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结 重生于康熙末年(雁九)第234部分阅读
完结 重生于康熙末年(雁九) 作者:肉书屋
歇一日,使人往衙门里告假。”
曹颙摆摆手,道:“还是过去转一遭吧,没什么事就回来睡觉。”
出了二门,魏黑、郑虎已经等着了。
曹颙看着郑虎道:“五郎说想要转转京城呢,我往衙门去,你留在府里,带他们夫妻出去吧。用车也好,用轿子也罢,怎么舒服怎么来。还有小二那边,今儿要是从宫里当差回来,就使人告诉他一声,也叫他高兴高兴。”
郑虎应了,曹颙从小满手中接过缰绳,翻身上马,一行人往宫里来。
进了内务府,董殿邦已经到了。
见了曹颙,董殿邦上前两步,道:“这要去请大人过来,十七爷病了!”
曹颙闻言一愣,道:“前几日还见了,怎么说病就就病了?”
“听说前日晚上因饮食不节腹泻,当夜便有太医给开了方子,却是不见好。简王爷刚去探病了,已经给热河那边上折子。”董殿邦回道。
曹颙同十七阿哥之间。虽比不得同十六阿哥关系密切。但是也算是亲厚。听了这个。也有些坐不住。起身往阿哥所去了。
阿哥所。十七阿哥披着件衣服。坐在炕上。不晓得同雅尔江阿争执什么。旁边还有个白胡子老太医。手中拿着病方。偶尔配合着说两句。
听见小太监来报。说是和硕额驸曹颙到了。
十七阿哥听了。忙叫请进来。随后对雅尔江阿苦笑道:“王兄。真无大碍。只因前日多吃几口果子。清两顿胃就好了。何必劳师动众。”
雅尔江阿白了他一眼。道:“怎么叫劳师动众。你地身份尊贵。要是出了闪失。本王也好。他曹颙也罢。谁有好果子吃?”
十七阿哥笑着说:“得了。晓得王兄疼我。只是关、李两位太医。是我叫他们去了那两位药开地方子。王兄要是想罚想打。就让弟弟受着。高抬贵手。放他们两个一把。”
雅尔江阿却是不领情,道:“你自幼生长的宫里,怎么还这般糊涂?那入口的方子,岂能儿戏。要是有什么不对,可没地方买后悔药去。关、李两个太医是宫里当差地老人,自是要守着宫里的章程。要不然人人都能肆意,那往后还有什么规矩。”
十七阿哥还要再央求,雅尔江阿摆摆手,打断他的话,道:“你若是真心为他们两个着想,就好生养病,早日好起来。要不然,那两位别说是顶戴,怕是脑袋也保不住。”
说话间,曹颙已经跟着小太监进来,见了十七阿哥蜡黄的脸色儿,唬了一跳。
雅尔江阿瞅了瞅曹颙,又瞅了十七阿哥一眼,笑着说道:“瞧这模样,有点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地意思。
”
曹颙已经缓过神来,俯身给雅尔江阿见礼。
雅尔江阿笑着说道:“昨儿去找你,听说你去通州了。之前提及的事儿,曹颙你得上心。今儿先不跟你说这个,这次见面你得给本王说道说道了。”说着,跟十七阿哥别过,先离开了。
十七阿哥站起身来,想要亲自相送,被雅尔江阿拦住。
待雅尔江阿离开,曹颙看着十七阿哥,道:“才几日功夫,怎么就成这个样子,瞅着像是要刮风就倒。”
十七阿哥挥手将屋子里侍候的人打发出去,往炕上一歪,道:“我也寻思呢,怎么会折腾成这样,连着泄了两日,现下两个腿都打晃了。瞧着不像是不节,倒像是‘不洁’。幸好福晋没事,要不然我也不会这样忍着。”
曹颙听了,不由皱眉,道:“十七爷,这个可不能姑息,这是大事。要是伤了身子,再说什么可就晚了。”
十七阿哥摇摇头,道:“孚若,你不是外人,我才当你说这一句实话。倒霉催的,我心里也是郁闷。只是如今皇阿玛不在宫里,宫务由德妃娘娘与简亲王两处担着,要是大张旗鼓的,就要得罪人。左右也没什么大事,就这样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吧。”
曹颙坐在一边,瞅着十七阿哥,不禁生出几分同情之心。
人生一世,都不容易,皇子也有皇子的难处。
十七阿哥被曹颙看得不自在,道:“你怎么惹上简亲王,虽说如今传言他转了性子,但是也当小心些。万一,那啥的话,就算避开了,也伤名声……”
曹颙听到这个,想起雅尔江阿那日地说辞,不由觉得头疼,三言两语同十七阿哥说了。
十七阿哥听了,不由凝神苦思,寻思了一会儿,摇了摇头道:“别人还好说,宗人府这边,孚若你可惹不得。赚银子也好,不赚银子也
等下好来。宗室里的那些爷,整日里没什么正经营生,么捞银子花天酒地。你若是给他们赚了银子,欲壑难填,往后他们上瘾了,怕是连你的骨头渣子都吞了;你若是不给他们赚银子,他们才不会寻思你有什么难处不难处,就要当你是活仇人了。”
谁说不是呢,若不是晓得这个,曹颙也不会这般为难。
瞧着十七阿哥说得透彻,曹颙不禁生出几分盼头,道:“十七爷,我也焦头烂额,寻思好几日,也没寻思出妥当主意。十七爷发发善心,帮衬一二如何?”
十七阿哥听了,翻了一个白眼,懒洋洋地道:“你倒是给杆就上,也不瞧瞧我都折腾什么样了。”
若是他不这么说,曹颙还有几分担心;但是见十七阿哥如此作态,曹颙反而踏实了,笑道:“怕是十七爷也是不好欺负的,这般‘病’着,也是对策。”
十七阿哥闻言,坐起身来,下地从百宝格上取了玻璃镜,仔细照了照,问道:“怎么,哪里出了纰漏?”
曹颙笑道:“下次十七爷再‘病’,眼神也眯眯,说话的动静也小些,就无差了。”
十七阿哥撂下镜子,横了曹一眼,道:“谁是傻子,这两条还不晓得。这是在你面前,没想着装罢了。你倒好,好看起我的热闹了。”
曹摇摇头,道:“没那个意思。这个可不带冤枉人的,我是真心寻十七爷拿着主意的。”说到这里,顿了顿,道:“您也晓得我,对于这些算计之事本就理不清。”
十七阿哥已经收敛笑容,仔细琢磨了一会儿,道:“画饼吧。搞个花腔,寻个看着像是赚钱的法子,然后抽身出来,离得远远的。到时候,若是赚银子,是你地本事;要是不赚银子,那你两手一推,也能将错推到执行人身上。闹得禁折腾的,让他们闹腾去,越是费时费力,才越发显得你绞尽脑汁了。也能让他们费心劳神的,一时半会儿没精力打你的主意。”
这番话,听着平平,但是琢磨看来,却都是学问。
对于其他阿哥,曹颙还不晓得;十七阿哥,却是与曹颙做个同窗。
两人少年相交,也算是晓得彼此的秉性。十七阿哥,本是少年早慧之人,但是因出身所限,人前一直装拙。
现下,能指点曹颙这番话,也是能感觉到他待曹颙的情分。
曹颙已经站起身来,郑重地给十七阿哥作揖。
十七阿哥往炕上一坐,笑着说道:“得了,得了,见不得您这正经八百的模样。要记得,我还‘病’着,下回不待空手探病的。人参啊、鹿茸啊,我这里可不嫌多……”
苏州,织造府,书房。
李煦坐在书案后,看着眼前人,道:“如何,大夫怎么说?”
对面站着一人,躬身回道:“老爷,小奶奶早上有些见红,大夫给开了保胎的方子。说是小奶奶身子本就弱,若是不放宽心,怕是保不住……”
李煦听了,不禁皱眉。
犹豫了一会儿,他摆摆手,道:“去预备马车,老爷我过去瞧瞧。”
少一时,马车已经预备齐当。并不是李煦平时所乘的马车,而是街头巷尾常见地蓝呢子面马车。
马车从织造府后门出去,走了不远,进了一条巷子,进了一座宅子。
一个管家已经迎上来,垂手恭候在旁。
李煦下了马车,直接过了二门,进了内堂。
西屋软榻上,阖眼躺着一个女子。穿着月白色的衣裳,腰身之间已经显怀。脸色白得怕人,没有丁点儿血色儿,眼角泪光闪现。
听到脚步声,那女子慢慢地睁开眼,见到李煦的那刻,脸上露出痛苦无奈之色。
李煦上前两步,坐在软榻边,伸出手去,落在那女子肚子上摩挲着,道:“不要淘气,好好调理身子,给老爷生个儿子,自有你的好处。”
那女子听了,身子不只是愤怒,还是恐惧,微微战栗着,半晌方道:“我不是死了么?死人还能生孩子?就让我死了吧……”说到最后,已经是无尽的悲凉与绝望。
李煦地手,滑过那女子的胸间,落到她地脸上,捏着她的下巴,道:“老爷说你死了,你就死了;老爷说你活了,你就活着。乖乖听话,老爷自然疼你;要不然,老爷可不是脾气好地,嗯,记下了……”
说话间,他的视线已经落到那女子腰身上,道:“老爷使人看过了,你是宜男之相。好好地给老爷生个儿子出来,你就是李家地大功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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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卷 定风波 第六百八十六章 凑趣
心园,如修心,不能说园如其人,但是细微之处,也能彰显其情操。
同样是王园,雍亲王府的园子与诚亲王府的园子比起来,截然不同。虽也是遍植青葱,但是多以松柏为主,浓荫盖地,意境悠然。
只有在内堂廊下,种植了几株玉兰,又因不是花期,景致并不出挑。
园子里的小湖边,也只是依势修建了回廊。湖面上,则是亭亭玉立的荷花。
整个园子游下来,虽不像避暑山庄那样富丽堂皇,也不像诚王府园子那边风雅别致,但是另有一种随意雍容。
曹寅走在人群后,看着这眼前景致,想着儿子对四阿哥的另眼相待,心里琢磨着那位被称为“冷面王爷”的四阿哥。
同故作悠闲的三阿哥相比,四阿哥胜在“心无外物”。
不管是真淡泊,还是假淡泊,起码能让人感觉到其中的“无欲则刚”。
正如同,现下四阿哥陪侍圣驾游园的姿态,看着恭敬是真恭敬,孝顺是真孝顺,却是多了几分从容,少了几分刻意与奉承。
如此一来,就已经将一心讨康熙欢喜的三阿哥给比了下去。
曹寅正想着。就听前边唤道:“曹大人。曹大人……”
曹寅抬头一看。眼前驻足等着他地。正是已经复职地武英殿大学士马齐。
如今热河行在。风头最劲地人物。就是大学士马齐了。
前几日。逢马齐六十五岁生日。康熙赐下御制避暑山庄诗集、御选唐时、周易折中、道德宝章、各一部。
当朝老臣。能有这份殊荣地有几人?
“中堂大人……”既是马齐相唤。曹寅这边就快走两步。迎上前去。
马齐笑得有些温煦,指了指近处的湖景、远处的亭台,问曹寅道:“曹大人,觉得此处风景如何?”
曹寅心下一动,并不作答,反问道:“中堂大人瞧着如何?”
马齐环视眼前,半晌方道:“福地洞天,水秀山明,好景致。”
曹寅这边,跟着点头,道:“中堂大人说的是,确实好景致。”
两人都是官场老油子,说了一句话,剩下的就在无言中,相视一笑,嘴里已经说着诗文雅句……
前面临水亭子里,康熙已经落座,几位皇子阿哥侍立着说话。
三阿哥面上带着笑,心里已经将四阿哥损得不行。好好的,拾人牙慧,学自己邀请圣驾游园。
游园就游园吧,还将四处弄得光秃秃的,露出几分寒酸来。几处王园,都是由内务府那边与王府这边联合修建的。
湖石草木,万没有一处有一处没有地道理。
四阿哥故意露出这份寒酸,目地是什么?
西北战事缺银子,众所周知。尚未征战,在西北待战的军营,已经倒毙马匹一万多匹。加上粮食、军饷,听说户部与兵部那边正是焦头烂额。
三阿哥越想越恨,偶尔扫向四阿哥的目光,也带了几分探究。
都是宫里出来的主儿,谁是傻子不成。
十六阿哥的目光,则是望向不远处的马齐与曹寅。因地湖边,清凉宜人,他已经收起折扇,只是笑眯眯地看着听着。
康熙这边,则是有一搭没一搭地同四阿哥说话。
四阿哥明日就要启程回京,关于户部的差事,康熙也少不得嘱咐一二。还有一件事,康熙专程吩咐,那就是十七阿哥的病情。
虽已经传旨京城那边,要太医院用心诊治,但是康熙仍是难掩慈父之心,叫四阿哥回京后再详细奏来。
十七阿哥虽已经是弱冠年级,但是同其他年长的阿哥相比,还算是小阿哥。
康熙对其虽比不得对十四阿哥、十六阿哥这般宠溺,但是也有几分真心疼爱。
四阿哥这边,自是恭恭敬敬地应了,又说了几句劝皇父安心的好,端得是有情有义。
三阿哥在旁,瞅着这父子间的互动,已经觉得头仁儿疼。为啥这次奉旨回京的,不是他,而是四阿哥呢……
地安门大街,富丰堂。
京城里什么买卖最好做,就是这入口的买卖。堂、庄、园、楼、坊、居,都是吃饭的地儿。
八旗入关,有些根基的人家,头上都顶着世职,有点军功地,就有爵位传世。就算是平民百姓,男丁到了十六,就领一份钱粮。
这样安逸的生活,使得这些八旗子弟养成骄奢的生活,就讲究个吃吃喝喝。
像富丰堂这样的馆子,在京城也是数得上来,是内务府一个司官家的买卖。曹颙之前跟着伊都立他们来吃过两回,是正宗的鲁菜。掌勺的大师傅,是宫里出来的御厨,名声不大,但是手艺很是精湛。
不过,今日曹颙趁着休沐过来包堂子,并不是为了这边的美味佳肴,而是因为这堂子里有处大戏台。
现下,戏台上已经鼓乐齐鸣,旦角出来,咿咿呀呀地唱起戏来。
台下,只做坐了两桌。男人们一桌,女人们一桌。
男人这桌,坐着曹颙、曹颂、魏黑、郑虎、魏信、王全泰,女眷那桌坐着初瑜、香草、艾达、郑沃雪,还有郑虎的妻子曹氏。
到京城这几日,魏信原还想带着妻子四下逛逛,倒是艾达地长相异于常人,差点惹出事端,也使得他们两口子少了出去的兴致。
曹颙已经在府里憋闷了好几日,听说他们原想要去听戏的,便包了这样的堂子,带着他们夫妇过来看戏。
艾达汉话才勉强听得利索,对于台上的曲子,哪里听得懂。不过是看个新鲜热闹罢了。
曹氏与郑沃雪早年都在广州待过,陪着艾达你一句,我一句说起广州地风情。
香草坐在把边上,眼睛偶尔移向艾达,也赶紧移开,实是不明白,为啥世上还有长成这样的人,瞅着跟鬼怪似地。
初瑜只穿着寻常的旗装,脸上带着笑容,听郑沃雪同艾达等人说话。
少一时,一场戏唱罢,已经有人上来禀告,道是席面已经在园子里摆好了。
众人又移步就座,也是同这边一样,男女分席而坐。
定地是八两一桌的燕翅席,砂锅鱼唇、三丝鱼翅、珍珠烩燕窝、糟溜鱼丁等,装在极其精致地器皿中,陆续上桌。
艾达已经学着不少时日的功夫,晓得席面上以初瑜为尊,看着初瑜动了筷子,才用筷子,略显笨拙地夹了口菜,放在碗中,斯斯文文地吃起来。
男人那桌,已经斟上了莲花白。
除了魏黑与王全泰之外,剩下地这几个都是少年相交,十多年地交情。酒桌之上,便减了不少规矩,推杯换盏,喝得欢喜。
就是魏黑与王全泰两个,同魏信也都算熟人。王全泰在广州待了几年,魏黑则是在曹颙结交魏信时,就已经跟着曹颙了。
曹颙羡慕魏信,还只是在心里;曹颂这边,则是赤裸裸地挂在脸上了。
“五郎,没想到,你还真出息了。娶了洋媳妇不说,还要学着八仙,漂洋过海,这下子算是见了大世面了。”曹颂把着酒盏,亲自给魏信倒了一杯,说道。
“谢过二公子了。”魏信笑着饮尽杯中酒,看着曹颂的侍卫服侍,道:“不过是混日子了,到底不如二公子体面。皇宫里的侍卫,可是天子近臣。广州那边的几个武官,有两个就是侍卫出身,那派头,真是说得了。
”
有的宫廷侍卫提拨的是快,但那得是内班侍卫,得以有机会常在御前当差地;像曹颂这样的外班侍卫,就是要苦熬了。
好在曹颂并不是热衷于功名利禄之人,他扫了一眼自己的指甲套,笑着说道:“什么体面不体面,不过是看门护院,混份银钱。”说到这里,看着魏信道:“对了,倒是五郎你,不是补了四品知府缺么?既是来了京城,活动活动,连嫂子的诰命也弄下来得了。”
“诰命?有什么用,还要劳公子费心思。”魏信摆摆手,道:“花些银钱,从前门买两套衣服,照样是四品恭人。”
曹颙听到此处,倒是有些上心,道:“既是来了一趟京城,也不着急早走,将这个办下来也好。等你们到了欧罗巴,说不定还能用来蒙蒙那边的王室,混个好待遇。”
魏信迟疑了一下,道:“公子,会不会太劳烦?”
曹颙笑着摇摇头,道:“不费什么事儿,明儿我就使在往吏部办去。只是圣驾在热河,往来批复得些实日,七月底也差不多了。大不了回程的路上,你赶着点。”
魏信听了,这才笑着谢过。
众人正说着话,就见张义进来,禀道:“大爷,十四爷来了,在前厅等着。”
曹颙闻言,不由一愣,实不晓得十四阿哥怎么有闲情逸致,做了“不速之客”。
要说是有跟脚的,那这般大剌剌的上前,也实在是太张狂了些;要说是偶遇,那十四阿哥也太爱凑趣了。
曹颙心里想着,已经撂下筷子,让众人先吃,他起身到前院来。
十四阿哥并没有老实地坐在前厅,而是踱步出来,站在院子里的鱼缸前,抓了边上一把鱼饵喂食,看着甚是悠闲自在。
见曹颙过来,十四阿哥转过身子,笑着招呼道:“爷冒昧过来,没扰了你的兴致吧?”说到这里,挑了挑眉,道:“听说你家近日来了客,这是招待贵客?”
曹颙上前见了礼,而后方道:“是江宁故交,初到京城,所以在这边置了一桌席面。”
十四阿哥脸上红扑扑地,身上带着几分酒气,笑着说道:“这富丰堂还罢了,也有好过他们家的地方。那庆喜班,却是京城戏班的翘楚,今儿倒是让你给请来做堂会。并没有听说你好这口,可见来得是贵客了。爷倒是生出几分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物,能得以曹颙你这般看重。怎么着,请过来叫爷也跟着见识见识。”
这才是吃饱了撑的,但是见他醉醺醺的,曹颙也怕他解酒装疯,反而越发扫兴。
他稍加思量,便低声吩咐张义过去请人,还不忘专门嘱咐一句,让张义跟信交代十四阿哥的身份。
见曹颙没有回绝,十四阿哥脸上好看许多,同曹两个厅上坐了。
有小厮送茶上来,十四阿哥端起来,用了一口。
许是春风得意的缘故,这茶吃起来,也觉得比平素的清香。
“这富丰堂,爷也吃过一遭。别的不说,单说他们家地菜叶烧烩爪尖,火候足,味道正,吃起来爽滑柔嫩、满口生香。”十四阿哥笑眯眯地说道。
他心情好,曹颙的心情却好不起来。
不好容易一日休沐地日子,还要应付这位爷,实是叫人不耐烦。
是心里再不愿,面上也得笑着听了,偶尔还要附和两
幸好没用多咱功夫,魏信就从内院转过来。
同方才相比,魏信身上已经明晃晃地多了好几件行头。金灿灿地手溜子,腰间金镶玉的半个巴掌大地玉佩,看着像是富贵中人。
不过,许是在广州久住的缘故,他地面堂看着带着几分紫红,明显得比别人黑。所以这番富贵也只是瞅着像,更像是没见过世面的土财主,眼里带着几分新奇。
方才也没见他怎么喝,但是现下他身上地酒气却浓烈许多,丝毫不亚于十四阿哥。
“见过大人……见过十四爷……”说话间,他舌头也大了。
十四阿哥原还好奇曹颙会款待什么样的朋友,见了魏信刚要露出笑意,但是见他这幅装扮,心里已经露了几分鄙夷。
魏信这边,规矩也短了,开口你啊我呀地,听得十四阿哥直皱眉。
他不禁意兴阑珊,听了没两句,就有些坐不住,起身道:“曹颙,既是你有客,那爷就不耽搁你了,改日得空再一起吃酒。”
曹颙心里正是巴不得,亲自送十四阿哥出了院子,跟这边的门房打听了附近有什么知名的馆子,原来,附近有个天福堂,专门做得是王公府邸的买卖。
圣驾不在京城这些日子,十四阿哥越发风生水起啊。
曹颙叹了口气,转身进了院子,对身边的魏信道:“怎么想起换了这出打扮,看着跟庙里的佛爷似的,金光闪闪。”
魏信笑道:“公子,虽远在广州,小的也听过些京城地旧闻。听说这些皇子阿哥,最是喜欢收奴才门人的。看着有用点的,就要拉拢过去。小的还是做我的逍遥自在土财主才好,别的高枝,咱也不去攀……”
台基厂大街,八阿哥府,书房。
看着清减许多的八阿哥,九阿哥带着几分关切问道:“好好的,怎么又想起去海淀园子住?头两个月天跟下火似的不去,这早晚都见凉快了,怎么还过去?那边邻着海子,潮气大,八哥又病着。”
“难得清净,还是出城养着吧。早就想去了,你八嫂嫌冷清,才一直未成行;如今她也见识了世态炎凉,不爱再同那些人走动。”八阿哥咳了两声,说道。
这个是九阿哥无法控制之事,他也只能心里唏嘘。不过,想起十四阿哥近日所为,他忍不住有些着恼,道:“八哥,老十四那边也太过了,这些日子,见天地卖乖,将宗室里那些世子阿哥哄得服服帖帖。这样下去,他在宗室那边的影响可就大了……”
八阿哥闻言,半晌方道:“大就大吧,九弟,如今我已经认命。咱们同老十四合则两下受益,分道扬鏣地话,则是两害,只会便宜了别人。”
九阿哥跺了跺脚,恨恨不已,却也晓得八阿哥说的是实情。
这些烦心事,真是想也懒得再想……
苏州织造府,内宅。
文氏缠绵病榻旬月,总算是清醒些,晓得认人。老太太能开口时,第一件事就是问得妙云的下落。
听说没了,老太太还有几分不信,看着儿媳妇王氏,狐疑道:“真是没了?自打鼎儿没了,你男人心里盼儿子,老婆子也晓得。府里丫鬟也好,外头买来的也好,都由他纳了。却也不瞧瞧自己个儿的年纪,孙子都要娶媳妇了,还能种出个结果来不成?”
王氏涨红了脸,低声回道:“确实没了,因天热不好留太久,出了头七就葬了。”说到这里,咬了咬嘴唇,道:“就葬在鼎儿墓地……”
老太太一口气说完,也有些喘,听了王氏的话,想起其中地肮脏事,不由皱眉不已。
李煦已得了消息,急忙忙地赶来,见文氏倚靠在床头,睁着眼睛瞪着自己,到底心虚,放低了音量道:“母亲……”
“哼”文氏冷哼一声,道:“原来你心里还有纲常?晓得自己个儿是人。老婆子也是奇了,怎么就生出你这个东西来。”
李煦被骂得狗血喷头,王氏在旁已经不敢再听,忙招呼着屋子侍立的几个丫鬟退了出去。
屋子里只剩下母子二人,文氏板起脸来,还要再骂,到底身子发虚,只是喘着粗气,说出话来。
李煦已经上前两步,双膝跪倒,叩首道:“母亲息怒,儿子晓得错了,再也不敢了。”
“这世上还有你不敢地事儿?”文氏指着李煦,并不相信他的说辞,道:“就算鼎儿没了,你有子有孙地,还有什么不知足的?还要作出这般,作出这般……”说到最后,已经是气得说不出话来。
李煦不敢辩白,只能继续叩首请罪,声音已经带了几分哽咽。
毕竟已经年过花甲,头发已经花白多半,加上他这两年纵情声色,身子有损,老相越发明显。
文氏瞅着,无力地摆摆手,道:“行了,你也不是孩子,自己个儿也当晓轻重……听你媳妇说,香玉她娘葬在李鼎的墓地,你这样做,让孩子地下也无法瞑目。还是寻个由子,另外起坟吧……”
第十一卷 定风波 第六百八十七章 j情(上)
曹府,葵院。
天佑站在葵花杆下,看着上面的叶子与花盘,小脸绷得紧紧的,不知在想些什么。
夕阳西下,红云漫天。
葵花已经谢了,褪去金色光华,只剩下凋零的花朵,覆盖在葵花籽上。
天佑穿着夏布衬衣,外头是青色纱布长褂,头上扣着玉草编织的凉帽,黑纱地的,前面缀了拇指盖大小的玉片。
“小爷在瞧什么?”紫晶从厢房出来,见天佑这般凝神苦思的模样,移步走了过来,蹲下身子问道:“大热天的,日头底下晒着,小心过了暑气。”
天佑指了指高高的花盘,扬着小脑袋瓜子,道:“姑姑,今儿先生教新诗了。”
紫晶笑着说道:“什么诗啊,小爷会背了么?”
天佑备着小手,摇着小脑袋,背道:“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这是曹植的《七步诗》了,紫晶小时候也背过的,笑道:“小爷背得真好,只是这新诗同这葵花怎么联系起来了?”
天佑被夸得小脸红扑扑地。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后脑勺。道:“姑姑。核桃说。豆子与豆萁。就跟这葵花籽与葵花杆地关系一样。乡下人用豆萁烧豆子。也用葵花杆来炒葵花籽。”
说话地功夫。刚好小核桃从廊下出来。听了这话。吐了下舌头。道:“姐姐。我不过提一句罢了。谁晓得这小祖宗就上了心。日头底下站了好一会儿了。怎么劝都不走。”
她手上拿着块毛巾。蹲下身子。给天佑擦了脑门上地汗。
天佑看着小核桃。问道:“真是用这个杆儿来炒葵花籽么?咱们家地也是?”
“乡下人家。自然是这样。好地都要种庄稼。也几家舍得种这个地?不过是屋前屋后地撒上两垄。待秋里留着给女人孩子当零嘴儿。或者是过年待客用。咱们府里。烧得好炭。谁晓得用不用这个。得问了厨房地大娘们。才晓得。”小核桃回道。
天佑听了。伸出拉住紫晶地衣襟。带着几分祈求。道:“姑姑同她们说说。别用葵花杆儿来炒瓜子了。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他们该多难过。”
听了这孩子气的话,紫晶不禁失笑,但是见天佑一本正经的模样,也收敛笑意,道:“小爷,夫子除了教背诗,有没有给解诗?这诗中所说到底是何意,小爷可晓得了?”
天佑寻思了一会儿,道:“是说兄弟要友爱,不要互相争斗。姑姑,这个我晓得,我同二弟也没有打过架。就是同左成与左住两个,也没有恼过。父亲常教导,说我是兄长,要让着弟弟们。”
“小爷真是懂事。”紫晶瞧着他这小大人地模样,同他父亲小时候竟有几分神似,不由得有几分心疼。
“咯咯咯咯……”随着清脆的笑声,恒生“噔噔噔”地从门口跑进来,后便还跟着两个婆子追着。
看到紫晶与天佑在院子里,恒生止了脚步,躬身道:“见过姑姑,见过哥哥。”
紫晶见他闹得小花脸,衣襟膝盖处也都沾了土,忙上前,搂住怀里,仔细看了,问道:“这是磕着了?磕疼了没有?”说话间,已经卷了他的裤腿,就见右边的膝盖上青紫一片。
不仅紫晶,连带着天佑与小核桃也都唬了一跳。
恒生听了,忙使劲摇摇头,道:“姑姑,不疼,是方才同左住比谁跑得块,让石头给拌了。”
若是那块石头磕得不是膝盖,是其他地方,紫晶想到此处,不禁后怕,抬头看着那两个婆子道:“妈妈们也太怠慢了,这不照看着些。既是小爷们要耍的地方,还不叫人给拾掇干净了。妈妈们是瞧着太太与奶奶今日忙,就开始打马虎眼了么?”
那两个妈妈不敢辩解,只能唯唯诺诺,连个利索话都说不出来。
紫晶见了,不禁摇头,道:“记下了,跟张义家的说,革她们半个月的银米,要是再有下次,这差事就换人吧。”
小核桃朗声应了,那两个妈妈苦着脸,给紫晶见过礼,才退了下去。
紫晶撂下恒生的裤腿,抱着他到屋子里,给他换了干净衣裳,也用帕子擦了小脸小手。
见紫晶生气,恒生有些不敢吱声,半晌才小声说道:“姑姑,不干嬷嬷们地事儿,我自己个儿要跑的。”
“她们的差事就是照看你,没有看好路面,就是她们的不是了。得让她们记得这次错处,往后才不敢太大意。要不然,磕着了二公子,大爷与奶奶那边,岂不是要心疼了。”紫晶摸了摸恒生的小脑门,说道。
恒生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伸出手去,拉着天佑地胳膊,犹豫了一下,看着紫晶问道:“哥哥不淘气,父亲与母亲是不是更喜欢哥哥?”
紫晶听了,一时不晓得该如何回答,天佑已经给了恒生一个脑瓜崩,做了个鬼脸,道:“竟胡说,二弟是小的,父亲大人与母亲自然是疼了天慧,再疼弟弟,随后才能轮到我。”说到这里,拍了拍小胸脯,道:“我是当哥哥的,才不稀罕与弟弟妹妹争宠,我要跟着父亲母亲,学着照看你们呢。”
这一番话听得恒生稀里糊涂,但是紫晶已经听出这不像是孩子话,倒像是曹寅地口气。
到底是在祖父身边长大,由祖父母教导,天佑颇为君子风范。
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小时候的曹曹,不是也同天佑似的,像个小大人一般,晓得照看兄弟么……
曹府前院,书房。
曹颙看着手中的信,是智然叫人送来地。他从热河进关后,没有回京城,直接取道山东南下了。
除了开头两句说了行程,下边的就是附了一首禅诗:
心随万境转,转处实能幽。
随流识得性,无喜亦无忧。
曹颙嘴里念着这首诗,仿佛看在智然迎面含笑而立。不管怎么说,能解了心结,也算是智然这般红尘历练的所获。
只是想着两人的渊源,曹颙也不禁怅然若失。或许在许久之前,他已经做好了另一种准备。
若是他年轻气盛,或许无法理解自己同智然的孽缘,说不定还会心生怨愤。但是他毕竟两世为人,不是个毛头小子。所以,他才会三番两次地劝智然考虑还俗之事。
如今,智然佛心弥坚,曹颙这边,除了觉得遗憾,剩下的就是羡慕了。
撂下书信,曹颙倚在椅子上,拍了拍脑门,脸上添了苦笑。
自己越来越没幸福感了,这样可不好,要学着知足常乐些才好。
正在胡思乱想,就听到门外有人道:“公子,在么?”
是魏信地声音,曹颙站起身
呼道:“是五郎啊,进来吧。”
魏信应声进来,手里捧了给梨花木匣子。
曹颙指了指炕边,叫他坐了,道:“怎么没陪着艾达?要是不愿在城里住,就带着她去海淀园子住去。昌平那边也有庄子,不过大夏天的,泡温泉也不合时宜,还不若海淀那边景致好。”
魏信摇摇头,道:“之前已经转了一遭,不转了,她也不耐烦见人。好生歇几日,就要启程南下,到时候这数千里路,还有得奔波。”说到这里,他将匣子搁在炕桌上,打开来,推到曹颙眼前。
“这都是什么?”曹看着匣子,里面都是文书,仔细看了,道:“地契?你还是广州置地了?”
魏信点了点头,又指了指里面,道:“不只是地契,还有三处房契。这些年,除了给家里头地,我手头也攒了些银钱。广州的地价便宜,就买了这三处,拢共一百五十顷地,还专门置办了两处房产,将剩下地几万两银子分两处搁了。爷晓得的,这些年小地身边没断过女人,也添了几个孩子。三男二女,大的都十来岁了。如今都在江宁老家养着,我身边地大丫环桂兰,被我抬举着做了二房,成为这些孩子的养母。离开广州时,就将这些料理了,想着到江宁后托付给大哥大嫂,谁晓得……”说到最后,已经是低不可闻。
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毕竟是魏家家事,曹颙也不好多说什么,道:“是要我帮忙保管是吧?知道了。看你平素吊儿郎当的,原还以为你将那几个小的忘到脑后了。这两日还寻思怎么找你说道说道,没想到你安排得妥妥当当地,有个做父亲的样儿了。”
魏信站起身后,郑重给曹做了一揖,道:“即是如此,那五郎就谢过公子了。”
曹颙被他弄得不自在,跟着站起身来,道:“闹这些做什么,显得怪生分的。你若是真心想谢,从欧罗巴回来时,好好瞧瞧那边地火器,要是有小些的手统,就带几个柄给我。”
“公子还没找到合适的手统?”魏信听到这个,不禁生奇,道:“不是说京城里有火器营么?以公子的身份地位,还淘换不来一个?”
曹摇摇头,道:“能看到地都跟烧火棍似的,好大一根。我去那边瞧过,有那功夫装药,还不若直接拿枪杆子砸人脑门来得快。射程又短,实是没什么用处。”
魏信那边,已经使劲点点头。道:“小的记下了。这趟折腾,本就没什么目的,要是想着给公子寻火枪与手统,听着倒让人生出几分干劲来。”
曹颙笑着说道:“那就劳烦五郎了,还不晓得洋人的火器到底发展成什么样儿。要是能淘换到精巧些的火器,你自己也留心些。到底出门在外,不比寻常,身上要有防身地。”
魏信想起一事儿,道:“公子,别的还好说,广州地买卖怎么办?要说知根知底的,还是郑姑娘接受最合适,只是如今她嫁了人家,用起来倒是有些不便宜……”
曹颙沉吟片刻,道:“广州地生意……五郎这次回去,就收了吧……”
魏信听了,已是愣了,半晌方道:“公子说什么,收了广州买卖?莫不是小的听错了?那边地买卖不说别的,单说珍珠这一项,每年的收益也蔚为可观。这几年,随着各处珠场出珠子,也有不少人家在广州做珍珠出洋贸易,但是论起口碑来,谁能那个比得过咱们?”
曹颙已经重新落座,道:“五郎没听错,就是说将这块的买卖收了。五郎都能不贪恋银钱,说漂洋过海就漂洋过海,我还巴巴地受着这银钱做什么?在京城这些日子,五郎也当瞧见了。就算不做其他买卖,只靠庄子与爵位俸禄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