宅门艳骨 作者:索嘉楠

    凤凤求二太太帮自己打点，得了机变后去柴房看望大少爷。

    守着脉月华的幽光，银色光影如龙波及。瑾煜瞧着眼前的凤凤，推想起不日前zhè gè 时候正是叶棂来瞧自己的……他忽然不觉的自己是在受苦遭罪，反倒觉的这是种因祸得福了！

    他当真是个痴儿，此刻胸腔里头又起了股子痴意，思量着若不是自己此刻深陷囹圄，又如何能惹得她们个个这般心心念念？自己此刻尚在世上她们便已这般焦灼，若是日自己死了，她们不定得难过成什么样子呢！

    这想法委实怪诞，倒有些贴近《红楼梦》里贾宝玉的心思了。甫然念及，瑾煜暗自笑叹了句，也觉的自己委实是疯魔了！

    “你冷么？”凤凤抬手抚上瑾煜的俊面，扬起头，盈盈眉眼含着脉涟漪。不待瑾煜答话，她又径自颔首叹息，心中隐疼，“阿煜，对不起……”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瑾煜闻言急，眉心聚拢，摇摇头，“为了心中那脉宝贵的信仰和动辄不移的坚持，遭受时今这些非难，我都是甘之如饴的！”瞧见凤凤眸子里染了泪渍，他加心疼，抬手握住了她抚摸自己面靥的手，即而又为她拭去泪痕，柔声慰藉，“别哭了，啊。”

    面着瑾煜如此，凤凤心中不由暗自慨叹：你让我如何能够承受这真挚的爱意呢！

    只是这慨叹又不能说出来，不能叫瑾煜知道，只能是她自己个人径自辗转、径自消化，苦痛悲伤都是个人默默扛着承受！

    瑾煜以为她说这句“对不起”，是因为他受到了她的牵累。殊不知她真的该说声“对不起”的，因为她lì yòng了瑾煜……她无视瑾煜时今沦陷在这样困苦的境地，无视他身心所经受着的双重的折磨，居然还在这上面动了心思；残忍的是，他非但不知道，还心不二的认定了她心心念念的全都是个他！当真是种莫大的罪过，已成罪孽了！

    这也正是二太太突然刁难少爷的原因，这是盘棋局，说白了这二太太和凤凤为的jiù shì lì yòng太太的zhè gè 儿子、zhè gè 不可迭的软肋，匡进太太，bāng zhù 大太太走出冷宫……

    凤凤觉的自己不仅辜负了瑾煜的真心，甚至连他的爱都是不配得到的！她很矛盾，她仗着他对她的宠爱和纵容而日比日的行事出格，算来进入万府以后这不长不短的时日里，大大小小的她已经做过了少错事恶事？些是无心的，些是有心的；若是这桩桩件件他都知道，若是他知道她因为妒恨连他的孩子都可以算计，他又会不会如既往的包容她的行径？若有日他知道他们之间的爱情早在潜移默化间，成了场经久以持的阴谋的筹码，他又会不会依旧如故的爱着她？

    凤凤不敢想这些，想就觉的头痛欲裂！委实的。

    但她的心里还是有着许贪恋，贪婪的想要守住这份爱，不惜切的守住……这辈子还不够，下辈子，下下辈子，她都要守住、都要与他在起！

    似乎是心有灵犀，似乎是月光太冷冽、反倒衬托的感情极温暖，瑾煜痴痴的望着凤凤，突然稳声问她：“下辈子，我们还会在相见么？定，定会的对不对？”

    凤凤神思恍惚中定，回神瞧着瑾煜的眼睛，字句，极认真道：“不记得了么？zhè gè 问题，上辈子你就已经问过了！”

    瑾煜起初没解其意，四目相对的须臾，他蓦然明白过来，心下跟着就生就了感动……是啊，上辈子就已经问过了，这辈子不是便以shí jì 行动给出了动辄不移的答复？

    会的，会相见，会相爱，会相守……会永远这样下去，永远！

    情动心动，两人看向彼此的目光里都有了不约而同的沉淀，似乎这目光里早在轮回之间、无量劫以前就烙下了永恒相会的印记，便是娑婆万丈的深陷、人海茫茫的沦落都是不消害怕的！

    秋夜很清，周遭很静，蝉虫的鸣唱声声的合着夜风波及过来，倏然间撩起场暧昧温存的夜梦。现世乱纷纷，好在夜梦温存、心意、爱挚情真……

    夜深如死，青阳院贤仪堂里，太太心烦心燥的退了所有侍立之人，便连那向贴己的心腹叶棂都没有留下。

    守着脉昏沉的灯火，她个人静静的坐在那里，眼见着夜色点点越来越深沉，她也依旧丝倦意都无……

    那天凤凤的话清晰的在她耳边缭绕，这几日她都在因为这事儿心神不宁的很！每当她稍有片刻的静心，亦或者就像眼下这样夜深人静的时刻，那跳动的心绪与辗转的浮思绪便不由自主的突然跳出来！

    用大太太的重新出屋，换得儿子万瑾煜不再受苦，这切到底值当不值当？

    对位母亲来说，只要是为了自己的子女，没有什么是比这还值当的了！但瑾煜不仅是她的儿子，同时也是老爷的儿子，待yī zhèn 子以后老爷气消了，样可以放儿子出柴房的，这是必定的，她又何必急于这时呢？兴许让zhè gè 不懂事的孩子经受这遭折磨，对他来说也是好的！

    可是……唉！

    太太浮躁的皱眉叹息，她想到儿子被关在那阴森冷冽的柴房里，心中就会生出颤粟！儿子受苦，她zhè gè 做母亲的又如何能吃的好睡的好？

    太太很清楚，如果大太太重出，那么她自己会是个怎样尴尬且危险的处境！她很清楚其实当年的事情，老爷只是时之气。事后老爷心里权衡，也明白大太太是清白的。只是因为她已经生了儿子，老爷已经把她扶立成了正室，大太太若再出来这事儿会很不好办；况且让老爷承认自己的错误，这样自打他的脸、自打万府脸的事情，他又如何能做得？加之当年生意颇忙，老爷常年不在府，又刻意避免去想这乱纷的烦心事，也就这么搁置了。

    这些年来，老爷对此常有悔意，只是因为诸作难，故而不曾下定决心。只要有人向老爷提提大太太，劝老爷几句，大太太重出冷宫样的暗房其实不难。而她太太的话，在老爷心里是举足轻重的，她是最适合去劝说的人。

    可她当真要去这么劝说老爷么？

    想着想着，这不又绕回来了！

    时今儿子被老爷禁足，纵然太太相信老爷只有这个儿子、不会真正狠得下心，可是她也怕这么耗下去儿子会吃不消……

    夜惆怅，终究不能得稳妥的举措。

    又不知道过了久，太太无心的抬目，发现旁燃着的滴泪红烛已然矮了半。垂下的泪渍凝结成斑驳的白色，那蜡迹就凝固在烛盏的边缘，瞧在眼里显得那样颓然，又那么的惹人叹息！。

    二太太和凤凤又思计，她们推察着太太的心情，想要激她激，gù yì 让人在太太面前放出大少爷病体孱弱的消息。而这消息又控制的十分严密，只叫太太知道，绝对不叫老爷那边儿得知，以免老爷那心软、放了儿子出来，于她们反倒不能成事！

    这激果然是有效用的，太太即便再铁石心肠，可她的心里儿子是她唯的弱点！这阵子本就心思恍惚、踌躇不定，经了这激后她于纷乱里终于下定了个决心！

    到底是母子之间慈爱的天性胜于了所谓的自持的理性，她决定答应凤凤……

    其实对杨姿娴zhè gè 人的性子，这么年了，二太太早便摸了透！别看她平素强势，其实若说起理性，她远不如二太太！故而从开始，这位二太太便很有自信，相信太太定会妥协。

    二太太差遣叶棂亲自唤凤凤来说话。

    叶棂心下狐疑，不知道太太跟凤凤或者说跟二太太在搞什么勾当。但她聪明谨慎，这阵子推察着太太的fǎn yīng ，揣摸出该是与大少爷的事情有关……但太太并未将此事告知她，她便知道这定是极重要又隐秘的事情，便也不问。

    太太的传召，是在凤凤的意料之中。虽然她自己并不què dìng 太太会答应，可二太太却显得很笃定，故而她慢慢的便也信了，因为她知道二太太的笃定自然有着自己的缘由。时今看来，果然不差！

    看着明灭光影波及中立着身子的凤凤，太太忽觉很是自嘲。真想不到，自己有天居然会跟这么个卑贱的人谈条件、还做了妥协！

    口气始终压在她的心口，久久都难以平定！太太稳步向凤凤走过去，颔首后挑眉目，目光中厉色闪耀，她压着声腔冷笑：“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转的，是妖惑还是鬼魅？”抓住了她儿子的心不说，还能这般心狠手辣手段阴邪！

    “是什么东西，真的那么重要么？”凤凤没有躲，不卑不亢的回她，面上的神色显得那样玩味。

    “呵！”太太心中不屑，却又在同时察觉到zhè gè 丫鬟的可怕！想想，凤凤原先是伺候她的，后来又跟了五太太，眼下却又到了二太太的身边，日后兴许还会跟了大太太……仆不伺二主，她又伺候了岂止两个主人？要命的人，她还牢牢的抓着儿子的心，使儿子为她神魂颠倒品性大变，搅的万府后院都隐隐因她而生就了许波澜，她若不是鬼魅狐惑，又如何做到能够游刃有余游.走其中，泥鳅样圆滑而难以叫人打死、消灭？

    但太太没再费唇舌，说这些毕竟无益。颔首后抬目，她只对凤凤道了四个字：“我答应了。”

    答应了什么彼此都懂得……

    凤凤眉目动：“好。”颔首目光亦热切，“请太太先跟老爷提及。二太太这边儿……自然不会失约。”她搬出了二太太，以增加可信度。

    “我凭什么相信你？”太太心觉可笑。

    凤凤却最先笑起来，敛眸徐徐，自那檀唇里幽幽的飘转出几个字：“那么……太太随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