宅门艳骨 作者:索嘉楠

    沈琳看着来见她的凤凤，内心没起什么波澜，似乎默契的早就料定她会过来样。但还是走过场般的，在凤凤为她行礼之后，她退去了室内旁人，即而问她：“来找我，有什么事情么？”

    沈琳的声音轻柔徐款，漫入耳廓亲昵的很。特别是在zhè gè 时候，凤凤心里正纷乱芜杂着，沈琳这亲和的声色顿叫她心里生就了莫名的感动。

    凤凤默了须臾，即而毫不掩饰自己的情绪，当着沈琳的面儿毫无避讳、毫无介怀的哭起来：“阿煜失踪了，他会不会不回来……我心里难过，好难过……”因哽咽而含糊不清，啜泣间神色哀恸。

    沈琳没有说话，默默的走过去，抬手抚摸着凤凤的肩膀。

    这脉无声的安抚，深可慰籍人心。凤凤的情绪渐渐有所平定，她敛眸定心，抬首时止住哭泣，但哭腔未能消退：“我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能去哪里……除了五太太这里，我不知道还可以向谁诉说我的悲伤。”这是实话，是最朴实无华、质朴且恳挚的心里话。

    这样的坦诚，在人心隔肚皮的世道、在森冷无情的深宅大院，俨如最宝贵的珍珠。

    沈琳是感动的，感动于凤凤的信任。凤凤把她当作唯的交心人、值得托付情绪的心灵知己，她当然是感动的。而对于万瑾煜，若说是了无牵挂那诚然是骗人，可是沈琳并不dān xīn ，她知道瑾煜会回来，且用不了久。

    那是天上真正的痴情种子，从来就不是人间浮华的富贵花！那样个重情重义心思细腻温柔的人，这万府里有着他的挚爱、有着他的所爱、有着他不能割舍也注定割舍不得的许牵绊，试问他怎么可能当真走了之、就此彻底的于众人视野里消失呢？

    她了解瑾煜，这份情和重情成全了他诗意、瑰美的人生，同时也加重了他的苦痛，成为了他此生自我编织的囹圄、总也难遁逃的牵绊呐！

    凤凤亦该是了解他的，只是，作为最直接的当事人，凤凤难免会乱心。且沈琳也不能详细的知道，凤凤跟瑾煜之间究竟还发生了些什么。

    “难过就想bàn fǎ 让自己不难过，心里有痛、有苦就想bàn fǎ 抚平这痛苦。”沈琳侧目，看着平复了少许的凤凤，目光露出痕深意。

    凤凤抬眸，微有不解。

    沈琳且笑笑，把目光就此偏过去不再看她：“他的离开是因为你……去找他吧！”她做了个吐纳，似将心里的郁结释然，旋又接口，“去找他，把他找回来。”重又转目，目光落在凤凤身上。

    凤凤惶然抬首，神思有些零散、有些飘忽：“我可以么？”

    沈琳含笑，沉了目光颔首，神情是正色的：“你可以。”她字顿，这三个字低低落成时便与心绪有了丝丝入扣的贴近。

    这份贴己感轻易就叫凤凤心房暖，但她终究还有那么些心虚：“我凭什么？”凤凤敛眸，且思量着且问。

    沈琳目光直视着她：“凭借你对他的爱。”依旧是很简单的句，没有刻意的语气着重，没有繁冗的字句斟酌。于平淡里见真章。

    凤凤动容，眉心有些发颤。她无法将这情绪收束，无法剖析自己此刻到底是在想些什么。但冥冥中她认可了沈琳的话，沈琳是对的，她觉的自己不能怀疑、不该怀疑。

    沈琳握住了凤凤的手，这是脉无言的共鸣，对于爱情、对于瑾煜。

    她们两个人当真是有段缘法的，因为她们前后的爱上了同个男人，也注定这生世都会被zhè gè 男人烙印下深深的痕迹、那浓墨重彩无法退去难以忘记的笔！

    须臾，两个同样深爱瑾煜的女人拥抱在起。涓涓心事、那些鼓励，不消用言语来提及，此刻已然明了，已然变得十分清晰，万分清晰！。

    凤凤路坦缓而行，来到了皓轩堂。

    宅子是无言的哑物，但似乎也濡染着人世的烟火情态。主人不在，这里便显得空荡荡的。然而处处都充斥着往昔的回忆，步入其中的每个角落，都觉的那座座房舍、树树花木、甚至砖瓦风尘都在昨日重现般的，娓娓讲述着那个人他还在时的往昔过往、浮世光影。

    清月来迎接凤凤，将她客套的迎进了院子里。

    路上，两人都颇为默契的没有发言，俱是认真赏看沿途的春景，借景托情，觉的即便是春和景明的日子都大有着洒沓悲秋之哀意。

    就此绵绵的，清月开始有搭没搭的跟凤凤闲闲说话，告诉凤凤自从少爷失踪之后，这皓轩堂便荒废了；众人竟日连天以泪洗面，神色蒙灰、面无欢颜……

    其实不消清月口述，凤凤来这遭自己便能瞧的出来。她点点头，微微叹口气：“此间光景，便是冥顽无知如我，亦不能释然、不胜悲戚！”又顿声，敛眸瞧了眼清月，“何况，似姐姐这般常住于此、与少爷朝夕相伴的堂里人呢。”说话间，她觉的就连草木都染了心绪蒙了感伤，含悲饮恨茕茕然的悄自泣诉了。

    不想清月却摇头，蓦将足下那步子收住，转过面目看向凤凤：“最悲伤的，其实不止这些。”蹙眉后，黯然与感伤的wèi dào 变得为着重。

    “不止这些？”凤凤不解。

    清月偏首叹了口气，接口缓缓道：“这里的人都是陪着少爷路走过来的，少爷对姑娘的用心，我们也比谁都看得清楚。”她瞧了眼凤凤，“从最初时，少爷对姑娘的常有思念，到之后少爷频繁念及。少爷平素里经常对着张墨迹líng luàn 的宣纸发呆；亦或者叫人比照枚糕点的样式做了许，端给他后他却不用，只瞧着傻笑，呆愣，jiù shì 下午……”

    这些都是瑾煜日常生活中的琐碎，往昔瞧着总觉平淡无奇，但是此刻被细心的清月逐捡拾着言出来，忎不是应景的平添了哀意！

    凤凤且就这么听着，顿然思绪漫溯，颇感伤情之痛！她呆呆的自语，免不得哽咽吞声：“那画儿，是我第次跟阿煜jiàn miàn 时，就着玩心信笔乱描的……那点心，是我曾做给阿煜的，且还跟他起做过呢……”桩桩件件，记忆shēn kè 的又何止于此？当时只道是寻常，素日里不觉，此刻才恍然发现，原来两人彼此已经渗透到了各自的生活，点点滴滴细致入扣，早已成了种习惯，再也难以离开谁、再也难以撇下谁了！

    清月顺着回忆缺口的打开，自顾自徐徐jì xù ：“之后有了尹小姐的事情，少爷便心荡魂移开，对姑娘的爱却愈发的坚贞、主意愈发坚定起来。再之后是绿玉姨奶奶……经历了这若许的变故，可任行路再怎样坎坷、事态再怎样变故，唯不变的，便是少爷对姑娘的真心啊！”叹息充斥着口齿，字句落在了心里。

    凤凤抿紧了唇畔。

    清月言语未断：“少爷镇日所受压力之大、闷郁之深，虽于人前常强颜欢笑，可人后总也暗自忍耐、不声不响的承受切。他提起姑娘时，每有含泪饮泣、哽咽吞声；又恐被人瞧了讥他男儿软弱，便竭力压制、却又掩饰不得。看在眼里，真叫人肝肠寸断！”情之所至，清月流泪，将脸颊转过旁己自叹息。

    就这样静静的听着，凤凤渐渐攥紧了拳心。她心中生了坚韧、了笃定，就着泛起的心绪，她什么话也没有再说，拼着这股子痴执，转身便向外走！

    凤凤有股冲动，她要找到少爷，她迫切的想见到他，刻都不能停！

    就这样，她没有在中途停住，而是打定主意出万府去寻找远行的瑾煜。

    但凤凤走出朱明院地界时，理性还是占据了上峰。她停步思量了下后，压住心绪折回怀月堂，直接对二太太说自己要去把大少爷找回来！

    二太太抬目瞧了瞧她，这么副风风火火的样子瞧在眼里定是狼狈的。但二太太神色淡然，复转目悠然道：“很好，这是我早就想对你说的。”

    凤凤微诧。

    二太太再次看向了凤凤，敛目jì xù ：“把他寻回来，必须！”黛眉渐蹙，目光添了抹锐利，“就算不为了你，也是为了大太太！”再度这么落声。

    凤凤心中个亏空，但很快又平复。出发点不同，可是心是样的，即是希望大少爷能够回来，快些回来。

    阴谋的气息被再次嗅到，但凤凤已经习惯，故而没有过感到不适。她只是觉的好生好笑，好笑这世间什么都是假的，便连原本属于自己的爱情都开始真真假假分不清……

    “他是因你才离开的。”二太太神色平静，口吻比方才有些着重，看定着凤凤，“解铃还需系铃人……就算是谁也不为，也要记住，是为了你自己！”

    这最后句话是剥落浮华的贴己，二太太知道凤凤在想什么。

    这句话如道惊雷直劈下凤凤的头顶！

    为了自己，对。她似乎从头到尾都掉入了个弥深的怪圈，其实她可以换个角度来想想，她与瑾煜的爱情其实跟权谋心机是不冲突的。真挚是真的，而lì yòng也是真的。借着机变为了旁人的同时，最主要的，也从未遗失掉自己的初心……那么这爱，又怎么能说不是纯粹的？

    虚妄之火猝然焚烧，凤凤心思沉淀，隐隐的，柔肠百结、百感交集。动容之感漫溯回旋，波及过这寸肌体寸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