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5-189
十景缎 作者:方寸光
十景缎(一百八十五)
也先大举入寇的消息,很快便在京城传开。
瓦剌军队首先攻至大同。也先挟持正统皇帝,意图骗开城门。大同总兵郭登却不中计,挡了回去。也先转而攻向紫荆关,却是势如破竹, 轻易破关而入,直逼京城。
大敌犯境,朝廷正当震恐之际,于谦自也不会袖手旁观,旋即纠集京城军士,准备迎敌。景泰皇帝也知道事态严重,自己这皇位坐不坐得 稳,全看于谦能否退敌,当下任命于谦总督各营兵士,兵将若有不从命者,可先斩后奏之。
于谦调度兵马,列阵京城九门之外。大将石亨进言:“敌军势大,难以对付,不如坚守城中,让他们师老无功。”
于谦脸色一沉,说道:“也先率大军来攻,又挟持太上皇,气焰嚣张。我军先败于土木堡,士气低迷,要是固守,更是此消彼长。这正是 重挫瓦剌威风的时机,焉能示弱,让对方小觑了?”
他亲自披甲出城,对众将士下令:“这一战是背城而战,攸关社稷兴亡,人人都要拼死力战。临阵之际,若有将领不顾士兵,自行退却, 众人可斩杀之,即使我于谦也不例外。要是士兵不顾将领而逃,后队士兵斩前队!”
二十二万军兵闻此严令,无不心情激荡,这一战的重要x,已是显而易见,许胜不许败,败了就是亡国之恨。在于谦陈词之下,人人热血 沸腾,只待也先率军杀到,一决胜负。
文渊和小慕容跟着于谦出城,就近护卫,这时正站在一旁,看于谦调兵遣将。
小慕容忽道:“喂,瓦剌要是打来了,你上不上阵?”文渊道:“抵禦外辱,人人都要出力,当然上阵。”
小慕容稍稍转头,一对澄澈的眸子朝他望来,轻轻地叹了口气。文渊微觉奇怪,道:“小茵,怎么了?”
小慕容轻声道:“我实在不想要你参战。你心肠那么热干嘛?什么事都往自己肩上扛,就算你不在乎生死,我可担心透了。”
文渊拍拍她的肩,柔声道:“你放心,我会小心的。难道我舍得抛下你们,轻易赴死吗?”
小慕容朝搭在她肩上的手一看,轻轻地道:“我知道,可是兵凶战危,谁晓得你会不会出事呢?”她微微抬头,又道:“说真的,我宁愿 你的武功像从前一样,只比我好一丁点儿,高不成、低不就的,这样,有很多事你就管不着、也管不了,不会跟黄仲鬼、龙驭清那种高手过招 ,什么皇陵派啦、十景缎啦、夺香宴啦、也先啦、瓦剌啦……通通都不要管了,咱们跟紫缘姐、华家妹子四个人,逍遥自在的,可有多好…… ”
文渊听着她款款细语,一时答不上话来。小慕容见他默默不语,当即浅浅一笑,道:“算了算了,我胡言乱语罢啦,你别放在心上。我去 散散步,待会儿回来。”
文渊微笑以对,看着小慕容悠哉地闲步离开,心里却无法就此释怀。放眼望去,旌旗飞扬,兵将往来,正是山雨欲来风满楼,莫名沉重的压迫感,令他不自觉想:“”由来征战地,不见有人还“,这一仗征战之地,仅在京城之外,只怕也有许多人要不得归还了。唉,”可怜无定 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
他扶了扶腰间佩剑,心想:“我要是死了,紫缘、师妹、小茵,她们要怎么办?先不说别的,单单为了她们,这一战就非胜不可。”
“刷”地一声,文渊拔剑出鞘,左手二指捏剑诀,右手挺剑一喝,骊龙剑银光抖擞,白刃不动,锋芒遥指南天长空,若凝若滞,若飘若悬 ,架式一亮,已是名家气度。
“指南剑”一经起手,文渊随即沉气敛劲,微微阖目,陡然间回身收剑,一收之余,旋即暴起突出,脚步随上,一道笔直剑芒回递六尺, 剑风嗡然而响。一旁兵士闻声望来,但见白芒如雪,动静如螭龙翻腾,不可捉,无不咋舌惊叹。
“指南剑”之后,文渊毫不懈怠,剑法再变。先练“潇湘水云”,再练“八极游”,身形进退之际,“御风行”、“蝶梦游”、“鹤舞洞 天”、“岳阳三醉”
等高妙身法,一一融会显露,同时左手忽拳忽掌,忽指忽爪,连连变化“黄云秋塞”、“渔樵问答”、“风雷引”、“泛沧浪”,与剑招 互收相辅相成之效,更是妙招迭出。
旁人看得接应不暇,目瞪口呆,文渊却全不知觉,凝神致志,将生平所学一一施展开来,千千万万的招式流转脑海,如同走马灯般连绵不 绝。此时他心里所想,只有将自身武功竭尽所能地发挥j进,战场之上,碰见的是寻常兵士也好,绝顶高手也罢,无论如何,不能有半点松懈 ,务必全力以赴。
所为目标,有三个:
紫缘、小慕容、还有华瑄
深夜,京城之外,寂然无声。明朝官军人马虽众,但在于谦严令之下,人人自律,军规整肃,不闻丝毫杂沓之声。京城于府之中,华瑄躺 在床上,辗转难眠。紫缘坐在床边,轻轻拨弄琵琶,微响叮咚,闭着眼睛,默默祷祝。文渊不放心紫缘出城观战,怕她受到波及,是以留在于 府,等候消息,华瑄留下来陪她,心中却也挂念文渊和小慕容,怎么样也无法入睡。
她从床上坐了起来,低声道:“紫缘姐姐,我睡不着。”紫缘睁开眼来,微笑道:“不睡不行,都这么晚了。来,我陪你睡吧。”她将琵 琶放好,上了床,躺在华瑄身旁,轻轻握住华瑄一只手掌,柔声道:“瑄妹,别担心了。瓦剌军队一来,我们就登上城头去,看着他们平安回 来,好不好?”华瑄睁着明亮的大眼睛,眼波轻轻颤抖,用力点了下头。
东方破晓,朝阳万丈光芒之下,金戈铁马漫山遍野而来。
瓦剌大军到了。也先挟持着太上皇,即为昔时的正统皇帝,率领塞外铁骑,以雷霆万钧之势袭向京城。
于谦下令关闭所有京城城门,身先士卒,于德胜门外亲自督阵。他发出号令,分派兵士在城外民房设伏,又调动数百骑兵,传下吩咐:“ 你们即刻前行,负责诱敌,一见到瓦剌军队,便即迅速折回,切记不可与之相斗。”
众骑兵领命而去。
文渊和小慕容在于谦身旁护卫,以防有变。两人不约而同,都悄悄望了望于谦,但见他神态宁定,既无自信满满,亦无危惧不定。
过了半个时辰,远方的天空,渐渐升起了阵阵烟沙。尘土高扬,如起乌云,接着隆隆隆、隆隆隆,大地回响闷雷,遥远的震撼一波又一波 地传来。
于谦猛地大喝:“众军戒备!”
明军刀枪森然,严阵以待。
蓦然间巨声纷起,声动天地,京城远方的民宅,瓦剌军队与埋伏的明军,已开始剧烈廝杀。前去诱敌的骑兵远远归来,当头将领策马来到 阵前,大声回报:“大人,也先军队前锋已中埋伏,但是当先几名大将,非常勇猛,恐怕拦不住。”
文渊上前一步,拱手说道:“于大人,瓦剌阵中颇有高手,让晚生去对付。”
小慕容叫道:“我也去!”文渊一摇手,道:“不,你保护于大人。”话声一了,已然翻身上马。
于谦道:“文公子,敌军势大,不可大意。”文渊点头应道:“晚生知道,多谢。”叱吒一声,纵马离阵而去。
狂风飞沙,迎面扑来,挟带着血腥的杀气。城外的居民早已撤走,或是被掠杀殆尽。明军隐藏民房暗处,倚仗地利,以火箭器械奇袭,瓦 剌军队猝不及防,一时阵脚大乱。
但是瓦剌军前仆后继,后继骑兵疾风迅雷般冲到,明军已不能单凭奇袭,开始了正面交锋,大街小巷,全成了两军血战的修罗场
文渊纵马冲入战阵,立有两名敌将围上前来。文渊喝道:“去!”拔剑、挥剑、收剑,剑仅三尺,本来不利战阵,但在文渊手上,竟胜过 对方的长枪大戟,划过两将咽喉,轻易了结。
一名满腮鬍鬚的大将来到文渊骑前,喝道:“哪里来的小畜生!”呼地一声,一柄大斧照文渊面门砍来。文渊剑刃平搭斧面,借力使力, 随手一卸,那大将身不由己,被他手里的沉重家伙拉得向左倒去,一栽下马,便给明军火箭s死。
文渊连败三将,轻描淡写,瓦剌军队见者哗然,声势顿弱。猛地雷霆也似地一声爆喝,一名络腮鬍大汉纵马窜到,睁一双铜铃大眼,持一 柄镔铁长枪,一阵暴风般袭卷而来,明军士兵无人能挡。甫近文渊,便是一枪刺来。
这一下电光石火,快只瞬息,文渊挥剑格开,只觉来人臂力奇猛,枪上劲道沉重异常,并非内家功劲,但是与莽夫蛮打,又有不同,实是 外家功夫练到了极深之处,劲力自有奥妙。
文渊喝一声采,叫道:“好本事!在下文渊,阁下何人?”那大将c着汉语叫道:“我是瓦剌先锋赛坡!你们明朝的皇帝,便是我擒到手 来!”
文渊笑道:“错了,错了,乃是”手到擒来“!赛坡将军,你捉了我们明朝皇帝,这会儿换我来捉你,小心了!”说着仗剑上前,连刺三 剑。
赛坡长枪抖动,一一挡开,登时感到文渊“九转玄功”内劲震荡,大叫:“中土小子,看不出来,真好力气!”三剑化开,立即反击三枪 文渊以硬碰硬,骊龙剑满贯内劲,也是连格三枪,两人兵刃相碰,响声嗡嗡不绝,劲风四溢。
可就在这兵刃之声萦绕之际,乱军之中,突然传出一声女人的惊叫,其声惊惶,煞是突兀。
十景缎(一百八十六)
文渊不禁一愕:“当此混战之际,何来女子?”随手一剑逼开赛坡,双目如电顾盼,但见乱军如潮,交相涌至,明军、瓦剌军凿战正急, 杀声震天,放眼所及,尽是屠戮地狱,人人杀红了眼,哪里见到半个女人?
眼前情境,虽未至流血漂橹,但是万人搏斗,血r横飞,火器乱炸,焰如红莲,这廝杀惨战的场面,文渊不禁深感震撼,心中说不出的难 过:“这一战不论输赢,总是有成千上万的人要丧生了。武林中争斗虽多,却哪有如此惨酷的杀孽?”
赛坡见他分心,大吼一声,枪头一圈,照准文渊x口猛扎过来。这一下是他觑文渊不备,图此一击而胜,力透枪尖,风声虎虎,端的是锐 不可当。
文渊猛一回神,枪尖已近心口。他纵声长啸,一拍马背,身形于瞬息间飞腾而起,跃至赛坡上空。
赛坡大吃一惊,面对这高来高去的轻功绝学,他纵是沙场猛将,也是浑不可解。文渊叫道:“赛坡,快快束手就擒!”于身形将坠未坠之 际,手中长剑倏然点落,既繁且密,青光错落,如白鹤凭空而下击,正是“鹤舞洞天”之妙招。
赛坡抡枪高举,试图抵挡,擦擦擦几声轻响,枪桿已被骊龙剑利刃削成四截。
文渊居高临下,猛地翻身一个大回旋,一剑挑飞断枪,右脚顺势踢中赛坡x口。
九转玄功何等厉害,赛坡纵有盔甲护体,也经不起这一腿的劲道,一喷鲜血,铁塔般的的身子摇摇晃晃,向后跌落马下。
“铿啷铿啷”几声,四截断枪先后落地,文渊也已轻轻落下,站在赛坡身旁。
他正要出手制服赛坡,忽然耳后一阵风声呼啸,大异寻常。文渊侧身一让,一回头,陡见刹刹刹三枝火箭从眼前闪过,s中赛坡身躯,其 中一箭正中咽喉。
赛坡厉声惨叫,挣扎着打了个滚,再也不动。明将明兵欢声雷动,士气大振。
瓦剌将士见先锋毙命,登时狂呼乱叫,有十多名士兵朝文渊冲来。文渊呆了一下,长剑舞动,将敌兵刀枪悉数削断,挥掌将他们一一震开 ,一看赛坡尸身,心中突然一阵茫然:“我并不打算杀他,他却还是死了!他有什么错?他只是奉命作战罢了,好好一条汉子,就这样死了? ”
四面八方,酣斗惨呼之声此起彼落,倒在地上的人越来越多,一步踏出,便是一个血脚印,随即又被另一滩血渍弄糊。霎时之间,文渊只 觉心口剧烈跳动,握着剑柄的右手也微微发颤,心里响着一个声音:“不论这一战孰胜孰败,总是死了这么多人,可他们究竟为何而牺牲?”
一声清脆的叱声,将文渊在瞬间拉回了现实。他侧首一看,一名青年披轻甲,跨战马,手中长戟划空而过,将逼向文渊的两名瓦剌将领砍 翻落马。
那人勒马回头,朝文渊喊道:“战场之上,发什么呆?”
文渊一看那人,英姿飞扬,身手矫健,一眼望来是个少年骁将,再一看,却见他眉目清秀,红润的唇边微带笑意,意在嘲弄,却是久未见 面的巾帼庄三庄主蓝灵玉。
战地乍逢,文渊错愕之余,却也惊喜,叫道:“蓝姑娘,你怎在这?”
蓝灵玉道:“边关蛮夷犯我疆土,巾帼庄岂会坐视不管?大姐、二姐、四妹都已领队来援,从后杀断瓦剌退路。文公子,抢一匹马,先冲 出去!”
文渊惊道:“另外三位庄主姑娘,也都来了?”此时他也不及多想,四下多的是主人战亡的坐骑,便即随便一挑,纵身上马,来到蓝灵玉 马边。蓝灵玉长戟横里一挥,神采奕奕,纵声高喊:“阿环、阿缨、阿穗,带队跟着我来!”
才一说罢,三支队伍分从乱军之中杀出,分穿黑、红、白三色衣甲,各由一名少女领着,一路突围,齐朝蓝灵玉聚来。阿缨带领的巾帼庄 诸女,皆为持枪骑马,最是迅捷,首先赶至,途中槊刺挑捅,瓦剌兵虽然勇猛,却不及她们熟习武术,失之灵巧,竟是无可挡禦 阿环、阿穗 所率队伍则是步行,各持刀剑,短兵相交,也没丝毫差了,一个个女兵女将,皆是不让鬚眉,瓦剌兵四下溃散,叫苦连天。
文渊甚是惊佩,心道:“昔时巾帼庄一战,这些姑娘们固是不及皇陵派、龙g派、神驼帮的好手,但是这兵马群战之术,却是寻常武林门 派所难及了,不愧为巾帼英雄。”
这时瓦剌军容已乱,显居劣势。京城安定门开,石亨率领一支明军出城参战,明军气势更是威不可当,杀得瓦剌大军节节败退。
不一会儿,阿环、阿穗皆率众来到,阿环说道:“三庄主,守西边的姐妹们说,也先攻不进德胜门,现在转向西直门去了。”蓝灵玉一看 文渊,道:“文公子,咱们过去支援!”文渊点头道:“正是!”
当下文渊、蓝灵玉调动马头,率众朝西疾行。途中数名瓦剌将领拦来,都在数合之间败在两人手下。蓝灵玉原本使的是一双短戟,这时改 使长戟,以图战阵之利,戟法仍是着着j妙。文渊见她j神昂扬,已不复分别时魂不守舍的模样,虽然不知原由,却也替她高兴。
将近西城,远远便见万军廝杀,耳闻战鼓鼕鼕,战况之烈,比之德胜门外不遑多让。只是瓦剌在德胜门外已遭挫败,这时再攻西直门,不 免声势较弱,城门外两军恶战,杀得难分难解。
领这一路巾帼庄女将的是凌云霞,见蓝灵玉和文渊来到,登时叫道:“三妹,文公子,分两边合围!”蓝灵玉指挥三婢,带开三队,分别 冲进混战之中。
文渊眼观战局,说道:“蓝姑娘,敌军势大,众位姑娘武功虽好,只怕寡不敌众,不宜分散。”蓝灵玉点点头,道:“我领着她们。”当 即纵马挥戟,攻进乱军,
一片兵荒马乱中,文渊细意观察,远远眺见了一面最大的帅旗。文渊心念一动:“擒贼先擒王,我想法子捉了也先,瓦剌群龙无首,便可 制胜,不必再让这么多人生死一线,随时丧命了。”
这主意一瞬间便即决定,文渊旋即提韁策马,紧握长剑,再入千军万马之中。
每当瓦剌有将拦截,文渊便是一剑一掌,先断其兵器,再将对方拍下马去,是生是死,再不留心。他纵然不忍滥杀敌将,但是战场无情, 即使不杀,总要制敌,这已是他手下留情的极限。
瓦剌兵将虽多,但是论及正宗武学,一路下来,却是无人能敌文渊一剑一掌。
文渊直冲战阵中央,见瓦剌将士拱卫一人,锦袍战甲,华贵非凡。在他身边的将士里,也包括那箭法出奇的林秀棠、林秀棣兄弟。由他们 两人护卫之人,不消说,正是土木堡擒得正统皇帝、统率此战的瓦剌太师也先。
瓦剌众将见文渊单骑突围而来,纷纷喧嚷,一名将领手提大刀,朝文渊呼啸攻来。文渊依样而为,一剑将大刀削成两段,掌风疾扫,带过那大将x膛,把他打下马去,一头栽在地上。瓦剌军士耸然惊呼,想来那将领也是一员猛将,不意在文渊手下全无招架之力。
也先乍见文渊如此身手,甚是惊异,双眼紧紧盯住文渊,道:“少年,你是何人?”
文渊一勒韁绳,道:“明朝汉人,一介平民。”林秀棠抢着对也先说道:“太师,他就是文渊!”林秀棣道:“咱们刺杀于谦不成,便是 因为此人。”
也先眼光闪动,一下巴虬鬚,道:“你就是文渊?我以为是怎么样的豪杰,原来是个少年,居然有这等身手。”
这时那瓦剌将军已然站起,按着x口,满脸愧色地退了回去。文渊长剑一横,说道:“也先太师,你是要束手就擒,还是待在下动手?兵 祸连结,荼害生灵,为了让这一战两下罢手,只有请你到明朝军营坐一坐了。”
也先哈哈笑道:“你想用我换回你们的皇帝,是么?这是谁打的主意?”文渊道:“我自己的主意。就算我一人之力擒不下你,这里有千 千万万的明朝大军,只怕你们兵败此地,一样是逃不了。”
也先暗暗观望左右,眼见明军渐占上风,加上石亨分兵来援,巾帼庄诸女在外游击,实是不易取胜,又见文渊武功惊人,心中已有计较, 当下笑道:“好小子,你有本事,便尽管来!”一挥手,三名将领一齐纵马,向文渊包围过去。
文渊正要迎击,忽闻羽箭破空之声,响亮异常,心中一凛,先举剑格挡来箭,铮铮铮铮数声,挡却了四枝狼牙箭,箭上劲力雄浑无比。但 见林家兄弟各拉大弓,又已搭上羽箭,这四箭自然是他们的杰作。
三将攻上前来,文渊一一挥剑相击,但是林秀棠、林秀棣箭法太j,两人不断从旁干扰,文渊虽不至受伤,却也不易同时击溃三名大降的 合击。事实上,应付这一阵阵连绵不绝的来箭,比对付眼前三人还要为难些。
就在此时,明军在于谦指挥下,已经完全歼灭了瓦剌的前锋,如潮水般涌向西直门,要一举攻溃也先的中军。也先看出苗头不对,心中暗 恨于谦,却也无计可施,让三将拖住文渊,自己已开始率军撤退。
文渊瞧出也先欲逃,当即喝道:“也先,站住了!”他逼开三将,催马追去,但是林家兄弟连s数箭,远远阻挡文渊,加上大批军兵从中 阻隔,距离慢慢拉远,无论如何追不上了。
文渊暗叹:“可惜了大好良机,若不是有这许多兵将阻路……”摇了摇头,勒马止步。
明朝一名副总兵见瓦剌撤军,急欲趁机抢功,率领数百骑兵追在也先后头,大声呼嚷。林秀棠拉开硬弓,激弦发箭,飕地一声响过去,一 箭将那副总兵心窝开了洞,惨呼坠马。
于谦分派诸军追击瓦剌,意图一鼓作气,救回被劫的正统皇帝。明军反扑穷追,虽然杀了不少瓦剌士兵,却还是无法追上也先,终于让他 遁走。
这一场京城大战,虽然未曾救回太上皇正统,但是重挫瓦剌,京城得以保全,朝野无不欢欣鼓舞,景泰皇帝更是大喜过望。于谦却毫无松 懈,并不就此收兵,依然列军城外,军威鼎盛。
黄昏之际,文渊和小慕容相偕进城,回到于府。一进大门,华瑄第一个奔了过来,扑上来搂着文渊,欢声大叫:“文师兄,你太b了!”
文渊被她扑得向后一退,拍拍她的头,微笑道:“什么太b了,说什么啊?”
华瑄满面春风,笑道:“我跟紫缘姐姐在城墙上看了哦,你对付那些鞑子兵,轻松写意的,如入无人之境,你都不知道我叫了几声好!”
文渊微笑道:“你们可别上城墙胡闹,要被人骂了,于大人脸上不好看。”
华瑄笑道:“我才没胡闹呢。”朝文渊身后瞧瞧,又道:“慕容姐姐没回来吗?”
文渊道:“她去见她大哥了。方才听巾帼庄蓝姑娘说,这些天来,慕容兄都跟她在一起,现下有事要小茵去见他。”华瑄“哦”地点点头 ,晃了晃头,道:“我有看到几队女兵,一开始还不知道那是巾帼庄的人,后来才知道的。蓝姐姐她们都没事吗?”文渊道:“当然不可能都没事,或多或少会有死伤,但不严重就是,四位庄主姑娘也都平安。”
两人走进大厅,文渊左右张望,问道:“紫缘不在吗?”华瑄笑道:“紫缘姐姐在房里睡觉呢。”文渊一愕,道:“才这时辰,紫缘就睡 了?”华瑄耸耸肩膀,说道:“紫缘姐姐昨天一晚没阖眼,今天当然累坏啦。”
文渊道:“怎会一个晚上没……”尚未说完,便即住口,知道那必然是因为自己将临大战,难以安歇。华瑄道:“真是的,昨天晚上,紫 缘姐姐要我早点睡,都陪我躺在床上了,结果我睡着啦,她自己一点也没睡。”
文渊微笑道:“我去看看。”走进厢房,果然见紫缘卧在床上,脸朝里边,长发披散,盖着被子,显是睡得正沉。华瑄跟在后头进来,笑 道:“紫缘姐姐,文师兄回来啦,起来啰!”
文渊将佩剑放在桌上,走到床边,轻声道:“紫缘,我回来了。”
他略一低头,想看看紫缘。突然之间,一丝悠长的呼吸声传进文渊耳里。
就在刹那之间,紫缘倏然翻身,一道银光疾闪而过,嗤地一声,手中一柄短刀,刺进了文渊的x膛。
同一瞬间,文渊右手探出,在“紫缘”肩头一按,马上反身倒跃,纵离丈许。
但脚一着地,立刻向后倒下,“砰”一声响,背脊撞地,内劲未消,x口短刀飞震而出,一大片血红激散开来,惊心动魄。
那短刀落在地上,翻了一翻,溅开点点斑斑的血色。
变故乍起,华瑄大惊失色,不及去管“紫缘”,第一个反应便是冲到文渊身边,大声叫道:“文师兄,你……你怎样了?”她双手发颤, 小心翼翼地扶起文渊上身,文渊脸色苍白,嘴唇紧闭,按住x口创伤,并不说话。
那“紫缘”被文渊这么一按,全身上下颤抖不休,咬牙苦哼。只是文渊出手之时,因伤而泄真气,这一下没能封住她的x道,她只是浑身 震荡,一时无法平复。
华瑄猛朝“紫缘”一看,脸色登时变了,叫道:“你……你是……”她有印象,曾看过那女子一面,却一时无法忆起。
那女子虽然甚感苦楚,却仍面露笑容,掩不住得意之情,轻轻说道:“骆金铃,神驼帮帮主的女儿,骆金铃!”
她猛一运气,竟然好端端的坐了起来,似乎不再以文渊那一击为苦。华瑄看看骆金铃,再看看文渊,一时脑海混乱,惊惶到了极点,搂着 文渊,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文渊勉强提气,轻声道:“师妹,你放心,我……我好得很。”只说了这些话,便已经喘得说不下去。华瑄哪里肯信,不顾骆金铃在前,已经扑簌簌地掉下泪来,哭道:“你伤得怎样?我……我要怎么办?”
骆金铃跳下床来,从棉被底下抽出一柄兵刃,是把新月状的弯刀。她尖声叫道:“文渊,你师兄已经完了,现在我就要你死,给我爹报仇 !”弯刀一摇,如月白光疾劈过来,华瑄陡然惊觉,怒声大叫:“别想碰文师兄!”
手一抽,长鞭已自腰间抖出,“凯风式”迅猛凌厉,啪地一声,鞭梢将骆金铃弯刀震开。
华瑄惊惶至极,一出手反而骤然冷静,连出三鞭,内劲奇猛,刷刷刷三下过去,骆金铃丝毫佔不得便宜,迫得退开。她冷笑一声,道:“ 不必再动手,你的文师兄也死定了!”
文渊极力调匀呼吸,凝视着骆金铃,极为艰难地开口,说道:“紫缘在哪里?”
骆金铃冷笑道:“你好挂念她啊。”文渊闭上眼睛,极轻极轻地道:“你要是对紫缘下手,我不会对你客气。”说到这时,x前衣衫已是 全染殷红。
只听砰地一声,房门打开,一个沙哑的声音说道:“只怕你已经没那力气了。”
铿啷、铿啷几声金属碰击,一个人走了进来,竟是被小慕容劈裂面具之后,一直不曾现身的颜铁。
这时他的脸上,再度戴上了同样的铁面具,两个眼孔对着文渊和华瑄,闪动着冷酷的光芒。
十景缎(一百八十七)
华瑄见颜铁来到,不禁倒抽一口凉气,紧紧握住长鞭,侧眼一望文渊。
文渊手按伤口,平心静气,缓缓运转真气,轻声说道:“师妹,你快走吧,逃得一个是一个。”华瑄一呆,道:“文师兄,你说什么?我 ……我怎么可能丢下你呢?”
颜铁大步上前,说道:“你斗不过我的,谁也别想逃走。”几步之间,已来到华瑄身前数尺,铁掌照面劈出。
若在平时,华瑄必会避重就轻,先行趋避,再伺机攻击。然而这时文渊负伤,难以寸动,若她向旁让开,文渊必遭毒手,她又怎么能让? 华瑄无计可施,唯有硬着头皮,左手掌起柔式,卸开颜铁掌劲,右手长鞭一抽,“广漠风式”赫然使出。
广漠风式气象恢宏,一经施展,但闻狂风呼号,鞭影纷纷,宛若长龙翻滚,飞腾八方,劲风护住了华瑄和文渊两人,更不断向外扩张。
颜铁虽有铁甲护体,也不愿硬撼如此威势,一时却步不前。骆金铃拾回弯刀,空劈几下,喝道:“文渊,你靠你师妹保护,也不过延得片 刻x命。
叫你师妹住手,本姑娘饶她一命!“
华瑄朝她怒目相向,叫道:“你这人好坏,假扮紫缘姐姐骗人,又跟这个怪物勾搭。我才不会让你们再伤了文师兄!”
骆金铃冷笑道:“我也不必再伤他。用不着一时三刻,你且瞧他是死是活!”
华瑄凛然一惊,忍不住回头看了文渊一眼,只见他按x坐地,和先前一般无二,苍白的脸色却隐隐浮现青气,按住伤口的手掌,指缝间流 出红黑混杂的血。
华瑄惊叫:“刀上有毒?”
她这一惊,鞭上威力不自觉弱了下来,颜铁眼光奇利,瞧准此一良机,猛地扑上,左臂砸向长鞭,甫一交击,铿然大响,鞭势顿缓,瓦解 大半。华瑄震得虎口疼痛,苦哼一声,颜铁手臂也大感震荡,攻势却不略停,凭着铁甲护遍周身,无惧鞭上残劲,如狼似虎地冲上。
“广漠风式”失守,华瑄心头大震,眼见颜铁距己太近,长鞭难以使开,唯有舍鞭就掌,空手应敌。才与颜铁拆得三、四招,骆金铃又从 背后夹击,弯刀上霍霍生风,冷光闪耀,向她连递三招杀手。
骆金铃武功虽不及华瑄,但是前有强敌颜铁,华瑄实难拨出余裕打发她,却又不得不防,侧身骈指点去,骆金铃立即收刀退开。颜铁趁隙 猛攻,挥拳重击,华瑄赶紧回身守禦,手臂一格颜铁铁腕,顿时疼痛入骨,粉嫩的小脸胀得通红,心中着急不堪:“再这样下去,一定打不过 他,如何是好?”
是日于谦率军驻守城外,于府中几无防备,客房与于谦家人的房间又相隔两边,虽然已打得不可开交,竟是无人察觉而来。如此两面受敌,又要保护文渊,华瑄实在应付不来,支撑了十来招,终于挡不住颜铁的一掌,被他拍中x口,跌倒在地。这一掌力道沉实,又拍中她x前诸 x,华瑄无力动弹,在地上呻吟了几声,突然眼眶一热,流下了泪水。
文渊一直垂首默然,这时轻轻开口,柔声道:“师妹,别哭。”华瑄呜咽道:“怎……怎能呢……文师兄,我不要你死……”文渊轻声说 道:“我会陪着你,不会死的。”
颜铁哑着嗓子,说道:“你以为今日还能逃过死劫?莫非你还冀望那鬼灵j的小慕容来救你?”文渊不再说话,只是盯着颜铁。
颜铁喉头发出一阵怪声,乾笑两声,铿铿铿地转身出门。不过多久,一个娇小的身子被颜铁拉着后领,就地拖进房来,赫然是小慕容。她 手脚均被铐镣锁住,昏昏沉沉,唇边及衣襟沾有血迹,似是战斗中落败被擒。
“砰”地一声,小慕容被颜铁掷飞,背撞砖墙,闷哼倒地。华瑄大骇,大叫道:“慕容姐姐?”
小慕容听得华瑄呼唤,微微睁开眼睛,脸上神情极为急切,似要说些什么,却说不出话来,显是给点了哑x。
同时,骆金铃在床边俯下身子,从床底下拉出一个人来,却是身受绳索捆缚的紫缘,正自昏迷不醒。骆金铃在她颈后x道一点,冷笑道: “醒来罢,看看你的情人将如此死去!”
紫缘睁开眼来,第一个映入眼帘的,就是因负伤而憔悴的文渊。她大为震惊,冲口而叫:“渊……”身子只想冲上前去,但是手足不得自 由,又被骆金铃按住了,g本无法挪动。
文渊默默望着小慕容,眼神慢慢飘向华瑄、紫缘、骆金铃,最后到了颜铁身上,注视着他的脸,铁面具正泛着冷澈的银光。
颜铁关上了门,用那沙哑的声音说道:“文渊,你可真能撑,居然还没毒发毙命。不过,你撑得越久,也只是徒增痛苦。”向小慕容一指 ,说道:“你居然放心这丫头落单一人,以致被我所擒,这可是你自己的疏失……”
说到这里时,颜铁看了小慕容一眼,只见她满脸鄙夷不屑之情,狠狠盯着自己。颜铁踏前一步,说道:“在你下地狱之前,我要让你生不 如死。这小慕容曾坏我大事,现在我就要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颜铁说完,便朝小慕容走去,抓住了她的襟口。小慕容无法反抗,心中惊慌,朝文渊一望,眼波闪动,如欲落泪。只听“嘶”地长长一响 ,小慕容身上衣裳连着肚兜一齐撕裂,肌肤裸露。颜铁二话不说,两只铁掌握住她x前双r,使劲一捏。
“呃……呃……”小慕容口不能言,但依然因苦楚而呻吟。冰冷的铁指触碰到r头时,更使她浑身寒颤,娇躯也无力地扭动。
文渊双目圆睁,身子微微颤抖,喉咙间挤出最后一点声音似地,说道:“颜铁,住手!”颜铁冷笑几声,道:“痛心么?还不只这样,我 要把你的女人都干得死去活来。瞧着心爱的女人给别人干,这滋味你没尝过吧?”
华瑄骂道:“不要脸,卑鄙小人!你不可以碰慕容姐姐!”颜铁咕地一声怪笑,道:“你不要急,等一下就到你了。我会好好c你的小嫩 x,保证你乐得灵魂儿飞上天。”华瑄气得满脸通红,叫道:“你……你下流!”
紫缘低下了头,轻声道:“骆姑娘,你为了报仇,真宁愿和这种人合作么?”
骆金铃斜睨紫缘,冷冷地道:“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为了杀向扬、文渊,我可以牺牲一切,你懂什么?”说着转过身子,向颜铁走了过 去,抛下弯刀,轻轻从后面拥住颜铁,伸出舌头,舔了舔他被钢铁包住的脖子。
颜铁动作一停,手掌从小慕容x口离开,回身抱住骆金铃,道:“你这y娃,又想被干了么?”
但见骆金铃脸上肃容尽消,犹如换了个人,眉梢眼底满是春情,娇态无限,轻声说道:“是呀,今天我能报仇,心情好极了……”
颜铁将她按伏在地,了她的臀部,说道:“你以前给男人干,是为了学功夫报仇,现在报了仇,还要自个儿送上门来,真是下贱的y娃,如此y荡,妓女也还不如。”说着用力一扯,拉下了她的裤子,露出丰腴的屁股。
骆金铃“啊”地轻唤一声,臀缝微一收紧,眉头掀动,颤声道:“是……是,我是y娃,我y荡……快,快给我……”
颜铁怪笑几声,裤子脱下三分,打开护y铁罩,掏出一g硬挺的阳具。
敢情他自与华瑄初次交手之后,为免重蹈覆辙,将铁罩改得宽了,虽然阳具早已昂立,却也毫无不适。
他抓住骆金铃的屁股,瞄了小慕容一眼,冷笑道:“先吃开胃小菜,再用正餐。”向前一送,c入了骆金铃体内。
“啊……啊哈!”骆金铃高声吟叫,昂起了头,神情在兴奋之中,却带着一丝悽楚。
颜铁恣意抽动,十只手指到处肆虐,捏够了屁股,又脱掉骆金铃的上衣,去抓她的r房。她双峰的份量相当可观,一抓之下,被捏得红热 的嫩r,从铁指管间小团小团地挤出,渗着汗珠,既美艳,又y靡。
rb在骆金铃的嫩x里激烈抽动,y水洒了又洒,弄得满地水渍。骆金铃纵声浪叫,神色失魂落魄,不断呼唤:“快……快点……噢…… 好……啊……”
颜铁摆动着腰,冷冷地道:“y娃,你不过是给我泄欲用的料子,别太得意了!”骆金铃连声喘气,道:“是……是的……没关系,我… …我好舒服……啊!”
两人旁若无人地交媾了许久,颜铁拔出了rb,阳j“噗滋”地狂喷而出。
骆金铃的屁股、后腰、背上,先后洒满了白浊的浓y。她喘着气趴在地上,双腿交错着,股间黏稠一片,舌头舔着嘴唇,津y丝丝流下。 那神态在y荡之外,竟是带着几许癫狂。
s出之后,颜铁的阳具软了下来,先端垂着要滴不滴的jy。他走到小慕容身边,蹲下去,扳过她的下巴,说道:“给我舔乾净。”
小慕容瞄了那东西一眼,闭上眼睛,轻蔑地笑了笑。颜铁大怒,道:“臭丫头,给我舔!”腰往前挺,rb直顶到小慕容唇上,阳j沾了 上去。小慕容紧闭朱唇,拼命抗拒。
颜铁冷笑道:“好,我看你能撑多久?”右手仍是抓着她的下巴,左手拇指食指伸出,捏住了小慕容的鼻子。
片刻之后,小慕容渐感气窒。她竭力忍耐,不愿张口吸气,可是肺里真气越来越稀,憋到了极限,终于还是开了口。一开口,颜铁的阳具 便闯了进来。
“呜、呜呜──”小慕容又羞又气,想把口中rb吐出,可是颜铁左手已转而压住她的头,不让她有所闪避。
颜铁大为得意,说道:“好好舔,舔得乾乾净净,等一下c你时……啊唷!”
话没说完,小慕容已用力一咬,惊得他赶紧放手,抽出阳具。只是小慕容有伤在身,又被封了x道,这一咬殊无力量,没伤及颜铁的命g 子。
颜铁连遭抵抗,越发恙怒,猛一转头,朝文渊望去,但见他依然坐在当地,身形微弓,是因伤重而无法坐直,双目却无丝毫疲态,两道目 光朝他s来,神采逼人。
“铿”地一声,颜铁用力踏地,怒声喝道:“看什么?”
文渊手按x口伤处,姿势没有丝毫改变,眼神明亮,依然紧盯着颜铁,彷彿一对利剑,穿破颜铁的面具,直刺他的双眼,令他浑身不自在
颜铁安妥铁罩,穿好裤子,转而走到文渊面前,两人眼光交集,互相逼视。
颜铁居高临下,下睨文渊,文渊微微抬头,昂视颜铁,两双眼神对视之下,颜铁忽然大喊:“你在看什么──你已经命在旦夕了,你死定 了!”
文渊一声不响,眼神没有些许退缩,灼亮如焰。
不知为何,颜铁渐渐感到不安,烦惧于文渊的眼神。他喉咙咕隆发响,语调狂异,低声道:“死到临头了,你……你还在逞什么威风?”
文渊仍不作声,眼睛像是锁住了颜铁,眨也不眨一下。
铿啷、铿啷……颜铁举起了右手,手指关节僵硬地扭曲着。
“你──不准再看我!”
一声嘶哑的嚎叫,紧接着鲜血飞溅。在那一瞬间,颜铁的食中二指,指尖沾满了血污,已戳中了文渊的双眼。一出一收之后,文渊闭上了 眼睛,睫毛下血线缓缓而流,眼皮没有受伤。在他的双眼被戳中时,他完全没有阖眼的念头。
紫缘、小慕容和华瑄,心头同遭震惊。华瑄睁大眼睛,大声哭叫:“文师兄──啊!”
小慕容咬牙切齿,只恨说不出话,眼眶已然含泪。紫缘神色茫然,静看闭着眼睛的文渊,颤声道:“渊……”
这时骆金铃已穿好衣物,重握弯刀,见到颜铁骤然下手,竟也身感震慑,体内似有一阵寒栗。
颜铁放声狂笑,声嘶力竭地叫道:“你再看吧,再看吧!哈哈、啊哈哈!臭小子,你瞎了,你瞎了!”
狂笑声中,文渊微微一笑。这闭目微笑的姿态,竟似莫名的悠闲。
骆金铃注意到了他的微笑,开口大叫:“颜──”
刹那间,文渊飒然立起,双掌一朝天,一面地,陡然回转而抱,虚空持圆,瞬时真气广佈,已然封住颜铁周身,紧跟着掌影疾展,如云如 水,如风如烟,万象纷呈,又似虚无。
颜铁骤然感到身入虚无,飘飘软软,有如酣醉。突然间,身子晃了一下,猛地醒觉,继而喉间一热,鲜血大口狂喷。
他惊怒交集,疾退三步,拉开距离,一站定,脚步竟尔不稳,内伤已经不轻。
但见文渊负手而立,x口伤处鲜血迸涌,却非黑血,衣衫尽红,脸色苍白之余,却是神情淡然。
颜铁咳血几下,低声道:“你……你还能出手……”文渊道:“是阁下给我的时机,无话可说罢?”颜铁一抹嘴边鲜血,道:“为了这个 时机,你连眼睛也不要了?”文渊微笑道:“眼睛我当然想要,可惜当时内劲积蓄不足,恐怕伤不了你,只有大局为重了。”
颜铁还欲说话,突然一惊:“我刚才……抹了嘴边的血?”他慌忙举手,双掌着脸,确实到了皮肤。
文渊举起右手,铁面具已在他手中。他缓缓地说:“虽然我看不见了,不过我也知道你的脸,是什么模样……”
颜铁呆住了,一转头,再转头,三转头,看见了紫缘的惊愕,小慕容的嘲弄,以及华瑄脸上不可置信,似是痛恨、又似难过、而绝大部分 是失望的神情。
文渊抛开面具,说道:“再来,你还打算如何……韩师兄?”
铁面具边缘触地,微略一转,咯地一声,搁在地上,空洞的眼朝着天。
十景缎(一百八十八)
颜铁──现下是为韩熙,僵立当场,呆若木地看着文渊,俊逸的脸上筋r扭动,艰难万分地吐出沙哑的声音:“你……你怎会……怎会 ……”
文渊轻声道:“这位骆姑娘受我反击时,内劲不激反减,消长得宜,卸去了大半劲道,那是”九转玄功“的卸劲法门,外人无从得知…… ”说着举手指着韩熙,说道:“任师叔见过她,不会被她所骗,教她九转玄功。以师兄的个x,也不可能轻易传授外人功夫。那么教她此功的 ,除了龙驭清父子,也只有韩师兄你了。”
韩熙神色呆滞,嘴角间歇抽动,眼中却闪着狂跃的光芒。
文渊肩膀微松,又道:“两个多月前,师兄救了一位不知名的姑娘,他说那姑娘宁愿出卖身体,也要向皇陵派的人求取九转玄功口诀。当 时我还不知原由,现在一想,那正是骆姑娘……我早该想到的。”
骆金铃听到这里,悚然一惊,紧握刀柄。
文渊面容黯然,道:“我不知道你怎能任意改变声音,或许是药物吧?
“颜铁”从未和“韩师兄”一同出现过,而又如此恨我……面具下的眼神,还是藏不住的。现在一想,迹象如此之多,但我不曾怀疑过你 ……韩师兄,演变到今天这个局面,是谁的错?“
韩熙双眼一睁,陡地大声嘶吼:“谁……谁的错?是你──就是你!”
“铿啷铿啷”连环重响,韩熙全身关节运动,铁甲剧震弹跳,诡异之极。只听他厉声狂叫:“若非你抢走华师妹,我……我怎会沦落到这个地步?我……我非杀了你不可!”
陡听“锵锵”两下大响,韩熙飞步窜前,铁足顿地之声激昂异常,双掌并腕推出,劲道猛烈。华瑄惊叫道:“文师兄,小心!”
文渊甚极机敏,双目虽盲,却已然听其音而辨其位,转身移步,绕到韩熙右侧,让开此招。韩熙喝道:“躲哪里去?”手腕倏然回转,掌 劲拉回,反手一拍,方位拿捏之准,匪夷所思,正中文渊右肩。文渊苦哼一声,连退三步,方始站定。
韩熙双掌虚抓,杀气腾腾,道:“唯有杀死你,华师妹才能归我所有!
你揭露了我的秘密,我再也没什么好保留的,就让你看看我的真功夫。“说到这里,韩熙脸上浮现冷笑,缓缓说道:”可惜你已经看不见 了,真遗憾啊!“
“锵”地一声,韩熙拍掌凝气,猱身冲去。文渊出掌迎击,却拍了个空,蓦地腰间一震,反中了韩熙一腿。文渊哑牙忍痛,掌心真气散逸 ,手法若虚若实,以“潇湘水云”回敬,却不料着掌处空空如也,韩熙又已避开。
华瑄和小慕容无力支援文渊,看在眼里,焦急之余,更感讶异。这时韩熙所使的武功身法,介于“韩熙”“颜铁”两个身分之间,正奇兼 备,相辅相成,有时是韩虚清所传的正宗武功,却又不时参杂西域异技,繁杂多变,令人目不暇给。
两条铁臂胜似狂风暴雨,节节进逼,毫不留情。
文渊毕竟重伤在先,出奇不意的一击,虽是伤了韩熙,但是后继无力,加上失明残缺,此时兵败如山倒,只有挨打的份,转瞬间又中了韩 熙两拳。
此时情势孰优孰劣,任何人都一目了然,文渊纵能抵挡韩熙攻势,也迟早会因x口重创倒下。韩熙负伤吐血,伤势自也不轻,但他眼下余 力,远胜文渊,而武功又是无从捉,可说立于不败之地。
再过须臾,韩熙手上功夫越来越猛,文渊守势瓦解,又中了一掌,飞跌而出,猛地撞上墙壁,x前伤口一阵溅血。华瑄急叫道:“韩…… 韩……韩师兄,你住手啊,不要打了!”
韩熙正待乘胜追击,听见华瑄呼唤,竟然愣了一下,心道:“她还叫我师兄,难道她……并不十分恨我?”一迟疑间,便未立即出手,斜 睨华瑄 但见她低头含泪,俏丽的脸蛋上哀淒无限,极轻极轻地道:“你别杀文师兄,拜託……”
韩熙抬起手掌,虚悬文渊面前,作势下击,眼睛仍是望着华瑄,道:“你要我饶他一命,倒也可以!只要你答应,从此伴随在我身边,什 么话都好说。”
骆金铃闻言,顿时叫道:“且慢!韩熙,你不杀文渊,我可要杀了他!”华瑄娇躯微震,看着韩熙的眼神犹疑了。韩熙极欲诱使华瑄应允,骆金铃此言,对他无疑是节外生枝,当下道:“华师妹,你放心,我韩熙说到做到,从不打诳,我说了不杀文渊,这女人自也杀他不得!快 ,答应了吧,别担心了!”
那边骆金铃却不能茍同,弯刀半空一劈,叫道:“韩熙,你说什么?咱们早就说好,事成后华瑄归你处置,文渊由我来杀,你不守约定么 ?”韩熙怒道:“贱人,这里哪有你谈条件的份?要不是我,你练得到”九转玄功“的八成口诀?你再多话,休怪我不客气!”
骆金铃紧咬嘴唇,眼中佈满血丝,大声叫道:“废话!我要替爹报酬,我一定要杀了他!”狂叫声中,骆金铃挺刀冲来,照着文渊一刀砍 下。
韩熙呸了一声,低声骂道:“碍事的贱人!”右手铁臂一格,弯刀锵然震断,左手跟着探出,正抓住骆金铃咽喉,缓缓施力,将她身子提 了起来。
骆金铃大为惊恐,叫道:“放、放……”只喊了两声,便只剩下气音,再过片刻,连气也已发不出来,只能舞动手足,聊做挣扎。韩熙脸 色冷酷,手指加劲,骆金铃手脚一阵痉挛,张着口,已经翻了白眼。他右手一甩,将骆金铃掷开,砰地落在地上,毫无反应。
文渊虽看不见韩熙做了什么,但是听骆金铃的几下声音,已经约略猜到,脸色沉了下来。紫缘、小慕容看着韩熙这般举动,心中均感一阵悚然。华瑄脸色发白,颤声道:“你……你……”韩熙轻声道:“看吧,华师妹,我说了不会杀文渊,就真的不会杀,也不让人杀他。来,相 信我吧!”
华瑄看着文渊,泪水缓缓横流在地,不知如何是好。韩熙缓声道:“华师妹,倘若情非得已,我也不想胁迫你。你可知道,我多希望你开 开心心地投进我的怀抱,而不是这样哭哭啼啼的?怎么样,跟着我吧?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只要你跟着我,我可以不杀这小子……”
华瑄身子一颤,道:“当……当真么?如果我听你的,你就不再伤害文师兄了?”韩熙面露喜色,道:“当然!不过,你也不能再跟文渊 有所来往。你肯答应的话,我为什么还要杀他?”
紫缘见华瑄神色不定,似为韩熙言语所动,急忙叫道:“瑄妹,别做傻事!文渊他不能失去你,何况,这人……他也不会遵守诺言的!” 韩熙睨视紫缘,怒道:“你胡说什么?”
紫缘回望韩熙,道:“既然知道你如此善于作伪,难道我们还能相信你不成?瑄妹,你想一想,一想就明白了!”
华瑄呆呆地看着韩熙,脑海中闪过“颜铁”的形象,铁面具、铁护甲、嘶哑的声音、怪异的武功、挟持紫缘威胁自己时的情境,那与“韩 熙”所拥有的形象,泾渭分明,压g儿是两个人。
她又看见骆金铃的尸体,不知为何,华瑄想到了一个模糊的梦境,突然之间,似乎醒悟了什么,不自觉地摇了摇头,却也忍不住再次落泪 ,轻声唤道:“文……文师兄!”
韩熙见她满脸绝望神色,心中顿时怒气大炽,大声吼道:“你不相信?连你也不相信我?”华瑄哭道:“我怎么信你?你……你戴上面具 ,就对我那么坏,欺负我,又欺负紫缘姐姐……你一直在骗我,那么过分,我怎能相信你?”
这几句话刺入韩熙心头,登时使他哑口无言。转瞬之间,韩熙眼中杀气大盛,心道:“今日身分已然败露,华师妹再也不可能真心待我, 事已至此,唯有除掉文渊这小子,直接将华师妹抢过来!”
如此一转念,韩熙杀意已现,蓦地大喝一声,掌力直劈文渊脑门。文渊一声不响,顺势低头矮身,掌势快,他身法更快,身形压至无可再 低,陡然回腰转步,巧避掌劲,掌力打空,激得地板隆然震动。趁着韩熙错愕,文渊步法又变,舒膝斜弹,顷刻间由蹲势转为斜飞,掠过韩熙 腰际,顺势重重送上一掌。
一掌打下,文渊已然飘开一旁,只听铿然声响,回荡不绝。韩熙没能避过,丹田吃了重招,猛地气血翻涌,极欲作呕。他惊怒交集,急忙转身盯住文渊,恶狠狠地道:“好,想不到你还能动,算我失策!接下来这几招,定要取你x命。”
文渊抚x急喘,满身血污,形势恶劣已极,听得韩熙此语,却摇了摇头,道:“韩师兄,你最好趁早住手。若不是铁甲护体,这一掌就可 以让你躺下。真要打下去,你必败无疑,我……我并不想杀你。”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尽感愕然。韩熙先是一凛,跟着哼了一声,双眉高挑,一字一句缓缓道出:“我必败无疑?笑话,做你的春秋大梦! ”
铿铿两声,韩熙猛冲出掌,倏地铁指成爪,转出机关利刃,十道锋芒挥向文渊,如组罗,刹刹有声。文渊猛一转身,指刃擦身而过,只 差寸许,便是开膛破肚之厄。韩熙喝道:“哪里逃?”紧跟着追击三招。文渊左右移步,如御风云,犹如顺其自然,一一避过狠招。
韩熙吃惊万分,心道:“这小子纵然未瞎,在我全力进逼之下,也不该能如此轻描淡写地与我交手,何况他已受重伤?这……这是怎么回 事?”
他心中一急,出手更狠,金铁鸣响之声绵绵不绝,有如沙场干戈迸击。
然则不论韩熙的招数如何凌厉,文渊却都能规避拆解,越来越得心应手,趋避自若。他已经看不见任何事物,拆招之际,心中却一片雪亮:“他的真功夫的确厉害,照这攻守路数,是将西域武功和本派的武术相结合,似是而非,似非而是,我眼睛看不见,难怪先前应付不来。换 作其他对手,我定会败阵,可是他却有一个绝大弱点,那就是铁甲碰击的声音。”
要知道文渊j通音律,自从与穆言鼎一战,于万物音韵领会更多,韩熙大小招数,定有金铁撞击声响,焉能逃过文渊双耳?文渊既已失明 ,迫得以耳代目,本来极不熟习,但是这金属声音实在太清晰,不似与常人过招,只能细辨对方手足所带风声,这对明辨万音的文渊来说,实 是最佳指引。文渊冷静拆招,全心发挥武艺,十余招后,忽然出掌反击,正是韩熙守势破绽所在,再一次击中他的小腹。
韩熙丹田受创,登时真气大乱,逼得他痛苦不堪,脸色惨白。文渊轻声道:“韩师兄,住手罢。”韩熙咬牙道:“住手?你……不杀了你 ,我誓不罢休……”
这一掌着实打得厉害,韩熙决计料想不到,文渊的内家功夫j妙若此,铁甲几乎已无助于护体,而自身的功力,竟也不足以抵挡。反观文 渊,虽然先前中招极繁,却没有再添重创,令他受累的,仍是x膛那一刀,两人在内功造诣上的差距,已是显而易见。
韩熙握紧双拳,“铿”地踏出一步,一时却踏不出第二步。文渊抢先上前,单掌劈x,韩熙招架不及,“噹啷”几声,仰天而倒,嘴角流 下一丝鲜血。
局面至此彻底扭转。文渊按住x口,勉强微笑了一下,已经止不住伤处流血,一手撑着墙,缓缓滑坐下来。
一阵模模糊糊的思虑,令文渊逐渐困倦了下来,耳边听着的声音似乎也模糊了。他听见开门的声音,接着有人叫着他,不知是紫缘、小慕 容、还是华瑄的声音;x口的伤处,多了一些温柔的触感,清清凉凉地,敷上了什么东西。迷迷茫茫之中,有少女哭泣的声音,以及旁人安慰 的语调。
完全陷入昏迷之前,他只听见有人大喊:“不好了!皇陵派、龙驭清他──”
十景缎(一百八十九)
在一阵剧痛下,文渊醒了过来。在那一刹那间,他感到有点错愕,因为他虽然醒了,却睁不开眼睛,眼前仍是一片黑暗,随即想起,他的 眼睛已受创而盲。
他正感茫然,忽听耳边一个温柔的声音,说道:“醒了吗?”听声音,正是紫缘。
文渊轻声应道:“醒了。”他想要坐起身来,但甫一挺腰,x膛便是一阵疼痛。紫缘连忙扶住他,柔声道:“别起来了,养伤要紧。”文 渊道:“不碍事的。”
依然坐了起来,手按x口,伤处已然包紮妥当。
紫缘轻声问道:“觉得怎样?x口难受么?”文渊微笑道:“放心,我没事。倒是你怎么样?那骆金铃可有伤了你?师妹和小茵呢?”
紫缘道:“我没受伤,茵妹的伤也还好,正在邻房休息。瑄妹没受伤,可是她……”欲言又止。文渊急忙问道:“师妹怎么了?”紫缘轻 轻地道:“瑄妹她……她一直在哭,哭了好久。”
文渊虽然看不见,但听紫缘语气,也猜想得出她此时的愁容,心中难过起来,叹了口气。紫缘默默不语,只有几下轻轻的鼻音传来,声似 低泣。
文渊柔声道:“紫缘,别哭!”紫缘摇着头,轻声呜咽:“我……我……我没法子……你的眼睛……”文渊柔声道:“至少我人活得好端 端的,只是看不见东西罢了,别哭成这样。”循声伸手,到了紫缘肩头,想把她抱过来,却不料伤后虚弱,手上无力。紫缘挪到他身边,轻 轻搂着文渊,轻声泣道:“渊,你当真……看不见了?这怎么成……呜、呜呜……”
就在这时,小慕容的声音隔着墙板传来:“紫缘姐,他醒了吗?”紫缘声音微微提高,道:“醒了!”
不一会儿,文渊便听得开门声,两个人的脚步声走进来。文渊轻声道:“是小茵和师妹?”紫缘点了点头,随即想起,轻轻地道:“是。 ”
小慕容看着文渊,见他阖着双眼,心中一阵激动,喉头微发哽咽。华瑄坐在床缘,紧握文渊手掌,哭道:“文师兄……你……你的眼睛… …”
文渊耳听一片饮泣,心中亦感酸楚,叹道:“师妹,不要哭了,你这不是更让我难过么?”华瑄仍是啜泣不止,道:“可是……可是我忍 不住嘛……文师兄,文师兄……”
小慕容走近文渊身边,伸手抚他的脸颊,指端轻触他的眼皮,顿时无法再忍,也跟着哭出声来。文渊苦笑道:“小茵,怎么连你也哭了 ?”小慕容强忍泪水,用力抹抹鼻头,道:“我……我没哭,你也不想要我哭,对不对?”话虽如此,却是声带呜咽。
文渊叹道:“是啊,你们这样哭,心里自然是很难过……我不希望你们难过,可又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事实上,他眼睛重创失明,所受 打击更非旁人可比,此时此刻,文渊更是想哭。他眼眶一热,猛地剧痛不堪,眼眶中竟似万刀攒刺,肌r紧绷,竟流不出泪水。他涩然一笑, 心道:“人道是”欲哭无泪“,我却是有泪哭不得。连哭也哭不出来,看来我这眼睛是当真完了。”
只听小慕容低声道:“我去问大哥,求他把江湖上的名医都找来,一定要医好你的眼睛。”文渊道:“这等伤势,只怕救也救不成。”小慕容亦知此举极难,眼睛受伤,不比手脚皮r,武林中从未听闻有人眼睛受了外伤失明,而又治癒,重见光明的。但她总是不愿放过一丝希望 ,道:“不试试看,怎么知道?等大哥回来,我马上问他!”
文渊听了,正自摇头,忽然觉得奇怪,心道:“何以小茵说是”回来“?”
问道:“慕容兄来过了么?”小慕容道:“来……来过了,刚刚又出去了。”
文渊一听,暗自疑惑:“以小茵的个x,一见慕容兄面,就该问了,怎会没问?”忽然之间,他想起了昏迷之前,耳里听到的零星片段, 当下问道:“紫缘,小茵,师妹,在我昏倒以后,发生什么事了?”
三女面面相觑,默不作声。文渊不闻回应,心里一愕,情知事态有异,急忙问道:“到底怎么了?”手在床上一,忽然又觉得不对,道 :“这床……不像是于大人府里的,不是我睡过的。这是哪里?”
紫缘轻声道:“这是白府,云霄派那位白姑娘的老家。”文渊道:“白姑娘家?为什么到这儿来?”这话一问,又是寂然沉默。
文渊更是不安,叫道:“说呀!为什么没人说话?”
华瑄忽然大叫一声,哭道:“是……是龙驭清……他造反了,打进皇g去了!
卫高辛、葛元当带着一群人包围了于大人家……“文渊心中大震,叫道:”包围于大人家?那,于大人的家眷──“
小慕容轻声道:“都逃出来了。云霄派的两位柳姑娘,发现皇陵派的人马攻向皇g,又去封锁城门,把于大人的兵马挡在城外,连巾帼庄 的人也进不来。她们想起我们住在这里,赶过来通知,本来想要我们一同去阻止,却没想到我们都受了伤……”
文渊听着,不由得大为震惊,道:“后来?”小慕容道:“要是跟卫高辛他们硬拼,现下我们只有死路一条,所以我请两位柳姑娘带路, 连着于大人一家老小,都先躲到这里来避难。好在白嵩在京城名望不小,看来龙驭清大局未稳,不欲节外生枝,也没发现我们溜过来,还没派 人来找麻烦……”
文渊喝道:“大局未稳?要给他稳了,那还得了!没有人阻止龙驭清么?”
小慕容道:“大哥翻越城墙头,进城来了。我把他找了过来,他知道了情况,已经赶去皇g了,那白嵩也同云霄派的几位姑娘去了,可是 ……他们功夫称不上顶尖,单凭大哥一个人……”随即一阵默然。
文渊急道:“慕容兄武功虽高,但是皇陵派人多势众,龙驭清又是绝顶高手,如何能敌?不成,我得……”话未说完,华瑄和小慕容已同 时叫道:“不行!”
紫缘轻声道:“渊,你别管这事了。你……你受了这样的伤,怎么去跟皇陵派打?你这样牺牲,无事无补啊。你不也说了,不希望我们难 过吗?”
文渊苦笑道:“我还没说完,你们全料到了?”小慕容道:“当然了,你……你就是心肠太热了,也不顾一下自己!看你……看你弄成这 样……”
说着说着,小慕容又哭了出来。华瑄也含着泪水,轻声求道:“文师兄,拜託你,别去跟龙驭清打……你看不见东西了,怎么能跟他动手 ?我……我不要你死啊!”
耳听三位红粉知己劝阻,文渊又何尝不知凶险?他自知功力不及龙驭清甚远,便即无伤在身,也不能胜,何况此刻他外伤未癒,双目失明 ,一旦去与龙驭清交手,无异自寻死路。但他内心交战,又决不能让龙驭清谋反成功,要知此时瓦剌大军未退,一旦龙驭清杀了景泰皇帝,京 城就此变天,那时他大开城门,与也先军队内外夹攻,于谦一军势必战亡,江山易主,中原不知会乱成盒等模样。
想到这里,文渊实在无法坐视不管,奋然起身。但小慕容马上挡在他前面,叫道:“不可以!不管怎样,我们绝不会让你去的!”华瑄也 拉住他的手,哭哭啼啼地,只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文渊万般着急,道:“你们……哎,你们可不能把我一人的x命,看得比天下人还重啊!我要是不去……”却听小慕容叫道:“问题是你 去了也没用啊!就算你要跟龙驭清拼命,现在你伤得了他吗?光是我跟华家妹子就可以把你挡在这里,你还想怎么跟他动手?你可不要白白送 死……”说着说着,话声里已泛着哭音。文渊心中一软,也知小慕容说得不错,叹了口气,说道:“紫缘,你也……你也这么想?”
紫缘幽幽叹气,轻声道:“我们束手无策。我知道你很着急,可是你这样平白牺牲,真的于事无补。现在,我们……也只能祈求慕容大哥 他们好运了。”
文渊黯然坐倒,按着自己的双眼,不住摇头,神情丧气已极。华瑄抹了抹泪水,轻声道:“文师兄,这是没办法的啊……”文渊仍是摇着 头,状极痛苦,道:“当真没有办法?只因为少了这一双眼睛,我什么也做不到了?慕容兄他们正在力挽狂澜的时候,我只能在这里空等…… ”
紫缘和小慕容互相对望,心中均感不忍,却也想不出话来安慰,何况她们也尚无法摆脱爱人失明的悲痛,只能在他身旁,默默相陪。
忽然“砰”地一声,房门摔开,一个女声叫道:“文渊,文渊!”脚步急响,冲到文渊身边。文渊呆了一下,听那声音,不禁脱口而道: “韩……呼延姑娘?”
紫缘、小慕容、华瑄同感愕然,看着这突然闯进的女子,一身金色斗篷,满室闪耀,不是呼延凤是谁?然而只有文渊、紫缘二人知道,其 实她本来该叫做韩凤。韩凤脸上隐有泪痕,看着文渊的脸,声音发颤,道:“你……你真的瞎了?”文渊苦笑点头,道:“呼延姑娘,你怎么 ……”
却听另一个chu豪声音叫道:“韩师兄教出来的好儿子,晚点儿再教训他!文兄弟,你现在能动么?”文渊闻声,更是惊讶,同时带着狂喜 ,叫道:“任……
任师叔?您也来了?“听这声音,分明便是任剑清,只不知他何以会与韩凤一同来到。任剑清道:”我也来了?当然要来!好,你招子废 了,顺风子还行,这就没问题了。“
忽然,另有一个苍老的声音传入耳来:“事态紧急,无暇多说。任老弟,你动作要快。”这一人的声音,文渊听得更是大惊,心道:“这 可不是穆言鼎?祖陵守陵使穆言鼎?他……他竟然也来了?”果然听得紫缘语气惊异,道:“穆……穆老先生?您怎么……”
只听穆言鼎语气甚和,道:“紫缘姑娘,你不必担心,老夫虽然老得糊涂,尚分得清恩怨是非,今天我不是来与文公子为难。”
这三个毫无关联之人同时出现,简直稀罕,文渊正感惊奇,却听任剑清道:“不错,大难迫在眉睫,有话晚点再说。”话才说完,陡地大 喝:“历代宗师在上,皆为见证,不肖弟子任剑清,今日斗胆,僭三师兄之位传命。华玄清座下二弟子文渊,跪下听令!”
文渊心中凛然,二话不说,随即跪地。他听任剑清不称自己“文兄弟”
,突然极其严肃地论起辈分来,心知事情绝非寻常。却听紫缘、小慕容、华瑄同时轻呼,彷彿看见了什么惊人物事。
任剑清盯着文渊,目光炯然,喝道:“文渊听了!从今日起,你已获传本门”寰宇神通“人字诀信物,本门不论尊长,不得异议!伸出手 来,接下信物!”
说着右手一挥,蓦地里一声铮然巨响,雄浑醇厚,回荡不已。
这几句话说来,一字一雷霆,文渊正惊讶万分,茫然不知所以,忽然听到最后这一声响,那是他熟悉不过的声音,陡然间心神大震,脱口 大叫:“文武七絃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