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结 重生于康熙末年(雁九)第143部分阅读
完结 重生于康熙末年(雁九) 作者:肉书屋
是同内务府那边有关系,这首饰样子都是内造地,那对珊瑚嵌珠镯,一百六十两银子 呢,那对赤金镶宝镯,便宜些,也要一百二十两。”
如慧听了,唬了一跳,道:“这么贵,二百八十两,换成金子的话,都够额娘打一副金头面了。”
吴雅氏笑道:“虽说贵些,但是带在我姑娘胳膊上,却是好看,哪里是原来的花纹镯子能比的?”说到这里,想起别的来,道:“对了,你不是嫌你的项圈沉,不爱戴么,额娘这次给你订了个串珠如意项圈,月末就能送过来,样式精巧着呢。”
如慧已经十八,心里都晓事了,母亲的意思,她也看出七七八八来,要是不出意外,她的终身就要落到曹家表哥身上。
她咬了一口饽饽,方才还香甜的东西,现在却味同嚼蜡。
想着要去别人家做媳妇,立规矩,如慧不由地生出几分恐慌。
吴雅氏叹了口气,道:“说起来,你姑姑家硕哥儿瞧着更斯文懂事,比颂哥儿还像个长子,只是到底是次子,要不然额娘瞧着他还好”
见母亲越说越直白,如慧放下饽饽,低声道:“好不好地同女儿有什么相干,额娘不是说姑母性子不好么,怎么又巴巴儿地说起这个来?”
吴雅氏被噎得没话,板着脸道:“姑娘家家的,学什么舌?不过是额娘私下里抱怨两遭罢了,快别说这个,仔细叫你阿玛听到,还只当是我私下里怎么说你姑母的坏话”
街面上来往的行人越发多了。街道一角,停着辆蓝布马车,里面携手下来一对年轻夫妇同个丫环,这小两口都穿着单色的素锻衣裳,男的二十来岁,看着很是儒雅,女的看着要年轻些,脸上带着几分羞涩,跟着的丫环看着两人手拉手,用帕子捂了嘴巴,想笑不敢笑的模样。
来人正是曹同初瑜,借着今天稻香村开业,曹将初瑜拉了出来,不过是想带着她散散心罢了。同车跟着侍候的,是初瑜身边的大丫环喜云。
初瑜穿着件样式简单的旗装褂子,因曹特意吩咐,脚上挑了双最矮跟的旗鞋穿。
只年装扮的话,初瑜看着不过是寻常富户家的小媳妇,但是容貌气度却是藏不住的。
下了马车后,她却是不肯走,站定了那里,红着脸盯着曹的手。
曹无奈的叹了口气,只得放开初瑜的手,谁让自己这个小媳妇腼腆,不过要是两人真手拉手往街上一溜达,怕背后就要有老先生摇头晃脑说世风日下了。
初瑜这才笑笑,她怕曹心里不痛快,主动问道:“额驸,铺子在哪儿?”
曹探头望去,却是也不熟,小满同郑虎带着几个长随跟在后头,见曹巴巴地望着,小满近前一步,指了指街角聚了不少人的地方,道:“大爷,那边是铺子,前几日小的曾往这边儿寻过父亲。”
一行人溜溜达达往前走,虽然已经时近七月下旬,已算是夏未秋初,但是因为是正午,天气还是有些热。
曹怕初瑜热着,低声问道:“晒么?”
初瑜笑着摇摇头,道:“许是屋子里待的,这般日头照着,直觉得身上舒坦呢。”
曹道“往后我衙门有空,咱们就多出来转转,老闷在府里,怪没意思的。”
初瑜笑着听了,没有说什么,家务事不少,还要照看孩子,哪里是那么好出来的。
再者虽说公公婆婆不在京城,但是该守地规矩还得守,哪有做人家媳妇还整天想着往外逛的?
曹却是已经在旁寻思四季的好地方了,春天的八大处,夏天的什刹海,秋天的香山,冬天的小汤山。
如今,亏空还完了,四阿哥那边也暧昧地巴结着,曹不想太累心,想多些时间陪陪老婆孩子。
这一个月,他想了很多,其中最多的就是他折腾了这些年,到底做了什么。
整日里忧心忡忡,跟个小老头似的,却是生老病死也好,荣华富贵也罢,没有一件事他能做主的。
不过是尽人事,听天命罢了。
对于这个耗尽了心力,也无法换来健康同自由的世界,他真是生出几分厌倦,幸好还有身边这个女子,肯全心全意,毫无保留地对他,使得他的心不算是太孤寂。
对于初瑜,他甚是感激,也甚是内疚。
将要到铺子前,因前面人多,曹他们就止了脚步。
曹指了指那牌匾,笑着对初瑜问道:”看看这一手飞白,有没有些名家气派?“
初瑜顺着曹所指望去,端详了一会儿,有些不敢相信,问道:”这是十六叔写的?平素没听说十六叔善书啊?都说十六叔聪敏,数术同乐律上有造诣,没想到还写得一手好字!“
曹笑道“能蒙人吧?这还是四月初,我亲自往园子里寻的他,央着他写了好几十张,好不容易寻了这张能见人的出来。”
虽说街上往来也有女子,但是像初瑜这般年轻貘美的却是不多,就有人忍不住往这边偷偷瞄了。
因曹一行带着丫环长随,众人也不敢小瞧,但是偷瞄上一眼,两眼,却是少不得的。
初瑜察觉,不由地有些皱眉,往曹身边挪了挪。
曹横了两个眼睛不规矩的人一下,抓了初瑜的手道:“走,咱们进铺子里转转。”
说话间,夫妻两个进了铺子,铺子里四五个伙计,都操着苏州腔的官话。
饽饽都是制好的,装在托盘里,在柜台里靠着摆了,墙上都挂了尺长的木头牌子,写了饽饽名。
客人们想要买哪样,用手一指,说出几块或多少分量来,伙计们便拿了竹夹子取了
第十卷 游龙舞 第四百三十八章 稻香村(下)
虽说今天内外城六家铺面同时营业,但是因前面这边是招牌店,曹方就留在这边照看。见曹夫妻两个到了,他忙要过来见礼。
曹冲他摆摆手,没有让他见礼。
自打这买卖张罗,曹自己个儿都是头一遭来,初瑜自然也是。
夫妻两个看着柜台里墙壁上挂着的各色竹牌,寻了几样京城没见过的饽饽,“姑苏椒盐饼”、“南腿饼”、“八珍云片糕”什么的,每样让伙计给包上二斤。
曹看到东边柜台后摆放的糟鸡、糟鸭,寻思庄先生喝酒时曾念叨过两次,便也让伙计每样包了两只。
伙计一算账,十六斤饽饽,四只鸡鸭,拢共一两一钱四分银子。
曹心里微微盘算一下,这两年大米的价格略长,京城这边一石白米要六、七钱银子。这饽饽同这几只鸡鸭算下来,就是二百来斤大米的钱,委实不能算便宜了。
曹方见大爷奶奶颇有兴致地挑选吃食,也就没有扫兴,只是在旁跟着。
等两人买了东西,还要叫人掏银子,曹方忙上前拦着。
曹笑道:“一码归一码,就是自家人,也不好白拿,总要算到成本里的。就是之前我让你们走礼用的那些点心,也都算到账上。”说到这里,看了看初瑜,道:“这是给夫人赚私房银子呢,总不好占便宜啊!”
之前曹就同初瑜说过此事,道是这边生意赚得利钱,给庄先生同魏黑每人二分,留着二分做积蓄,以备弟弟妹妹有什么不时之需,剩下的四分留着给初瑜做私房。
因此,曹才这般说。
初瑜听了。只是笑。曹方却不好说什么了,小满已经掏银子结了帐,同张义、赵同他们将这些东西提溜了。
这时,就见个小伙计过来,对曹方道:“曹管事,二东家听说大东家过来了,请过去奉茶呢!”
曹听着这“二东家”、“大东家”的称呼甚是好笑,要是太平盛世,做个商人也是不错的选择。不过,前提条件是有足够的势力支持。要不然只有被人当肥肉的份儿。
曹方听了那伙计的话,躬身对曹同初瑜道:“大爷,奶奶,这……”
初瑜看着曹。曹却笑着对她说道:“我可不操这份儿闲心,你是大东家呢,你自己个儿做主!”
初瑜点点头,道:“那咱们就去瞧瞧,我也有些日子没见她了。”
说话间,曹方引着曹夫妇两个从后门进去,韩江氏已经迎侯在这边了。
在饽饽灶旁的库房后。有一间静室,曹夫妇同韩江氏彼此见过礼后,便来这边说话。
韩江氏上次见初瑜还是在五月时,天慧满月时,曹府也曾给过她帖子。正赶上她那日子有些热伤风,在家养病,便只送了重礼,没有前往。
前些天定开业日子,是曹让曹方到外边请八字先生算地,他同初瑜两个都忙着照看孩子。并没有心思顾及这些。
韩江氏原虽看不上这些营生,但是张罗了半年,却也做的有模有样。另外,在京城待的功夫一长,她的眼界也算是宽了。晓得那些钱庄都是通着户部同内务府,不是什么人都能插进去的。
说到底,她心中甚是感激曹。
要不是曹说那些个话儿拦着,她贸贸然地介入钱庄生意,铁定是难以支撑下来。
现下。看着曹夫妻两个琴瑟相合的模样,韩江氏心中不禁生出几分羡慕。真真是一双两好,如今又是儿女双全,两人真是有福气。
众人坐了,初瑜笑着谢过韩江氏使人送的满月礼,韩江氏这边自然也为不能亲往而告罪。
虽说小主子天慧有眼疾之事,如今在曹府也不是秘密。前院的下人也都晓得。但是规矩使然。大家私下里虽嘀咕嘀咕,但是不管是出于对主家的敬畏。还是其他,嚼舌头的却是不多。因此,韩江氏还并不晓得天慧之事,言谈之中,问得都是孩子如何如何。
曹在旁,怕初瑜心中难过,刚想要岔开话,韩江氏自己已经提起别地来。
她虽名义为妇人,但是到底还是女儿身,说起孩子,并不怎么真上心,不过是在初瑜面前讨喜罢了。
初瑜想着韩江氏上月送的礼中,有几样样式甚是精巧别致,问道:“对了,那些首饰看着倒是精巧呢,是从哪家铺子买的?正好下个月,我们外甥儿百日,也想着预备些儿东西过去。”
韩江氏回道:“就是近邻的瑞合斋地首饰,原想着给小姐送些什么,却知道府上不缺俗物。早先没有注意隔壁这家银楼,后来听伙计们说他们家往来的都是官宦人家的女眷,生意甚是红火,便往他们家看看。虽说东西不算值钱,但是样式却是精巧,只当给小姐添个玩意
初瑜听了,转头对曹道:“大爷,咱们一会儿过去瞧瞧,要是有好的,给三妹妹买一份儿。就是二婶同四姐、五儿他们,眼看要出孝,也当添些带色儿的首饰呢。”
虽说对女人喜欢的这些珠宝首饰无爱,但是曹怎会扫了初瑜的兴致,自然是笑吟吟地点头。
因见了韩江氏,曹又问起程梦星地近况来。却是算不得好,虽说程梦星回扬州侍疾,但是他母亲还是没有挺过去,五月里过身了。
程梦星发妻早逝,这些年一直没有娶填房,如今自己个儿带着一双儿女在扬州居丧守孝。
生老病死,非人力能为。
曹同初瑜听了,只有唏嘘一场。
又说了几句闲话,曹同初瑜便从铺子这边出来,进了隔壁的银楼。
堂上甚是雅致,上前侍候的也都是十多岁的小厮。就算来的是女眷,招呼起来也不使人生厌或者觉得不便。
不过是名气大罢了,除了几样式样新奇些,别的并不怎么入初瑜的眼。她便给兆佳氏挑了一只福寿纹的扁簪,又配了一对福寿纹地金镯子、四姐、五儿都挑了一只项圈,剩下的寻思还是找出名地师傅来打。
等包好了首饰,付了银钱,曹同初瑜刚要从瑞合楼出来,便见铺子的后门帘子掀开,里面走出几个人来。
前门的是个穿着玉色绉绸袷袄的妇人。手中还牵着一个五、六岁大小梳着双髻的小姑娘。
小姑娘手中拿着半块核桃酥,一边吃,一边仰头道:“娘亲,还能再吃一块儿么?”
那妇人低头看看小女孩。见她嘴角都是点心渣,蹲下身子,用帕子擦了她的嘴角,道:“点心再好,也不能当饭吃啊。一会子再给你一块儿,可不许再要了。又不是明儿就没有了,留着慢慢吃!”
那小姑娘听了。脸上露出欢喜来,使劲地点了点头,道:“明儿要吃枣泥馅的!”说到这里,小姑娘脸上现出几分不放心来,道:“娘,咱们明儿还能出来么?”
那妇人宠溺地说道:“小祖宗,想要什么馅的都成。咱们不出来,打发下人给你买就是,左右他们家才开业,你还怕铺子跑了不成?”
这母女两个。大地仪态婀娜,小地粉雕玉琢,就是初瑜,也忍不住多看上几眼。
曹却是暗地有些尴尬,这话怎么说的,实在是忒巧了些。这女子不是旁人,正是已经嫁给伊都立做外室的杨瑞雪。
杨瑞雪给女儿擦完嘴起身,察觉有人瞧她,转头望过来。见是个打扮素净地少妇。只当是寻常女客,刚要点头致意,见到旁边的曹,她的神情不由有些僵硬。
其实,她的心中疑问颇多。那就是隔壁这铺子,她明明使人打听了,原是淳郡王府地产业。如今是王府大格格地陪嫁。那为什么这铺子如今出面的管事却是韩江氏?
韩江氏不过是个寡妇。要是没有人撑腰,如今能在京城闹出这动静来?
那背后之人。是曹?
同样是江宁故人,为何待遇却是云泥之别?杨瑞雪想着初到京地忐忑同李鼎出事后的惶恐,望向曹的眼神不禁带了几分幽怨。
并不听说他纳妾,那眼前这个女人,难道也是外室?
杨瑞雪这样想着,便寻思要不要刺曹几句敲敲锣边儿,省得他老端着伪君子的架子,巴巴地像是瞧不起人似的。
不过是心中有鬼罢了,她杨瑞雪是与人做妾,还是与人做暗娼,同曹又有何相干呢?
虽说杨瑞雪没什么,但是毕竟如今做了伊都立的如夫人。
前些日子,伊都立过来瞧曹,还提到杨瑞雪母女两个的事儿,对继女也有几分真心疼爱,为了将来找门好亲事,寻关系给她了入旗籍。
想到这些,曹特意仔细瞧了杨瑞雪瞧着的小姑娘两眼,同四姐差不多大的模样,看着倒是显得乖巧可爱。
只是入了旗籍,那个劳什子的选秀制度,未必是福气呢。
见杨瑞雪也望过来,曹寻思用不用打个招呼,到底要看在伊都立地份儿上。
这时,就听门口有人道:“奶奶,就是这家了!”
想是又有女客进来,曹便冲杨瑞雪点点头,算是致意,而后低声对初瑜道:“好选么?咱们走吧?”
因方才就有两个女客见堂上有男人,退了出去,所以曹寻思着赶紧出去。
初瑜点点头,夫妻两个往门口走,迎头却是丫鬟婆子簇拥着一个旗装妇人过来。
初瑜不由讶然出声,对方见了曹夫妇,也止了脚步。
又是一个熟人,来的正是伊都立的嫡妻兆佳氏。
兆佳氏身子板得直直的,脸上看不出喜怒来。
见了曹夫妻,她甚是意外,微微一愣神,半晌方俯了俯身,道:“见过大格格、大额驸了!”说着,看了后边喜云手中抱着的首饰盒子,笑道:“都说这家铺子的东西好,看来格格同额驸也是来这边儿买东西了!”
初瑜上前,扶起兆佳氏道:“姨母快起,这不是折煞我们么?跟着大爷出来逛逛,听说这儿的东西好,便买了几样儿。姨母这……这也是买东西来了?”
话问出口,初瑜自己个儿也察觉有些不对,实在因为太兴师动众了些。虽说大户人家的太太奶奶出门,身边带着丫鬟婆子也有的,但是这呼呼啦啦地半屋子,排场也忒大了些个。
两家本来就是沾了亲戚,又因曹同伊都立如今在同一衙门为官,走动得也算频繁。
兆佳氏平素待人接物,极为绵和,并不是喜欢张扬的人。今日这般,却是使人瞧着有些奇怪。
曹却是晓得真相的,见兆佳氏后边跟着的几个媳妇婆子脸上都是藏不住的忿忿之色,心里晓得这兆佳氏怕是有备而来。
兆佳氏听了初瑜的话,挑了挑眉毛,点了点头,笑着说道:“这要换季了,过来瞧瞧,都夸这里好,我倒是要看看有什么稀罕物,如此地勾人。”说话间,往堂上扫了一眼。
也不好一直站在门口说话,初瑜便道:“既是这样,那我同大爷便先回去了,姨母日后有功夫,还要多过去串门才好!”
兆佳氏点点头,侧身给他们夫妻让开门,容他们过去。
杨瑞雪并没有看兆佳氏,心思都放在那句“大格格、大额驸”上了。
原来这女子就是曹的郡主媳妇,杨瑞雪见着两人温柔小意地模样,心里不由得有些泛酸。
随即,想着如今虽没有正妻地名分,但是伊都立待她也有几分真心,她的懊恼便减了几分……
第十卷 游龙舞 第四百三十九章 争夫
虽说这“二女争夫”的戏码不干曹的事,但是店外等着曹他们夫妻出来的长随中,可还站着郑虎。
到底两人是血脉相连的兄妹,就算是杨明昌无义,白氏无情,但是郑虎对于杨瑞雪这个妹妹却没有说过半分不好。
虽没有相认之意,但是晓得她改嫁别人,郑虎对新妹夫的情况也格外关注些。听曹说伊都立对杨瑞雪不错,连带着外甥女也接到京城来,他面上也添过欢喜。
看着郑虎,想及带着婆子媳妇进店的兆佳氏,曹有些不放心
只是毕竟是伊都立家的家务事,曹也不好冒然偏帮。想要直接告诉郑虎,又怕他鲁莽,将局面弄得越发混乱。
思量片刻,曹唤来张义,让他往太仆寺衙门走一遭,寻伊都立;又吩咐小满,让他往点心铺子寻两个小伙计,在瑞合斋门口盯着,瞧着不对马上来报信。
初瑜见曹一连串吩咐,心里疑惑不解,问道:“额驸,这……可是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儿的么?”
街上人多,说话不便,曹同初瑜并行到街头,停马车的地方,才道:“方才铺子里的女子是伊都立的外室,兆佳氏此来,怕是就冲着她来的。”
初瑜却是头一遭听说,脸上露出惊诧之色,道:“既然如此,那小姑娘是伊大人的闺女?”
曹摇摇头,道:“不是亲生的,是继女。”说着,往郑虎那边看了看,开口唤他过来。
郑虎同魏黑两个如今每天一轮班,一个带着长随同曹出来。一个在府里训练家丁护院。
今天,正赶上郑虎当值。
按照曹的意思,是想让郑虎同曹颂一道考武举的,因为郑虎打小便很喜欢舞刀弄枪,曾说过想要当兵的话。不过,郑虎在广州待了几年,也算开了眼界,对于那些同地痞流氓差不多地兵丁,心里甚是不以为然。也就没有吃兵饭的兴致了。
郑虎原本在几丈外。见曹唤他。大步流星地过来。
他面上有道疤,十几岁时在江宁城时打架留下的,使得他看上去带着几分凶相。但是相处起来,却是个心底良善之人。因此,魏黑同他也有几分对脾气,曹心里也对他亲近。
“大爷,您叫小的有何吩咐?”郑虎憨声问道。
曹指了指前边的瑞合斋,道:“老虎,那铺子许是杨氏的产业,方才见杨氏在里头。”
郑虎抓了抓头发。低声道:“大爷,这个小的知晓,小的刚到京里时打听过。”
曹听了,却是一愣,实没想到郑虎对这个妹妹还挺费心。等缓过神来,曹实话实说道:“老虎,刚刚进铺子的那些人。是伊尔根觉罗家地人,那个妇人是伊都立地正房。”
郑虎前半拉还疑惑不解,待听到后半拉却是瞪大了眼睛,面上带了担忧之色。
初瑜在旁却是有些个糊涂,只是因在郑虎面前,也不好插嘴相问。
对于妻妾相争地故事,在官场上都是当成笑谈的。例如谁谁“夫纲不振”。爱妾被老婆给卖了;或是谁谁宠妾灭妻。丧尽天良,云云。
曹亲眼所见的妻妾俱全的人家倒也不少。如自家、淳王府、平王府、孙家等。只是毕竟关系要阴私,摆在明面上还是妻妾融融的情景。
按照《大清律》,妻是妾的女主,手中握着生杀大权。兆佳氏会不会因妒生恨,这谁也说不好,何况那边还有个稚龄的小女孩。
在伊都立没来前,曹也不好就这样干等着,对郑虎道:“已经使人去知会伊都立了,倘使老虎不放心,也往铺子门口去等着。若是瞧见有不对……你是哥哥,好歹也还算能上前说上几句。”
郑虎正担忧着,听了曹的话,连忙点点头,道:“嗯,小的这就过去瞅着。”说完,转身疾步去了。
见郑虎的背影远了,初瑜才开口问道:“额驸,那杨氏是郑虎地妹子?”
曹点点头,道:“嗯,都是江宁那边儿的人。就是姐姐同韩江氏,也都认识她的。”
初瑜见曹皱眉,以为他担心杨氏,道:“额驸不必太过忧心,兆佳氏大户人家出来的,到底是要脸面的,怎么会在市井闹将起来?听说老尚书的家教好呢,应是不会太为为难杨氏的。”
曹听了,点点头,道:“如此大善!伊都立这两年日子不好过,等着抓他小辫子地人多着呢。若是再因为这些个闹将出事儿来,传到御史耳朵里,怕是够他喝一壶的。衙门那边儿,同僚这几个人还算省心的,要是换了其他人来,还不晓得是好是歹。”
夫妻两个,一边说着话,一边往铺子那边望去,却是没见有什么动静。
过了两刻钟,就见打内城奔出两匹快马来。
因街上人多,马上之人使劲吆喝着,道:“让让,让让,快让让嘿!”
身上的官服也没来得及换,正是伊都立。
虽说隔得不近,但是也能看到他气喘吁吁地下马。
正主儿既然到了,曹也没有再待下去的兴致,转身对初瑜道:“走吧,让老伊自己折腾去,不用咱们操心了!”
初瑜却是不肯走,迟疑了一下,道:“额驸,左右再等等,关系到孩子呢!”
按理来说,初瑜自己个儿是妻,应是站在兆佳氏立场,对杨氏反感才对。但是方才见了她们母女相依的情景,使得她生出几分怜惜之心来。
曹见初瑜如此,便只好也跟在这边陪着。
却说伊都立满头是汗地进了铺子,也是带着几分担心。生怕兆佳氏发作,委屈了杨瑞雪;又怕杨瑞雪使小性子,气着了兆佳氏。
待进了屋子,他不禁有些发怔。
就见在厅堂一角,兆佳氏带着笑意,坐着那里,手里拉着个小姑娘,满脸亲近。杨瑞雪站在一边,低眉顺眼。神情之间甚是恭顺。
见伊都立进来。杨瑞雪转身瞧着。兆佳氏则笑着站起身来,道:“干赶得好不如赶的巧,爷这几日不是忙么,怎么得闲了?”
杨瑞雪听了,低下头来,晓得这伊都立之妻兆佳氏找上门地缘故。虽然心里不屑,但是也晓得她娘家势大,不是她能得罪地。
刚才兆佳氏一进屋子,跟着的婆子就道明了兆佳氏地身份。瞧着个个面带不善,杨瑞雪便晓得他们是有备来的。
偏生门口处还使人站了。她就是想打发人去寻伊都立,也不好当着她们的面。
她心里清楚,为了自在逍遥,是不能进伊都立家的门的。要是那样的话,自己同女儿的性命,就要拿捏在兆佳氏手中。至于能不能管住自己个丈夫,那就是兆佳氏自己的事了。
不过是装个恭顺模样罢了。她是自幼惯会哄人的,立时摆出战战兢兢地模样,很是老实地站在兆佳氏旁边奉茶。
因这些个日子,曹“养病”,倒是给伊都立了好借口。借口衙门差事多,应酬忙,在外头歇了好几宿。
兆佳氏早就得过风声。晓得丈夫有房外室。之前不过火。她也没怎么放在心上。因为伊都立向来风流,却不是有长情地人。
如今。伊都立却是回府越来越晚,躺到床上,也是没两句话地功夫,便呼呼就睡的。
直到前两日,有个亲戚家的女眷来串门,同她说起伊都立托关系,将个小姑娘以“继女”的名义入旗之事,兆佳氏才晓得丈夫怕是真疼外头那个。
这天下女人,哪有几个不妒的?
这“继女”都出来了,她却还是聋子瞎子一般。这样的侮辱,兆佳氏如何不恼?
因此,她使人查了杨氏宅子的地址出来,却是扑了个空,这才望店铺这边来,却是正好遇到。
杨瑞雪在兆佳氏面前站了一会儿规矩,心里也是酸涩难挡。虽说比不得京里的大户人家,但是她也是自幼娇生惯养的,嫁到白家后,就算丈夫不省心,但她也是当家奶奶。
如今虽不算寄人篱下,但是却也要委曲求全、小心逢迎。
这样想着,杨瑞雪的眼圈忍不住红了,抬头看着兆佳氏手中牵着地女儿,面上露出几分哀色。
伊都立哪里受得了这个,上前两步,笑着对兆佳氏道:“今儿天不错,奶奶这是出来逛街了?”说着,低下头对那小姑娘道:“筠儿,你晓得这是谁么?”
筠儿仰起头,怯怯地道:“娘亲唤奶奶,奶奶么?”
伊都立还没有说话,兆佳氏笑着对筠儿道:“叫额娘才对,往后你是我的闺女呢!”
一句话,骇得边上的杨瑞雪已经变了脸色。
筠儿才五岁,家里的下人丫鬟都是汉人,并不晓得“额娘”是什么意思,但是后边那句却是含含糊糊地听懂了。小姑娘转过头来,看着杨瑞雪,小声道:“娘亲……”
伊都立见杨瑞雪瑟瑟发抖,显得是吓坏了,心疼得不行。不过兆佳氏满脸是笑的,他也不好直接回护,便道:“这大晌午,天怪热的,咱们回府去!”
兆佳氏却是拉着筠儿没有撒手,笑着说道:“爷真是,既是给我添了个妹子,还带着个闺女,怎么不接到家去?叫亲戚们晓得,还道我是那不容人的。”
话都说到这步,伊都立想要否认却是不能了,便含糊道:“瑞雪身子不好,需要静养呢,外头住着就好!”
兆佳氏听了,带着几分关切来道:“既是如此,筠儿更应该接回府去了,也好让妹妹安心养病。”
兆佳氏说得情真意切,伊都立一时之间不晓得敢该如何反驳,就见杨瑞雪上前两步,道:“奴家谢过奶奶惦记,只是奶奶也是当额娘地,晓得孩子就是当娘的心尖子。奶奶且心安……奴家日后……日后定当好生养病,不敢轻易劳烦伊爷……”说话间,泪珠子已经一串串地下来。
兆佳氏听了这番表白,晓得她话中之意,心中冷笑一声,还要再吓她一吓。
伊都立在旁,却是耷拉下脸,看着兆佳氏,目中多了几分森冷。
兆佳氏见他是要回护杨瑞雪,又气又恼,面上却是柔柔地带着几分笑来。她松开筠儿的手,俯下身子,摸了摸她的小脸,道:“既是你姨娘舍不得你,就先委屈你在外头住着,等过阵子,额娘将你的屋子收拾出来,再接你回家来。”
筠儿怯怯的退后两步,躲在杨瑞雪伸手,抓着母亲的裙子,小脸迷糊地望着众人。
见兆佳氏放开筠儿,伊都立地脸色方好些。至于接不接筠儿回府地事儿,他倒是没有放在心上。等筠儿大了,总要使人教养的,总住在府外也不是常事。
却说街尾,日头足足地,晒到人身上,倒是使人生出几许困意。
曹打了个哈欠,有些等得不耐烦了。他掏出怀表一看,差几分就是未初(下午一点)。他正想打发人到瑞合斋跟前瞅瞅,就见伊都立夫妻两个并肩从瑞合斋出来,杨瑞雪手中牵着女儿跟在后头相送。
也不晓得伊都立在兆佳氏跟前说了什么,使得兆佳氏用帕子捂着嘴巴直笑。由婆子扶着,兆佳氏上了马车。
伊都立转过头看了杨瑞雪一眼,翻身上马,夫妻两个,一道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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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卷 游龙舞 第四百四十章 渐进
在回府的路上,曹同初瑜各有思量。曹拉着初瑜的手,心里很是满足。虽说男人看到漂亮女人都愿意多看两眼,但是齐人之福岂是那么好享的?
伊都立要送妻子回府安顿,还要回过头来安慰外室,怕是且得忙乎呢。
初瑜则是松了口气,同时对曹多了几分感激。虽说成亲四年来,她心里也曾担忧过,胡思乱想过,如今有了天慧,却是渐渐归于平静。
想着过去的担忧,她不禁有些羞愧,为甚不能相信自己的丈夫,还要摆出嫉妒姿态?要是丈夫真有那个心思,还用等到现下?
这场妻妾争风闹剧,使得小夫妻两个各有所悟。
实没想到,外边的闹剧没开演,府里却是开始闹腾上了。
刚进大门,便见大管家曹忠正派人派车,道是兆佳氏病了,要去接太医。
曹同初瑜都唬了一跳,这上午小两口出去前,还曾到过芍院的,那时兆佳氏瞧着还好好的,这怎么说病就病上了?
因是内宅里的事儿,曹忠这边也晓得不真切,只说是二太太屋子里绿菊姑娘使人往二门说的。
这话却又是奇了,虽说因分灶二房那边的事儿不会找紫晶,但是还有曹颂、曹硕他们兄弟在,怎么是个丫头来吩咐请太医?
曹同初瑜赶紧进了二门。往芍院来。
屋子里一片狼藉,满地地花瓶碎片,还有散了半地的头发,绿菊正拿着扫把收拾。兆佳氏则满脸苍白,躺在炕上,头上带着包头。见曹他们夫妻进来,她挣扎着,想要起身。
初瑜诧异地看了地上的头发一眼。上前扶助兆佳氏,很是关切地问道:“二婶这是怎么不舒坦了?早起还见好好的,前院已经使人去接太医了,一会儿就到。”
兆佳氏听了初瑜的问话。嘴唇哆嗦两下,眼里已经留下泪来,哽咽着道:“我真是没坏心啊!我要是那不能容人的,老爷咽气后,不就早早打发了么?还会留着她给老爷守孝三年?不过是快到老爷孝满,我随口问上一句罢了,又没逼着她立时改嫁,却是要绞了头发守节。”
这几句话话没头没尾的,开始听得曹同初瑜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
听到最后,小两口才晓得说的是曹荃那两房妾。
两人中。宝蝶姨娘是生了儿子地。自然要守着儿子,没有出府的道理,剩下的就是翡翠姨娘。
翡翠是曹家家生子儿,娘家哥哥在江宁那边府里当差。
这却是二房妻妾之间的私事,初瑜同曹倒是不好轻易开口说项。
其实,他们小两口心里还有些糊涂。就算翡翠要守节,也不至于使得兆佳氏如此哭天抹泪、如丧考妣地模样儿啊?
兆佳氏哭诉完,见初瑜不应声,抓了她的手道:“侄儿媳妇,你说说。我不过是问了一句,就是天大的罪过了?宝蝶他们母子到我这儿,又哭又求的,颂儿那浑小子,竟敢给我甩脸子……说是我抹了他老子的脸,往后他支撑门户,姨娘他来养活。不需心……这是什么话?难道。他不是我生的,这却没有一句话是向着我的……”
却是越说越委屈。眼泪簌簌地落下,兆佳氏已是呜咽着说不出话。
曹见屋子里这台风过境似的,他做侄子的,也不好直接追问兆佳氏细节。因此,他便示意初瑜好好照看兆佳氏,自己则转身出去寻曹颂去了。
兆佳氏说得没头没尾的,但是曹也算是明白了大概。
曹荃是康熙五十一年六月初十没地,虽然说起来兆佳氏同孩子们要为其守孝三年,但是实际上按照礼法,只需守二十七个
原是应该到今年九月初十除孝地,因去年是闰月,所以到今年八月初十就除孝了。
今天已经是七月二十六,这剩下不过半个月的功夫。
兆佳氏不知怎么想起要打发翡翠了,毕竟她只是妾,又没有孩子,也没有一直守寡的道理。翡翠看来是不干了,连头发都绞了。
因兆佳氏在二房向来跋扈,定是吓到了宝蝶他们母子,只当她是容不下妾,都要打发了,所以来芍院这边求情。
这不晓得曹颂怎么冒出来,说了什么话,替庶母同兄弟们做主,就将兆佳氏气住了。
进了槐院,就见玉蜻站在廊下,面上带着几分担忧。
见曹进来,玉蜻俯了俯身见礼,便隔着竹帘子开口禀告:“二爷……”
这“大爷来了”几个字还没说出,就听到屋子里曹颂高声喝道:“都说了,我没事,你没事儿赶紧歇着去,多嗦什么?”
玉蜻咬了咬嘴唇,没有再言语。
曹冲玉蜻摆摆手,打发她下去,自己挑帘子,进了屋。
西屋炕上,曹颂盘腿坐着,手边却放着一个酒坛子,还有个茶盏。他阴郁着脸,也不晓得想什么,给自己倒上一杯,琢磨一会儿,仰脖饮尽;然后再倒上一杯,依旧是如此。
曹站在门口看了半晌,曹颂也没往这边瞅。
曹见兄弟这般“咕咚咕咚”地喝酒,怕他伤了身子,上前道:“不过是些家务事,就使得你愁成这样儿?”
曹颂这才发现曹来了,不晓得是醉了,还是有所感伤,红着眼圈,嘟囔道:“哥!”
曹往炕边坐了。曹颂满身酒气扑鼻而来,瞧着定是喝了不少。
曹伸手提溜下酒坛子,这是五斤装地,如今已经下去一半,虽说这酒的度数不如后世的高,但是毕竟喝多了也伤身。
“你都多大了,还这样不管不顾的,喝了这些酒。能解决什么问题?倒是让小三、小四他们笑话你这做哥哥的窝囊。”曹皱眉说道。
曹颂往脸上胡噜了一把,看着曹,道:“哥,弟弟不想考武举了!”
曹听了。挑了挑眉,问道:“不考武举,你是想当差了?”说到这里,思量了一下道:“你是怕考上了,不能留在京城,照看不到静慧她们祖孙俩
曹颂点了点头,道:“嗯,也为这个,也不全是这个。哥哥,弟弟想寻份差事赚份俸禄银米。在家里吃白食还好。却不好再拿哥哥嫂子的银钱去做人情儿。”
银子对于曹来说,不过是个数目字罢了。他没有放在心上过,自然也不会同曹颂计较。但是,曹颂能想到这点,他还是很高兴。
这两年,他都有些后悔,前些年不该纵着小二大手大脚。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他可不想因着疼爱弟弟,再惯出来个纨绔来。
曹颂已经二十。现下当差也不算岁数小了。说起来,曹也舍不得他离开眼跟前儿。
虽说曹颂孩子心性,曹借不上他什么力,但是兄弟两个自幼亲厚。说起来,在曹心中,对曹颂的感情,比对有血缘关系地弟弟曹顺更为深厚。
见他想要当差。曹便点点头应了。寻思这些日子跑跑关系,看能不能补到侍卫处。要是侍卫处补不上。还有护军营同先锋营那边。
曹颂见哥哥点头,面上却没有现出欢喜来,而是犹豫片刻,道:“哥,要是我将爵位让给小三,母亲还会逼着我娶表妹么?”
曹听着这话,却是不对。这家里爵位是由嫡长子继承不假,但是继承地也不仅仅是爵位,还有家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