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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结 重生于康熙末年(雁九)第145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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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完结 重生于康熙末年(雁九) 作者:肉书屋

    病说成是肺痨地。

    曹心中不由得有些迷糊,在他的认知中,这“肺痨”不是肺结核么?那可是大病,不仅身边的人容易传染,对于孩子也不好。

    烟袋,吧嗒吧嗒一下下吸着。虽说在儿子面前话说的足足的,但是她心里也有些没底,多少还是有些担心。

    她虽然不读书、不识字,但是还记得丈夫生前夸过小四,夸过小五,提起老三来,却只是说不是读书的材料。

    偏生曹硕是哥哥,曹项是弟弟,兄弟俩儿一同应试,要是弟弟考上,哥哥没考上,这孩子心里该多难过。

    想到这里,她不禁叹了口气。看来,这老二的差事才找着,看来老三也要央求曹了。看能不能送到八旗学堂去,就算以后不走科举,补个笔帖式也是条晋身之道。

    尚书府那边,她的几个娘家侄儿,走得就是那条路……

    第十卷 游龙舞 第四百四十四章 科举(中)

    清朝的科举沿袭明朝旧例,分为四个级别,分为院试、乡试、会试、殿试。

    院试,在就近的府、州、县里参加考试,由省里的学政统一安排考试,录取者为“生员”,入府、县的官学,就是俗称的秀才。秀才就算是有了功名,不再是布衣百姓,见了县官,也不用跪拜。

    乡试,则在省府举行,由朝廷钦点主考官同副主考官下去监考。录取者为“举人”,第一名为“解元”。举人就能被称为“老爷”了,同县官可以寻常论交。成了举人就有了做官的资格,要是舍得花钱,举人可以直接补七品官。

    按照规矩,必须要取得秀才同监生资格,才能参加乡试。秀才是必须在原籍考试,监生同贡生的话,则可以不受籍贯限制,赴京城应试。

    乡试每三年举行一次,逢子午卯酉年为正科,其他像遇到皇家有喜庆之事加的科举考试,称为恩科

    乡试的第二年,就是会试之期。

    会试在京城举行,各省的举人同国子监监生都可以参加,考生人数在五百到六百左右。通常取百十人,考上者为“贡生”,第一名为“会元”。

    会试过后,便是皇帝亲自主持的殿试,这个却没有落榜那么一说了,只是在贡生中从新排名次,一甲、二甲、三甲。一甲同二甲榜单上的为“进士出身”、三甲榜单上为“同进士出身”。

    一甲取三名,状元,榜眼,探花,这三人直接授官。二甲同三甲榜单上的,则通过考试,有的授官,有的为庶吉士入翰林院学习。三年后,考试成绩合格再授官。

    京城这边,乡试同会试的地点都是一处,就是建国门内的“贡院

    这边的贡院始建于明永乐年间,原是木板搭建地棚子。后来发生过几次贡院着火烧死举人或者焚毁试卷的事后,进行了改造,成了砖木结构。

    因这边同时是乡试同会试的考场。所以号房有九千多间。可以同时容纳九千多士子同时应试。

    十八日凌晨,曹便起来了。

    他还真有几分送学生去应考的家长的感觉,心中不自觉将古代地科举同几百年后的应试教育联系到一起。要是对照科举考试的四级。好像有点小学、中学、大学、研究生院地感觉。这乡试,感觉就同几百年后地高考很是相似。

    贡院那边,要在卯初(早上五点)入场,这中间还有考前的检查,所以需要早些过去。

    芍院这边,兆佳氏已经使人预备了装满了吃食同水的竹篮,还有两个马桶。早点也使人预备好了,还特意吩咐厨房那边做了一盘琥珀核桃。

    这还是古时传下地习俗。应试试子多吃核桃,认为核桃能补脑。

    曹硕同曹项也起身了,两人都换了半新不旧的单衣裳,过来同母亲辞行。见曹同初瑜也在,两人都躬身给哥哥嫂子见礼。

    兆佳氏往曹硕身上摸了一把,道:“这衣裳也不抵寒,要是冻着了。可怎么好?还是叫人换两套厚衣服。就是脏了两套新衣服又能如何,到底身子要紧?”

    曹硕的眼圈有些发黑。看来是昨晚没歇好。听兆佳这般说,他小声回道:“母亲,考场里不让穿夹衣,要是夹衣的话,也得拆了开来。\\儿子穿了两件单衣,不会冷着。”

    兆佳氏听,不由“啧啧”两声,道:“这哪里是去考试,真真是遭罪去了。快点吃了早饭,让你们哥哥送你们过去吧!”

    曹硕同曹项应了,却不好就坐,请众人也坐。

    曹道:“我同你嫂子方才吃过了,你们两个快吃吧。还不晓得要排队多久,咱们也早些过去稳当。”

    兆佳氏也道:“这大半夜的,我哪里吃得下?你们两个倒是要多吃些,总要吃饱了,才有力气写字儿。”

    曹硕同曹项这才坐了,默默地吃了早饭。等两兄弟吃完,曹颂打着哈欠进来,见这边已经收拾好了,看了看外头的天色道:“这才丑初(凌晨两点),是不是早了些?”

    兆佳氏道:“赶早不赶晚,这哪里是能耽搁的?”

    曹见曹硕他们兄弟用完早饭,便道:“既是吃完了,咱们这就出发吧!”

    说话间,一行人出了芍院,兆佳氏同初瑜亲自送到二门外。兆佳氏少不得又嘱咐再三,却是多叫兄弟两个彼此照应,好生保重身子,考试的事反而没再提及。

    到了前院,庄先生也起了。

    自打去年五月,曹硕同曹项两兄弟入京后,庄先生也算是给他们当了半个夫子。如今学生下场,他少不得也要出来送送。嘱咐了几句考场上地避字什么的,都是之前说过的。

    兄弟们都垂手听了,庄先生还要亲自送到贡院。曹因他上了年岁,这两年畏寒,便拦下,没有让他折腾。

    因是半夜三更的,曹便没有叫人备马,而是准备了几辆马车。兄弟四个坐了两辆马车,曹硕同曹项的书童提了装了笔墨纸砚同吃食的篮子坐了一辆马车。魏黑同郑虎带着十多个长随护卫在后。

    马车前挂着灯笼领路,一行人往建国门去了。

    曹家到贡院的距离却不近,还好因天还没亮,路上没人,这马车也能跑起来。偶尔在路过遇到车马,也都是往贡院方向去地。

    距离贡院还有半条街时,这边已经是灯火通明,到处是人头涌动,马车已经无法赶上前去。

    曹同弟弟们都下了马车,留了两个人在这边看马车,其他人提了东西跟着往里走。

    到处都是送士子下场地亲朋好友,耳边传来的都是些“榜上有名”地吉祥话。\\

    虽说都是乡试,但是顺天府乡试因监生可以不限籍贯参加,所以人数足有一两千人。这些人中。却只能取百余名,说起来想要榜上有名实不容易。

    待了贡院前,这边点了无数的火把同灯笼,亮堂堂的。在灯光映照下,就见高高耸立的贡院大门正中上。悬着墨字匾,上面书着“贡院”二字。

    在大门东西两侧,各修建一面牌坊。东边的牌坊上书着“明经取士”。西边地牌坊上书着“为国求贤”。

    大门外为东、西辕门,送士子的亲朋只能到辕门外。辕门内,有兵丁把手。士子们提着篮子排队,要依次检查,才能下场。

    曹他们来得不算晚,却也不算早,已经有士子进辕门了。\

    曹想起一件科举旧闻来,道是前朝有个才子,因书童误将一本书籍装进篮子中,在检查时被认定为作弊。禁了三场,十余年来才允再考。因此,他也不由婆妈起来,对曹硕同曹项道:“先别着急进去,将篮子里的东西再仔细检查了。带着笔迹的纸,一张也别混进去,这可不是闹着完的。”

    曹硕同曹项兄弟两个。到了这贡院跟前。都是屏气凝神,脸上带着几分肃穆。

    听了曹地话。兄弟两个从书童手中接过竹篮,将笔墨纸砚这些东西挨个看了。

    这时,就见辕门里有人披头散发地呼喊道:“冤枉!”

    声音分外凄惨,旁边几个检查的官爷却是如狼似虎的模样,将那人拉到一边=

    曹他们几个还诧异着,就听有人低声道:“发辫里塞了小抄进去,这不是傻子是什么?”

    曹硕同曹项兄弟两个唬得脸都白了,曹硕转过头,低声问道:“大哥,辫子用检查么?”

    曹哭笑不得,道:“你们慌什么?做不作弊地,自己个儿心里还没有数?我叫检查携带地物事儿,也是怕因粗心带了书或者写字儿的纸。”说着,他又将兄弟两个打量了,单衣、单鞋的,应该挑不出什么问题来。

    看时辰差不多,曹从怀里摸出几个鼻烟壶来,看着花色不同,一人给了两个,道:“玻璃地装得是薄荷油,玉的装的是鼻烟。薄荷油往水里道些,剩下的同鼻烟倒到衣襟上,要是答题时,觉得脑子沉了,就拿衣襟用用。虽说挥发的快,说不得也能管些用。”

    曹硕同曹项双手接过,按照曹所说,拧开鼻烟壶,往水壶里洒了几滴薄荷,剩下的倒到衣襟上。

    一时之间,薄荷的味道挥散开了,也使得人头脑清明几分。

    曹硕同曹项自己提了竹篮,跟两位兄长别过,往辕门去了。

    曹颂见了曹的细心,生出几分愧疚来,道:“都劳烦哥哥了,我都不省得还要预备这个。”

    曹笑道:“许是我多余,这个事夏天用地东西。如今已经过了中秋,秋高气爽的,未必用得上这个。不过是有备无患罢了,两个小的就算是心里紧张,拿这个东西嗅一嗅说不定也安稳了。”

    曹硕同曹项之前排了不少士子,两人排着队尾,还要等一会儿才能到检查处。

    曹同曹颂便没有走,而是等着辕门外,寻思等他们下场再说。这时,就听身后有人道:“表弟?”

    曹因看着前面,刚开始还没在意。直到后边有有人喊了一声,他才觉得声音有些耳熟,回头一看,正是傅鼐的长子昌龄。

    昌龄穿着半新不旧的单衣,带着两个提着竹篮的长随,正是应试举子的装扮。

    曹带着几分诧异,道:“表哥也来应试?”

    昌龄笑着点点头,道:“吃了几年兵饭,对武职却是有些腻歪了,想寻个正牌子出身。”

    富察家是满洲大族,傅鼐如今也做了正二品地副都统,昌龄自己也做了正五品地武职,如今却是重新参加乡试。这番魄力,使得曹也生出几分敬佩来。

    昌龄看了看曹旁边的曹颂,道:“表弟是送兄弟来应试?不是听说这些日子正补差事么,怎么又走科举了?”

    曹指了指排在队伍地曹硕同曹项道:“是我家老三同老四两个,他们今年第一次下场了!”

    昌龄晓得曹有几个堂弟,但是除了眼前这个到了弱冠年纪,其他的不过十几岁的少年。听说是那两个小的应试,他倒是有些意外,道:“是他们两个,年纪甚轻啊,这个岁数的学子多在学堂求学!”

    曹笑道:“左右还小,不过是来长长见识罢了!”

    因士子们都去排队待检去了,昌龄同曹寒暄两句,便也进了辕门。

    足足过了小半个时辰,才到曹硕同曹项兄弟两个临检。

    那几个检查的差使,将两人从头到尾搜身,鞋子也叫他们脱了。最后,他们还蹲下来捻了捻袜子,见是单层的才起身。竹篮里的东西也逐一翻过,却是没什么私带,才叫两人过去。

    曹同曹颂在这边看着,已经是松了口气。曹硕同曹项两个检查完,转过身来,见哥哥们还在,冲他们挥挥手,才进了考场……

    第十卷 游龙舞 第四百四十五章 科举(下)

    这科顺天府乡试的正考官是国子监祭酒徐日暄,副主考是河南道御史田轩来。

    此次的开考时间是八月十八,主考官却是八月初六才任命下来。自打初六开始,两位主考官便闭门谢客,为了避嫌疑,不得同任何同僚往来。

    因都是京官,曹也认识徐日暄。他是康熙二十七年的进士,正牌子科班出身,之前也到地方任过乡试主考官。

    却是因不在一个衙门,彼此没有半点交情,曹不过是识得他罢了。

    从贡院出来,曹颂有几分沮丧,对曹道:“哥,弟弟是不是忒没出息?小四才多点儿大,都没说怯场,我这当哥哥的,却是没出息。”

    曹道:“嗯,却是有点儿没担当。人生一辈子,怯场的时候多了,有的时候能退一步,有的时候却是硬着头皮也要上的。不过,人贵在有自知之明,存有畏惧之心,也是好的。那种自以为是的家伙,岂不是让人很笑话?”

    曹颂听得迷糊,却是不晓得哥哥到底是在训斥自己,还是在安慰自己。

    无他,曹不过是自嘲罢了。

    方才看到昌龄下场应试,这对曹触动很大。大家都是差不多的年纪,好像人人都有些追求,他这边却是暮气沉沉。

    不晓得为何,他心中觉得有些憋闷,长吁了几口气,也不觉得畅快。

    天上繁星仍在闪烁,但是路边的树影却有些淡了。

    说话间,兄弟两个到了胡同口,停马车的地方。

    远远地从贡院方向传来钟声,已经到了封院的时候。曹同曹颂扭头望去,陆陆续续地,都是送完士子出来的亲朋……

    当贡院封院的钟声响起时。曹硕同曹项兄弟两个提着篮子,手里拿着进场时领的两根蜡烛,已经进了各自的考棚。

    有差役从外边将门锁了,这其中还有说法,叫“锁院贡试”。

    考棚子里除了一套桌椅。只有一个炭盆,另外还备了一柄烛台。

    曹项虽说年纪小,但是对于做八股却是不怕地。他将篮子边系着的小马桶解下来。往墙旮旯放了。又将篮子里的笔墨纸砚拿出来,在桌子上铺好。

    曹项的考棚同曹硕的考棚在一排,只是曹硕地靠里头些。曹项的在外头,两个考棚中间间隔着七八间。

    先是一队队的兵丁巡逻,随后就是监考官按照排房来发试题。

    曹项拿着试题,心中反倒有几分雀跃。身为庶子,虽说年纪不大,但是同哥哥们相比,他地功名心更重些。

    等到明远楼上传来鼓声,曹项就打开试题。上面写着一行字:“一日克己复己,天下归仁焉。”

    这是《论语》里地一句话,对于曹项来说,并不算是难题。他原还带着几分紧张,看到这考题却是心里踏实许多。

    他从桌子边的篮子里拿出水袋,用砚台里倒了些清水,磨起墨来。因一场要考三天。并不急于这一时半刻。所以他倒是显得比较笃定。一边磨墨,一边寻思如何开篇破题。

    这八股文格式是固定的。由破题、承题、起讲、入手、起股、中股、后股和束股组成,合称八股。

    除了格式,字数也是固定地,在顺治朝时是五百五十字,到了本朝增为六百五十字。

    用三天的功夫,琢磨出一篇八股文来,对于一般士子都不算难事。剩下的,就要看运气了。

    磨了好墨,曹项提起笔来,脑子里已经有了破题、承题之句。刚要下笔,便听到不远处传来喧嚣声,有人喊道:“快请考官大人,这边有个士子晕倒了!”

    随着说话声,“蹬蹬”地跑来个巡场的兵丁,看来是请考官去了。

    考棚里的举子都弹出头去张望,曹项却是有些不动如山的架势,已经落笔写下破题之句。

    他正要写承题之句时,已经有考官匆匆赶来,边走边问那报信的兵丁道:“多少号房?”

    “三十二号,大人!”那兵丁回道。

    曹项听了,晴天霹雳一般,赶紧放下笔,带着几分焦急之色,探身去瞧。

    这贡院内,分为东、西文场。曹项同哥哥都在东文场,这排考棚拢共有六十一间,曹硕在三十二号,曹项在四十一号。

    方才同哥哥进来,他还好好的,如今这是怎么了?

    曹项本还指望是自己听差了,或者是那兵丁报错了。但是事实岂能尽如人意,那被几个兵丁围着地,正是哥哥曹硕的考棚。

    曹项心里着急,起身到门口,却是外头锁着,无法出去。

    考官已经到了三十二号考棚前,探头看着,只见那应试士子,连椅子一块倒地,口吐白沫,抽搐不止。

    考官看了看考棚上的锁,这锁却是不能轻开的,离开考棚的考生,就失去了考试资格。他自己也是十年寒窗苦读出身,晓得这科举对士子的重要性,所以也不好妄自做决定,探身唤道:“这位士子,要不要紧?要不要紧?”

    许是舌头被咬破了,地上这士子嘴里已经出来血沫,棚子里传来恶臭。

    这考官吓了一跳,却是不敢再耽搁下去,忙疾步去请示主考官大人。

    那几个寻常兵丁,见着士子已经大小便失禁,翻着白眼,口吐血沫的,这个道:“这是死了?”

    那个道“这算什么稀罕事?这贡院里头,那科不断气几个?可怜,到底是没有那个富贵命?”

    曹项这边听了,心里却是惊涛骇浪,使劲地敲门,探头高声道:“几位官爷,那是我哥哥,我哥哥他怎么了?”

    一个兵丁回道:“看着这架势。倒是怪怕人地,好不好地,还要大夫瞧过了才晓得。”

    曹项听了,吓得身子不由有些个发抖。虽说往日看着懂事些,说到底不过是十四岁的孩子罢了。

    他实想不通方才还好好地哥哥。怎么说病倒就病倒。他心急如焚,却是有些不晓得该如何办是好了。

    说起来,在二房这头。曹颂虽说是长兄。但是因岁数差得多,平日里照看曹项的还是曹硕多些。因此,在曹项心里。对这个三哥更亲近些。

    晓得三哥功课不好,先前曹项还有些担心,怕他到考场上发挥不利。但是因堂兄反复说了,他们这样的人家,科举并不算什么,让他们兄弟两个不要太放在心上,曹项的担忧才少些。

    是啊,就算不通过科举。哥哥地前程也有堂兄提挈,想来不会太过在意功名。

    没想到,这已经进了考场,却发生这样的事。

    曹项的眼泪已经出来了,探着头对那几个兵丁说:“官爷,放我出去吧,哥哥身边儿也需要人照看。”

    那兵丁听了。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道:“哪有那么省事?钥匙都是主考官大人处搁着,要三天以后才能开棚呢。谁能提前出来?”

    曹项听了,越发着急,道:“那我哥哥……那我哥哥……”

    不仅是三天不能出棚,那贡院大门可是封了的,连考三场后才能开门。想到这个,曹项只觉得眼前发黑。

    有个兵丁瞧着曹项岁数小,见他急成这个样子,有些于心不忍,道:“你也别太着急,这贡院里有大夫呢。考官大人去请示主考官大人去了,要是大人允了,就会抬你哥哥去救治。你左右也出不来,不是白着急,还是安心答题吧。”

    曹项哪里能安心得心,探出头去,等着考官大人回来。

    过了片刻,考官大人才疾步回来,后边还跟着个背着药箱地大夫。

    到了三十二号考棚前,那大夫探头看了,见着曹硕是两眼翻白,对那考官道:“大人,不像小毛病,开棚吧!”

    那考官已经从主考官那边取了钥匙,交给兵丁,让他们将号棚外头的锁开了。

    那大夫进了考棚,仔细看了曹硕的症状,又诊了脉,脸上有些沉重,道:“大人,这士子病得不轻,抬到那边排房去吧。”

    考官点点头,叫两个兵丁来抬人。因曹硕失禁,衣服都脏了,浑身也是恶臭味儿,那两个兵丁不情不愿地拽着胳膊、拽着腿地,往外搬人。

    曹项一直探头盯着,见哥哥人事不省地被抬出来,哪里还忍不住,忙伸出手去,高声道:“大人,大人,那个是学生哥哥,我哥哥怎么了,放学生出去照看吧!”

    那考官因自己负责地考棚中出现这样的事儿,心里正烦着,听了曹项的高声,呵斥道:“考场重地,禁止喧哗!”说完,脚下也不停,继续往前走。

    曹项见考官不理睬自己个儿,那两个拖着哥哥地兵丁磕磕绊绊的,使得哥哥的胳膊、腿不时地撞到地上的青石板上,如何能不着急?

    实是没法子了,曹项喊道:“大人,和硕额驸、太仆寺卿曹大人是我们哥哥,我们是伯爵府的,看在同哥哥同朝为官的份上,请大人网开一面,使学生出去照看哥哥吧!”

    那考官不过是六部小司官,虽说并不认识曹,但是身为京官,对六部九卿各处堂官的履历却是要熟记的。

    听了曹项地话,那考官从腰间拿出这一排考棚的名单。从上到下,依次顺到第三十二号,写的是“曹硕,直隶监生,父,已故同知曹荃;祖,已故工部尚书曹玺;曾祖,已故光禄大夫三品郎中加四级曹振彦

    他又往下看,顺到第四十一号,除了考生的名字换成了“曹项”,纳捐的年份换成了“康熙四十九”年之外,其他父、祖、曾祖同曹硕一般无二。

    看着士子履历,这两个少年士子却是太仆寺卿曹的堂兄弟无疑了。

    想及此中状况,这考官却是有些不敢自专了,叫那两个兵丁将曹硕抬到大夫值守的那排排房中。他自己个儿。又疾步往主考官地公堂去了。

    主考官徐日暄穿戴整齐,坐在堂上,听着往来各房地考官来报禀考场各处的情况。

    听说刚才来报备过地那个士子病的不轻,徐日暄不由地皱皱眉。这贡院大门要数日后才方能开启,虽说贡院里也备有一些常用药。但是到底不如外头齐全。

    只是,这也是没法子的事。他早年也曾到外省任过主考官,在考场上倒毙的士子也不是没见过。却唯有叹息了。

    那考官犹豫一下。将曹硕同曹项兄弟两个的身份说了。

    徐日暄听了,却是有些纳罕。这曹家是旗人,又是天子近臣。皇亲国戚,他们家地弟子何须寻麻烦走这科举之途?他向那个考官将考生名册要了,待看到兄弟俩一个十六,一个才十四,心里倒是生出几分佩服来。不说权贵世家,就是寻常书香门第人家的子弟,也鲜少有这个岁数就下场应考的。

    寻思了一下,徐日暄从座位上起身。道:“走,带本官过去瞧瞧!”

    先到了大夫这边,据那大夫所说,却是有些癫痫地症状,另外还夹着急症伤寒。贡院里虽说也有些药材,但是能不能挺过去,却还要看这士子自己个儿地命数了。

    徐日暄听了。心里多少有些顾忌。神情也沉重起来,对那考官道:“他弟弟在哪个棚子。去看看吧!”

    说话间,一行人又到了东文场这边。

    曹项站在考棚门口,已经是等得望眼欲穿。见考官回转,后头还跟着一个穿着四品顶戴的官员,他的面上露出几分恳切来。

    徐日暄往考棚前站了,问道:“你是曹硕之弟?是你说,想要出来照看哥哥地?”

    曹项见他这话中有松动之意,忙不迭地点了点头,道:“是,大人,学生担心兄长之疾,无心应试,还请大人开恩,容学生出去照看兄长。”说着,已经长揖不起。

    因天色已经大亮,所以搁着窗户,徐日暄也能看见桌子上的试卷有字迹。见曹项不过是个半大少年,却晓得友爱兄长,徐日暄对其心中也添了几分好感。见那纸上写着两行字,他便指了指,道:“你将那个拿来与本官!”

    曹项听了,虽然不解,但还是恭敬地取了试卷,双手送到徐日暄面前。

    徐日暄伸手接了,虽说只有破题两句,但却是一手好字,能够瞧出其中不俗来。他心中生出爱才之念,道:“虽说你年岁小,但是这科举也是人生大事。你哥哥那边儿有大夫照看,就是你过去,也未必能帮上一二,还不若安心在这边应试,等你哥哥好些个,本官使人再来告诉你就是。”

    曹项听了,眼泪都出来了,道:“大人,功名虽然重要,但是手足之情却更使得学生心切啊,学生甘愿这科不考,也想要往兄长身边侍奉!还请大人成全学生的殷切之心!”

    徐日暄见他如此,也不觉有些动容,点了点头,道:“既是如此,本官就依你。你能有这份孝悌之心,就算是错过这科,日后也当有大出息。曹大人有弟如此,实在是令人好生羡慕!”

    曹项见他应允,再次长揖谢过。

    徐日暄使人去取了钥匙,将这边的考棚开了,放曹项出来。

    曹项谢过两位大人后,竟是半刻也不耽搁,急速同那领取的兵丁去了。那考官这才算是松了口气,这由曹家人自己照看,要是真的有什么闪失了,却也不干他的事了。不然的话,万一有个什么闪失,曹家人真迁怒起来,他怎么受得了……

    这前后不过一个时辰地功夫,曹项却觉得嗓子里肿胀得不行,已经嘴里起了泡了。哥哥到底如何了?

    兄弟两个一起下的场,万一哥哥……那他有什么脸面去面对兄长们……

    第十卷游龙舞第四百四十六章出场

    转眼,到了八月二十六,曹同曹颂早早地带着人往贡院来接曹硕同曹项两个。同送考的情形差不多,这边还是车水马龙的。

    只是,见龙门敞开,应试士子从里头走出来,却没有了下场时的光鲜。各个都是胡子拉碴的,有的脸上带着惬意欢喜,有的则是垂头丧气的。

    等了半晌,士子们出来的差不多了,还不见曹硕同曹项兄弟两个。曹心中不禁有些不安,这是因年岁小,遭了罪,病了,还是怎么的?

    之前,他已经打听了,虽说号棚简陋,但是会给炭盆。应该不会冷到哪儿去。吃食这边,却是饽饽、炒面、酱肉各色齐备。

    等到人陆陆续续只剩下三三两两地出来时,就听曹颂诧异出声,道:“老三、小四儿!”

    曹忙顺着曹颂的视线望去,远远地,慢慢走出两个人来,一个搀扶着一个,可不正是曹硕同曹项兄弟两个?

    虽说心里着急,但是辕门这边有兵丁把守,他们也进不去,只好等着两个小的走出来。=

    待两个走近,一个脸色蜡黄,神容枯瘦;一个也清减了几分,脸上带着几分疲色,没有了素日的伶俐。

    见哥哥们等在外头,被弟弟搀扶着的曹硕满脸羞惭之色,哆嗦哆嗦嘴,却是什么也说不出。他低下头,身上有些发抖,眼睛酸涩难挡,虽是极力克制着,但是却没什么用。

    曹项察觉出哥哥的异样,抬头对曹同曹颂道:“三哥病了!”

    曹已经上前,从曹项手中接过曹硕,道:“赶紧家去吧,这就使人去请太医。”

    曹硕却不肯迈步。低下头,小声说道:“大哥,我没答卷子,还拖累了四弟!”

    他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曹有些疑惑地瞅瞅曹项

    听曹硕如此说。又见堂兄看着自己,曹项忙摇摇头,道:“不是这样的。今科的题出得偏些。就算三哥没事。我这边也是答不出。”

    虽说别人会在意这个举人功名,但是曹并没放在心上。只是因这两个弟弟向来苦读,功名心切。才送他们来应试。

    听了这小哥俩的话,曹就算不晓得详情,但是也知道得差不离,便道:“还是先回家,已经从考场出来,就别再想这个。真想要考的话,三年后再来就是。”

    曹颂见曹扶了曹硕,自己扶了另外一边。看看曹硕,又看看曹项,道:“平日哥哥叫你们多锻炼身子,你们却只肯捧着书本不撒手。以后可是不行了,这身子骨够干啥的,往后早晨我提溜你们两个去。”

    因考生同接考地亲朋陆续散去,这边的路也比方才宽敞许多。\\曹打发小满去胡同口将停在那边的马车叫来。让曹硕兄弟坐了。他同曹颂两个则骑马,一行人往曹府去。

    曹颂骑在马上。看了看车厢,转过头对曹低声道:“哥哥,都是我的过错。我是哥哥,当我争口气才是。我这般没出息,才使得老三同小四儿两个都寻思出人头地。”

    曹见他怅怅的,瞥了他一眼,道:“不过是意外罢了,你往里掺和什么?就算你成了巴图鲁、大英雄,就不许老三同小四两个也上进?”

    曹颂听了,这方不言语了。

    进了二门,兆佳氏已经使人在这边守着了。

    曹硕地面上露出几分不安之色,曹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别说那么多,先同二婶打声招呼。等会儿太医到了,开两个方子好生调息。”

    曹硕点点头,大家伙儿这才往芍院去。

    兆佳氏得了信,已经是迎到院门口了。见他们兄弟回来,她脸上满是欢喜。

    不过待他们走到近前,看到曹硕的病态,兆佳氏却是唬了一跳,心疼得眼泪都出来了,带着哭腔道:“这是怎么话儿说地?怎么好好地孩子,进了一回考场,出来就变成这样了?”说着,已经上前去拉了曹硕的胳膊,还不到十天,儿子原本白皙的小脸就蜡黄蜡黄地,胳膊也尽是骨头,摸不到肉。兆佳氏这当娘的,心里如何能不急,一口气上不来,憋得满脸青白。

    曹颂忙上前扶住,摩挲了兆佳氏的后背,道:“母亲,没事,您没瞧见,那贡院里出来的,没几个有人模样的。”

    兆佳氏听了,转过头看看曹项,见他脸色也不算好,眼睛熬得都洼陷进去,心中对曹颂所说,也就信了,道:“啧啧,这哪儿是考试去了,简直是活受罪!”

    初瑜站在兆佳氏身后,见两个小叔子模样狼狈,道:“二婶,先容三弟、四弟回去好好洗洗吧。这在考场里熬了这些日子,也不容易,热水已经吩咐厨房那边预备了。”

    兆佳氏这才放开曹硕的胳膊,对初瑜道:“还是你这当嫂子的细心,我都没想到考试这么熬人。”说完,打发曹硕同曹项回各自院子梳洗。

    曹项生母宝蝶原是跟着兆佳氏出来的,见了儿子下巴尖尖地模样,用帕子捂着嘴巴,脸上满是担忧。

    曹项见了,冲母亲笑了笑,示意自己没事,又悄悄看了绿菊一眼,才跟着丫鬟回柳院去。

    直到见过绿菊之后,曹项心里才生出几分惆怅来。他这样勤勉读书,想要早点考上功名,半数是为了以后能有出息,使得他同生母的处境好过些;还有一半原因,却是想在嫡母面前有说话的余地,将他同绿菊的事告之。

    三年以后,还是大比之年,他今年才十四,到时候也不过才十七罢了。可是,绿菊今年已经十七,三年后就二十了。

    等进了木桶,泡在水里,曹项不禁有些发愁。

    他身边的大丫鬟丁香站在他身后。将他的辫子解了,抹了皂角同鸡子儿,道:“四爷下场这些日子,姨娘每日要来上两遭,就坐在这屋子里愣神。可是惦记了!”

    “嗯!”曹项听了,有几分动容。这科没有中试,别人还好说。到底是让姨娘失望了。想到这些。他叹了口气,隐隐地有些愧疚。

    不过事已至此,再寻思这些也没什么意思。因此。他转过身,对丁香道:“快点洗,三爷不舒坦,我要往松院去瞧瞧!”

    他身边打小侍候的另一个大丫鬟茯苓已经捧了一套干净地衣服进来,搁在炕边上,道:“虽还没进九月,天儿却是凉了,四爷要不要再兑着热水?”

    曹项抹了一把脸。道:“不用了,这还着急要往松院去!”

    说话间,丁香已经帮他洗好头发,茯苓递上毛巾来。因年岁大了,曹项也不像小时那般随意,等到她们转过身去,才从木桶里出来。

    过了一会儿。他穿好了里头小衣。才唤丁香同茯苓帮他弄头发,拾掇外头地衣裳。

    茯苓低头笑道:“四爷真是大了。面皮薄了,小时都不晓得避这些个!”

    曹项心中不以为然,想说一句“你也不过大我两岁”,但是想到绿菊,在丫鬟面前便少了调笑。

    等他穿戴整齐,擦干头发,辨好辫子,正想出门时,就听廊下小丫鬟道:“四爷,大爷、二爷来了!”

    曹项心里有些纳罕,忙挑了帘子,迎出去。

    门外,除了曹同曹颂外,还有常来曹府出诊的陈太医。

    “大哥,二哥,三哥他如何?”曹项带着几分关切问道。

    曹见他刚沐浴完,气色还算不错,道:“你三哥没事,你这边如何?听你三哥说着几日你受累了,快进屋子,让太医给你也瞧瞧!”

    曹项有些个不好意思,但是兄长吩咐,不好多嘴,便侧过身子,请众人先进了屋子,随后跟在后头。

    陈太医给曹项诊了脉,道:“四公子伸出舌苔来给老夫看看!”

    曹项开口伸了,陈太医仔细看过,又问了几句,点了点头,对曹道:“曹大人,四公子并无大碍,只是有些个上火加少眠,用几服静心去火地药就好了!”

    丁香已经取了纸笔,曹请陈太医写了方子,打发曹颂送太医出去。\\

    曹项带着几分担心,道:“三哥那边如何?瞧着贡院里的大夫提过,三哥有些伤寒,还……还夹着癫症。”

    曹道:“放心吧,二婶在那边看着,也使人抓药去了。你自己也好生养两天,到底还小,不好太累了!”

    “是!”曹项恭声应了。

    曹见他面上有疲惫之色,道:“你先歇着,一会儿让厨房直接将饭菜送过来,好生睡一觉,有什么话,明儿再说。”说完,起身出去了。

    曹项送哥哥到外头,而后回来歪着。他这几日衣不解带地照看曹硕,实是乏了,不一会儿就沉沉睡去……

    迷迷糊糊的,仿佛听到有人低声叹了口气……

    兆佳氏坐在炕上,烟袋放在手边,却是也没心思抽了。曹同曹颂坐在椅子上,都劝了半晌,让她不必太过担心。

    毕竟太医已经瞧过了,道是曹硕那边调息些时日就好,并无性命之忧。但是兆佳氏哪里放心得下?

    就听外头脚步声起,兆佳氏忙往门口望去。

    从门口挑帘子进来的,正是方才兆佳氏打发去柳院传曹项的绿菊。

    待绿菊进来,兆佳氏往她身后瞅瞅,没看到有人,脸上有些失望,道:“咦?项哥儿怎么没过来?”

    绿菊回道:“太太,四爷想来是乏得狠了,奴婢过去时,已经歇了!”

    兆佳氏皱眉,对曹同曹颂抱怨道:“是他哥哥病了,又不是他病了,怎么就娇贵起来?这不过来问问明白,怎么晓得硕哥儿地病如何?”

    曹听了这话有些别扭,想想素日兆佳氏对曹项也不亲近,对那个懂事的堂弟生出几分怜惜。

    曹颂在旁,已是忍不住,道:“母亲,老三都说了,这些日子多亏小四在边上侍候汤药。看小四那气色,也比老三强不到哪里去,正当好生歇两天才是。”

    兆佳氏神色讪讪的,道:“我这不是担心硕哥儿么……”

    四阿哥今日到京,从内宅更衣后,便来书房这边看近日地朝廷邸报同粘干处报上来地各种消息。

    对于四阿哥突然回京,戴锦有几分意外。戴锦四月间也随四阿哥往热河的,六月底回的京城这边。

    前几日热河传来地消息,还是圣驾只留下了八阿哥,带着其他的随扈皇子行围去了。

    “四爷,万岁爷可是有异常之处?”戴锦问道。

    四阿哥道:“看不出来。不止是我,老八也回京了!总不好圣驾已经往蒙古,还留着我们在热河!”

    戴锦一时之间揣测不到康熙的用意,不禁皱眉沉思。

    要说万岁爷防备八阿哥,还算说得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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