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结 重生于康熙末年(雁九)第62部分阅读
完结 重生于康熙末年(雁九) 作者:肉书屋
王府、觉罗家、兆佳家、完颜家、宁春家、马侍郎家、孙家这些自不必说,还有雍亲王府、十三府,辅国公鄂飞府,姑父富察家。当初在侍卫营的长官同僚与户部的长官同僚,也要拜会几家。
对于曹颙将要外放之事,各府反应不一,像七阿哥与平郡王,因先前就听曹颙提起,虽然并不反对,但是也没想到这么快。七阿哥原是舍不得女儿远嫁,才主要挑了曹颙的,很是舍不得,再三嘱咐了。弘曙兄弟几个听说了,也皆是恋恋不舍,往曹府跑得越发勤快。
平郡王这边,是赞成曹颙出京的,省得在京里束手束脚。倒是平王福晋曹佳氏,本来还舍不得兄弟外放,听说兄弟与弟媳妇要先回江宁探亲,立时准备给父母的年礼,便又想着催促他们早日离京,也好在父母身边多待些时日。大阿哥福彭已经四岁,开始拿着小弓箭玩了;四阿哥福秀也两岁多了,满地乱跑。
宝雅上个月被指婚给太后的娘家科尔沁部的一个郡王,明年要出嫁。如今轻易不出来见人了,与曹颙熟了的,没那些多避讳,到嫂子这边坐上一坐。虽然还是像过去那样带着笑,但是或是年岁大了的缘故,不再唧唧喳喳地,有点贵女典范了。
倒底是姊妹,曹颐的反应与平王福晋差不多,虽是舍不得哥哥嫂子,但是更为他们回乡探亲高兴。准备了不少给江宁府里众人的年礼,虽然不如平王府那边丰厚,但也是费了不少心力筹备的,其中孝心一般无二。
第六卷 清平乐 第一百九十四章 驿站
隶,顺天府,武清驿站。
驿丞张富安就着花生米,还有半碗烧鸭子,喝着小酒。这眼看就要就腊月,外头正洒着雪花,天正冷得紧。幸好因这里还归京府管辖,又是大驿站,炭材银钱都是宽裕的,房间里烧得热乎乎的。
张富安四十来岁,因这驿丞做久了,眼界也大些,对这往来的官员也能够分出三六九等来,看着要高升的,紧着巴结,对方心情好,赏银自然爽快;对那些看着走背“字”的,也不轻易怠慢,这官场起起伏伏的事,多了去。就凭他这个不入流的没品级的小驿丞,还没有资格去势利。
随着门帘被推来,一股冷风猛地打外头钻进来,张富安猛地一打寒战,对见来那个穿着驿卒衣裳的小伙子道:“百岁,快把门给关严实了,要冻死你叔怎地?”
这小伙子叫张百岁,是张富安的亲侄子,因哥哥嫂子去得早,便养在自己身边。
张百岁使劲扥扥脚,扒拉扒拉身上的雪,对张富安说:“叔,方才去挂灯笼,看到远远地有人往这边来,打南边方向来的,或是要进京去?”
“娘的,这话怎么说?”张富安忍不住要骂娘:“这鬼天气,已经住进来一个提督、一个副将、两个按察使、三个总兵,还有江宁那些个犯官,怎么还有人要来!”虽然嘴里唠叨着,那是他还是穿戴整齐,出去相迎了。
张百岁瞅瞅炕桌上,抓了块鸭肉塞到嘴里,随后才快步追着叔叔出去。
看到对方只是几辆车行的马车,张富安心里有数。这样的寒酸,看来是草芥小官。果不其然,对方下了马车,一提身份,是原庆阳府知府陈弘道,如今已经被免了职。
若是平日里遇到这种倒霉蛋,张富安就算表面上仍客套,但是也幸灾乐祸地在心中腹诽几句。然,此刻他想起一人来,又看了看扶着陈弘道的那两个少年都披麻戴孝。知道自己所料不错,不由肃然起敬,道:“原来是陈府台,还望恕小的无力,这是要进京拾王恭人地骸骨?”
其实,对待像陈弘道那种免官知府,他本不用这般客套,只是想起两个月闹得沸沸扬扬的“叩案”。那王氏进京前,也打驿站歇过脚,是个极其规矩半分的诰命夫人。进京高御状已经难能可贵。更不要说为表夫君清白,血溅都察院。怎能不让人心生敬佩?
陈弘道听对方提到亡妻,眼圈泛红,哑声道:“正是如此!在下已经罢官,本不应再来叨扰驿站,只是眼下天黑了,无法进县城,只好来这边求个方便。
张富安摆摆手:“大人客气,只是如今往来官员较多,上房都占了,还请委屈一晚。明日要是要离开的,在帮大人调换。”
陈弘道忙郑重谢过,张富安刚想吩咐侄女带着李家众人往偏院去,就听“得得”的马蹄声响起。影影绰绰像是来了不少骑。
张富安忍不住想要骂娘,这今日来怎么了?难道又是哪里来的总兵进京,最不耐烦这些武职。都带着亲兵,一个个牛逼哄哄的,最是大爷。侍候得稍有不合心,就是被踹上一脚。
张百岁站在叔叔身后,心里也是七上八下,忍不住伸出手来摸摸自己的脸,这晚饭前给被那个打浙江来的副将给“赏”的。
只因那副将来得晚,三处上房都被去云南赴任地提督与总兵给占了。他官职比那三位低,当然不敢去挑衅,便将火气撒到驿站这边的人身上。
陈弘道虽然想催驿卒先带自己这些人安置,但是也省得眼下不是自己能够说上话的时候,便吩咐家人将马车退到一边,让出驿站的大门来。
先到的是两个长随打扮的年轻人,都穿着厚实的棉衣裳,跳下马背。因驿站门口点着灯笼,那年轻人将门口众人环视一周,认出张富安的衣服,道:“我家大爷是新升的山东东衮路道台曹大人,今带家眷回乡探亲,劳烦驿丞大人给安排个洁净的住处!”
听说是个道台,张富安放下心来,笑着应着,看到陈弘道等人还站在一旁,寒风里很是孱弱地模样,不由心中感叹。就算是清官又如何?既然翻出这么大的案子,弄掉了几个督抚地顶戴,谁还再容他做官?忙叫侄子引起他们安置去。
又站在灯笼下等了一会儿,那车队才到达。
看着随行的三、四十护卫随从,护着七、八辆马车过来,张富安不禁心里开骂:“娘的,一个四品道台,倒比总督巡抚的排行还大?”
看着两个穿着皮毛衣裳的贵公子下马过来,容貌依稀有些相似,张富安心里暗暗咋舌,瞧这穿衣打扮,这道台要么是个大贪官,要不就不是寻常人家出身。
既然是回南边探情,难到是两淮盐商世家出来的?心里虽然胡思乱想这,面上却堆着笑,拱手道:“想必这两位是道台公子了,下官武清驿丞张富安,还请公子帮着引见道台大人!”
“道台公子?”那看着稳重些像哥哥的尚未开口,旁边那个少年已经笑出声来:“你想要见道台大人,眼前可不就是,哪里还需要引见?”
张富安闻言一愣,往兄弟两个身后看去,几丈外停着辆马车。看来道台大人是在车里了,他像这两个“道台公子”点点头,小跑着往马车那里去。
那两个“道台公子”因感意外,等回过头来,张富安已经在马车前俯首道:“武清驿丞张富安见过曹道台!”
这一声“曹道台”不仅引得方
话的“道台公子”爆笑出声,就连马车两面的互为随笑起来。
张富安被笑得心下不安,不知道哪里出了纰漏,还在琢磨呢,就听马车里传出一女声来:“额驸
哪里跑出来的“额驸”?“我在这儿,咱们到武清驿了,你再忍忍,我马上请驿丞帮咱们安排!”
张富安脑子这才清醒过来,这“额驸”是皇家与宗室贵女夫君地称呼,那这马车里不就是贵人了?抬头一看,可不是吗?朱轮车,红盖,红帏,红幨。盖角皁缘,正是郡主规制的车驾。
张富安正想着要不要立时跪下请安,就听方才应声那人道:“张驿丞,在下就是东衮路守道曹颙,携家眷回乡,劳烦安排下住处!”
一个郡主已经使得张富安吃惊,眼下看着这未及弱冠地少年口称自己是四品道台,他越发脑子糊涂。突然,如同醍醐灌顶一般,他想到一个可能。那就是这批人来路不明,假冒皇亲。却不知意欲何为。转而一想,又觉得不可能,这还没出顺天府呢,自京城到这里,又全是官道,真是歹人也不能这般猖狂。
但张富安终究有些不放心,笑着道:“下官见过曹大人,这因今日往来官员众人,各房都住满了,要不您看这样。您将路引先借下官,下官去同上房的提督那人商议,看看能否让与他同行而来地两位总兵大人让出个院子来,省得委屈了贵人!”
这“贵人”指的却是马车中之人了。若是车里真是郡主,别说是二品总兵,就是从一品提督该让也要让;若是那车里不是郡主。那事事非非有提督大人安排,就不干他这小驿丞什么事。
曹颙看了这驿丞一眼,对先前到的那两个长随吩咐道:“你们两个,跟着张驿丞去拜会拜会提督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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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两个长随拱手应了,就见另外一个贵公子道:“怎地这么啰嗦?住个破驿站还这样不省事,早知道在前面个县城就该歇脚!吴茂、吴盛,你们两个跟那什么什么提督说清楚,赶紧腾房子!”
听着对方像是连提督都没放在眼里,张富安倒是有些相信那车里坐地确实是郡主了,否则怎么好这般托大?
离了门口,张富安带着吴家兄弟往后院上房走,便走便问道:“敢问两位小哥儿,这是哪位贵人出京?”
吴盛听了稀奇,回道:“嘿,你这驿丞怎地听不进去话?我们方才不就说了吗?是我家大爷,新任命的山东东衮路道台!”
张富安讪笑两声,道:“下官问得是车中之人!”
吴盛不禁翻了个白眼:“那还用问,自然是我们府的主母!”
吴茂听说张富安的探究之意,这也不是什么不能对外人说的,便道:“我们是二等伯江南曹织造府上地,我们爷是伯爵府长房嫡子和硕额驸,身上带着一等男的爵位,万岁爷亲自点为东衮守道,如今正是回江宁探亲的。车中是我们的女主子,淳王府的大格格,御封的和瑞郡主。”
张富安的心肝听着一颤一颤的,淳王府可是皇子府,这大格格是皇帝的亲孙女,真正的金枝玉叶,怨不得那道台那般年轻,出自伯爵府,又娶了郡主,看地正得圣宠。
他刚要后悔,是不是刚才跪下请安有些失礼,又思量着不对,这驿站南来北往的,闲话最多,江南曹家前些年是显赫,这两年听说是没落了地,怎么还能这般风光?
驿站上房里,云南提督张谷贞正盘腿坐在炕上,同两个属下云南永北总兵汪一桂、云南开化总兵围着火锅喝酒。
说起来也是缘分,这三人都是前几日新任命的,张提督原来是湖广镇筸总兵,汪总兵原是州副将,阎总兵原是永昌副将。三人正好同一日去兵部领的路引,竟是同僚,武人又不像文官有那些个讲究,便约好了一同赴任。
听说来人是淳王府的大格格与额驸,三人都下了炕。张提督与阎总兵倒还没什么,只是思量着让出间上房来,去请个安;汪子总兵却有些手足无措起来,见大家伙都看他,便道:“在下是镶白旗的,这淳王爷正是在下的正经主子,这眼下喝了酒请安,却是有些不恭敬!”
张提督是上官,不好说什么;阎总兵与他平级,笑骂道:“瞧你那怂样,咱们只是远远请个安,还能熏着谁不成?”
汪总兵说完已是后悔了,因为这酒是上官请的,这样说来好像埋怨人一样,瞧着张提督面色如常,方笑着说:“呵呵,是在下失言,失言了,既然是在下主子到了,那自然是在下该腾房子的,阎老兄,却是要到你院子里挤上一晚了!”
阎总兵忙道“无妨”,汪总兵换了个长随,打发他往隔壁院子去,让大家赶紧腾地方。
等张提督他们到驿站门口,给郡主与曹颙请安见礼后,便簇拥着两人往上房来。
突然,不远处传来女子的呼叫声:“救命,救命啊!”声音分外凄惨,使人闻之不忍。
这是什么缘故?众人皆是变色,就听急促地脚步声响起,张百岁满脸是血地跑过来,对张富安道:“叔,不好了,厨房……”尚未说完,便“扑通”一声,倒在地上。
第六卷 清平乐 第一百九十五章 武官
百岁“扑通”一声,倒在地上,生死不知。张富安哪里见过这个阵势?浑身筛糠似的,哆嗦个嘴,哭不出来。
张提督与阎总兵、汪总兵都是军旅出身,虽然不能说身经百战,但是对于流血死人也都是常见的。阎总兵半蹲下开,摸了摸张百岁的脖子,还有脉搏跳动,估计只是晕过去。
初瑜被刚刚那凄厉的声音吓了一跳,略带不安地拉住曹颙的袖子。
张提督与阎总兵想去看看到底发生什么事,但是这边郡主与额驸还在,正颇感为难,又是一声喊叫:“啊!”他们也顾忌不上那许多,略一抱腕便顺着声音跑过去。
曹颙想要过去瞧瞧,但是顾及到身边初瑜在,便回头想要吩咐曹颂送初瑜先过去,这一看却哪里还有曹颂的影子?
汪总兵虽是留在了曹颙这边,却搓着手,也伸着脑袋巴巴地往大家离开的方向瞅。
曹颙只觉得手心一暖,初瑜已经悄悄地拉住他的手,低声道:“额驸,咱们也快去瞧瞧!”
曹颙本不想应,但是见初瑜满是忧心的模样,便点了点头。
驿站,厨房。
地上狼藉一片,米面散了一地,案板上还有切了一半的豆腐、青菜。一个穿着孝服妇人被压在灶台前,衣衫都被扯开,露出雪白的胸脯,一个三十来岁的汉子骑在她身上,满脸通红,眯着双眼,喘着粗气,身子耸动。正在做那不可言传之事。
那妇人脸上一个清晰的巴掌印,神情木木的,眼神很是空洞,看不出半点活气。而墙角,团缩着一个同样着素白孝服的小姑娘,八、九岁的模样,只知瑟瑟发抖,满脸地泪痕,满眼的恐慌。
张提督与阎总兵、曹颂几个到时,入目的就是这个情景。虽然听到喊叫声时。大家已经想到大概是非j即盗,但是亲眼目睹时,还是恼怒不已。张提督与阎总兵稍慢一步,曹颂已经上前揪着后脖颈子,将那汉子拽起来。
那汉子身材高壮,浑身酒气,不知灌了多少坛子酒,手上却仍是不含糊,虽在得趣时冷不防被拽起,但立时就反应过来。一手去推曹颂,一手抽出腰间的配刀。嘴里不干不净的骂道:“妈的,老子三年没进京,这世道还变了不成?小崽子,敢管老子的闲事,瞧老子废了你?”
曹颂撒了手,也抽了刀出来,虽然恨不得立时就将这人给剁吧了,但是一眼扫到那被凌辱的妇人,见她似乎乜傻了一样,也不知道收拾衣裳。就那般躺着,袒胸露||乳|,下身也光溜溜的,那光景实在难堪。曹颂便一把扯下自己的披风。抖开甩过去盖在那妇人身上。
那汉子被坏了好事恼休成怒,挥着刀就向曹颂砍过来。一旁地阎总兵抢步上来,他也是好功夫。空手夺了那汉子的刀,又推得那人一个趔斜推开几步,厉声喝问道:“你是什么人,如此胆大妄为,竟敢j滛妇女?”
“猴崽子你……”那汉子话说到一半,醉眼忽然看清阎总兵身上的官服,立时收声,脑子里惊醒一半,忙两下提好了裤子,归拢了衣裳,抱腕讪笑道:“误会,误会,是这小娘们贪财,故意勾引兄弟!”
阎总兵冷哼一声:“是吗?既然不是良家,那这妇人为何还高呼救命?”
那汉子忙陪笑道:“这个……是这娘们忒贪财。兄弟讲好了三两银钱,临入门了,死娘们居然还要再番一倍,很是不识抬举!……”
说话间,曹颙与初瑜也到了,曹颙见里面情况不堪,立时挡在初瑜前面,要喊曹颂过来送初瑜回去。
那汉子已是瞧见了初瑜,眼睛一亮,虽瞧着对方衣着富贵,不敢太过放肆,但目光仍腻呼呼的粘到初瑜身上,表情说不出的恶心。曹颙恼了,瞪了他一眼,张口喊曹颂过来。
曹颂那边已经察觉出地上那妇人不对来,这来了这些人也不见那妇人动上一动、或者紧紧衣裳什么的,而且目光涣散。听到曹颙喊他,他忙指了指那妇人,向曹颙道:“哥,她,她好像是死了!”
魏黑正跟在曹颙身后,闻言上前去查看,然后像曹颙点了点头。
那汉子只是借着酒力,一时急色,眼下被这些穿着官服的人撞见,心下已经有些慌了,勉强挤出几分笑来,道:“谁晓得这娘们这不禁操?这可怨不得兄弟!”
众人听他这般说,更是恼火,谁会信他的鬼话?!张提督刚想开口叫人将他拿下,想想又不对,在场可不是自己官职最高,这郡主自不必说,郡主额驸相当于武一品,比他还高一级。因此,便看向曹颙。
曹颙冷着脸叫曹颂过来护送初瑜回去,见初瑜一脸忧虑,低声安抚了她两句,目送她离去。然后转回头来,瞧了一眼墙角边那个吓坏了的、犹在瑟瑟发抖地小姑娘,更是恨这汉子可恶,竟让一个这么小的女孩亲眼目睹这样地场面!
那小姑娘始终盯着地上那妇人的尸体,嘴巴一开一合,好像在念叨什么。
曹颙走了过去,小姑娘像是很怕人,立即惊慌的使劲地往墙角靠去。曹颙便在离她几步远外停下,尽量放缓语气,对那小姑娘和气的道:“别怕,这个人,是不是在说谎?”
那小姑娘泪珠儿滚滚而下,呜咽着也哭不出声,也说不出话,只是骇极了哆嗦不停。
曹颙看似随意地道:“那妇人真是可怜,死了还要背负污名!”
后面那汉子开始只是看着阎总兵与张提督都穿着官服,心中有忌惮,眼下听到曹颙个穿平服的毛头小子这样讲,不由大怒,刚想放声大骂,就听那墙角的小姑娘嘴里含混的吐出一句话。
第一遍大家没听清楚。第二遍却是真真切切,那小姑娘反复重复道:“二娘……二娘没要银子……没要银子……”
众人望向那汉子的眼神都冷
满是不齿。
那汉子脸色变了几变,最终讪笑两声,倒不像方才那般拘谨,反而挺了挺身板道:“这小毛丫头信口诬陷于兄弟!几位大人可别当真了?我姐夫是平阳副将,这进京也是要封赏地,同几位可都是同僚。嘿嘿,也不瞒几位大人,我姐夫可不是寻常人。八爷向来器重他,与其他爷也都是攀得上的。今儿也算是缘分,得遇几位大人,这若是今后几位有什么需要帮忙地,尽管开口就是!”
不管他这话有没有吹牛的成分,但因提到“八爷”,倒实在让张提督他们都有些几分顾忌。他们方打京城出来,自然知道这太子倒台已经是早晚之事,到时候诸位阿哥中若是立“贤”,那“八爷”就是皇储。因个山野妇人。得罪未来的皇帝,这事实在划不来。
那小姑娘似是缓过今儿来了。不再反复重复那句二娘的话,也没了先前那种恐惧,见几个人说话不再理她,她便颤抖着,偷偷爬到那妇人地尸首旁边,嘤嘤的哭起来。
曹颙望向那汉子,冷冷道:“你姐夫是副将也好,受八阿哥器重也罢,与你有何相干?大清律上,哪一条写着副将的小舅子可以杀人不用偿命?便是副将犯法。亦是要按律处置。”
那汉子原本镇住张提督几个,心里还有些个得意,一听到曹颙说地话,梗着脖子瞪着眼睛就要开口大骂:“乌……”刚说一个字来。便被魏黑一个大耳刮子甩过去,咬了舌头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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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得好!”这时就听门口有人拍手赞好,进来地是个四十多岁的男子。板了一张脸,淡淡地扫了那汉子一眼。
那汉子双腿一软,不自觉地跪下:“姐……姐夫……我再不敢了,就饶了我这遭吧!”
那中年男人看着那汉子:“真是稀奇,我怎么不晓得,自己什么时候被什么八爷看重?又同其他什么爷的也攀得上?”
跪着那汉子看来也是他姐夫怕得紧,伸手就给自己两个大耳刮子,一边扇,一边道:“看我这臭嘴瞎咧咧,姐夫您还不知道我吗?平日最是能扯牛皮的,哪句能当真?”
那中年男子不理会这个小舅子,看了看地上那妇人的尸首,又看了看旁边哭着的小姑娘,道:“这位公子说得对,杀人偿命,天经地义,明早送你去武清县衙!”
“姐夫,姐夫,我姐就我这一个兄弟,看在没了的姐姐份上,您就再饶我一遭吧!我再也不敢了!”那汉子全然再没有先前的无赖模样,忽然就像个孩子似的嚎啕大哭起来。
那中年男人见他这般出丑,不禁气得浑身发抖,伸手点指那汉子,想要再骂两句,终是觉得没意思,重重叹了口气,转身抱拳像张提督几个道:“标下浙江平阳副将左世永见过三位大人,家教不严,扰了几位大人,甚是羞愧。标下不敢徇私,明日定将这畜生送县衙法办,还请几位大人做个见证!”
张提督见左世永虽然有些桀骜不驯,但是满脸正气,不似j邪之人,心中不由生出几分同情之心来。这驿站之中,进京的官员不少,若是此事传到哪个御史耳中,就算左世永不偏袒这个小舅子,起码一个“治家不严”之罪是跑不了,最后别说升职,就是这副将品级也未必保得住。
汪总兵见左世永只认官服,怕曹颙冷在一边尴尬,便道:“左大人,这位是江南曹织造地长公子、郡主额驸曹爷。”
听到“曹织造”时,左世永脸上显出异色,随后略带生硬地给曹颙见礼。
曹颙虽然没心情应付他,但仍是全了礼数,而后方问那个小姑娘:“你还有其他家人吗?”
小姑娘哭得说不出话来,门外又传来脚步声。张富安与张百岁叔侄引着几个人过来,是两个半大少年扶着个枯瘦男人,正是先曹颙他们而到的原庆阳府知府陈弘道与他地两个儿子。
看到地上那妇人的惨状,陈弘道险些昏厥过去。那两个少年一个搀扶父亲,另外一个过去抱起那小姑娘。
“这话怎么说,这话怎么说,怎么老天不长眼,这好人没好报啊!”张富安看着这陈家人的惨状,心中亦是愤愤难平,不禁低声唠叨了两句。
左世永知道是苦主到了,亦是满脸羞愧,忙上前两步拱手道:“实在对不住,左某在这里给几位赔罪了!”
陈弘道闭上双眼,牙齿打战,说不出话来,而那年长少年握紧了拳头,恨不得一下子打翻眼前人,恨恨道:“人都没了,一句‘对不住’就可抵了?”
左世永不以为忤,又道:“这抚恤银钱,左某立时叫人准备,稍后就送上!”
“呸!谁稀罕你的脏银?人命是拿银子来换的?”那少年满脸愤怨地望了望屋里各人,对张提督等人格外瞪了两眼,骂道:“官官相护,没个好东西!”
曹颙见着这家人除了那病弱男子外,都是穿了孝服的,刚经历丧亲痛,又经历这些,怨不得他们这般愤懑,当下默然垂了眼睑。
张提督几人也瞧见孝服,虽不满那少年言语冲撞,但一来见他重孝;再来这妇人的事着实让人气愤;三来,毕竟曹颙在这里品位最高,额驸没说话,谁又敢出声?因此几人都保持缄默,眼睛瞟着曹颙。
那少年骂完,便对陈弘道说:“父亲,咱们先回去!”
陈弘道稳了稳情绪,摇摇头:“为父不走,为父不相信这世上没了公道!”说到这里,神情带出几分刚毅来,对左世永道:“在下州陈弘道,请问这位大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六卷 清平乐 第一百九十六章 火起
然王氏“扣阙”之事,至今还不到三个月,但“王氏院,陈弘道冤白庆阳府”的典故却早已传扬开来。
不管是曹j,还是左世永、张提督几个望向陈弘道的目光都各有不同。左世永、张提督这些武人,虽然平日粗鲁,但对读书人还是有几分敬意,况且这陈弘道又是个出了名的清官。别说官声如何,单凭那样的贞烈娘子,也让人羡慕三分。
左世永越发羞愧,抽出腰间佩刀,指着地上跪着那汉子,说不出话来,最后单膝跪在陈弘道面前,双手奉上佩刀:“这畜生是左某内弟阿克敦,素日就有劣迹,酿成今日之祸,不无左某人纵容之错。左某无颜自辩,现下将这畜生交给陈府台处置。”
左世永身为从二品副将,能够如此屈尊下跪,话又说得痛快,没有半点徇私之意。张提督几个都在旁点头,口里赞个不停,极为赞赏他的干脆果决。
曹j刚刚就觉得那左世永有些不对,先前虽然对大家说要送内弟次日去县衙,但是等到苦主来了,却是又赔罪又送银子地,将他小舅子给摘出来。眼下,又是这一番造作,配上他的“一脸正气”,实在是让人心中发寒。
陈弘道被罢官之事,消息灵通些的都知道,一个布衣,真要是杀了人,会是什么后果?更不要说杀的是个满洲旗人。
再说,这左世永刚才在大家面前并不点明他小舅子是满人,只说送到县衙法办。可是,依照《大清律》,这旗人犯法。地方衙门无权管辖,需要由专门的衙门审理。外省是满洲都统与副都统审理,京师附近的普通旗人由步军统领衙门审理,内务府包衣由内务府审理,皇室宗亲由宗人府审理。
“阿克敦”这哪里是汉人名字,一个满人,怎么可能不在旗?陈弘道作为地方父母官,对刑名律法都是晓得的,当然知道汉人杀满洲旗人会是什么下场。到时候别说他自己,连带他的儿女都要牵连进去。
陈弘道看看了穿着一品、二品服饰地张提督三个。又看看眼前屈膝的左世永,心中满是绝望。发妻绝命,爱妾惨死,他自己落得半残半废的不说,还是“贬职为民,永不叙用”的下场,偏偏连个说理的地方都没有。
悲愤绝望之下,他顿觉了无生趣,颤抖着接过左世永手中的刀,回手就要往脖子上抹去。
因事发突然。谁也没想到他会要自绝,眼看就要血溅当场。情况煞是危急。
这一刻,曹j痛得浑身冷汗都出来了。其实,当他拦住刀刃那瞬间,便已经后悔得不行,因为实在是太疼了。
虽然是冬天身上穿得大毛衣裳,但是因那佩刀过于锋利,曹j伸手去拦下陈弘道时,仍是利刃入肉三分,伤了小臂。
曹j身上痛极,心中同样气极。因觉得这副将不对头。他才看似“漫不经心”地走到陈弘道不远处,悄悄观察那副将的神色。陈弘道接过刀的那刻,那副将眼中闪出一丝欢喜。
曹j疑他要使“借刀杀人”之计,既在几位武官面前“大义灭亲”一把。了结那个给他惹祸的小舅子;回头再抬出律法来,还能够惩治陈弘道一家,轻而易举地报了今日之仇。
若是看不到还罢了。既然是遇到了这样不平事,怎好再缄默下去?曹j刚要开口劝陈弘道放下刀,想保全其性命,没想到看到的是要抹脖子?委实来不及多想,他地身子已经向前两步,伸出胳膊挡出刀刃。
“哐当”一声,陈弘道手中的钢刀落地,望着曹j血淋淋的胳膊,说不出话来。
众人皆怔住,还是汪总兵反应最快,忙上前来:“哎呀,额驸主子,这……这……”本想要埋怨他两句,话到口边,方觉得不对,生生止住了,掀开官服下摆,撕下一条白布来,慌手慌脚地帮曹j包好。
陈弘道的两个儿子如梦方醒,先是给曹j磕头谢恩,随后跪在陈弘道脚边,痛哭起来,一个道:“儿已失母,父亲何忍再使儿失父?”
另一个哭道:“就算不看我们兄弟份上,还有小妹无辜可怜,父亲怎能弃儿等而去!”
这兄弟两个,大的不过十四、五,小的只有十二、三,穿着重孝抱着父亲的腿,哭得甚是凄楚。那小女儿,经历这些事,只有“哇哇”哭个不停。
陈弘道长叹一声,搂着小女儿,拉着两个儿子,父子四人哭成一团。
别说曹j本是心软之人,就连张提督、阎总兵与汪总兵这三个见惯了生死的,也不禁红了眼圈。
其中阎总兵看着最无城府,忍不住破口大骂:“姓陈的,爷本因你官声还好,又摊上个好娘子,敬你几分,没想到你这般孬种!既是这小子糟蹋了你的女人,左大人又是将他交到你手中,你好好地往自己脖子上试刀子做甚?瞧把这几个孩子给唬地!”
提督与汪总兵虽然武人,亦是官场沉浮多年,心思比细腻些。现下因陈弘道的异常举止,他们也隐隐地觉得有些不对,再望向左世永时,便带了些狐疑。
左世永神色一僵,随后起身,微微皱眉,朗声道:“陈大人这是作甚,莫非要陷左某于不义?既然大人下不去手,那左某就要代劳了!”说罢,弯腰拾了剑,向阿克敦走去。
陈家父子正哭着,哪里还管得上其他?曹j托着右胳膊,只是冷眼旁观;张提督与汪总兵心下已经生疑,想要看这左世永到底如何作为;只有阎总兵还浑浑噩噩,觉得这样像是大家“逼迫”堪,刚想要开口劝阻,却被汪总兵给捂住嘴巴。
左世永原本还指望大家唤做他,能够就此下台。没想到却只能如此,神色越发阴郁。
阿克敦跟在他身边十多年,自然看出姐夫真动了杀心,忙往后退着,嘴里一股脑地说道:“没有我们乌拉那拉氏地提,你个小小的汉军能有今日?爷明儿便回去告诉王爷姐夫,你早就投靠了……”
最后的话却未能说出口,随着左世永的一刀挥出,阿克敦立时身首异处。脑袋落到地上,骨碌出去好远;身子这段脖腔喷出不少血来。随即重重地倒在地上。
左世永没心思给小舅子收尸,勉强向众人笑了笑,眼中却尽是寒意,大步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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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il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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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20120703 15:08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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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看着地上地尸首,都诧异左世永的手辣,像阿克敦这种畜生虽然死不足惜,但是大家都看到了阿克敦骂时,左世永改变了拿刀的姿势,这方使得阿克敦换了死法。
对一个必死之人的辱骂,都这般记恨。这心胸委实小了些。不管是曹j,还是张提督他们几个。都觉得有些发寒。
或是因失血的缘故,曹j的脸色煞白。他见陈氏父子都被吓到了,瞧了瞧地上地女尸,便将驿丞唤过来,掏出两锭银子给他,吩咐就近喊两个婆子来,帮着妆裹妆裹,若是晚上找不到,就明早寻。
事情闹到现下,众人都感无趣。安慰了陈氏父子几句,张提督等人就同曹j一起离开。直到将曹j送到初瑜安置的上房院子外,张提督等人才告辞离开。
这是座两进小院,前面是临时会客用的上房。左右厢房是小厨房与随从住的地方,后面住内眷。
翠儿与喜彩从小厨房端热水出来,见到曹j。俯身问好。曹j忙问道:“郡主如何?有没有吓到?”
原本这种二门外地粗活是轮不到她们的,只是这次曹j与初瑜为了赶路,没带那么多侍候的人,只带了珠翠云彩这这个丫鬟,她们也就没那些个讲究。
翠儿点点头:“郡主方才脸色难看得紧,二爷正陪着说话呢,已是好一些了,要等大爷回来吃饭!”
曹j点点头:“就说我回来了,在前院说两句话,等会儿再过去!”
翠儿与喜彩应了,往后院去了。曹j与魏黑进了屋子,魏黑见曹j额上都是冷汗,知道他疼得紧了,不禁自责。因当时他护送曹颂与郡主回来,又仔细叫大家将四周都查看了,方回到驿站大厨房那边,曹j已经伤了。
将那块已经被血渗透地布条解开后,魏黑解下腰间的酒囊,用烈酒帮曹j处理了伤口,又撒了上好的金疮药。小满在旁看着,已经是眼泪巴巴的,不停地咒骂阿克敦,又忍不住骂那姓陈的窝囊。
曹j听了,摆摆手:“快打住,这再磨叽一会儿,我的耳朵就要起茧子了!你去找珠儿要块干净的细白布来,别说是我用地,胡乱想个其他由子!”
小满这才省得还需要办正事,忙应声出去。
曹j的神情转为沉重,对魏黑道:“这左世永看似正直忠厚,却是满是算计、瑕疵必报地小人。你没看到,陈弘道举刀要自戬时,他脸上分明是种如愿以偿的得意。这陈氏父子又是要上京收殓的,到时怕难逃他毒手,有没有什么法子,能够帮上他们一帮?”
魏黑返回大厨房时,正目睹左世永杀人那一幕,因此极是赞同曹j所说,低声问道:“那老黑晚上去探查探查?”一边说着,一边看曹j。
曹j思量了一回,终是点点头:“先去看看也好,具体如何应对,咱们明日再商量!”
说话间,小满已经打后院取了细布回来。魏黑帮曹j包扎好,曹j让他们也热些吃食当晚饭,自己往后院去了。
他侧过头看看右手臂,觉得有些可笑,因破了衣袖,血沾到披风上,想要瞒住初瑜根本不可能,偏偏方才又使唤小满说假话。这脑子一乱起来,竟有些思量不周全。
在廊下站了好一会儿,他方掀开门帘进去。
初瑜与曹颂原本坐在桌前说话,看到曹j进来,都起身。
初瑜脸色有些乏,想来是做马车累的。因着急赶路
大清早就出了城,中午打尖过一次,又赶了一下午路驿站。
“哥,那……”曹颂相问那边j杀案是怎处理的,张开嘴方想到不好当初瑜面提这些,便自己捂了嘴巴。
初瑜一边叫喜云她们将热好的吃食端上来,一边帮曹j解披肩。虽然曹j已经将右胳膊刻意地往身后挪了挪,但是她仍是一眼就瞧看包扎处,唬了一挑,讶然出声。
这下连曹颂也发觉不对,立时走了过来,拉曹j的袖子看。正好碰到他地伤处。曹j痛得一咬牙,好悬没叫出来。
初瑜顿时红了眼圈,哽咽着问:“这……这……”
曹颂已经火冒三丈,急着问道:“哥,这是谁伤的你,弟弟这就带了咱们的人找他去?”
曹j用左手拉了初瑜到桌子边坐下,又指了指另一侧,示意曹颂坐下,而后方道:“是那苦主委屈得要自尽,刚巧我在旁边。就拦下他,不想却划到手臂。只是皮外伤,并不碍事,已经让魏大哥帮着处理了!”
曹颂还要再说,曹j摸了摸肚子道:“赶了一下午路,快些吃饭吧,然后早些安置,明天还要上路呢!”
虽然曹j神情尽是轻松,但是这段饭吃地还是闷闷的。曹j到底是失了血的缘故,头有些晕,硬挺了这一会儿。就要撑不住。等曹颂离开后,他便扶着炕坐了,对初瑜说早些安置。
初瑜看出曹j的倦怠,打发喜云几个去外间安置。自己侍候曹j躺下。这些铺盖都是随行带地,曹j晕晕的,阖上眼睛。沉沉睡去。
看着曹j苍白的脸,初瑜哪里睡得着?想要查看查看他地伤处,又怕惊醒他。蹙着眉头,难受了好一会儿,她方轻轻地下炕,将桌子上的灯熄了,又蹑手蹑脚地回到炕上。
她还是睡不着,又不敢转身,便一直侧着,渐渐的,眼皮有些沉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就听外面响起急促的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