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79完结
神仙肉 作者:一度君华
☆、74他不愿成为过去
第七十四章:他不愿成为过去
三月下旬,容尘子推掉了诸事,特地带河蚌去光裕寺的庙会。 ]走的时候河蚌还舍不得清韵和叶甜,但叶甜和清韵却是知道应多留时间让二人相处,一同哄劝。当天早上,河蚌吃完早饭,叶甜给她穿得漂漂亮亮的,她便随容尘子下山了。
光裕寺的庙会是附近的盛会,大街上人群济济,容尘子抱着河蚌。她如今仍是个女童模样,连说话都n声n气,娇嫩得很。一个道士当街抱着一个女娃,自然怪异。但恐她走丢,容尘子也顾不得了。
庙会一共三天,光裕寺外一大片空地上全是小吃摊,河蚌高兴坏了。容尘子领着她从头一路吃过去,每样一份,一样不落。她从豆腐脑吃到烧r串,最后被毛血旺辣得惨兮兮的。容尘子给她买了柚子水,她眼泪汪汪地喝了一大杯,吃到最后看见有道菜叫豉椒蛤蜊,她兴冲冲地就要点,容尘子赶忙止住,低头替她擦掉嘴角的辣椒末:“……连这个你也不放过么?”
晚间,庙会外有戏班子唱戏,容尘子带河蚌听了半夜的戏,又带去吃了猪脚面,这才带回栈歇息。河蚌体力本来就不好,这会儿已经累得不行了,但她还在玩着那十几个颜色、形态各异的糖牛。容尘子抱着她回到房里,将她放在榻上,打了水给她洗澡。
她将糖牛俱都c在笔筒里,脱了衣服就往澡盆里钻,容尘子不由别过脸去。半晌他抿了抿唇,似是下定决心,拿了香膏替她洗澡。她的肌肤一如从前的光洁细嫩,只是那身子还没开始发育,小小的让人不敢妄生邪念。容尘子本就是方正之人,是以他给河蚌搓澡搓得一丝不苟。
澡还没洗完,河蚌已经睡着了。容尘子怕她着凉,又找了干净的大毛巾将她裹住,抱回榻上。
白日里累着了,这一觉她睡得特别香。容尘子听着她浅浅的呼吸声,不觉也一梦沉酣。
次日,河蚌睡到日上三竿,醒来时容尘子早已衣着整齐,桌上摆着早饭。她欢呼着坐在桌前,容尘子替她洗过脸、手,这才坐下来和她一道吃饭。她吃没吃相,容尘子也没再纠正:“你以前的武修,都做什么?”
“武修?”河蚌还小,以前的事零零碎碎记得不全,容尘子细心引导她,“比如你师父,师兄、或者江浩然他们,平时都做什么?”
河蚌往嘴里塞蟹黄包:“师父不怎么见得着的,他不让我们说是他徒弟,我们都是师兄照顾的。 ]”
容尘子很少听她提起以前的事,这时候也不打断,静静地替她挟菜。她一边吃一边想:“后来他被人杀了,杀他的人都是光着头的。然后我们就过得特别不好,符禺山的妖怪又多又凶,我们总是被人欺负,都没有吃的。”
容尘子听得很认真,河蚌一个一个慢慢地数:“师兄会带我们去找吃的,对我们还是很好的,只要找到吃的,都会分给我和师妹。可后来……后来遇险,他带着我逃走,把师妹丢下了。”
她似乎又看见那日水中弥漫开来的血,微微发抖,容尘子赶紧揽住她。她倒是没有哭,时间太久了,再如何深重的悲伤,终也会淡:“再后来,我们再遇险,师兄逃走时把我丢下了。四周全是来抢吃的的水族,好多好多。”她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比划了一个很多很多的姿势,“我以为自己死定了,可是一只大鹏叼走了我。它啄不开我的壳,又兼我是内修,便索x带我一起找吃的。我们吃的不一样,但实在饿极了,我还是会吃点小鸟、小兔什么的。后来师兄来找过我,当时我觉得他坏极了,再没有同他说过一句话。”
那段日子已经很久远,她n声n气地讲述,容尘子不时点头。她似乎想到什么:“后来……后来一次遇险,江浩然刚好路过,他身边跟着东海的人,水族不敢惹,纷纷逃窜。他救了我,我就在江家住下啦。那时候江浩然还很小啦,才刚刚修成人形,但他是江家的继承人,所以地位很高。而且嘉陵江的妖怪不多,吃的却很多,跟着他就可以吃饱了。”
容尘子觉得这中间漏了什么,那河蚌却渐渐低下头:“那只大鹏鸟……当时真的太危险了,它们把我们隔开了,我水遁到岸边的时候……没能带上它。”所以在后来很多很多年的记忆里,她总是刻意避开这个人,当他不曾存在过。“我恨了师兄很多年,可是直到那一刻,我看着水中的血越来越浓,我才明白师兄其实丝毫不曾亏欠我。我g本没有资格恨他,他对我,早已仁至义尽。可惜当我想明白这个道理之后,再也没有机会告诉他。”
容尘子将她揽在怀里,她将脸贴在他x口,闷闷地道:“后来的事,你都知道啦。”
容尘子双臂施力,牢牢地将她圈在怀里:“如果……我说如果,你还是江浩然的内修,在遇到危险,不得不为之的时候,你会抛下他吗?”
河蚌眯着眼睛仔细想:“应该会吧,反正如果到了实在不迫得已的时候,他肯定会抛下我。内修和武修合作,生命是最后的底线。在危及生命的时候逃脱,本来就不算背叛。”
容尘子抚她的鬓角,时间太长了,长到当年会怨恨自己师哥的小妖怪,已经可以看淡取舍。他默默拥抱她:“你孤独吗?从修成人形,有了自己的意识开始,你孤独吗?”
河蚌没有回答。
如果身边朝夕相处的人完全只是一种互利的合作,数千年的岁月,怎么会不孤独?
“我会尽有生之年陪在你身边,”容尘子亲吻她的额头,“以后……我们都不再孤单。”
吃过早饭,容尘子带河蚌去鸣溪泉鱼。河蚌看见水,高兴坏了,在里面打滚胡闹。容尘子也不管她,自找了个树荫处,坐下树下,顺便照看。待他看完半页《天集卷》的时候,抬头一看,水中本来玩得开心的河蚌不见了踪影。容尘子一惊,倏然起身,如今她是仙体,捉妖那套对她不管用。且又在水里,她敛藏气息的法子可多的是。
容尘子便着了急:“小何?!”
他走下溪涧,那水及膝,河蚌倒是见了许多,惟独不知道是哪只。
容尘子本是个严整的人,平日里格外注重仪表,这会儿也顾不得了,挽起衣袖便四处寻它。这河蚌也坏,不知道躲到了哪里,任容尘子左呼右唤,就是不吭声。容尘子心下微沉,他也清楚,这是水里,若是这时候不找到它,它不知道又要游到哪里去。
她还是想走。
若是在从前,他断不会勉强旁人的去留。但这时候他不愿再固守所谓的君子之风了,它若走了,自己便会像江浩然、淳于临一样成为过去。它一样会开开心心地生活,说不定回到东海,再找一个武修,整天吃吃喝喝,以食忘忧。
他不愿意就这么成为过去。
溪涧清幽无人,容尘子寻了一阵,突然转身上了岸,他语声极轻,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仪:“你走不了的,出来。”
水中毫无动静,他不过片刻便以阵法困住四方,复又在树荫下坐下来,语声淡然:“饿了就出来,中午带你去吃佛跳墙。”没有回应,他也不着急,衣裳湿着,他以内劲祛湿。
一人一蚌一直僵持到午时,靠近山体的石缝里突然冒出一串泡泡。容尘子摇头:“出来,走了。”
没有声音,容尘子还是担心她饿着,不由又哄:“乖,御香庭的佛跳墙很有名的,走吧。”
半天石缝里才有一个声音闷闷地传过来:“格老子的,你过来帮我一把,我卡住了!!”
容尘子啼笑皆非,复又下水将它掏了出来,怕擦到它的壳,还细细查看了一番。河蚌变成人形,累得直喘,她还不服气:“我要是不被卡住,早就跑远了!!再不怕你这个阵呢!”
容尘子将她抱在怀里,咬破食指,在她额头一点,印下一颗鲜红的美人痣。河蚌只觉得额头一烫,忙不迭伸手去,自然是什么也没到。她神色惊惶:“你做什么?”
容尘子脚步不停:“别闹了,再晚没得吃了。”
作者有话要说:……呃,原谅渣一吧,渣一都不敢出现了……捂脸。神仙r络版快完结了,所以日更什么的估计不能保持了。但渣一不屯稿,写完就更新。真抱歉,本来计划九月正式完结的,结果渣一沉迷游戏,耽误了正事。实在不该,却又控制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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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他不愿成为过去
第七十五章:飘风终朝,骤雨终日
御香庭离凌霞镇已经有五十多里路了,容尘子也不急,给河蚌折了个小毛驴慢慢走。河蚌手里拿着十几串糖葫芦,一路东张西望,开心得不得了:“知观,你看那边有卖河蚌的!”
那小驴走得稳便,容尘子也不怎么经管。他行到路边,看着桶里一堆吐着泡泡的河蚌,不知为何就心软了,停步将蚌连桶全买了,也无他话,找了个小河全放生了。回来时那河蚌还在吃糖葫芦,小毛驴不紧不慢地往前走,她嘴角沾着亮晶晶的糖渣,两颊鼓鼓的。夕阳晚照,风吹柳丝,平淡的风景莫名地就添了一抹亮色。
前行不远,容尘子就遇到了一个他绝计不想看见的人,这个人从后面追了上来,紧盯着毛驴上的河蚌,语声中满是不可置信的惊疑:“盼盼?”
河蚌回过头,就看见了江浩然。他身着一袭淡金色的长袍,玉冠束发,一双手质如金玉。千余年,他也褪却了当年的稚嫩,有了一方之主的气势:“盼盼,真的是你?”
河蚌又含了一粒山楂在嘴里,斜睨他。那小毛驴与容尘子本就心意相通,这时候倒是往后跳了两步避开他的禄山之爪。
“江尊主,别来无恙?”容尘子神色疏淡,江浩然似乎这时候才注意到他,虽然百般不愿,却仍是先见了礼。河蚌有吃的也不着急,就坐在小毛驴上揪驴耳朵玩。江浩然也渐渐平复了情绪,他看了容尘子一眼,正好对上容尘子的目光,他也有了计较:“此处不是个说话的地方,知观,我们且借一步说话。”
容尘子身如山岳,不卑不亢:“贫道同尊主无旧可叙,亦无话可说。尊主若无旁事,还请借过。”
江浩然可没有龙王好打发,他对这只河蚌的习x再清楚不过的。谁给吃的她就觉得谁最好,而容尘子虽然方正严厉,但对她也是真有情义的,若是由着他养下去,日后再想要回就难上加难了。心下一思忖,他便拦住了那头小毛驴:“知观,我与盼盼之间有点误会,您是出家人,便应修清虚之道、觅长生法门,这些凡尘俗事,您就不必掺和了吧?”
小毛驴跳回容尘子身后,容尘子将河蚌从驴背上抱下来,揽在怀里。河蚌在他怀里吃着糖葫芦,他伸手细细拭净她唇边的糖渣,沉默了很久方道:“出家也可以还俗。”
江浩然微怔,连河蚌都目带惊诧,容尘子微微一笑,她的头:“只要下定决心,原没什么事是不能解决的。你若要名分,我入世便是。”
河蚌随即又低头吃果子,不说话。
江浩然上前两步,容尘子一手格住他,二人寸步不让,就这般对恃。江浩然长年禁欲,又修的外家法门,脾气难免暴烈,这时候早已不耐:“知观这是要同本尊主动武吗?”
容尘子右手握住背上宝剑,威怒不扬,神色淡然:“以你我身份,本不应作意气之争,但若关乎于她,贫道绝不相让。江尊主若再上前一步,今日只怕要血溅此处。”
“好!很好!”江浩然怒极反笑,他双手交握,发出金属相击的声音,“本尊主倒要看看,今日到底是谁血溅此处!”
容尘子将河蚌放下,二人狭路相逢,毕竟时候不对。若河蚌长大了,x子稳了,自然也会顾全大局,不让他们真刀真枪打起来。但如今河蚌智商如同七八岁幼童,正是贪玩的时候。她巴不得看热闹,哪里想得到那么多。
容尘子将她抱到小毛驴上,又从包袱里取了些果子给她,柔声安抚:“先垫垫肚子,马上就好。”
河蚌吃着果子,又看了一眼江浩然。江浩然双手金光湛湛,眸中怒火熊熊:“不必担心,你死之后,我自会好好照顾盼盼。”
容尘子并不理会,两个人都是有身份的人,要比划也要选个像样的地方,总不能站在路中间。就近有一条溪流,人迹罕至,是个争风吃醋的好地方。小毛驴驼着河蚌站在柏树下,江浩然站在溪涧中央的一块岩石上,容尘子站在他对面,三月春风抚面而过,夕阳渐沉,暮□临了。
江浩然x子火暴,自然是他先动手,容尘子凝神敛气,不过瞬间,他便平和如晚风。四下无人,江浩然便起了杀心。虽然容尘子是星宿转世,但如今他未归神位,也不过是个凡胎。而自己却至少总有千余年的道行,要杀他还不是易如反掌?
真要说来,他与容尘子并无仇怨,但河蚌居然同容尘子有过肌肤之亲,他虽仍想将她带回江家,但说一点不介意却也是自欺欺人之言。他自出生便是江家指定的继承人,可谓一生顺遂,有些事难免耿耿于怀。这时候正逢良机,难免不愿错过。
容尘子是道家仙师,江浩然乃武道翘楚,二人交手的场景可谓是百年难遇。暮色笼罩下的溪涧不时泛出金色的奇彩,江浩然一双手在浅淡的暮色中看来分外醒目,河蚌啃着糖葫芦,驼着她的小毛驴也不吃草,在树下呆呆地站着。她揪揪驴耳朵,也十分无聊:“你们谁赢了谁就带我去吃东西吗?”
江浩然掌风如刃,搅乱一涧溪水,水珠贱散开来,断枝穿叶。听得河蚌言语,他语态森然:“容尘子,你若退让,尚有生理。”容尘子神色淡然,应对之间从容不迫。
江浩然本就走刚猛一路,对上容尘子,渐渐竟如击中流光晚风。上次二人交手,他一直认为容尘子不过是趁他不备,侥幸得胜。这时候心中却渐渐冷凝,论消耗他尚未露頺势,但他是妖身,千余年的道行,容尘子是道士,竟然也未施半点道法。他的乾坤袋悬在腰间,但他始终没有试图取过符咒。
江浩然口上不言,心下却也不得不承认——所谓君子风范,便是如此了。
他虽好胜,但也着实不算坏,这般想来,杀气便弱了。容尘子何许人,自然有所察觉,八卦拳法讲究借力打力,他气息均匀,几乎没有损耗。但他也不想同这个嘉陵江尊主两败俱伤,修道之人,所习法门本应贵生渡人、替天行道,用以争风吃醋实在不是修道者应行之事。但他立场坚决:“江尊主,贫道还是那句旧话,你我之间本无仇怨,但小何一事,绝无余地。如若尊主执意相阻,今日你我只能在此一决高下,不死不休。”
江浩然略微犹豫,容尘子轻身一纵,已至河蚌身边。河蚌只觉腰间一紧,已经到了容尘子怀里。他的道袍有些旧了,却格外妥贴,河蚌将脸贴在他x口,他向江浩然点头示意,施腾云之法,转眼千里。
晚上,在御香庭吃过佛跳墙,容尘子要了一间上房。掌柜的见出家人带着个娇俏的小姑娘,难免多看几眼。容尘子虽有窘色,但让他放河蚌独宿却是万万不能的,是以也就厚起脸皮不作理会了。
河蚌本就身体不好,如今玩了一天,也早就累了。她往榻上一趴,就一动不动地睡着了。这段时间她食物充沛,长得也快。如今已经如十三四岁的豆蔻少女,真身也长有四尺了,再长几分,也就达到盛年了。她蜷在榻上,容尘子弯腰帮她脱了鞋子和罗袜。
那双小脚又白又嫩,容尘子指端不由生出几许留恋。他反复把玩,那冰雕雪琢的玉足间一道红痕格外刺目,他反复摩挲,心中涟漪渐生——民间女子,十三四岁已可嫁作人妇,如今她应该也可……
此念恰生,他又羞惭不已——她如今仙体未成,还只是个天真稚子,自己又岂可行此下作之事?
他更衣上榻,在河蚌身边躺下。河蚌咂了咂嘴,返身依偎到他怀里,朦朦胧胧地叫了一声:“知观。”
容尘子低低就了一声,初生的欲念都化作了绕指柔情。
次日一早,天还没亮,容尘子就带着河蚌回了清虚观。河蚌还在睡觉,容尘子小心翼翼地将她放在自己卧房的床榻之上,遂领着弟子做早课。河蚌正睡得香,突然被人抱起,她只以为容尘子早课后返转,嘟嚷了几声又继续睡。来人抱着她一路前行,彼时正值旭阳初升,河蚌微微张壳便被金光刺得睁不开眼。
她语声还带着睡意未尽的朦胧:“知观,我们要去哪?”
抱着她的人也不答话,只是将一块荷叶r喂进她的壳里,那r又香又嫩,入口即化,余味中还带着荷叶的清香。河蚌便更不睁眼了,她吃完就张张壳,对方便会再喂她。她有r吃,哪管人家脚步不停,身若疾风。
约有一刻,突然身后一声怒喝,来人突然停了下来。河蚌张张壳,对方又给喂了一块r,她还没来得及咽下去,就听容尘子语态盛怒:“江尊主,做出如此偷狗之事,有失体面吧?”
河蚌这才张壳望过去,只见那个抱着它的男人身形高大、颚下美须如旧,不是江浩然是谁?她拱了一下,欲从他怀里爬出来,江浩然忙又喂了她一块r。她吃着r,暗暗猜测江浩然这次带了多少r出来,真是太美味了!
这样一想,她又想多呆一阵——反正容尘子会来救她的,她多呆一阵说不定还可以多吃几块呢!
想法未毕,容尘子已然拔剑相向,江浩然几经思忖,这凌霞山本就是他的地盘,清虚观建观几代,护山大阵经代代加强,威力可想而知。若要强行动手,只怕也讨不得好去。只是河蚌……他低头看看那个还在嚼r的河蚌,心中轻叹一声,终究是将她放在地上。
见他已有去意,容尘子也就收了杀意,但此人一天不死心,只怕自己也将终日防备警惕,难有宁日。他怒视江浩然,江浩然冷哼一声,转身欲走,只觉足下一沉。他低头,见那河蚌夹住他的裤腿,这货毫不客气:“剩下的r呢,”她在他脚边撩来撩去,“你到底藏到哪儿去了……”
观中诸小道士都捂着眼睛不忍再睹,容尘子一把将她扯过来,冷声吩咐弟子:“清玄,送客!”
这事虽然就这么平息了,然容尘子心下始终不安定。叶甜自然明白他的心思,江家是世家,势力庞大不说,门下好手也多如过江之鲤。今日江浩然被发现了,明日后日呢?她迟疑许久,终还是忍不住劝容尘子:“如今……她也长好了,师哥莫若就同她……也让江浩然死了心。”
她毕竟是个姑娘家,说这些话,已然面红耳赤了。容尘子也不好和她谈这些,但他还是有自己的顾虑,本来想让河蚌多玩一阵的,如今看来,她心x始终不定,竟然任由江浩然抱着就跑。
回到房里,河蚌在榻上夹绳编的蚱蜢,容尘子掐了个指诀将她化为人身。她脑后斜扎着个花苞髻,娇俏粉嫩,如同水晶娃娃。如今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直望着容尘子,眸光潋滟。容尘子微抿薄唇,半晌似乎下定决心,缓缓褪去衣袍。河蚌还不解,往常容尘子做完早课只是陪她睡会,从不脱衣服的。
容尘子只着中衣上得榻来,不由分说将她压在身下。她睁着大大圆圆的眼睛,目光无邪。容尘子吻过她的额头,双手解开她腰间的蝴蝶扣,那身子刚刚发育,如同五月枝头鲜嫩多汁的樱桃。容尘子喉头微咽,他本就是个方正古板的人,即使压抑许久、爱不释手,却终究不好多看。
他褪了她的衣衫直奔主题,河蚌痛哼一声,伸手拦他:“知观,疼。”
她还太小,也太紧,容尘子颈脖涨红,这时候他也收不住手,只能含糊道:“忍一下。”
虽久未亲近,但此番仍耗时甚久。河蚌先前还叫痛,后面就不说话,银牙紧咬,眸子里全是将溢未溢的水光。容尘子有意延长了时间,她却一直未情动,眉间眼底都是疼痛之色。约半个时辰,容尘子终于收了,他如今仍是凡人身体,恐浊j污她仙体,也未布给她。
待起身之后,他极快穿戴整齐,又打水给河蚌擦洗。河蚌不说话,不过片刻又蜷在榻上睡了。
午间容尘子接待香客,回房时发现河蚌不在榻上,他心中一惊,许久方才在密室的软榻上找到她。见她阖目似睡,他也未曾惊扰,静静地回到自己榻上入定调息。晚膳河蚌不肯去膳堂,清玄、清素是有眼色的,自然送进了师父房里。河蚌却也没吃多少,容尘子看着碟子里剩下的菜色直皱眉头——她确实极少有胃口不好的时候。
夜间给她把脉,也没发现有何不适。问她也不开口,容尘子也略有些觉得可能上午唐突之下弄疼了她,安抚了好一阵,最后无法,又去山下买了糯米。有荤菜,她胃口好了些,却仍旧闷闷不乐。
夜间,容尘子睡到半夜,伸手榻边,空无一人,方才想起她还睡在密室里。自二人相处以来她便很少离他,平日里多是粘他粘得紧,他心中不安,终是披衣起身。
密室的牙床上,河蚌睡得不安稳,小脸上犹有泪痕。容尘子上榻,将她抱过来拥在怀里:“到底怎么了?告诉我。”
她闻问不答。
次日晨,祖师殿。容尘子依旧领着诸弟子做早课。
“希言自然。故飘风不终朝,骤雨不终日。孰为此者?天地。”经讲到一半,他突然叹了口气,古来情丝最难剪,其实主宰万物的又何止天地?她若不展颜,自己的心境又何尝不是飘风终朝,骤雨终日?
作者有话要说:嗷嗷嗷嗷,渣一没脸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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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
第七十六章:秘术
河蚌郁郁不乐,容尘子自然也心焦难安。清虚观的天似乎又晴转多云了。诸小道士这次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却连走路都小心翼翼,渀佛路上埋着火雷一般。为了让天气好转,诸小道士采取曲线救国的方针,变着花样给河蚌做吃的、买玩具。清素还特地将一只猫乔装打扮,假冒神兽腓腓逗她开心。
大家不懈努力,她总算j神了一些,却仍不喜容尘子碰触,特别一入夜,她宁可睡密室,也不和容尘子同榻。
容尘子有些无措,他饱读经书无数,降妖伏魔万千,但哄女孩子和自己同榻而眠,真的不是他的强项……只是有些事情,旁人是真帮不上忙。他也顾不得身份了,私下里从诸多道经中找了两本房中秘术,于月黑风高、四下无人之时老着脸皮翻上一翻。
两本秘术非是街头黄书,描写可谓十分正经,配图也注意了马赛克,但饶是如此,容尘子也是面色绯红——月黑风高,四下无人,一个平日里道貌岸然、正颜厉色的出家人倚在床头看这种书……怎么想也会觉得有点猥琐吧?
啊不,尼玛不是有点猥琐,实在是太猥琐了好不好!!
容尘子几经犹豫,最后望望密室的方向,他咬牙打开书页,细细翻阅。书中自有颜如玉,那些招式闻所未闻,翻过几页,他不由也生了几许感慨——世间知识果然还须广闻博记呀,当初如何想得到这些法门也有用得着的时候……
他这边研究秘术,那边河蚌可呆不住。天气渐渐有些热了,她更依赖水源了。平日里容尘子防火防盗防龙王,都将她搁在眼皮子底下,不许离开清虚观,连后山石泉也不许单独去玩。她实在无聊的时候就去膳堂,往水缸里一栽就不起来。
先前还有早起的小道士无辜路过,见她跪在水缸前,整个脑袋都搁在缸里,半天一动不动,吓得对方魂飞胆丧。后来倒是见惯不怪了,只是给她换了个更大的水缸。
再后来呢,清玄一不做二不休,索x就领着众弟子在师父院子里挖了个大池塘,用青石条将四周砌得严严实实的,每日里引后山石泉之水注满,专门供她玩耍。她这才开心了,也不再钻水缸了,整天泡在水塘里吐泡泡。
容尘子心下叹气,以往呆在密室里,至少他晚上还可以过去陪着睡一会儿,现在好了,呆池塘里……
但既然河蚌喜欢,他也无二话,还在晚间离魂去了南海,偷摘了些莲花养在池中。此莲不需尘泥,入水即绽,四季皆花期,清华无比。河蚌躲在硕大的粉荷花苞之下,于莲叶间探出半张脸看他。娇花照影,人比花艳,容尘子不由就下了水。
她在水中荷下嬉戏游走,衣袂如纱若隐若现,容尘子几番抓她不住,索x握住她衣裳一角。她挣扎不脱,终是被扯到身前,容尘子静静望她,鸀水荷花映照着她的脸,那眼波尤胜碧水温柔。他心下微动,忙敛住心神,低声哄:“回房,明日再玩。”
河蚌不依,在水里,她整个人光彩焕发,那浮光逐笑、伊人身若翩鸿,容尘子纵然g基深厚,也有些不能自持了。他将河蚌扯到莲叶下,轻轻吻过她温润的双唇。
河蚌居然没有抗拒的意思,容尘子贪恋那惊世容光,难免与她拥吻许久。待醒过神,他又自责不已——如今青天白日,乾坤朗朗,他竟在院子里同她……这成何体统!他松开河蚌,她轻软如云朵般的衣角在他掌心一滑,人又调皮地游走了。容尘子轻声叹气,掌心中丝滑尚留。
次日一早,凌霞镇镇长特地上山求见容尘子,礼请他前往凌霞镇的祭天台主持一场法事。原是凌霞镇经鸣蛇一事,镇民们俱都吓得不轻,好不容易回复了元气,便想着启醮作法,一则为镇子祈福,二则也安定一下人心。
这是理所当然的事,容尘子自然不曾推拒。河蚌是个十处打锣九处都在的家伙,自然也是要跟着去的。容尘子知道抵不过她的纠缠,索x也就爽快地答应带她一并前往了。只是临行前仍是叮嘱良多:“山下民风纯朴,对男女之防更是极为看重,你要同我前去也使得,只是不可如在观中一般任x放肆。何况我此行是前往设坛作醮,乃严肃之事,你要听话,万不可胡闹。”
河蚌瞪着水汪汪的眼睛,也不知听进去了没有。容尘子叹了口气,见院中无人经过,遂将她揽在怀里,只轻轻一拥:“非是我不允你亲近,只是我毕竟是道门中人,今又执掌清虚观门户,纵有私欲,也万不敢因吾一人玷辱道家门风。你若心存疑虑,待法事一了,我便脱冠还俗,此后你要如何,便都随了你。”
他神色严肃,河蚌身体还没长成,脑子不好使。她想了半天,终于想明白了一点:“你是说,如果我要你还俗,这次就不许去看法会吗?”
容尘子啼笑皆非:“嗯,但是以后我会带你去很多地方。”
河蚌开始作算术:“可是你不还俗我还可以去看法会,以后你还是会带我去很多地方的!”她终于得出答案,“那你不还俗吧,我要去看法会!”
……
容尘子开始收拾行装,因着上次鸣蛇之祸,这场法会也格外隆重,要准备的法器也就极多。容尘子带上九个清字辈的弟子一并下了山,观中事务交给叶甜处理。叶甜也无二话——法会什么的,她参加过无数场,实在是无聊透了。还不如呆在观中自在。
只是她对容尘子带河蚌出门还是有些不放心,如上次一般将河蚌吃的、穿的、玩的都装了满满一箱。河蚌临走时还偷偷俯在她耳边说悄悄话,逗得她哈哈大笑。经过这次灾祸,二人的嫌隙倒是冰消雪融了,河蚌待叶甜比待他更亲。
容尘子是个细致的人,不免又嘱咐了叶甜一番,这才带着河蚌和一干徒弟下了山。
山下自有一干人前来迎接,来人太多,容尘子怕河蚌乱跑,吩咐她呆在马车里,哪也不许去。河蚌噘着小嘴,满脸不高兴。容尘子十分无奈,只得以眼神支付自己弟子清韵。清韵头皮一麻,却也不敢逆师父的意思。
容尘子下得车来,便看见刘阁老,他上头有人,官府对他自然百般照顾,这次灾祸刘府上下也并无损伤,只是刘家小姐刘沁芳失踪了。镇上突遇变故,魍魉魑魅横行,他也顾不上这个女儿。这会儿容尘子到了,他一如以往的热情:“知观,许久不见,知观别来无恙?”
容尘子打了个稽首,权作回礼:“一切安好,劳烦阁老挂念。”
刘阁老同他把臂而行,还是想让他推算一下自己女儿的下落。河蚌又岂是个闲得住的?她呆在车里就跟垫子上长了刺似的。清韵怕她当众捣乱,让师父下不了台,只得从包里掏出几g素鸭脖哄她。这是他最近研制出的新菜色,虽然自己不尝,但看河蚌的表情就能知道这东西到底是个什么味道。这东西是钻石级法宝,他做得也不多。
河蚌有素鸭脖耐心倍增,也就不管前面二人了,呆在车里慢慢啃。
刘阁老的意思,仍是请容尘子下榻自家别苑,容尘子觉得刘府人多眼杂,难保这次又闹出点什么事来。何况河蚌本就活泼好动,与旁人同居一宅,总是不便……这般一想,他便婉拒其意,带着诸弟子住在镇长特地为他安排的客馆之中。
客馆虽不比刘府奢华,但胜在环境清雅。马车在朱门之前停下,容尘子也停住了脚步,他素来在凌霞镇便颇有威望,这个日子又兼着大灾过后众人心有余悸,故而等在门口的人更多。那时候民风纯朴,他为众人奔走,众人难免要送他些瓜果、蛋什么的。
他反正推拒不得,索x便让诸弟子收下了。镇民送了东西,反倒心安了,围着他问些八杆子打不着的事儿,比如自己老婆这胎怀的是男是女、比如前些日子老余家的母猪咬死了自己的小猪,会不会是不详的预兆等等。
然而这一切问题,都在一瞬间止住了。聚着好几百人的客馆门前,突然静得落针可闻。容尘子回过头,只过马车里,那河蚌掀帘而下。早上她惦记着要出门,死活不让叶甜梳头,最后出门时顺手摘了几串铃兰,编了个头环。雪白娇小的铃兰花在她发间额际绽放,那一身羽衣被风吹起,朱阳镀光,她像是清晨繁花之间的j灵。
诸人张大嘴巴,人群死寂。许久方有人低声问:“这这这,这是谁家仙姑?”
有人用更低的声音答:“她你都不知道?!咱知观的鼎器,长得那叫沉鱼落雁,以前咱去观里上香,还看见过她出来玩。清玄小师父追着哄呢,嘿嘿。不过那时候看起来没有这么小……难道双修之术真的如此神奇,居然能让人返老还童?!”
“呸,你懂什么呀。知观本就是神人,她承接了知观那么多雨露恩泽,咳咳,肯定会今年二十,明年十八呀!”
“这礀色,怕是仙女也给比下去了,难怪知观神一样的人物也动了心……”
容尘子被人议论得想死,那河蚌却丝毫不自觉,她蹦蹦跳跳地走到容尘子身边,足踝间的红线金铃声音清悦:“知观,今天就住这里吗?”
容尘子厚了半天脸皮还是没去牵她的小手,只低低地嗯了一声。她便率先向院子里跑去:“那我先睡会,走了好久的路,累死人家了!”
她跑起来像一只滚动的雪球,诸人的心渀佛都跟着那节奏颤栗了。容尘子鼻端尚有余香,却驻足原地,不能跟上。师父不好去,清韵只有在后面追,心里暗道——师娘,您今天g本没走路好不好!下山后您坐的马车,下山前的山路师父抱了半截,后半截您老骑的驴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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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妖怪的德x
客馆进门处是一大片锦带花。此时正值花期,远远望去,当真花如锦带,艳丽无比。镇长、刘阁老等人陪着容尘子进去,容尘子口中答话,目光却不是瞟过前面奔跑的河蚌。
她的身影极快地穿过回廊,两个丫环带着她进房歇息了,容尘子这才收回视线。正逢镇长小心翼翼地问:“知观,咱们镇子上……不会再出什么事儿了吧?”
容尘子心下也多有无奈,世间人、事,又哪有永绝后患、一生顺逐的道理。只是为安众人心,他还是略略点头:“凌霞镇灵气充沛,本就是块福地。只要大家积德行善,总有好报的。”
这话等于没说,但于他说来份量又不一般,当下大家都放宽了心。
这次所做法事,又称阳醮,乃为活人所做,主要用于祈神禳祸,佑人口平安。这样的法事对于容尘子来说却是没什么难度,但他仍是沐浴更衣,十分郑重。刘阁老一直央着他替自己找女儿,一个下午也没离开。
容尘子心里记挂着河蚌,对刘沁芳暗伤河蚌一事仍耿耿于怀,但他毕竟乃出家人,终究也念着她也是一条命。如今河蚌无事,查查她的下落也无有不可。
刘阁老也正是看中了这一点,这才苦苦哀求。若是换成河蚌,他别说央一个下午了,就是跪个千八百年,那货也绝不会搭理分毫——若是心情好,或许顺手送他个蒲团什么的还有可能。
河蚌睡醒的时候已经是黄昏时分了,她在院子里找了好久也没见着容尘子,便嘟着嘴一路出了院子。清韵以为她要睡到子时左右,便没留意,径自在厨房给她做素鸭脖。
她依旧着白羽纱裙,赤足散发,因着睡眠充足,两颊俱带着娇嫩的红晕,鲜如秋果。这时候凌霞镇正是热闹时分,木楼前的灯笼全部点亮,无数小摊正在吆喝揽客。河蚌本来是想找容尘子的,但被香味一引……她就有点忘了正事。
她一路走一路东张西望,凌霞镇毕竟民风纯朴,穿成这样的姑娘绝对闻所未闻,众人眼睛都瞪成了乌,一路追着她。幸好有在客馆见过她的,私底下跟着解释:“嘘,可莫惊了她,知观宝贝得很的。”
她在一个烤鸭铺子前停下来,皱着眉头考虑是先去找容尘子还是先吃点东西。正在纠结间,铺子老板不敢怠慢,手脚麻利地切了几碟烤鸭,还给卷好了蘸上酱端给她。那香味勾得她口水横流,这货便把找容尘子的事暂时给忘了。
清韵做好了素鸭脖,自然就派了客馆的侍女去看看她,这才发现她不见了!
清韵急得头发都竖起来了,忙令客馆诸下人都前去找寻。
容尘子正带着清玄、清素诸弟子同刘阁老一齐寻找刘沁芳。他也感事情怪异——他用刘沁芳的生辰八字推演她的命理,此人阳寿未尽,即使意外身亡,也是横死之人,不会为y司所留。
但如今她生不见人,死不见魂。容尘子以血为引,用她平素最喜欢的首饰施寻踪术,但她的气息在一处简陋的民房便消失怠尽。无论如何再无线索。
容尘子皱着眉头沉声问:“里面所住何人?”
刘阁老不清楚,镇长却知道:“这是余柱生家,平常大家都叫他老余,家里有爷爷、老婆,还有一个小孩,叫余春。”经过鸣蛇一事,他胆尚寒,“知观,难道这家人已经被蛇妖附体了?”
容尘子摇头:“不要胡乱揣度!”
他敲门进去,老余背有些驼,他从未如此接近过容尘子这般人物,面露胆怯之色,看得出是个老实人。容尘子快步前行,发现与方才寻踪术所至的位置仅一墙之隔的地方,原来是老余家的猪圈。
里面养着好几头猪,此时不是睡觉就是在圈里拱来拱去。猪圈里味道不好闻,刘阁老和镇长都捂着鼻子没跟进来。容尘子缓步行过几格猪圈,若有所思。
他似乎听见一种极细微的声音,像是魂哭。魂哭,是人在饱受不可忍受的摧残与折磨之后发出的声音,其间痛苦伪装不来。但他寻不到来源,这里一切正常,并无丝毫邪气。
行至最后一格圈,见其中关着一头黑色的母猪,遍体伤痕,此刻正躺在一堆稻草上喘息。他微皱了浓眉:“这是……”
老余还没答话,那猪似乎听见他的声音,它猛地睁开眼睛,奈何猪的眼睛看不远,它怎么也看不到谁在说话。容尘子心中暗惊——这头猪似乎认得他的声音!他轻声又说了一句:“你听得懂贫道之言?”
那猪怔了许久,突然疯狂,它跳将起来,不顾伤病前脚猛然跃起,搭在圈栏上,叫声凄厉如血如泣。诸人都被惊得面色如土,容尘子稳如山岳:“你若要让人听你说话,总要先安静下来。”
那头猪眼泪滚滚,老余也吓得不轻,颤颤兢兢地离了好远:“知观,这可不关我的事啊!这猪是养了好几年的,前几年都好好的,前些日子开始越来越不多。不吃东西不说,还把它带的十一个小猪全都咬死了。十一头小猪啊,我喂了它多少粮食,我容易吗我。这不小的一时气不过,这才打了它……”
容尘子竖手制止他的话,他语声沉缓:“刘阁老,我想我们找到令爱了。”
说这话时他语声沉重,怎么把一个人变成一头猪,竟然能让他用尽各种法器也难以察觉?刘沁芳一个闺中弱质,到底和这个人有何深仇大恨,他要使出这般y毒的法子,令她生不如死?
容尘子几乎不用想就能出答案。心里有些唏嘘,却也没有多少怨怼,他似乎变得不像以前嫉恶如仇的他了。那只河蚌还是改不了妖的德x,但是谁又能说她错了?她是不够包容,没有心x,但是这世上谁又有义务必须要x怀如海、事事怀容?她不生害人心,但若为人害,必还之以千百倍痛苦。
他叹了一口气:“此事虽过于y毒,但若不是你谋她至宝在先,起了歹念,又何来此一劫?”那头猪眼中泣血,容尘子低声叹气,“你如今固然痛苦,但她若非巧遇机缘,如今早已命丧黄泉,数千年修行都将毁于你手。她难道就不痛苦吗?”
那头猪生怕他就此离开,两个前脚拼命试图抓住他,镇长还没回过神,倒是刘阁老毕竟见多了世面,淡定一些:“知观……您是说这头猪……”
他没有再问下去,容尘子的目光肯定了他的疑问。他回头再看了一眼那头猪,自己的女儿虽然不算沉玉落雁,却至少也清秀可人,而今这头猪……
他沉吟不语,自己好歹也是帝师,于内于外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而今带头猪回去,岂不贻笑世人?那头猪听见他的声音,更加疯狂地想要靠近他。他避到容尘子身后,神色变化不定。
约一柱香之后,他整了整容色,肃然道:“知观,小女当是遭了不测。世事无常,原无法预料。想老夫一生行善,未做半点腌臜之事,想不到最后仍是白发人送黑发人啊。”他缓缓退出猪圈,目光怅然却坚决,“有劳知观,回吧。”
那头猪能听懂他的话,它用头撞着圈栏,chu糙的猪皮被划破,旧伤又裂,鲜血淋漓。容尘子叹了一口气,他是出家人,此情此景,实是不忍。他转身出了猪圈,那头猪发出最后一声惨嚎,凄厉而绝望。
出了老余家,镇长一声不吭,刘阁老是帝师,虽已赋闲,地位不减。他的事如不该c手,自然是少说话为妙。容尘子是个聪明人,自然知道如今刘阁老的想法——有个变成了母猪的女儿,他如何见人?
自然是当没有这个女儿,免得损了家风门楣。只是父女之情本是血浓如水,这般薄情,难免让他这样的正直之士生了几分鄙薄之意。
他不愿再同诸人同行,作别之后领着弟子回客馆。路上突然嗅到一阵香气,他心中郁气稍减,嘴角竟然现了一丝笑意——那河蚌若见到这个,肯定欢喜。
他略一停顿,清玄、清素跟他甚久,自然就明白了意思。二人立刻上前准备包几只烤鸭回去。然后走到门口,他们又回来了:“师父……徒儿觉得……这烤鸭兴许不用买了。”
容尘子一挑眉,上前几步就看见正在里面狼吞虎咽的河蚌!她嘴角全是油,身边堆着一堆碗碟!老板满头大汗地在烤新的鸭子!
容尘子啼笑皆非,忙去会钱。老板说什么也不要:“知观见外了,您平日里帮了乡里乡亲多少忙,小人又岂能计较这点钱。”
容尘子哪能让河蚌白吃白喝,硬是付了钱,拖着河蚌出了店门。河蚌皱着眉头,开始贪吃,不觉得,如今她又有些腻了。她扯着容尘子的手去自己x口,众目睽睽之下,容尘子赶紧抽回手:“何事?”
河蚌嘟嚷:“知观,人家这里难受。”
容尘子就知她是被油着了,他叹了口气,不免又回店里倒了杯水,化了一道清浊符进去,喂河蚌喝下去。河蚌靠着他哼哼,他只得派清玄雇了马车,让她上车,免得一路被围观。
回到别馆,清韵已经急得快自燃了,见她同容尘子一起进门,一颗心这才砰地一声落了地。容尘子急令弟子备了热水,让河蚌沐浴。别馆有侍女侍浴,他也就不好在场。
河蚌乖乖地泡了个热水澡,洗得香喷喷地跑到容尘子房里。容尘子坐在书案边看书,案上一方烛台,一盏清茶。清玄本侍立在旁,见她进来,自然不好久待,忙退了出去,顺便带上房门。
河蚌娇滴滴地倚到容尘子怀里,声音又脆又嫩:“知观~~~~”那尾音转了个花腔,容尘子低叹,不由放了手中书卷,替她揉揉肚子:“可有好些?”
河蚌靠在他怀里让他揉肚子,舒服得真哼哼:“人家要知观抱着睡!”
容尘子将她抱起来方发现她身上只披了一块大浴巾,里面什么也没穿。他顿时一脸怒色:“你、你你!你又穿成这样出来!如被人撞见如何是好?!”
那神色太凶,河蚌顿时就眼泪汪汪了:“你不疼人家,一天到晚尽训人家!呜呜呜……”
容尘子深呼吸一口气,去她房间给她取衣物,也顺便冷静一下,打算回来之际降两个调再跟她说话。然等他拿了衣裙回来的时候,河蚌已经躺在床上睡着了。半床薄被只围住了腰际,她的双腿修长笔直,双足j巧玲珑,后背更裸出一大片光洁的肌肤,长发披了半枕。
容尘子虽定力极佳,但他对河蚌本就情深,一时也有些动意。他chu糙的手掌缓缓抚河蚌的后背,那肌肤娇嫩柔滑,她似有所觉,睁开惺忪睡眼。容尘子喉头发干,右手缓缓握住她的纤足,轻轻揉搓。
河蚌睁开眼睛,明眸似水。容尘子不再提先前的事,语声温柔:“明日我带你去个地方。”
河蚌将螓首搁在他颈窝里,慵懒娇憨,全然安全无害的模样:“去哪?”
容尘子轻拍她的后背哄她入睡:“去见一个故人。”
第七十八章【文字版】
次日一早,河蚌照旧睡到日上三竿。容尘子一大早就被镇民请去瞧病,回来陪她吃了早饭。她穿了一身玉白色的裙衫,领口开得太低,被容尘子揪回去又披了一条肩巾,这才允许出门。
凌霞镇的街道格外干净,道旁树又添新绿。容尘子与她并肩而行,清玄、清素背着包袱跟在身后。晨曦将四个人的影子拉得斜斜长长,河蚌沿着青石板之间的缝隙跳格子:“知观,我们去哪呀?”
容尘子语声温柔:“就到了。”
转过两条小巷,渐渐地来到一间民房,河蚌歪着脑袋打量:“眼熟。”
容尘子扣开房门,开门的是余柱生家女人,他们起得早,这会儿全家已经吃过早饭了。见到容尘子一行,余柱生慌得不知如何是好:“知观,您怎么来了?快快进屋坐。”
容尘子也不过多寒喧,直接领着河蚌去了老余家的猪圈。老余家猪比人吃得早,这时候每头猪都在睡觉,只有最后一栏那头黑色的母猪槽里还剩下大半槽猪食。
余家人不知道这头母猪到底出了什么问题,这几天正在商量着将它卖给猪贩子。河蚌在栏前看了一阵,那头猪早已饿得奄奄一息,瘦得皮包骨头的身上旧伤、新伤斑驳难辨。这时候它静静地趴在潮湿的稻草上,甚至不像是活物。
河蚌终于想起来这个地方为什么眼熟了。
“刘沁芳。”她轻轻唤出这个名字,言语之间猫儿一样的温柔无害,似乎只是旧人道旁相遇,懒懒地打了个招呼而已。那头猪却猛然颤抖起来,它不知哪来的力气竟然站起身来,寻声狂奔而至,已经被皱纹遮盖一半的眼睛里泪水滚滚而下。
河蚌伸出手想那头猪,又嫌它脏,最后她握着清玄的手去了猪头:“你还在这里啊。”
那头猪抖得像一片落叶,它不敢躲开清玄的手,又不敢靠近河蚌再惹她不悦,只能站定,一味流泪。
河蚌抬头环顾了四周一圈,也叹了口气:“这里……多少是简陋了一点,千金小姐住不惯,我也多少能理解。不过你再适应一下嘛,住住就习惯了的。”
圈里的猪哪里听得这话,但出乎众人意料,它居然跪在了河蚌面前。一头猪下跪,姿势多少有点怪,但没有人笑得出来,它眼中流出了两行血泪。
河蚌这才懒洋洋地道:“淳于临没了之后,我身边一直没有人照顾,也着实很不习惯。我想找一个乖一点、机灵一点的仆人,只是刘小姐千金之躯,怕是干不了伺候人的活。”
圈中的猪仿佛抓住了最后一g稻草,它拼命冲到河蚌面前,一个劲儿低号。河蚌歪着头听了一阵,最后她也不知从哪掏出个海螺,右手一掐诀,但见那头猪身上散出十点星星般的光点,渐渐没入海螺之中。容尘子这才牵了她,临走时也安抚了老余家一番,赔了人家十一头小猪的钱。
回到别馆,河蚌破天荒地没有睡觉。她将自己壳里所剩不多的宝贝都倒了出来。裁玉为骨,以水为肌,做了个少女的身子。容尘子在旁边看得啼笑皆非——倒也难得见她这般细致。
河蚌将刘沁芳的魂魄揉进这副身子里,但她也是有言在先的:“今日开始,你我关系便是主仆,为期五百年,五百年之内,你叫玉骨。我可没有义务白救你的,所以日后若是我不满意,你哪来的还回哪去。”
这时候的刘沁芳哪还有当初刘家小姐的偏执矜持?她跪伏在河蚌面前,身子瑟瑟发抖,四肢尚不能协调,着急之下更是连话都说不出来。
河蚌已经开始布置任务了:“清点好我的随身物品,做一个下人应该做的一切。给你半天时间适应现在的身体。”
刘沁芳站了几次都没站起来,还是清玄看她可怜,略扶了一把。她站起身便跌跌撞撞往外走,容尘子摇头叹气:“她毕竟还是个孩子,你多容忍些。”
河蚌裁了半天玉,也真是累了,她伸伸懒腰瞪大圆圆的眼睛:“人家也是孩子,又不见你容忍人家!!”
容尘子:“……”
事实上,刘沁芳……也就是现在的玉骨并没有等到第二天再履行她的职责。她用了一个时辰来适应自己的身体,那个河蚌的话她不敢不信,她真的害怕再回到那段恐怖绝望的时间里去。
下午她便将河蚌的衣物、玩具俱都分门别类地整理好。河蚌虽然懒,却爱干净。当天的衣服一定要好好清洗,尤其是衣物上不能装饰太硬的东西。其次是要有一手好厨艺,能做很多好吃的,要讨她欢心便容易许多。
玉骨小心翼翼地向清玄、清素讨教河蚌的生活习x。
时间是最锋利的刻刀,总是情无声息地磨平世上最尖锐的棱角。
接下来几日,是凌霞镇的祈福法会。为了庆贺新生,除了高道论经【讲】【法】,镇长还组织了许多民间的娱乐项目,比如x口碎大石、喉头折钢纤、空口吞碳火等等。自然也不乏许多卖金刚大力丸的家伙凑个乐子。场面一时间热闹非凡。
晚上,河蚌正吃着玉骨做的烤鱿鱼,突然有几个道宗打扮的人进了别馆。这群人个个衣着严整、容色肃然,还有个老头连胡子都白了,看起来定是道宗有头有脸的人物。
他们见到河蚌也是一怔,还是清玄迎了出去:“于琰真人,您怎么来了?”
来者正是正一道的于琰真人,他在道宗地位尊崇,如今突然出现,想必也是出了大事了。于琰真人打量了河蚌一番,不由皱了眉头:“汝师何在?”
清玄急将诸人让入厅中落座,自有仆人奉茶。他恭敬地侍立于旁:“回真人话,家师近日主持凌霞镇的祈福法会,这会儿正在沐浴更衣。”
于琰真人略略点头,他与容尘子的师父紫心道长乃八拜之交,是以对容尘子也是长者之态。此时语声便不掩责备之意:“既是主持法会,如何还带女眷?”
清玄满头大汗,暗道师父也不想带啊,但是不带不让走哇……
容尘子听闻于琰真人前来,自然也急忙整衣过来。于琰真人见着他,自然又是一番训教:“你本就是个稳重的,如今行事却越来越荒唐。你不畏人言,也不为清虚观和紫心老友的留几分颜面么?”
容尘子自然知道他所指何事,还未答言,那边河蚌不乐意了:“你这个老道士好没道理!!如何带女眷出行就是荒唐事了?”她可不管什么辈分、尊卑,当场就要于琰真人好看,“你也是女人生的,却看不起女人,出家了就可以不孝了吗?”
于琰真人何尝被人这般顶撞过,还是当着道宗诸人的面,他顿时面色铁青。可是河蚌的话才起了个头:“那个什么经里面说‘天地不仁,以万物为什么狗’,既然我们都是那什么狗,你这个什么狗,凭什么看不起我这个什么狗?”
于琰真人气得须发皆张,容尘子赶紧低喝:“休要再言!”
河蚌这才悻悻地坐回去,重新吃烤鱿鱼。容尘子亲自给于琰真人斟茶:“乡野小妖少不更事,真人万莫见怪。”
于琰真人也不能真同一个女妖置气,他喝了一口茶,冷哼了声:“长岗山之北不过数里的大风坡最近失踪了不少村女,我观气象,恐有妖物借昔日鸣蛇之邪气成了气候。为免再祸乱世间,这才带人匆匆赶往。你既在此,便随我同去。希望不是鸣蛇复生。道宗近年人才凋零,我实在不愿再因一时轻敌折损同仁。”
容尘子自然无二话,当下就令清玄收拾了东西,准备同于琰真人出发。
河蚌蹦蹦跳跳地跟在他身后,也欲同去。道宗的人虽多次听闻容尘子这个鼎器,然见过的着实不多。这会儿见她果如传闻般娇美欲滴,不由多打量了几眼。
容尘子微侧身略挡了众人视线,低声道:“这次你不去了,乖乖地留在这里。我很快就回来。”
河蚌一听就不干了:“人家就要去,就要去!!”
身后诸人哪里见过这般奇景,忍不住地笑。容尘子低声跟她解释:“若此妖物吸食女子j魄,场面必然不堪。你一个女儿家去作甚?”
河蚌又哪里是个讲理的,一看容尘子是真不打算带她了,她抱着容尘子的胳膊,眼泪立马就在眼眶里打转了:“人家就去,就去!”
容尘子有理说不清,看看周围诸人的神色,他清咳一声:“好吧,那回房换衣服吧。”河蚌这才开心了,欢呼一声便回了房间。容尘子紧随其后,不顾于琰真人的脸色,轻声道:“烦请诸位稍等片刻。”
清玄自然又上了些点心略略招待。
回到房间,玉骨正在给河蚌洗手。容尘子略略施了个眼色,她便躬身退了下去。容尘子将门闩好,这才替河蚌洗脸擦手。河蚌还在盘算:“人家要穿什么衣服呢?我觉得这件就很好嘛。”
“嗯。”容尘子吻吻她的额头,顺手将她抱到榻上,河蚌是个衣来伸手的,立刻就张开双臂任他宽衣解带。容尘子将她的衣裙放在一边,冷不防覆身而上。纱帐垂落,遮住帐中风光。
第一次河蚌还是比较享受的,第二次她就觉出中计,不由哭闹不休。容尘子前几日学了些房中术的法门,这下子有了用武之地。三两下逗得她再度兴起,这才遂了愿。许久之后,容尘子整衣起床,河蚌还带着哭音哼哼:“人家也要去。”
容尘子系着衣上系带,语声温柔:“嗯,那起床换衣服吧。”
河蚌没有回应,容尘子穿戴整齐再俯身去看,她已然睡熟了。那睡颜太过恬静美好,容尘子不由又吻了吻她的额头,轻叹一口气唤了玉骨进来照看。
厅中于琰真人等待已久,但见那个河蚌没有跟来,大家还是都松了一口气。毕竟一群道宗之人同行,跟着个娇滴滴的女子总不像话。
容尘子随同诸人一并到了大风坡,附近百姓听闻道宗高人除妖,俱都前来围观。大风坡别无他物,但见参天古树旁一片茂密的斑竹林,其竹高异常,g株肥厚。诸人都面色严肃:“看来是这丛斑竹作怪了。” 容尘子开始布阵,于琰真人于旁边一g条石下发现一个洞口。弟子辈的道士也不用自家师父招呼就开始抡锄去挖。洞口初时不过碗口大,里面却越来越宽。外面围着的百姓又是好奇又是害怕,想上前不敢上前,想退后又舍不得退后。
洞口居然还带拐弯,挖过转弯处,突然一股臭气薰得众人皆吐。容尘子和于琰真人俱都皱了眉——是尸臭。看来村里失踪的少女是凶多吉少了。
本章完
第79章
? 洞越靠近山里,挖掘便越困难。眼看着天色渐渐晚了,于琰真人不得不下令停止挖掘。容尘子看看天色,也是暗自着急,再晚些时候只怕家里的河蚌要醒了。她若醒来发觉得容尘子不在,定然不会同他干休的。
于琰真人也瞧出他心不在焉,顿时就板了脸:“道家本就有双修的法门,我原道你即使养个鼎器也不算什么。可是如今你看看你,不过分开片刻,就连魂都快被勾走了。自古温柔乡便是英雄冢,何况你我出家之人,更应远声色、黜嗜欲。你呀,凡名俗利倒是入不得眼,就恐情关难过。”
容尘子面色赧然,这些道理他何尝不懂?多年来他也曾无数次讲给自己的弟子听。然情丝无形,蚀心蚀骨,又岂是挥刀能断的?
他轻声叹息:“真人教诲,晚辈定当铭记。只是她x子顽劣,若晚间晚辈不归,只怕闹将起来,客馆丫头哄她不住。”
于琰真人面上现了些怒容:“看来方才我的话,你当春风过耳了!也罢,如今紫心老友已经过逝,你贵为一派之尊,旁人也管不住了。”
毕竟是长者,于琰真人发了怒,容尘子也走不得,只得站在一边,留意洞x的挖掘情况。
这次鸣蛇的动静实在太大,庄少衾身为国师也有些风声鹤唳。今接到于琰真人传信,他也不敢搁耽,立刻就带了十几名身手矫健的兵士赶到了凌霞镇。
原意自然是先同容尘子会合,得知容尘子已经先一步赶往大风坡,他也欲追上。路过客栈遇到出来采买食材的玉骨,他骇了一大跳,还以为是漏的鸣蛇,不免又仔细查问了一通。
在得知河蚌还在客馆,他顿时就发了一点善心——决定将这货给自己师兄带过去。于是他去客馆把原本睡得正香的河蚌叫醒了……= =
河蚌醒来之后可就不好了,她气得火冒三丈,立刻就要冲到大风坡把容尘子啃了。庄少衾虽擅花言巧语,可也哄不住吃货,他揉了揉眉心,看着水遁而去的河蚌,轻声叹:“师兄,你乃正神转世,定会逢凶化吉的……吧?”
就在诸道士刨洞刨得最起劲的时候,河蚌出现了。诸道士一转身就看见了她,因着刚睡醒,她长发微乱,身上还穿着那件羽衣,她双手拎着裙角,□着双足,踝间金铃依旧。天地之间都失去了声响,她像是古卷中走出一页锦锈华章,又如繁华碧叶间流淌清露一行。
所有人都屏息凝神,只怕点滴声响惊忧了这半山绮丽。河蚌出乎意料地没有哭闹,容尘子没有过来抱她,显见这次这个老道士更厉害,哭闹肯定不管用。
她站在离容尘子三步远的地方,脸庞尚带醉人的桃红,那双眸子似被清愁擦拭,泛出湿漉漉的辉光。夕阳的余辉斜斜铺散,她微微仰起头,清泪将落未落:“老道士,你又不要我啦?”
原本不欲再触怒于琰真人的容尘子,顿时就上前拥住了她:“说得什么胡话?”
河蚌悲悲戚戚地任他紧紧相拥,然后隔着容尘子,她转过脸,伸出小舌头向一旁面色铁青的于琰真人做了个鬼脸,气得于琰真人差点脑溢血。
晚饭时分,庄少衾赶了过来,当然把河蚌的随侍玉骨也带了过来。河蚌和容尘子坐在一起,庄少衾正感叹师兄福大命大,就瞧见河蚌取了个馒头,正拼命往上蘸糖。
容尘子将她的菜都分好挟到她的碟子里,一面和于琰道长谈论洞里的异事:“吾观洞中妖气厚重,只怕妖类数量繁多,所结阵法总恐有所疏漏。若令其中一只逃脱,凌霞镇只怕又将不得安宁……”
他这头说着话,河蚌手里的馒头已经蘸得糖比面粉厚了。她兴高采烈地举起小手,将馒头举到容尘子唇边。容尘子饮食本就清淡,如何受得了这许多糖,只尝了一口浓眉就皱到了一起。
河蚌只当不觉,又将馒头厚厚蘸了一层,再举高了喂他。容尘子垂眼望她,见她笑颜如花,他轻叹了声,遂缓缓张口,就这么不紧不慢地任她蘸糖吃了大半个馒头。次数多了,那河蚌就有些狐疑——难道这糖不够甜?
她看看手里剩下的一块,不由就伸嘴去咬,容尘子不着痕迹地取过来,就着清粥一并咽了下去。
山洞刨出了斑竹的g系,腐臭的气息越来越重,容尘子本是不允河蚌跟来的,但她那样好热闹的x子,又哪里拦得住。也幸得容尘子用力握住她的手腕,她才没能第一个冲进去。
里面的情景,比想象中更为恐怖。山洞中全是女子的尸体,看样子不止大风坡,附近的村庄也遭了难。时间不长,尸身俱被剥去衣裳,有的已经呈之状,有的还十分新鲜,死相俱都惨烈。
内中多有孕妇的尸首,胎儿从□被掏出,羊水、鲜血混着五脏六腑零零碎碎流了一地。容尘子将河蚌护在身后,语声凝重:“胎儿灵气最重,惨死之人怨气最强,都是邪门歪道最好的补药,看来有什么东西急切地想要补充自己的法力。”
陈尸的洞x腐臭难闻,没有人说话,这么多条人命,如果是因为鸣蛇之事未处理干净,那么整个道宗都有责任。
许久之后,庄少衾终于出言道:“妖物必已退至x底,想必还有一场恶战,都把情绪收起来吧。”
于琰真人也沉声道:“如此枉顾人命的妖孽,实应千刀万刮!!”
道门诸人的愤怒终于找到了一个缺口发泄,所有的剑都出了鞘,所有的法宝都被祭起,只等斩杀x底的妖孽。
然真正寻至x底时,容尘子便皱了眉头——这里确实聚着一群妖,数量不下百余,却俱都是刚刚化形的小妖,想必是借着鸣蛇的邪灵之气开启了灵智。小妖种类繁多,有斑竹、草木,更多的是家畜。
见诸道士杀气腾腾,它们反倒吓得缩到了角落里,尚未完全化形的瞳孔里溢满惊惧。
两下相望,怒不可遏的人群反倒有些尴尬。于琰真人看了一眼容尘子,事态很明显,它们之中绝大部分都没有伤人的本事,看来是受大妖胁迫。如今大妖不知去向,单单留下了这一群连妖都不算的弱仆。
容尘子缓缓收起长剑:“当务之急,必须抓到逃走的孽障。”
于琰真人沉默不语,一个道号玄云子的道士低声相询:“这群小妖如何处置?”
容尘子望向那一片惊慌失措的妖物,沉吟半晌,正要说话,冷不防一道狂风平地而起,直接卷向妖群。小妖全无反抗之力,只听得一声惨呼,当下就有四只被绞成血r模糊的一团。
容尘子攥住河蚌的手腕,喝了声:“小何!!”
河蚌右手掐诀,又是一道狂风,一群小妖惊恐之下开始拼死反抗,企图逃离。但它们连腿都未长好,又岂能突出一群道门高人的围捕?
腐气森然的洞x里开始弥漫呛鼻的血腥气味,河蚌转头看容尘子,语声平静:“它们必须死。”
容尘子握着她皓腕的五指渐渐收紧:“它们g本无力伤人,定是被人利用。除魔卫道之剑,岂可用于斩杀家禽草木?”
周围没有人说话,只有松香火把猎猎燃烧。道宗的宗旨毕竟是降妖除魔,不是滥杀无辜,诸道士虽然阻止小妖奔逃,却也犹豫着没有赶尽杀绝。
出人意料的是,于琰真人和庄少衾也一直沉默。河蚌拨开容尘子的手,低声道:“你若不忍,出去吧。”
所有人都止步不前,看她将一众小妖屠戳殆尽,有小妖红着眼睛拼死反抗,但毕竟道行太浅,她三步杀一妖,溅得一身鲜血。
约盏茶功夫,所有小妖俱已殒命,玉骨全身发抖,却仍是持鲛绡替河蚌擦拭身上的血迹。于琰真人的声音带着回音在洞x中响起:“将妖物尸体拖出去,于洞口焚烧。通知民众,作乱小妖已被我等正法,让他们进来认领尸首吧。”
庄少衾应了一声,见容尘子仍旧站立不动,只得把着他的手臂一同出去。小妖的尸体一具一具拖出来,血染得土地都变了颜色。民众有的大放悲声,有的感恩戴德,冲着诸道士又跪又拜。
庄少衾命官兵将火油浇到尸体上,不多时,大火冲天而起,山风中飘散着熟r的香气。
是的,不管什么原因,它们都必须死。如果它们不死,没有这一地鲜血残肢,村民的激愤如何平息?如果它们不死,没有战果,g里的圣上会如何评价道宗?
若上失信于朝廷,下失威于百姓,会不会有新的宗教崛起?
一旦道宗威仪不存,那么多的道观、道士日后又当如何?
从大风坡回到客馆的路上,容尘子和于琰真人都一言不发,庄少衾安抚民众,玉骨伺候河蚌洗了个澡、换身衣裳。于琰真人将容尘子叫到书房,容尘子眉目之间仍然矛盾自责,他自入道门,一直修身正德,未曾想也有身不由己的时候。
于琰真人也在沉思,许久之后,他将一枚板指丢进杯盏中的茶水里,尔后伸二指缓缓捞起:“其实这世道,就如这一杯水,要想从里往外捞东西,难免就要湿了手。”
容尘子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只微微点头:“谨记真人教诲。”
晚餐是素斋,席间诸道士仍旧极少言语,气氛低沉。只有大河蚌坐在容尘子旁边,左右刀右手叉,大块朵颐,忙得不亦乐乎。庄少衾有意打破僵局,他是感激河蚌的,否则这送去g里的书函还真不知道怎么写:“当务之急,怕是必须要捉住那只逃跑的主谋。”
此话一出,诸人总算暂时绕开了先前的事:“当初应该留下几个活口,如今这大妖何处寻得?”
河蚌的晚饭是玉骨单独做的,有鱼有r,她吃得两颊鼓鼓的:“我有怀梦草,能以其为介质窥探天道,待会去看看就知道了。”
这话一出,诸道士俱都面色大变。怀梦草乃神话中的异宝,传说东方朔曾献于汉武帝,想不到这河蚌还藏着一株。容尘子用公筷给河蚌剔着鱼刺,似乎对此草并不感兴趣,庄少衾就关心些:“你来找我师兄,也是因为提前偷窥了天道?明知差点赔上x命,还敢前来垂涎我师兄的血r,你倒也胆子不小。”
河蚌不满:“什么叫偷窥,人家光明正大地看的!!不过我也是被它骗了好不好,当时看的时候,知观有一截在我嘴里呀,那我就以为吃得到呀!!谁知道差点挂了!!”
容尘子将一块雪白肥嫩的鱼肚子r挟到她碗里,仍是郁郁寡欢:“我哪一截在你嘴……”
话未落,他一把扑过去捂住了河蚌的嘴。席间诸道士一脸严肃地沉默半晌,随后集体暴笑。于琰真人怒而起身,拂袖而去。容尘子整张脸都着了火——于琰真人,您回来,贫道冤枉啊,我对天发誓那招g本就还没用过啊……
这头河蚌还在生气:“当时为了看得清楚些,我还借了东海海水呢,格老子的,费了那么大劲它还不说清楚!”
庄少衾给她挟了一箸炒青菜,不由为天道叫屈:“咳咳,其实吧……那真的……已经很清楚了……”
“纳尼?”河蚌眯着眼睛看眼前的一干道长,“很清楚了吗?”
在座二十一位道长悲悯点头——这年头,注重妖怪的德、智、体全面发展是一件多么刻不容缓的事啊……
作者微博说: 《神仙r》络版连载结束,新文酝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