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结 重生于康熙末年(雁九)第85部分阅读
完结 重生于康熙末年(雁九) 作者:肉书屋
四十来岁,穿着孝服,眼圈发青,映衬着红紫的酒糟鼻子,不经意露出狠厉之色。
他回头对身边一个管事打扮的中年人问道:“可是打听清楚了?老二那边出来七个人?”
那管事瞪着老鼠眼睛,差点要拍胸脯了,答道:“爷,小的打听得妥妥,就是七个,二爷那边请来助拳的,听说是哪个武馆的师傅!”
“哼!”那中年汉子面上露出些嘲讽,说道:“老二还算晓得情理,知道官子下边两张口,没弄那些个歪门邪道!”
那管事巴结道:“嘿嘿,可不是?就算是二爷想要托关系,也要掂量掂量自己个儿分量不是?咱们姑爷可是沂州城的衙内,哪里是他们惹得起的?”
那汉子得意地笑了笑,面上也带了丝凝重,道:“也不可小瞧了他,春天安东卫那些兵油子来蒙阴驻扎时,老二没少巴结,酒肉不说,银钱也使了不少。若是最后闹出来,就算是求了姑爷那边,也终是失了颜面!”
那管事回头看了眼越来越近的那行人,问道:“爷,那这些个小子?”
那汉子冷笑道:“给爷好好的教训,弄残几个,让老二那边开开眼也好!冲撞殡葬队伍。咱们守着义愤这条,不过是花几个银钱抚恤罢了!”
那管事晓得其中地道道。若是到时候从中走动起来,自然也会不少油水,屁颠屁颠地唤人准备去。
曹着急回家,偏生前面的殡葬队伍渐行渐慢,又赶上这段是山路,便只要耐着脾气在后面勒着马缰缓行。死者为大,耽搁会儿便耽搁会吧!
除了魏黑小满跟着外,还有张义、赵同与另外两个略显健壮、拳脚好些地长随跟着,加上曹刚好是七人。这本是他出行常带的几人。没想到稀里糊涂却是因人数走了霉运。
魏黑在众人中年纪最长,又有江湖阅历,行事最为警醒。虽说眼下不过是午后时分,又是正经的官道上,但是他还是瞧出前面殡葬队伍不对劲来。
到了一处岔口。前面的队伍已经分了两段,前便的棺木仪仗还在前行,后面几十个穿着孝衣的壮汉却是有意地拖拉,将道路堵了了严实。
魏黑心里一激灵,低声唤住曹:“公子慢行,有些不对头!”
曹闻言,勒住马缰,不解地看向魏黑。魏黑用眼神示意下前头。说道:“他们有些鬼祟,像是盯着咱们,却不知是何用意。”
曹眯了眼,仔细望去。可不是,前面落在殡葬队伍尾部的这些人中,有人探头探脑地回望着,还有人交头接耳,指指点点的不知在说什么。
曹不禁抬头看看天。虽然天阴着。已经稀稀落落地撒起小雪花,但毕竟还是大白天。况且这又是在官道上,纵然是现下除了他们与前面的殡葬队伍,再无旁人,难道就因此敢当众行凶?再者说,就算是要行凶,也得给个理由。他地官职虽不高,但也是朝廷命官,平白袭击就算不是死罪,活罪也是难饶。
唯有觉得意外与好笑,曹并没有担心与害怕。不过二三十人罢了,这边有魏黑与那两个健壮长随,就是张义、赵同他们,手底下也有两下子。就算不强,一人对付两三个还是没问题的。
前面那些人见曹他们勒马站了,便也止步不行,转过头来,隔着五、六丈的空地与曹他们对峙。
魏黑等人都催马上前,护在曹身边。见对方队伍中走出来个獐头鼠目的瘦子,看似众人的管事,魏黑高声问道:“尔等何人,此为何意?”
那瘦管事方才瞧着曹身上穿着不凡,还思量着是什么毛皮,为何乍一看,竟似比自己主子平日里穿地还气派。难道是哪个武馆的少东家?齐鲁民风彪悍,若是二爷真寻了大武馆的人过来,那行动下,还要有所顾忌,省得落下后遗症?
听了魏黑喝问,这瘦管事只是略到威胁地说道:“独眼龙,听着,我家大爷说了,只要你们掉头,别无干系,否则就不要怪我家爷手辣!”
听了这没头没尾、莫名其妙地威胁,众人只觉得哭笑不得。曹有些恼怒,魏黑失了一目,是他甚为愧疚之事,见对方这般挑衅,哪里还忍得住?便要催马上前,想要叫大家一块教训他们一遭。
却被魏黑拉住缰绳,只听他开口劝道:“公子,阴天官道行人少,又不知这些人的底细,不可妄动。”说到这里,他对那管事道:“你们是什么人?赶快让开路来,我家公子,岂是尔等能惹的?”
那瘦管事平日狐假虎威惯了的,听出魏黑话中的蔑视之意,不禁有些着恼,伸出干巴巴的小胳膊,指着魏黑道:“娘地,给脸不要脸?也不打听打听,这蒙阴地界陈爷俺的大名!这本是俺爷家的家务,哪里轮得上你们出头?”说到这里,对旁边的家丁们道:“儿们,让他们开开眼界!”
魏黑等人听了,都是握了刀把,全神戒备。
对方却没有拿出刀枪地意思,而是鬼鬼祟祟,不晓得商量什么。
魏黑虽然不怕打架,但是怕慌乱之下,曹有闪失,便开口道明身份:“浑说什么,我家大人是东兖道台……”还未说完,便见迎头跑过来不少红彤彤地物件。随后便是“噼里啪啦”的鞭炮声。
那管事只听了半句“浑说什么”,后面却是没听清。与那些家丁护卫拍着巴掌,瞧着这边热闹。
十几帘炮竹齐响,人虽然不过是吓得一愣神,但是坐下马匹哪里还受得了?立时嘶鸣不已,四下里奔开。
魏黑夹紧马腹,使劲勒了缰绳,小满地马则冲到了前面人群里。前面的那些人,有避闪不及地,被踩了腿脚。乱成一团。
烟雾缭绕中,曹连人带马去不晓得跑到哪里去了。
魏黑只觉得心神俱裂,高呼道:“公子!”
小满离曹最近,被颠下马来,也顾不得自身。指着左侧山道对魏黑道:“爷地马往那面跑了!”
用足力气,也没有勒住惊马的曹,终于晓得什么叫阴沟里翻船。
手心火辣辣地,想必是缰绳磨破的,上半身俯在马背上,双腿夹紧马肚子,嘴里吆喝着,希望早些让马停下来。
隐隐地。听到风中传来魏黑的呼喊声,曹忍不住回头张望……吓唬吓唬这些人,再带着人打上一顿。让他们不敢再帮二爷那边出头。谁承想,自己这边未来得及避开,反而被惊马踩踏了好几人,心里也是恼怒不堪,指了愣在那边的小满道:“给爷打。狠狠地给爷打!”
魏黑与张义拐了山道追曹去了。赵同与另外两人亦是闹得浑身狼狈,正是心里火地不行。见这家伙还在咋咋呼呼。哪里还受得住?直接奔了上去,在人群中将那瘦管事拎了,拿刀指了脖颈,喝问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何袭击我家大人?”
那瘦管事还在得意地指挥下人,待醒过神来,才发现脖颈冰凉,看到对方面色狰狞,他哆嗦不已,吓得牙齿打颤,压根就没听见过赵同问什么。
只听“”的马蹄声起,县城方向过了几骑,为首的是两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一个浑身孝服,一个穿着素色衣裳。
那瘦管事吓得不行,也不想章程不章程,开口唤道:“二爷,快开救救小的!”话说出口,自己也晓得哪里不对,睁大眼睛望着,一时说不出声来。
那穿了孝服地年轻人挑了挑眉毛,望着地上红彤彤的鞭炮碎屑,又看了眼怒气腾腾的赵同等人,并不急着开口。
他旁边那人,望了赵同一眼,甚是意外,还当是自己认错人;待看到小满从人群里撕巴出来,浑身狼狈不堪,他不禁变了脸色,忙下了马背,上前道:“赵爷?”
赵同闻言,回头一看,却是熟人,任叔勇与任季勇两兄弟的长兄,虎威武馆的少东任伯勇。因任叔勇两个在道台府当差,连着虎威武馆那边,都与道台府众人熟了些。
赵同见任伯勇身边几人都面熟,看来是沂州带来的师傅,便也不跟他磨叽,直接道:“任大爷,这些歹人袭击我家大人,大人的马惊了,魏爷寻去,这小子烦请任大爷先看管!”说着,一个手刀,将那瘦管事砍倒,摔到任伯勇面前。
除了曹与追去的四人中,数赵同年长,虽然心焦如焚,但是他晓得还有事需要料理,便从怀里掏出道台府典吏地牌子,交给任伯勇,道:“我去寻我家大人,这边人手不足,任大爷使个人往蒙阴县衙门走一遭,这些人……”
说到这里,他冷冷地扫了那已经被这番变故吓傻的家丁护卫们:“这些人袭击皇亲国戚、朝廷命官,如同谋逆!”说到最后,望向众人的视线已经满是杀机。
连带着那位穿孝衣的“二爷”也下了马背,虽然赵同地话不多,但是他也听出其中关键。这怎么来了个“大人”,还是任老大识的的?
赵同的马方才已经直接宰了,现下衣襟上满是马血,不再废话,拉了小满的马要去寻曹去。
小满方才摔下地时,磕了额头,扭了脚,现下却顾不上,带着哭腔对任伯勇道:“任大哥,借小满一匹马,我要去寻我家爷!”
任伯勇见他腿脚不便利,头上还流着血,忙劝下:“小满兄弟,你别急,曹大人福泽深厚,定没事地!”好说歹说,终于是劝下了小满,又将赵同给地牌子交给一个随从,打发他立时往县衙去了。
对面那些穿着孝服的家丁随从,醒过神来,晓得不对,还想用跑,被那“二爷”开口喝住。虽然他们都知道家里两位爷不合,但是现下大爷不在,管事又倒在地上,谁晓得是生是死,便也不敢放肆。
却说魏黑与张义,一口气追出好几里,终究看到停在路边喘粗气地马,上头哪里还有曹的影子?
魏黑与张义皆是心惊不已,耐着恐慌与不安,掉头沿路寻找,看来是颠下马去。一直到遇到后边追来的赵同,仍是未寻到半点影子。
几个人悬着心,生怕哪里看漏,又往惊马的方向寻去,高声呼唤着,“公子”、“大爷”地叫个不停。
在大家几近绝望之时,就叫路边下坡处树林便传来微弱的回应声。众人齐齐望去,看到人影晃动,惊喜不已,忙冲过去查看。
那头上顶着稻草,手里拄着枯枝,脸上被划了几个血口子的,不是曹,还是哪个?他靠在树上,远远地看见魏黑等人过来,脸上神情一缓,不由带了笑意,忍不住说了句粗话:“妈的,真是笑话……”话音未落,却已是再也支持不住,眼前一黑,晕倒在地。
第六卷 清平乐 第二百六十二章 惊鸟
遇到的不过是地主家丁,对方使的“凶器”不过是十几串鞭炮,便闹得回头土脸,险些断胳膊、断腿的,这不是笑话是是什么?
难怪曹晕倒前自嘲,他向来惜命,来到这世上十多年,也不过受了三次伤罢了。就算是面对那个纨绔子弟也好,那些神秘的黑衣杀手也罢,他都算是应付自如,没有这般狼狈的时候。
谁想到,到了地方做官,人倦怠起来,运气也背了,竟被几串鞭炮闹得差点断送了性命?多年的习武防身,都练到哪里去了?
然,若是曹晓得这个“笑话”,险些吓得庄先生背过气去、吓得初瑜几乎要哭死,那他怕是笑不出。可他哪里会晓得这些?他已经在蒙阴县衙内衙昏迷了整整三日。
那日,未等魏黑等人近前,曹就晕了过去。魏黑忙上前查看,除了面上的皮外伤之外,像是腿上亦有伤。因晓得曹幼时这处受过伤,怕触动腿上旧疾,他不敢轻忽,与众人一道将曹送回蒙阴县城。
蒙阴县令梁顺正因春日里这边没被民乱波及,安民有功,已经拨了正六品通判。只需做到明年正月任满,等新知县上任,他便往直隶做通判去了。
堂堂郡主额驸,正四品守道,竟在他的辖区遇袭?至今,仍是昏迷不醒、生死未卜。梁顺正不由心生恐惧,在书房里摩挲着那套特意使人去济南府买来的六品补服,愣愣地发呆。若是这位大人有个闪失,上面追究起来,别说是六品补服,怕身上这套七品的,也要脱下来。
他已经到垂暮之年,就算是这次升迁机会,也是沾了这位道台大人的光。他倒不是埋怨,但是熬了这些年。好不容易升了六品,若是再因这个缘故罢官,多少有些失落。
他叹了口气。正想着自己是不是该请道士做做法事,否则怎么会这般倒霉?地主乡绅的家丁,袭击四品道员,还闹得道台大人重伤,这说出去有几个信的?偏生就发生在蒙阴,实是不知道,这算不算是让他也开了眼界,长了见识。
正是惆怅不已,就听门外有人道:“大人可在?”
来人是衙门里的师爷。说起来是梁顺正的远亲,两人宾主相得,原是诸事不避的。梁顺正有点无力地道:“在,进来说话吧!”
那师爷进来,面上却是眉头紧锁。忧心忡忡地对梁顺正道:“大人,杜安在狱里自缢了!”
或许是这两日的稀奇事委实太多,梁顺正听了,只是怔了怔神,随后摇了摇头,说道:“杜家使人来了吧?这个杜雄,还当自己是个人物,以为弄个管事顶罪便能脱身。愚不可及那师爷说道:“是啊,到底是乡下土财主,就是纳了捐,顶着个监生功名。亦是见识浅薄。这半年他仗着女婿地事,实在嚣张了些!就是咱们这边,怕他也没怎么放在眼里!”
梁顺正点点头,,摸着胡子说道:“该着他倒霉。他那女婿不过是个知州小舅子。就傲气地没边了!却不晓得里面这个,哪里是他能惹得起的?他若是聪明人。就该烧香拜佛求曹大人平安无事,随后亲自来叩头请罪!曹大人身份尊贵,只要是身体无碍,想来不过是打罚一番,撒撒气罢了,哪里会同他这种混人计较!”
那师爷道:“他那兄弟这几日随着虎威武馆的人在这边,他怕是以为曹大人是兄弟地靠山,更是不肯登门的!”
梁顺正虽然向来做惯老好人,但是毕竟活了大半辈子,看人还是有两下子。思量了一回,对那师爷说道:“杜家老二看着待人和气,却比他那哥哥有心机,这般做作,怕是也抱了背靠大树好乘凉的心思,却不晓得,这位大人的便宜可是谁能占的?”
蒙阴县第一乡绅大户杜奎九月底病故,虽然早前有一子,但是三月间被“沂蒙山匪”绑架后遇害,过后县衙这边虽然出动不少人手,但是终因无法进沂蒙山,最终不了了之。
杜奎这半年纳了五、六房小妾,一门心思想要在生个儿子继承家业,却不想他已经是花甲老人,哪里还经得起这般折腾?九月底,天气转凉,他中了风,没两日便咽气了。
没有嗣子,两个侄子便打起大伯家产的注意,各使手段,几乎要械斗起来。关于杜家之事,县衙门这边也晓得。兄弟两个私下都送了银钱来,生怕知县大人偏帮那个。梁顺正当时正等着上面的消息,哪里有闲心操心这个?乐得做个老好人。
不成想,现下却酿成大祸。曹身份贵重,又是上官,所以他很自觉地将上房让了出来。
迷迷糊糊的,曹只觉得睡了个好觉,身体都躺酥了,下意识地伸出胳膊,想要伸个懒腰。但是身子软软地,很是不停使唤,让人十分难受。
他甚是觉得诧异,慢慢睁开眼睛,只觉得自己似在梦里,否则怎么会看到媳妇在床边坐着?实在是头有些疼,懒得去想,他阖上眼睛,嘴里喃喃道:“日有所思吧!”
正要再次睡去,就听略带惊喜的声音道:“额驸?”
“额驸?”曹的脑子一时转不开,这时,便又听到初瑜的轻唤声,同时额头上覆了凉冰冰的小手。
“谢天谢地,额驸退烧了!”初瑜叹道。
曹被刺激地一激灵,睁开眼睛,心神清明不少,抬起手来,抓住初瑜的小手,略带嗔怪道:“怎地闹得这么冰?你的手炉呢?”
初瑜提心吊胆地守了丈夫两日,眼下见他醒了,眼泪哪里止得住?簌簌落下。
曹瞧瞧屋子里的器具摆设,想起昏迷前的事来,晓得这不是在沂州府里了。便对初瑜笑笑道:“魏大哥真是,大冷天,怎么还把你折腾来了?别哭了。多大点事,并无大碍!”说着,便要挣扎着起身,腿上却传来刺骨的疼痛,他不由得出了一身冷汗。
初瑜忙搀扶住他,哽咽着道:“额驸慢动,大夫说了,怕是伤在旧患处,要休养些时日!”
曹应了一声。在初瑜的帮忙下,靠着枕头坐了,问道:“那日惊马,可有人伤着?”
说话间,喜云端了煎好的药过来。见到曹醒了,亦是欢喜。
初瑜从喜云手中接过药碗,而后回答道:“其他人尚好,只有小满磕了额头,却也无大碍,已经结痂!”
曹听说小满磕了额头,直觉得自己脸上也痒痒,忍不住探手抓去。右脸颊剌剌巴巴,依稀想起来,落马滚下坡地时,像是蹭了脸。
实在丢人啊。不过是惊马罢了,大家都没事,只有他自己这般狼狈。曹很是羞臊,神情不由有些僵硬。
初瑜只当他爱惜容貌,劝慰道:“额驸宽心。咱们府里不是有好些珍珠粉么?不会留疤地!”
曹哭笑不得。自己不是女人,哪里会在乎这些?
初瑜试了试药。送到曹嘴边。曹虽然最不耐烦喝这个,但是在妻子面前,也不好混过去,硬着头皮接过,一口饮尽,又用清水漱口,而后笑着问初瑜:“我是没什么,瞧你自己个儿,眼睛都成桃子了!这是在蒙阴县衙?谁送你来地?”
初瑜回道:“随着庄先生来的,额驸晕迷了整三日,好生怕人!”
怨不得浑身发软,原来躺了这么久,听说庄先生也来了,曹倒是有些意外。原以为庄先生会留在那边衙门理事,曹方带人护送初瑜过来。
夫妻两个说道这里,初瑜方向起还没有将曹醒来的消息告诉众人,大家也是极担心地,便打发喜云出去告之。虽然杜安已经死了,自己只要不认账,不过是个失察之罪。然,不知为何,他心里还是没底。想着自家老二瞧着他时的嘲讽之色,他不禁怒的不行。
派去沂州那边送信的人已去了三日,怎地还没有回音?
道台,道台,狗屁道台,谁会想到马路上过来几个就是道台?想到这里,他不禁牙痒痒,将那个坏事的杜安又骂了几句。
不过,他心里还是存了指望,记得做亲时,像是听女婿提过道台府与知州府往来甚好,两个衙门地大人还有私交往来。
他不知不害怕,但是瞧着老二找来助拳地那些个人与道台衙门那边的人像是很熟,怕现下贴上去反而被动,一心等着女婿过来做众人。
赔礼地物什都已准备好,三千两银子,一百两金子,还准备了两套珠宝首饰给道台太太。若不是事发次日道台太太来了,他这边本还准备了四名美婢地。
蒙阴的地价说高不高,说低不低,每顷地四百到五百两,这些金银珠宝总计四千余两白银,是十顷地的价钱。
别说是道台,就是巡抚衙门,使上这些钱,也能够走上一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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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20120703 20:00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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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雄虽然想起来肉疼,但是“破财免灾”,也只有忍下了。况且,要是借此攀上道台府做靠山,大伯那房的百二十顷地,还不是手到擒来。这样想着,他便又有几分得意,有谁敢向道台老爷随意耍拳头呢?哼,遇到他杜老大,不还是要乖乖吃瘪。
又想起次女今年十四,转念便十五,也到了说人家的年纪。因那日隔得远,哪个是哪个,杜雄并未瞧得清,只是听见其他人提起,那位道台老爷煞是年轻。虽说已经有了正房太太,但是自己地女儿若是往道台府做个二房太太,也比在小门小户做主母强。
若是与道台成连襟,与女婿的前程也是好的,想必他也会极为赞同才是。想到这里,杜雄摸了摸自己的肉鼻子,不由得笑出声来。对于那几千两银钱,也不心疼了,只觉得遍体通泰。熨帖的不行。自己成了道台老爷的丈人,二弟还与自己争个屁?怕是要上门来打秋风,还差不离。
坐在座位上。抿了一口茶,杜雄得意地要唱起小曲来,对杜安的埋怨也少了几分,心下思量着,一会儿打发人给他老子娘多送些抚恤银。
这是,就听“噔噔”的脚步声,打外边慌慌张张地跑进来一人,见到杜雄,“扑通”一声跪下。一边哭着,一边禀告道:“老爷……老爷……不好了……大小姐……大小姐没了……”
杜雄听得稀里糊涂,皱着眉,说道:“嚎什么?什么莫了,可是没来?本也没请她。姑爷呢?”
那管事哭着摇头,说道:“老爷……老爷啊……是大小姐没了……尸身还在马车上……姑爷将大小姐给休了……”杜雄却是听明白了,“腾”地一声,打座位上站起,铁青着脸往外走去,
院子里,杜雄之妻陈氏以得了消息,带着女儿、儿子出来。哭倒在马车前。
车帘掀着,杜雄长女杜贞儿地尸身保持着死前的姿势,已是僵硬许久。车厢里,都是干涸的暗红色血渍。
两个陪房家人跪在马车前。哭着讲述了事情地经过。
原来,杜贞儿之夫,便是沂州知州叶敷的小舅子赵文禾。两人成亲已三载,虽然至今未有一男半女,但是也算是恩爱。
前儿中午。杜家的管事到达沂州知州衙门。将杜雄的亲笔书信当面交给了赵文禾。赵文禾看了信,脸色便不好看。问了几句详情,便打发人带那管事先下去休息。
昨儿一早,赵文禾便叫人准备了马车,让人将妻子的行李衣服都收拾。杜贞儿晓得娘家来人,只当丈夫是要带自己往娘家走几日,乐呵呵地收拾妥当。
赵文禾这边却始终带着阴郁,直到带着人护送妻子地车驾出了沂州府,才隔着马车帘对妻子说了一番话。无非是杜家行事不规矩,而今酿成大祸,怕是要殃及亲族,求妻子念在恩爱三年地份上,放过他一马,随后将休书交给了随行的婆子。
杜贞儿大惊失色,哪里会想到有这番变故?她顾不上其他,哭着下了马车,想要寻丈夫问个清楚,赵文禾已经催马回城,只余下一个背影。
杜贞儿稀里糊涂,想要返城,却被赵文才留下地人给拦下。闹腾了一番后,她也陆陆续续地明白些缘由,晓得丈夫是怕受到杜家牵连,便也不哭不闹地上了马车。知州府这边地人不放心,受了赵文才先前的安排,一路护着杜贞儿往蒙阴来。
因雪天路滑,马车本来就慢,行了五十余里后,途径南蒙镇时,杜贞儿便言道身子不舒坦,要歇一宿。
今儿早起出发时,杜贞儿还一切如常,途中打尖时,丫鬟上前送水,唤了好几声,没动静,等掀开帘子,她已经没气了。不晓得哪里弄来把刀,抹了脖子。
杜雄望着女儿的尸身,眼睛几乎要冒出血来,紧紧地赚着拳头,对往沂州报信的那个管事问道:“那个混蛋到底怎么说?难道这道台大人是天王老子不成,竟能逼得他休妻自保?”
那管事跪着地上,言道:“老爷,姑爷说……”说到这里,不禁给自己个耳光:“狗屁姑爷,老爷说的对,是那个混蛋!那个混蛋说,这个道台是什么额驸,皇帝老爷地孙女婿,天子近臣,别说是知州府,就是巡抚老爷也不敢得罪他!还说咱们杜家是活腻歪了,自己个儿找死,他可不愿意跟着送命!还说……”说到这里,瞧了瞧杜雄的眼色,道:“还说让老爷识相些,别疯狗似的,到处攀咬,休书既已奉上,赵杜两家,各不相干!”
杜雄只举得口里腥咸,再也忍不住,生生地气得吐了口血,晃晃悠悠,几乎晕过去。他咬了牙,才硬挺了,看着妻子身边的闺女儿子,心里说不尽的悔意。
倒霉的不止是小曹。
第六卷 清平乐 第二百六十三章 隐情
蒙阴县衙,内院。
曹躺着床上,大夫在检查他腿上的伤处,最后仍是一个结论,那就是伤筋动骨一百天,怕要养上三个月方可。否则新伤带着旧患,怕是会有不妥当。
虽然曹不是活跃爱动之人,但是想着未来三月要在床上躺着,也觉得甚至无聊,刚要叹气,见初瑜与庄先生都面露出担忧之色,便又带了笑,说道:“不碍事,正好可以借此歇歇!”
初瑜哪里放心得下?又仔细问了那大夫几句相关饮食禁忌,一一记下。
庄先生却眉头紧锁,直待初瑜出去,方冷哼一声,瞪了曹一眼。
曹有些心虚,晓得这是庄先生恼了。原本庄先生早就劝过他,出行要多带些护卫长随。早先在京城还好说,毕竟是天子脚下,首善之地,身边有魏黑、魏白四人也够用。如今魏白走了,吴茂要负责道台府的护卫,吴盛在江宁府里当差,单剩下魏黑一个有本事的。
而后像京城府里选上的张义、赵同等人也好,江宁府里带来的沈五、沈六兄弟也好,做个长随还行,身上哪里有什么真功夫?
只有在沂州收的任叔勇与任季勇兄弟两个拳脚好些,但是这次去京城,因涉及曹家家事,曹不愿意带山东这边人过去,跟着的,除了小满与魏黑外,其他张义、赵同等四个都是京城府里的家生子。
曹正寻思找点什么话来,分散下庄先生的注意力,省得老人家再训起话来,没完没了,还未找到说辞,便听庄先生说道:“即是孚若醒了。有件事,还需你拿个主意?”
庄先生看似疲惫不堪,连训他的力气都没有。面上是从未有过的沉重。
曹受庄先生影响。脸上也收了笑,正色道:“先生,请说?”
庄先生道:“虽说孚若性命无忧,但杜家为恶在前,恶奴已经收押在监,杜雄是杜家现下族长,杜家是蒙阴大户,因防着狗急跳墙。先前还等着时机。方才,安东卫所的兵丁来了,三百人,就算杜家想要妄动,也足能应对。”
曹听了,有些吃惊,问道:“先生之意?这杜家上下要全部缉拿?”说完,自己也想起来。按照《大清律》,杀官,是“谋危社稷”,是“谋反”大罪,若是情实。别说是杜雄,怕是其家中地男丁都难逃一死。
他虽是昏迷了三日,但是对那日事发时的情形仍记得清楚,什么“家务事”不“家务事”的,更像是一场误会。否则对方也不会赤手空拳就围上来。咋咋呼呼地没个章程。
他将心中疑虑对庄先生说了,就见庄先生摇头说道:“这两日我叫人仔细探问过了。事情没这样简单!不说别地,单说你的坐骑,是平郡王送的。王府养马有一条,未养成前,每日里拿着铜锣在马圈旁敲打,哪里是那么容易好受惊的?”
曹闻言一愣,这一路上,除了到蒙阴县时,是在酒楼用的酒菜,其他时间都是在驿站打尖。只是而今好好的,谁又想起来算计自己?
庄先生继续说着:“我问过魏黑了,你们打尖那家酒楼恰是杜雄家产,这两日又走失个马房小厮!”
曹略有一皱眉,问庄先生道:“若是有心算计我,会是哪个?若是为锅庄的缘故,咱们沂州这七、八户后来可是赚的钱地?”
庄先生略一思索道:“是算计孚若,还是算计杜雄,现下还看不透!只是以防万一罢了,这里是沂蒙山下,总要多个小
曹点点头,瞧了瞧自己的腿,对庄先生说道:“寻个齐整的板子,将这两条腿骨头固定后,乘车并不碍事。既是先生不放心,咱们就早日回沂州也好!”
庄先生点了点头,说道:“是这个道理,只是不管如何,杜家这个要先收监,冤枉不冤枉的再说,总要先把事情平息下去,否则传了开来,实在有损朝廷颜面!”
曹想起那日獐头鼠目的管事,瞧着他们嚣张的模样,想来主人也不是善良,亦生不出同情之心。他不过是万幸罢了,若是真倒霉被惊马摔死了,又找哪个说理去?
两人正说着话,就见喜云进来,俯了下身,说道:“额驸,先生,魏爷来了!”
这边宅子,与沂州道台府那边根本就无法想比,很是狭小,里面间隔并不分明。
初瑜到后,众人虽是惦记曹,却也不好直接登堂入室。
魏黑大踏步进来,脸上带着几分不忿之色。进了屋子,先仔细瞧了瞧曹的脸色,见确实无大碍,方放下心来,而后又问了几句腿伤,随后才带着些许怒气,说道:“公子,先生,实在是气煞人了!没想到天下还有这般无耻之徒,等下回见着他,定要他吃老黑一顿饱拳!“
曹靠着枕头,指了指地上的椅子,笑道:“到底什么事儿,值当魏大哥这般生气?先坐下,歇口气再说!”说着,唤喜云送茶来。
茶水上来,魏黑一口气,饮尽一盏茶,方说道:“公子,先生,杜家又死了人!”
曹与庄先生听了,只当是县衙监狱地那些杜家家丁,那个叫杜安的管事自缢之事,他们是晓得的。庄先生问道:“可是那个姓陈的管事?”
魏黑摇摇头,说道:“不是监狱里那些,是杜雄的大闺女,就是嫁到沂州地那个!像是被休了,让赵家撵出来,还没到蒙阴,便抹了脖子!”
这是哪儿跟哪儿,曹听着糊涂,庄先生问道:“什么时候的事儿,你怎么晓得这个?”
魏黑说道:“方才老黑同县衙的人一道去安置杨千总带来那几百兵丁,正好任家老大与杜雄的兄弟杜辉也在那边凑趣。有杜家的人来给杜辉报信,老黑刚好听个正着!奶奶地,那赵文禾。素日亦人模狗样。怎么会做事这般不地道!”
“被休了?”曹虽然未见过杜氏,但是听初瑜说过,像是个极贤良地年轻妇人,只是这个时候被休,难道是受自己的拖累?
魏黑一口气说完,方想起自家公子地性子,不是爱杀生地。看向曹,果不其然。见他皱着眉毛,脸上已经多了阴郁之色,便劝慰道:“公子,这是那姓赵地小子避凶趋吉,怨不到公子头上!”
曹见他满脸关切,苦笑道:“魏大哥当我是什么人了?我不过是同情这苦命女子罢了,难不成我是圣人,还要将这罪过揽到自己身上不成?好好的。摔了个跟头,要躺个三、四个月方好,这样还要当罪人,那实在是没有道理!”
魏黑放心地点点头,说道:“公子能想过味儿就好。要不然,倒像是好人要背着过错,那些坏东西却心安理得地过日子!”城西,杜家庄。
见了长女的尸身,听了长随转述的赵文禾的话。杜雄的心如坠冰窟。直到此刻,他方晓得自己犯下多大的祸事。
他的眼睛直直地。已是说不出话来,站在院子里,看着妻儿老小,使劲地捶了捶自己的胸膛。几个老管家,见主人失了分寸,招呼着其他人去县衙请仵作,而后又叫人扶着哭晕的陈氏回内宅。
杜雄望着眼前的豪宅,在望望远处若隐若现地沂蒙山,终是叹了口气。
又有人来报,有几百兵丁入城,看着穿着打扮,是安东卫所之人。
杜雄回到书房里,坐在椅子上,终晓得衙门那边不是看在自己女婿的情分,也不是看在自己的监生功名,而是怕抱了一锅端的心思。想到这里,他便叫人换心腹长随杜安进房内。
杜安二十来岁,就是前几日往沂州送信之人,原是杜家佃户之子,幼年父母亡故后入了杜家为奴。因是杜雄看着长大的,又老实本分,素日里最为杜雄倚重,虽然没有认为养子,但是也从来不以寻常奴仆视之。
在杜安进来前,杜雄拿了钥匙,打开书案下地一个箱子,从里面翻出一个物什,又拿了纸笔,提笔写了封信,而后将那物什与信都装了信封,封好。
杜安进来,再次跪下,哽咽着道:“老爷,都是小的不是,若是能惊醒些,大小姐也不至于……”说到这里,却是再也说不下去,
不过半个时辰,杜雄像是老了好几岁,哑着嗓子,摆了摆手,说道:“嗦什么?一个老爷们,哭哭啼啼的,像个什么样子?快起来,老爷我还有事要托付与你!”
杜安闻言,抹了把泪起身,问道:“老爷,但请吩咐,小的自幼受杜家恩养,上刀山、下油锅皆在所不辞!”
杜雄点了点头,将桌子上的信封交给他,吩咐道:“一会儿我叫人支起灵棚,为贞儿举丧,你趁乱带杰儿混出去,避开庄外衙门地眼线,往山里去!”
杜雄所说的杰儿,便是他的嫡子杜杰,今年七岁,才启蒙不久。
杜安闻言大惊,急忙问道:“老爷,若是到了这个地步,也该是老爷先想法子避出去啊!”
杜雄摇摇头,说道:“哪里有那么便宜的好事?若是我往山里去,你当他们不敢进山吗?”说到这里,顿了顿道:“你进山,过了羊角盘,往南北山走,过了清水涧,就会有人问话,你只说是杜家大爷派给八甲老大请安的!等见到人后,再将这封信交上。”
杜安晓得是大事,仔细地记在心上,仍是不死先,还劝杜雄离开。
杜雄摆摆手叫他先下去准备,自己寻陈氏去了。
陈氏躺在炕上,虽然醒过来,眼神却木木地,只是不停地流泪。杜雄次女杜贤儿在床前照顾母,还有两个大丫鬟在给陈氏投帕子擦脸。
见杜雄进来,杜贤儿与那两个丫鬟都起身。给他见礼。杜雄见到杜贤儿,一愣神,想起与她容貌八分相似地长女。心里亦是抽痛不已。强忍了。挥了挥手,打发女儿带着丫鬟下去,还让女儿稍后带儿子过来。
屋子里只剩下夫妻两个,杜雄走到梳妆台前,将几个首饰盒都打开了,问妻子道:“你那几样值钱的体己物什呢?可都在这里?”
陈氏虽不晓得丈夫用意,但还是挣扎着从炕上爬起来,在炕柜下边地抽屉里拿了钥匙。而后将炕尾的箱子开了,取出了尺长地梨花木匣子,交给丈夫。
杜雄接过,将匣子打开,从袖子掏出个帕子,里将里面的几样值钱的头面首饰混乱倒在上面,系成一个拳头大地小包。
陈氏原当丈夫要给女儿陪葬或是往衙门打点,见了他这般。很是意外,不解地说道:“老爷,这是?”
杜雄掂了掂那包首饰,甚轻,没什么分量。略觉心安。听了妻子地话,回道:“杰儿不能留了,我打发杜安带他出去避避!总要……总要给杜家留条血脉方好……”
陈氏听了,身子一软,扶了炕沿。方好些。用帕子紧紧地捂住嘴巴,却是骇得瞪圆了眼睛。
纵然是妇道人家。但是刚刚在长女尸身前亦是听了那番话的,心底原本还有些埋怨,若是丈夫不贪心谋夺大伯的遗产,也不会惹下祸事,连累女儿跟着丧命。
现下,她才明白过来,不止是长女,怕是全家人都要跟着送命。
这时,就听廊下杜贤儿的声音道:“爹爹,娘亲,女儿带弟弟过来了!”
陈氏闻言身子一颤,也不晓得哪里来得力气,一下子扑到杜雄前跪倒,压低着音量,哭着说道:“老爷,求您了,让贤儿也伴着杰儿出去吧!杰儿还小,杜安再好,亦不是杜家血亲,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