个皱眉,个表情,个若有似无的手势,都可以让她心领神会。

    老实说,她喜欢这样的默契。

    也享受与他这样的默契。

    但他为什么总退?直退?

    都说棋局如政治、如战场、如两个人的撕杀,实可谓风起云涌,旦失去先机,便会步退,步步败。

    zhè gè 她都懂的道理,他难道会不懂?

    不明所以,她只是配合。

    静寂了好半晌儿,洪泰帝却突然开了口。

    “老十九,你zhè gè 徒弟,很有你的风范。”

    这样叫有他的风范吗?

    夏初七不懂,却听见赵樽慢条斯理地回应。

    “父王棋技登峰造极,儿臣这几个虚把势,不值提。”

    洪泰帝目光沉了沉,面色却不辨喜怒地叹息,“朕听闻这两日京军三大营军将调动频繁,有人密奏于朕,说你延至今日都不与兵部上交虎符,定是有所图谋,让朕依律问罪。还有那老三,也是个不消停的,整日与京师各部大员和封疆大吏们私相授受,纳礼卖官,不成体统——”

    顿了下,他瞄了赵樽眼,略带敲打地说,“都是朕的儿子,你们为人如何,朕心里有数。老三不顾大局,向来胡搅蛮缠惯了,但老十九,你是朕最看好的儿子,兵行险棋,可不是你的作风?”

    赵樽双目微微眯。

    “儿臣不日将去北平府,因此想在临行前,替父皇举贤纳才,除去那些不善于体察圣心,心怀不轨的人,望父皇明鉴。”

    “如此,朕就放心了。”

    洪泰帝不再说,只关注于棋局,就像刚才那几句问话,只是父子两个随口唠的家常样。

    棋盘上,却是杀机四伏!

    不会儿,夏初七的黑子就被洪泰帝的白子逼入了死局。

    然而,眼看局面将全被白子掌控时,棋局上硝烟再起,原本步步紧逼的白子,却全盘落入了黑子早已布下的陷阱。

    夏初七心脏“怦怦”直跳,在赵樽的指挥下,热血被点燃了。时间,她落子再无犹豫,只觉得棋盘上山河撼动,原本如同被狂风暴雨敲打的黑子,已经个个化身为最凶猛的勇士,喊杀喊打,气势如虹地反攻而上。

    人人都说,先下手为强。

    而这局,却是黄雀之局,堪称反败为胜的经典。

    “朕输了!”

    拨了拨那棋盒,洪泰帝轻轻指了下身上那件用金线织了盘龙的帝王衮龙袍,神态果断地叹了口气。

    夏初七赶紧地起身,拱手行礼,“陛下,承让了。”

    洪泰帝没有说话,灯火映照之下的身影,带了抹令人难以分辨的凛冽,就如同刀剑的杀气般,破空而来,让夏初七不寒而栗。可他直没有看她,只是看着赵樽,仿佛过了良久良久,他才淡淡开口。

    “这局叫什么?龙潭虎穴?”

    头顶上像落下了个闷雷,夏初七顿时觉得口干舌燥。可赵樽却只是慢条斯理地从wèi zhì 上起身,拱手,垂眸。

    “不,这局叫父慈子孝。”

    缓缓地,洪泰帝笑了开来,“老十九,你有心了。”

    “父皇功德,无出其右,儿臣自当孝。”

    夏初七听了个莫名其妙,屏声敛气中,她下意识又望向了棋局。

    仔细看,她这才惊呆着,几乎不能呼吸。

    兴许是先前太过于专注于棋局的输赢,以至于她根本就没有注意到,在那风起云涌的棋局之上,赵樽除了指挥她先是步步退让,诱了老皇帝深入后再狠狠宰杀之外,还就着她的手,用黑子在棋盘上摆出了个字——孝。

    如今棋局已jié shù ,只剩下她亲手摆出的个黑色“孝”字。

    深深吸了口气,这样高端的棋法,实在让她叹为观止。

    突然之间,她似乎又明白了。

    她今儿来下棋,不过只是只手,只赵樽的手,而真正与老皇帝下棋的人,还是赵樽他自己。而洪泰老皇帝,又何尝会不知道?

    只不过,他需要的是赵樽的个态度,个对局势的态度?

    而她的十九爷,却是以局精巧绝伦的棋子,告诉了他的亲爹,他忍,他退,不等于他打不过。看,只要他愿意,他也可以成为掌握局势的人。而他不做,只为了那个“孝”字?

    她bsp;bsp;着,不知真正的根由。

    可老皇帝的面色,明显比之前缓和得了。

    说到底,也是他的亲生儿子。

    又不是真正的死敌,哪里会要拼个生死?

    她心里翻腾不已,那洪泰帝却是轻飘飘的看了过来。

    “驸马,你找了个好师傅。”

    说罢,他慢腾腾起身,拿起崔英达捧着的托盘上那个早已盛好了酒液的酒杯,扬了扬衮龙袍的袖口,拂,挥,个仰头便喝了下去。

    “晋中来的贡酒,朕原是要赏赐驸马的。”

    夏初七早已愣在当下,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原来那酒,根本就没有毒?

    她动了下嘴皮儿,不知道该说什么,那老皇帝却又转过头来。

    “中和节,朕等着驸马。先退下去吧,朕与老十九还有话说。”

    人家两父子要深夜倾谈,她自然不再方便留下。恭敬地道了声“是”,压下惴惴不安的心思,她偷偷瞄了赵樽眼,慢慢地退出了邀月亭。

    天子之心,实在难测。

    而赵樽的平静,是难以明白。

    就好像zhè gè 结果,他丝毫都没有yì ;过。

    他早就知道酒杯里的不是毒酒,却还是步入了老皇帝的“圈套”,先赢了老皇帝局,又让老皇帝得意于是自己算计了他。可shí jì 上,他却是借老皇帝的手,掰回了个“死”局?

    下棋的人,谁在局中,谁在局外?

    离开邀月述的最后眼,她看向那个盘棋,还有那棋盘上模糊的“孝”字,突然之间觉得,这盘儿棋,也许远远比她想象中为复杂——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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