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结 重生于康熙末年(雁九)第176部分阅读
完结 重生于康熙末年(雁九) 作者:肉书屋
模,用得就是官仓地粮食。
少一时,到了胡同口。曹正好遇到打另外一个方向过来地曹硕。
这早已过了学堂下学地点儿,曹看了曹硕一眼。还以为他是留在学堂那边用功,道:“听你二哥说,你常读书到后半夜,到底身子要紧,别太吃力。慢慢学着就好,也没有人逼着你考功名,身体别熬坏了。”
曹硕如今在八旗官学学满文,学得甚有劲头。
他平素话不多,但是毕竟十六、七的年纪,也有几分好强之心。既是八股文做的不行,这满文是死记硬背地,他自是想要学好。
早年在江宁私塾,曹硕也学了些满文,不过是略知一二。
虽说晓得靠着大伯与堂兄,学个几年满文,进六部当个笔帖式不是难事,但是曹硕想要自己尽些心力。
勤能补拙,笨鸟先飞。就算比不得弟弟们,曹硕也想自己能有用些。
见堂兄误解,曹硕原想要解释。话到嘴边,想到自己学问不成,家务还一团遭,他实没有脸说出来,便低头不语。
自己岂止是“无德”?
身为人子,累及亲长操心,是为不孝;身为兄长,不能以为作则,为弟弟们树立榜样,是为不义;身为人夫,不能照顾妻子周全,累得受失子之痛,是为不仁。
不孝不义不仁之人,就是他曹硕!
别说别人,就是他自己个儿,心里也瞧不起自己了。
曹吹了会儿风,有了些醉意,没有察觉出曹硕的异样,道:“你还小呢,就算学满三年,也不过将将二十,不用着急。”
“大哥,我……是不是特没出息……”曹硕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声来。
曹听出他话中地沮丧之意,勒了马缰,转头望去。
曹硕耷拉个脑袋,看不清楚他的神情,但是他抓了马缰的手在微微颤抖,看着甚是可怜。
“同窗功课都很出色,让你觉得有压力了?”曹思量了一下,开口道:“别跟别人比,只跟自己个儿比。昨儿不会的功课,今儿你会了,这就是进步。学习功课也是跟着心情走,有个时候学起来轻松,有个时候学不进去。别有负担,一点点进步,每天都进步,比别人迈一大步要远。”
曹硕听了,想要点头。
点到一半,他却停了下,抬起来头来,低声问道:“要是……要是我学错了,又该如何……”
曹见他神态认真,也凝神仔细思量,而后方道:“学错不怕,就怕不晓得自己错,听不得外人劝,一条道走到黑。那样的话,费时费力不说,这错误的学识就根深蒂固地刻在你心上,往后你看错的就是对的。晓得自己个儿学错了,便先停了来,琢磨琢磨自己因何错了,怎么学错的。想明白了,下次你才不再会犯这个毛病。”
曹硕听得懵懵懂懂,也不晓得明白没有。曹说完,看了曹硕两眼,心里不禁纳罕。
这孩子说的不像是功课啊?莫不是被同窗带着,吃喝嫖赌去了?是现在就问,还是等过两天曹颂休沐,同曹颂说一声,让他好好打听打听学堂那边?
曹正犹豫着,就听到马蹄声响,转过身来,就见两匹快马从身边疾驰而过。马上人影影绰绰,看着是侍卫服色。
这里离曹府不过几十米,那两匹马到曹府门口便停了。
来人翻身下来,扬声道“和硕额驸、兵部郎中曹何在?”
里面听到动静,管家曹忠已经带着人出来,见是两位侍卫爷,忙躬身见过。
听说是找自家大爷的,老管家刚想说还没回来,刚巧曹他们兄弟两个也到了。
两个侍卫,虽说不熟,但曹都见过,是乾清宫御前当差的。
这个时辰找自己,曹心中奇怪,下马问道:“两位大人…寻曹某何事?”
两人见曹回来,直接面南背北站了,其中一个人扬声道:“万岁爷口谕,宣和硕额驸、兵部郎中曹既可进宫见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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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世家子 第十一卷 定风波 第五百四十一章 “战火”(下)
乾清宫里,东暖阁。
曹奉命见驾,已经跪了一刻钟,还没有听到康熙叫起。他低着头,心里惊疑不已,脑子里将自己个儿近日的言行都过了一遭。
直到再三确认并没有什么小辫子使人抓的,曹心里才算是踏实些。他的心里,想起一句话:“万言万当,不如一默”。
康乾年间的名臣张廷玉现下尚未崭露头角,年过不惑,入仕十多年,不过是从四品的翰林院侍讲学士。
他的品级虽说不高,却是能常在南书房伴驾的。能留在翰林院里的,都是科班出身的才子,学问自是不必说。
同别人相比,张廷玉出身相府,行为恭谨,自是得康熙青睐。
曹前些年做侍卫时,曾特意留意过这个名字。不过因当年张廷玉丁忧,曹并未得见。
待他起复时,曹已经去户部当差了。
这两年曹倒是遇到过张廷玉几次,虽说他带着几分儒雅,看着并没有与常人不同。
张廷玉待曹虽不算热络,但是也不算冷淡。偶尔遇到时,也能说上两句,话里话外却是不离“茶”字。他有个雅好,那就是嗜茶如命。
所谓翰林,不过是皇帝身边的秘书罢了,或是起草文书,或是讲读经史等。在皇帝身边久,容易得皇帝器重。因此翰林升官比外头容易些。不过,因身份所限,皇帝对汉人始终有提防之心。想要熬出头来,也不甚容易。
想到张廷玉,曹不禁有些羡慕。
做半辈子文书工作。埋首案牍。就能熬出封阁拜相。自己这也京里京外地折腾好几年了,虽说没有什么成就,但是也算是尽心尽力。
兢兢业业,熬心熬肝地,还有应付各方倾轧。要是赶上皇帝抽风。被莫名传过来跪上一刻钟也是有的。
“伴君如伴虎”。半点不假。
曹心中苦笑。这是有人在康熙面前给自己上眼药了,可是御史弹劾?
之前,他已经风闻有御史要弹劾。罪名是“懒惰昏庸,辜负圣恩”。说的还是太仆寺牧场马匹倒毙之事。
不过是求名罢了,背后有人想要试试被降级的曹是否失了圣心。
曹自认无愧,并没有放在心上。
这些年虽说遇到些波折,但是因康熙另眼相待,他仕途上也算是平步青云。
不知不觉,曹对康熙的畏惧之心减了不少,觉得他会护着自己。
想到这里,曹不由警醒,后背已经出了一身冷汗。
太平日子过了两年,心里竟狂妄起来,委实不该。到底是做了大半辈子帝王,太会拉拢人心。
就连曹这活了两辈子地人,在康熙一次次温煦关切中,也像被温水煮着地青蛙一般,失了警觉。
“你可晓得错了?”康熙低沉而威严的声音,打破了屋子里的沉寂。
虽说康熙的语气听着不善,但是曹却松了口气。
是“错”不是“罪”,“错”的话,不过是训斥;“罪”地话,就要问责。
不过,曹也是没头没脑,不晓得康熙说地是什么。
御史弹劾地不是牧场之事么?天地良心啊,那个是天灾,岂是自己能掌控的?
曹心里喊“冤”,面上却只能恭敬着,掂量着说辞。
没法子,既然炕上那位“金口玉牙”地说他“错了”,那他只能应承着。
稍作思量后,曹道:“回万岁爷的话,臣晓得错了。若是早想到雨雪之患,使牧场那边早做预备,也能少冻毙些牲
曹原是寻思要不要加两句请罚地话,不过想到牧场那边的奖罚制度,便又收口了。那边地承接,可是要动鞭刑的。
这太仆寺两翼牧场牲畜有数万,去年冬天到今年春天损耗了三成。就算是意思一下,这怕是也要几十鞭子。
他没有受虐的倾向,这话到嘴边便止住,打算先听听康熙的意思再说。
康熙没有立时说话,而是从炕上起身,在地上徘徊了会儿,最后在曹的面前站定,道:“口齿清晰,说话还算利索,看来是酒醒了。起来吧,朕有话问你。”
曹只是喝酒上头,看着醉意多些。这晓得康熙传召,他的醉意便已经烟消云散。
他心中腹诽着,应声起来,神色讪讪的,偷偷看了眼康熙。
康熙的神情却是从未有过的疲惫,眉头皱得紧紧的,没有丁点儿笑意。
曹见了,心下一禀,这是又有什么坏消息?
这日食月食,山洪毁坝都赶到一堆儿,已经引得流言蜚语;要是再添些其他的,还不晓得人心会如何浮动。
“听说近日去口外蒙古收毡子与羊皮的人不少,你当晓得缘故吧?”康熙沉声问道。
竟是问起这个,曹俯身回道:“回万岁爷的话,这个臣知晓一二。”
“知晓一二?不是你给出的主意么?”康熙走到炕边坐了,皱眉道:“朕已经问过雅尔江阿,你虽没有参合这个,却也脱不了干系。行了,别低头杵着了,给朕讲讲蒙古那边情形,积雪真有三尺?给他搬个座
后边一句,是吩咐门口侍立魏珠儿的。
“!”魏珠儿躬身应了,搬了个圆凳,摆在曹身后两步远地地方。
这其中却是有对曹的保全之心。曹虽说醒酒了,但是身上还带着酒气。要是距离近了,熏到了康熙,也是大不敬的罪过。
御前当差的太监、宫女也好,侍卫也好。饮食上都有禁忌。为的就是身上不带异味
曹回头见了,晓得魏珠儿地好意,心里暗暗感激。
康熙却是觉得有些远了,吩咐道:“搬到前边来!”说着,指了指左手侧两步远地地方。
按照规矩。曹又谢过恩典。才侧身做了半拉屁股。
既是康熙要问。曹自是原原本本地将自己两月前的蒙古见闻从头到尾讲述了一遍。
被阻断在张家口的商贾,到马腿的积雪,风雪中的迷途。断了生计地蒙古牧民,牧场中冻饿死地牲口……
讲到最后。曹地心情不禁沉重起来。
对崔飞说起毡子与羊皮的收购利润丰厚,通过他将这个消息传到京城权贵耳中,是曹唯一能想到的帮着那些牧民地法子。
如今,虽说也算是达成目的,京城这边往口外收皮货与毡子地商人去了不少,但是他们是为了赚银钱去的,那些淳朴牧民哪里是他们的对手。
在经过这番变卖后,那些牧民就算是能熬过今年,日子也不好过。
在生存受到危及时,别的也暂且顾不上。能做的,就是祈祷今年冬天的雪势小些,让牧民们缓口气。
康熙神色越发深沉,察觉不出喜怒,过了好半晌,方开口问道:“你向来不多事,这次在雅尔江阿的奴才面前费了口舌,可是不放心你那恩人一家?”
朝廷收到蒙古王公的折子,只给他们送了粮食,对于牧民却是使人去“授之以渔”。
面上是都是朝廷的恩典,实际上不过是说得好听。
蒙古人除了权贵们与奴仆们定居外,其他多是游牧,散居在草原上,怎么“授”?
曹不是傻子,不会鲁莽到为了自己的“不仁”,让自己落下什么罪名。
在同崔飞提起时,曹便已想好了挡箭牌:“回万岁爷的话,小臣却有私心,也不敢因私忘公。驱之以利,保全蒙古百姓,是为了大清北疆之安定。太平时,蒙古人是能阻碍鄂罗斯的野心;要是有不臣之人擅起硝烟,蒙古人也能壮我大清军威。”
这不是曹心黑,昧着良心提议让蒙古人做炮灰,不过是实际阐述罢了。因为早在二十多年前,噶尔丹叛乱时,康熙便是这样做的。
驱蒙古人为马前卒,也是朝廷执行“减丁”政策的的形式之“蒙古人最是贪婪,习惯劫掠。别的部落还好,额鲁特人最是反复无常,地处偏远,后面还有鄂罗斯人推波助澜,不晓得会闹成什么幺蛾子来。前些日子喀尔喀那边的折子提及,去年冬天额鲁特人又不安分了。”
这才康熙五十四年,离历史上十四阿哥西征应该还有还几年,战争会提前么?
按照后世的说法,满人也好,蒙古人也好,都是中华民族的一份子。
这满洲八旗出兵,平定回疆蒙古叛乱,算是内战,曹身为汉人,原应是中立立场。
此刻,晓得了有俄国人掺和在里头,他却换了想法。新疆也好,还是策妄阿喇布坦窥视的西藏也好,都是中国不可或缺的疆土。
要是失了新疆,俄国人直接能杀到陕甘一代,逼进京城;要是西藏不稳,那边紧邻的就是英国殖民地。
从蒙古收毡子与羊皮供给八旗军需,对于京城权贵来说是赚钱的买卖。实际上,曹想出这个法子,想得是一举两得。既是帮助了蒙古人,也是加强了军备。
要是现在就打仗的话,那可怎么好?
不说别的,就是八旗牧场那边的马匹,能用于出征的,也未必凑得全。还有后勤供给也是问题,国库里没有银子。
前些年追讨库银。虽说收上来些,但是前两年是康熙登基五十年,随后又是甲子万寿,光施恩典,减免了不少省份地赋税。
这进的少的。支出的却半点少不得。国库自然又空了。
当年噶尔丹叛乱时,后勤供给这块除了粮食是关里送过去外,大半都是喀尔喀蒙古供给,例如马匹,羊群。毡子。羊皮等物。
加上蒙古人为朝廷大军的马前卒。那些所谓地“平叛”,其实就是蒙古人地自相残杀罢了。
如今,却是不能指望喀尔喀那边。
去冬今春的这场雪灾。朝廷损失不少,喀尔喀蒙古就更不要说了。那边的地理位置靠北。雪势更大,灾情只会更加惨重。
别说是供给朝廷大军,就是他们自己,也要指望朝廷这边开恩了。想要缓过气来,怎么也得三五年。
这真是一个难题啊,要打仗了,却没有银子。曹不由皱眉苦思,却是想不到破解之法。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这行军打仗,后勤供给保证不了,那还扯什么?有些不对劲,曹察觉出古怪。
这军国大事当是皇帝操心的,康熙就算要找人商议,也当是找诸王贝勒、满汉学士、六部九卿,怎么会找他这个五品郎中?
说这些,就为了确认下塞外雪情?带着疑惑,曹不由抬起头来,正好与康熙对了个正着。
“知道朕为何叫你跪么?”康熙冷哼一声,开口问道。
曹却是真想不出,脸上的懵懂半点没有作伪,低声回道:“小臣鲁钝!”
康熙见他如此,不由皱眉,道:“你不是个糊涂人,却是不肯动脑子。男子汉大丈夫,谁不想出人头地、建功立业,你却生怕冒尖,半步不肯多走。这般惫懒,对得起朕么?”说到最后,已经是带着几分怒气,望向曹地目光也森冷得狠。
曹只觉得头皮发麻,立时从凳子上起身跪倒。
天子之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
此刻,康熙虽不会“流血千里”,但是盛怒之下,将曹料理了也不算稀奇。
喜怒无常地,就是帝王。容易迁怒地,也是帝王。康熙担心漠西蒙古的状况,又因国库没有银子焦虑,迁怒之下,曹却是不死也要褪层皮了。
虽说也是畏惧,但是曹因自己如此贪生怕死而感到羞辱,一时之间,竟是无语。
“过去的只当你年岁小,朕不怪罪于你。这孝义都有了,你也当思量着为朝廷尽尽忠。去年,国库徵银两千九百八十九万三千余,内库徵课银三百七十四万一千余两。以你一人之力,就是耗尽脑汁,也不可能敛举国之财。朕不难为你,三年功夫,本钱朕出,你给朕赚一千万两银子,这就是朕给你地旨意!”康熙望着曹,郑重地说道。
三年一千万,每年三百三十三万余,背后还是皇帝,这当不算是难差。
曹却犹豫了一下,小声道:“万岁爷,臣在兵部,这……”
康熙摆摆手,道:“兵部怎么了,还耽搁你想主意不成?你草的那份牧场折子很好,朕使人抄写了十几份,叫人送到各处看了。看着都是好提议,却不晓得成效如何。由你盯着,也好让八旗牧场早些恢复元气。”说到最后,神情终于舒缓些。
这是一个人兼两个差事了,曹却隐隐地有些兴奋。许是他最近正没有目标地缘故,正觉得找不到大方向。
虽说早已经打定主意,尽力阻止鸦片对中国的侵入,不过眼下曹就有些使不上力。
如今东印度公司还没有大规模往往中国倾销鸦片,每年从广东海关进的鸦片数量不多,多是用在药用上,流向民间的并很少。
中国下边也有种植罂粟,提炼鸦片的。朝廷虽说没有明令禁止,但是种植面积有限,产量不成规模,多是低价流入药铺,目前影响力不大。
思量了一回,曹说道:“既是圣旨,臣自是领命,竭力而为。只是牵扯到银子。若是臣出面,年少力微,保不齐引起他人地贪念。纵然是万岁爷宽仁,不与之计较,生出是非也不好。求万岁爷体恤。另委稳妥之人台前。还是让臣居于幕后吧!”
除了怕成了靶子,不愿出头外,曹也不愿直接同皇家账目沾上瓜葛。还是当保持些距离才好,也算是避嫌疑。
要不然自己给康熙做牛做马几年,再被四阿哥给处理了。那岂不是很冤枉。
康熙听了。脸上不由添了笑意。道:“晓得畏惧,是好事,总比不知道天高地厚强。晓得你不喜招摇。朕就依你……”
曹从乾清宫出来时,已经是漫天星辰。
宫门已经落下。因身边有乾清宫侍卫带着圣旨康熙手谕送出来,曹才出得宫来。
不远处,提着灯笼带着站在人前等候的,除了跟曹一道过来的郑虎与任家兄弟外,还有魏黑。
见曹出来,魏黑将手中的灯笼,交到旁人手中,吩咐他们去牵马。
“怎么劳烦你等着,这都多晚了?”曹说着,瞅了他身后的长随护卫们一眼,人数比进宫前多了一倍不止:“魏大哥这是担心我?何至于此,毕竟是内城。”
魏黑却是摇头,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周全些,总归是妥当。公子身份贵重,切莫大意。”
“是啊,大爷,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之前糊涂账还没清理干净,大爷可不能没事人似地。”郑虎跟着说道。
虽没有什么煽情地话,但是却难掩其中的关切之意。曹冲两人笑笑,点点头应下,心里甚是暖和。
说话间,马匹已经牵了过来,众人翻身上马,簇拥着曹回了曹府。
已经是子时,书房的灯却仍旧亮着。
曹见了,没有直接往二门去,而是往书房来。
走进廊下,就听到里面里边传来说道声:“儿回来了?”
声音很轻,但是曹也听出是曹寅。只是这动静太小了,可是有什么不舒坦?他的心里不由有些着急,“嗯”了一声快走几步,进了书房。
曹寅正好迎面过来,父子两个差点撞了。
曹刚想说话,就见曹寅做了个噤声的动作,随后他又伸手往北面炕上指了指。
炕上佝偻着身子,发出低低鼾声地,不是庄先生,是哪个?
他因早年地机遇,曾忘情于酒水。这些年虽说有所节制,但是也是一日三顿酒,顿顿离不了。
曹规劝了多少次,庄先生也张罗着戒了两次,到底是忍不住。他这个年岁,曹也不好勉强他,便只好张罗了伤身小地葡萄酒才他喝。
虽是抱怨了两次没酒味儿,但是他也晓得是为了他好,渐渐地代替了烧酒。
尽管晓得保养了,毕竟上了岁数,这两年庄先生的身子骨已经是大不如前。
父子两个走到外间,曹寅说道:“到底不放心你,劝了好几遭,也不肯回去。万岁爷因何召你进宫,难道御史那边,除了牧场之外,还给给添了其他罪名?”
曹只觉得眼圈发涩,道:“儿子已大了,却还累得父亲与庄生操心,都是儿子的不是。”说着,将刚才见康熙地详情讲了一遍。
曹寅凝神,待听到那三年千万两的旨意时,不禁生出几分担心,道:“儿,你心里有底么?你是如何回复万岁爷地?仔细担了过失。”
“竭力而为,儿子不敢说得太满,这般答了。”曹回道。
曹寅点点头,道:“嗯,留几分余地,你自己也能松快些。万岁爷早就有调你去户部的心思,这样隐匿幕后也好,省的招摇。”
夜已深了,曹寅面上也露出乏色。
说完这些话,他对曹道:“这边没有被褥,睡着累人,你唤先生起来,请他回去歇着,我先回屋里!”
曹应下,将曹寅送出屋子外,看着他的背影远了,才转回到屋子里。
远远地传来梆子声,“当当”地响,已经是四更天。
庄先生许是觉得咯得慌了,皱着眉头,动了动身子。
“先生,回去歇吧!”曹俯下身子,轻声唤道。
“嗯!”庄先生睡得稀里糊涂,听到动静,也没有睁眼,嘴里含糊应了,却是嘟嘟囔囔,还有别的。
曹仔细听了,才听得个大概,不禁莞尔。
“皇帝就是皇帝,别忘了这个,要慎言……”
下边的一句话,曹却是笑不出了,就听庄先生低声道:“妞妞,往后不许淘气,爹不在了,听你哥哥话……”
垂暮之年,有了牵挂,终是不舍。
看着这样的庄先生,想着父亲离去时的背影,曹的心里羞愧不已。自己的“省心”,是靠着两个老爷子的“劳心”得的,却是心安理得地受了,何其自私……
觉得自己还年轻,曹忍啊忍啊的,打算熬过了这夺嫡的年景再说。却是没有想过,自己向来依靠的这两位亲长已经是花甲暮年。
他们费劲心力,护他周全;他也当反哺,尽尽孝心才是。
曹蹲下身子,将庄先生背在肩上,送他回榕院。
庄先生有所察觉,睁开眼睛,有些没反应过来,半晌方笑道:“没想到,这被人背着的滋味儿倒是不赖,孚若,下回去香炉峰要拉着你了!”
“先生想去,我就跟着。”听着他话中都是笑意,曹也欢快许多:“趁着现在不冷不热的时候,正该多出去走走,就是去瞧瞧小和尚也是好的。”
智然的官司已经结了,早前的“过失杀人”的名人也去了,变成了那边“讹诈自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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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世家子 第十一卷 定风波 第五百四十二章 成长(上)
不管是八旗王公权贵,还是满朝文武百官,兴衰荣誉都在康熙一人身上。对于宫里的动静,他们自是极为关注。
没有人敢冒大不违,承认自己是在揣测圣心,但是事情就是如此。
差事上可以平平,只要不犯太大过失,也不会有人无缘无故挑其不是,这“风向”却是要万万留心的。
就算没有邀宠之心,不愿特意打听帝王的喜好,也要做个知趣之人,省的犯下什么忌讳。
深夜传召曹进宫,是为了之前的御史弹劾?
莫非曹家父子要失势?这前些日子傅尔丹被革了内大臣,这又要轮到曹家父子头上了么?
皇帝向来优待旧臣,这次是因何缘故?
这揣测来揣测去的,得出的结论让人有些迷糊。
每月朔日,往太庙行礼的不是尚书都统,就是内大臣。
这几年,轮到内大臣这边,多是傅尔丹可以从星,昨儿,过去行礼的是领侍卫内大臣阿灵阿。
自从去年“毙鹰”事件后,阿灵阿的日子就不好过。
虽说康熙没有将他罢官,但是盛怒之下,说过阿灵阿党附八阿哥之事。
八阿哥如今处境艰辛,阿灵阿也少不得受其连累。纵然是国舅之尊,也只能夹着尾巴做人,再也没有昔日的张扬。阿灵阿渐渐恢复旧日风光。那其背后地主子“八阿哥”,是不是也要再次入朝?
“心疑生暗鬼”,这凡事都不经琢磨,要不然其中深意无法查询。
之前仍没有疏远了八阿哥的那些“墙头草”,如今不禁暗自庆幸。开始掂量着该往八阿哥那边送什么礼。
那些同八阿哥界线清名之人。心里虽说担忧,却是也有不少人能找到理由说服自己不要草木皆兵。
昔日太子还立过两次呢,结果又如何?
八阿哥却是真病了,许是换季的缘故,咳得厉害。
待从来探视的九阿哥口中。听到京里的传言时。八阿哥青白了脸。眼中多了分凌厉。
九阿哥心思通透,不是糊涂之人。
若是搁在早先,九阿哥不会这般焦虑。说不定还会暗中得意,使法子将其他人都忽悠到八阿哥这边来
阿灵阿地“复出”。还没看到后续,这边已经是爆料满天飞,怎么说地都有。
待到风声渐起,都引到八阿哥身上时,九阿哥却是不由心惊。
别的一时不好说,老爷子如今喜怒无常,是众所周之。
要是引得他再次关注八阿哥,谁能保证指定是好事;要是胡乱寻个借口,再次发作,叫人情何以抗。
屋子里甚是安静,过了半晌,八阿哥的神情渐渐舒缓起来,挑了挑嘴角。
你方唱罢我登场,真是热闹啊!
兄弟两个岁数相差不大,但是九阿哥对他却是带着敬爱。见他笑了,九阿哥心中的担忧也散了大半。
“多做多错,少作无错,为何还有人看不开啊!”八阿哥叹息着。
九阿哥心里,却是向来疑十四阿哥的,现下想到此处,越发觉得他有鬼。
“八哥,曹去兵部就是老十四使地手段。早先他还颇有顾忌,如今却是有些等不及。哼,这个小白眼狼。要是叫我抓住他地尾巴,我定要好生看看他。”九阿哥咬牙道。
八阿哥摆摆手,笑道:“九弟,咱们也过些舒心日子,轻省轻省,先看看热闹再说。”
九阿哥皱眉,道:“就这么认了?芝麻小事,都能扯到八阿哥身上,不管是什么目地,其心可诛。”
八阿哥收敛了脸上的笑容,神色带着几分认真,道:“这些日子,我想了许多。到了现下这般模样,却是没有脸自怨自艾或者是自感身世。所谓的好人缘,却是能共喜乐、无法共患难,易生背离之心。却是因这些虚名所累,犯了皇阿玛地忌讳,落得如今这般不尴不尬的下场。还闹腾什么,就算是耍猴戏,也要让人匀口气。”说到最后,声音里难掩失落。
九阿哥没有说话,拳头却是攥得生疼,只觉得满肚子浊气,无法倾吐。
从八阿哥家里出来,九阿哥就耷拉下脸子,面上满是阴郁。
若不是晓得曹昨儿地行程,他都要怀疑是曹是故意引出这场是非来。
那无事生非,想要落井下石之人,你九爷可不会惯着你……
对于外头的流言蜚语,曹也听到一些,却没有放在心上。
这个时候,回嘴是没用的,无须理睬过些日子大家便会都觉得无趣。过两天,就有新的话题取而代之了。
毕竟这个世界不是围着一个人转,并不是所有人都看一个方向。
曹的日子,还算自在。
十四阿哥退出的一小步,成全了他自己,也算是便宜了曹。要不然,整天一个皇子阿哥对你横眉冷对,那也够使人烦
虽说不过是五品郎中,但是因和硕额驸的身份,兵部的几位堂官待曹还算是客气。
几位宗室王爷,虽说不算热络,但是态度上也还凑合。不看僧面看佛面,有讷尔苏在,还有个十四阿哥见天黏人。
不错,最近十四阿哥就喜欢黏人,没事时,就喜欢在曹面前转末末。
曹甚是无语。却是也没有开口驱逐地道理,仍是埋首案牍,不为外物所动。
一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此时的驿路系统已经是四通八达。
每个驿站里都有驿丞、驿马。抛费不小。有的时候却是一年半载轮不到差事。
三年千万两,开源节流,这驿道要是想个好法子,却是能够来钱的。想到此处,曹的脸色有了笑意。
不过。驿道是国库拨银子。由兵部管辖。就算能“节流”。剩下来地银子也直接进了国库。康熙就算是想伸手,也不能够啊。
看来,还得好生规划才是。
曹地心中。不由地生出个荒唐的法子。
到底是哪个能人喊出的口号,使得他这般印象深刻。至于可行不可行,却是还需考证……
看着地上跪着的添香,想着不肯回来的如慧,兆佳氏不由一阵心烦,将烟袋锅子送到嘴边,使劲地吸了两口。
昨儿开始,是曹颂六天休沐地日子。
曹硕思前想后,还是将如慧和离之事告诉了哥哥。毕竟是嫡亲地舅舅家,他不愿因自己地缘故,使得两家有了嫌隙。
如今母亲脑子时常糊涂,嫂子那边也不好说话,还是由哥哥出面稳当。
虽听晓得如慧性子泼辣,但是对于她如此干脆果决,曹颂还是甚感意外。
更意外的是向来温吞的曹硕,此时态度也格外坚决,那就是答应与如慧和离。
他已经写好了“放妻书”,如今就缺做主之人。告诉哥哥,也不是为了请哥哥做主,将事情早日了结,也好将侍郎府地嫁妆送还回去。
这成亲三月就和离,说起来也是笑谈了。固然这其中有曹硕不是的地方,但是被世人说起,名誉损失最大地还是如慧。
一个是亲弟弟,一个是亲表妹,都是至亲,曹颂实不希望他们如此草率。况且,又是关系到两家交情与声誉的大事。
他的心里,亦是存了内疚,觉得甚是对不起弟弟。好像自己占了便宜,却将麻烦丢给了弟弟。
内疚归内疚,责任归责任,曹颂还是无法接受曹硕的说法,不赞成“和离”。
小两口拌嘴,这算什么?没得为了一次拌嘴就散伙的,那叫什么事儿。
曹颂这边还没想到解决的法子,兆佳氏这边就使人请曹颂、曹硕过去。
说的,也是如慧之事。
如慧归省了小半月,叫儿子接了三遭,都没有回来。兆佳氏不是傻子,自然也晓得这其中有了纰漏。
还能有什么?还不是因为曹硕的屋里人有了身子。
叫来曹颂、曹硕两个后,兆佳氏又使人叫来了添香。
按照兆佳氏的意思,是想要将添香送到城外的庄子待产,也省的如慧回来看到碍眼。
“留子去母”,生出孩子来,也算是补了如慧子嗣艰难的命格。
勾搭上爷们,还怀上孩子,这是多大的罪过?兆佳氏向来最看不上这个,在要不是添香容貌寻常,素来老实本分,怕是早就使人大耳刮子过去。
三个多月的身子,添香已经是有些显怀,跪在地上不禁有些发抖。
兆佳氏皱着眉,对添香摆摆手,道:“之前的过儿,暂且先记着,回去收拾收拾,一会儿叫管家送你去庄子那边待产。”
添香的脸色刷白,俯身应了。因跪的久了,想要起来时,她却是腿麻有些站不稳,身子一趔趄,差点摔倒。
曹硕在旁,甚是留心。
虽然是舍不得添香久跪,但晓得母亲的脾气,怕节外生枝,他便在旁边留心。
见添香不对劲,曹硕忙上前一步,刚好接了个正着。
添香的头沉沉的,眼前一阵阵发黑,被曹硕抱住后,终于晕了过去。
曹硕唬了一跳,忙唤道:“添香,添香……”
唤了好几声,添香才悠悠醒来,看着曹硕的面孔,却是有些愣住。
“哼!”兆佳氏冷声道:“这天还大亮呢,当我是死人不成?”
添香这才缓过神来,忙从曹硕怀里起身,惊慌失措地低着头冲兆佳氏福了福,下去了。
看着添香离开,曹硕转过头来,对兆佳氏道:“母亲,添香如今双身子,还在是京里待产吧,城外庄子虽是幽雅,到底不如京里便宜。”
兆佳氏的脸已经黑得怕人,对曹硕道:“你倒是个仁义孩子,知道心疼人,如此这般,却是将你媳妇置于何地?怨不得她不肯回来,想必是受不得你的轻慢,才会如此。原还当你那丫头是个本分懂事的,却是看走了眼。轮不到你多嘴,早早送到庄子上去。等孩子生了,早点打发了是正经。”
兆佳氏说的,同吴雅氏倒是一个意思,“留子去母”。
曹硕闻言,看了眼边上的曹颂,带着几分祈求。
曹颂正在跑神,没有留意到弟弟的眼神求助。
看到添香跪在地上,晓得她有了身孕以后,曹颂心里便觉得有些不自在。不知为何,想起从没见过的曹颐生母来。他原还担心母亲为了替如慧出头,将添香撵出去,见只是将她送到庄子中,才算是放下心来。
不想,这边又成了“去母留子”,曹颂有些无语了,心里想着,有没有两全的法子。
曹硕求助无望,只好自己硬着头皮上前,双膝跪了,低着头道:“母亲,都是儿子的过失,使得在表姐伤心,让母亲与舅舅舅母操心。”
“说得比唱的好听,既是晓得错了,你还该想想,怎么好好待媳妇,还要这般全心维护个婢子?”兆佳氏的声音有些尖锐。
曹硕扬起头,道:“母亲,是儿子无德无才,委屈了表姐。儿子羞愧难安,情愿和离。”说到这里,想起如慧那般决绝的身体,心里也同塞了棉花似的难受。
“和离?”兆佳氏气得差点仰脖,将手中的烟袋锅子往曹硕身上摔过来:“混账东西,这叫什么话,欺人太甚?你这是埋汰哪个,那是你姥姥家,是你舅舅家,混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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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世家子 第十一卷 定风波 第五百四十三章 成长(下)
兆佳氏气得浑身发抖,眼前一阵阵发黑,身子晃悠着,有些作不稳。
绿菊眼尖,忙上前扶住,低声问道:“太太?”
曹颂见了,站起身来,望向曹硕的的目光了满是责备。
曹硕说的这般硬气,并不单单是为了添香,其中也有成全如慧之意。
夫妻三月,虽说并不像哥哥嫂子那般琴瑟相合,到底是少年夫妻,吵闹过后,也有相得之处。就是如慧之前提出的“约法三章”,曹硕也是心甘情愿答应的。
而后出了添香有孕之事,曹硕也甚是意外。
没有因就没有果,如慧盛怒之下,口不择言,忤逆长辈固然不对,但是根源却是在曹硕身上。
他食言而肥,才有其后的恶果,委实没有脸面去怪罪如慧。
待到如慧流了孩子,他心里也是不好受。想要安慰几句,但是看到如慧厌弃的眼神时,他却只有落荒而逃。
如慧自幼娇生惯养,饮食本是极为挑剔。没有孩子后,她却似换了个人似的,来者不拒,饭量也增了不少。
曹硕不是傻子,心里也曾有所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