宅门艳骨 作者:索嘉楠

    屋内这突忽而起的巨大的动静很快就惊到了外厅、院子里伺候的众人，皆是提了口气的急急然凑进来，又都不敢冒然进来，只那么立着身子在门边张望。

    有几个胆大的婆子和灵巧的丫鬟进了外厅，贴着那道帘幕向里边儿看。

    凤凤头脑中的嗡鸣真个是lang叠着lang的次第绵延，她这张俏脸下子就红到了脖子根！被这么双眼睛就此盯着，她委实是失了个大大的面子！这就权且不说什么，关键的是如此来她不方便向五太太解释什么了，决计的！

    但沈琳此刻似乎已被气的没了什么lì qì ，眼瞧着凤凤不发言，她心里那火似乎翻涌的甚，但偏生没了这发泄的劲头……僵僵然的瞧着这丫鬟，越看越是气不打处、觉的碍眼非常。

    拼着心里头这口气，沈琳似也是懒得再看凤凤，抬步擦过她的肩膀径自走了出去。

    那道帘幕成了沈琳发泄火气的对向，抬手“嘶”下似乎就给扯下了大半！

    立在外厅里的那几个下人时没fǎn yīng 过来，都看的呆了木了。

    沈琳借着这心绪瞧着她们亦觉的碍眼，恼不得怒目圆睁、嗔着嗓子喝斥声：“都是死人么，该做甚做甚没事儿做的huí qù 挺尸！”这嗓子喝斥，气焰昭著非常。

    却说这怜雅堂里的众人，这阵子以来都自然是摸透了五太太的脾气秉性，又哪个见到过这主儿这样生气过？经了她这冷不丁的喝斥，众人顿就又呆又吓比方才木纳了！但fǎn yīng 也委实轻便，倏下就回了神的忙把路让开、对沈琳颔首行礼恭谦至极。

    沈琳也无心再嗔怪，宣泄了这声脾气之后便就这么风风火火的出去。

    彼时喧闹的氛围在这刻骤下huī fù 安静，室内的空气发僵发紧的可怕，突忽的肃穆带起了莫名的凝重，这氛围简直瘆人！

    很自然的，众人的目光便又齐刷刷不约而同的转向了凤凤这另个当事人。

    凤凤这通身上下里外尽皆如濯铅般沉重，她亦失了所有的lì qì 、没了半点儿清明的方寸，就那么定着身子生了根般处在那边儿，倒不是木住了，委实是觉的心累身累，连迈出半步、连面上的神色稍稍做出些fǎn yīng 都不能够了！

    众人就这么瞧着，即便不能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知道的详细，可此刻那心里头也依稀的揣摸出了个大概的明白。心道着凤凤这丫鬟不知道是怎么得罪了五太太，竟令五太太那样的生气。

    这之中有些机变、且素日里与凤凤也有交集的人想进去说说话，到底感染着严峻肃穆的气场，被逼仄的有如心上压了大石般不得做出举措。

    还有些好事儿的加起了yí huò ，但这些人都个顶个的聪明，都深谙万府里的生存之道，没哪个把那好事儿变为事儿。

    亦有些素日里就艳羡着凤凤好运气，得五太太青睐、又得大少爷抬爱的，此刻见她这般落魄狼狈，心中恼不得就生了讪讪。但同样的，这些人也最懂得审时度势，心知道即便五太太此刻厌烦着凤凤，过阵子也未可知；再即便五太太就此都厌烦着凤凤，不还有大少爷那位开罪不起的主子？故而也便不敢对凤凤指摘二、刻意寻麻烦了！

    故此，须臾的辗转后，这干人便也散去。这般的不关己事不开口，反倒显得有那么点儿薄情的wèi dào 。

    周遭空气变得愈发静谧，但因着人丛散去，凤凤心中反倒没了过的压迫感。整个人又那么呆呆的立了须臾，神绪渐回，心知道这内里的屋室不是她应该长久呆着的，便转身迈动足步，很缓慢的下下走出去……

    凤凤没了半点儿的心力，这身子是疲惫，出了沈琳处便径自回了自己安身的侧厢房里歇下了。

    她此刻已然没了思虑的气力，头歪在榻上便浑浑然的睡去。梦里似有道金光将她牵引，即而便见那派玄青色的视野中忽有金乌高越空中，长啼声后个猛子冲入云霄、熠熠的金色剪破了这暗沉逼仄的天幕！

    凤凤在此刻陡然惊醒，却见视野已是片黑暗，便知道原来自己不知不觉就睡了这好长觉，觉已经睡到了天黑。

    她身子似乎依旧僵乏，但精神自是好起来，便坐了身子起来、双手抱着膝头微埋了埋首。

    神绪慢慢缓过来，凤凤念起方才那场突忽而至的梦，心中起了寻味，道着zhè gè 梦可是给了我指引，告诉她应该往前迈出步，过后方可破了死局摆脱束缚直冲天际呢？

    转念她又觉的灰心，心道自己哪有那个直冲天际的宿命！但忽又觉的不然，兴许zhè gè 梦对应的不是她凤凤，而是……大太太？

    心念起，凤凤神绪为清晰，转念起自己现今这状况，似乎是从拜会了大太太回来之后，她跟五太太之间就起了这莫名的间隙。似乎宿命是由不得人自己选择的，似乎这切根本jiù shì 既定好的，似乎……冥冥中有股力量是在逼着她离开五太太、依照大太太的意思行事？

    念头落，这心沉！凤凤心中燥烦忽起，道着若是那般，不就等于要她撇下瑾煜不管，没皮没脸的真的去行那勾引老爷的行事？

    她忙又把心念按落，可这收整思路的同时又不得不从长记忆往后的路了！

    排开诸权且不提，只看当前这等情状，凤凤跟沈琳之间委实有了隔阂，且这隔阂不能轻易消散，沈琳对她的误会也在日益加深……若长此下去，难保不会消磨掉了跟沈琳之间那尚还保留着的最后点儿温情，变为同当日在太太房里时样的结果了！

    若真是这样，委实是件悲辛憾事。

    凤凤心中定，止不住的悲伤与后怕在这暗夜里潮袭而至，似乎是心境被这夜色感染了……她忽而涌现出这样个念头，且zhè gè 念头在不断的清晰化，即是：予其这样看着误会与隔阂jì xù 加深，倒真不如自己离开、让五太太放心呢！

    凤凤这次没有急于给出否定亦或者肯定，她抬手按按太阳穴，觉的明儿早上白昼重回、阳光笼罩时，才行决断也不迟……

    次日天明，凤凤如既往的去五太太房里伺候。但又恐老爷还没有走，她虽然起的很早，却刻意比平素去的晚了小会儿。

    她稳住心绪安静的进了外厅，撩起打下来的帘幕后径自又向里走。

    老爷已经离开了，沈琳此刻正对着菱花镜擦拭脂粉。她擦的很慢，下下缓缓的有如照拂件瓷器。

    凤凤把心又定定，向沈琳走过去，抬手拈了木梳为她梳理长发。

    沈琳不理睬她，径自把头侧向了旁。

    凤凤的木梳停在半空，时有点儿尴尬。她抿了唇兮，再度凑近。

    “滚。”沈琳突然启口，淡淡给出她这么个字。

    凤凤神思骤恍。

    沈琳见她立着不动，积蓄的情绪铮下爆发出来：“你耳聋了么，给我滚！”骤厉了嗓子这么声吼。

    方才那氛围尚算平和，此刻铮地就蒙了火药味儿！凤凤心中震，双膝软、对着沈琳慌的跪下去：“五太太，奴才向感念您的深恩厚谊，如何能够做出与您离心离德的事情、招了您如此的怀疑呢！”她那千头万绪下子散乱，扬起面孔哀哀切切的对沈琳做着连番解释。

    这字句、这声音、这神色皆是诚挚动人的，但沈琳面上覆冰心上蒙霜，她正陷在情绪的执念里听不进任何话、看不到任何真心，故而她不为所动。

    凤凤心中到底是有着很深的不甘和不舍，这切的变故来的委实快了些，快到她都不能够及时的fǎn yīng 过来。原本还是那样和睦可亲的关系，为何仿佛夜之间就经历了疾风骤雨不得再修复如初？

    但沈琳的态度很是坚决，把身子背，不听也不看了。

    又须臾后，凤凤的心渐渐冷下来，她实觉自己杵在这里委实是在给人添堵，又起了下意识的抹思量，念及到了昨天晚上的那个梦、还有自己辗转反侧迟迟不能下定的结果，她顿然加深了这样的想法，即是，自己的离开，对沈琳兴许也是好的。

    即便她不顺从大太太的计划、以自身为筹码的去勾引万老爷，至少她去与二太太碰头传话、留在二太太身边，也委实方便救助被困年的大太太……二太太此刻是得着大太太信赖的，她若去了二太太身边，则她们便是样的人、有着样的阵营，素日里行事便可往正题上走，也不消再这么lang费着时光摸不清门路。

    原本沈琳这边儿像有根看不见的细线牵绊着凤凤，但此刻这细线在机缘巧合下自己被剪断了，凤凤反倒没了诸顾虑、反倒在变相的替她下了zhè gè 决心……

    心念波及，还是有浓郁的哀伤漫上了心扉、冲开了闸门。即而又是yī zhèn 酸涩。

    凤凤对着沈琳叩首拜了三拜，即而默默的起了身子。即便沈琳并不知道，但这三拜委实承载的是凤凤的真情真意、片真心，也算是对这共同走过的段路、段缘份有个jiāo dài 。

    忽而觉的这屋子似乎空了，沈琳迟疑着转过身，果然身后已经没了凤凤的身影。她面上哀，整个人转而就被种极莫名的情绪困扰，茫茫然很是亏空、又似乎积蓄颇不得解脱。

    yī zhèn 天风过窗而入，缭乱了火炉里升腾起的袅袅烟雾。沈琳打了个瑟粟，面上微动，忽而觉的这气候，委实已经冷得料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