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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横街庆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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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唐游记 作者:odmhoasis/云笑轻风

    在这个世界当官,有一样,本姑娘认为非常不好——上朝开会,没有座坐。不动声色得把身体重心第九次换到左脚,我翘翘右脚脚趾,掰萝卜的感觉。

    “…母皇,第二批五千人的虎骑营已抵达山南境内,协同一营的兵士正在加紧稳固堤坝、疏通河道…”兵部尚书,皇五女文霜已经在殿前汇报了将近半个时辰的兵部工作,终于接近尾声,“不过,第二批兵士们的粮饷仍然拖欠,涝区的粮价骤升,儿臣以为恐有奸商,趁机牟取暴利。为了安抚涝区的军心民心,还请母皇尽早定夺。”

    “嗯,霜儿办得利索,你退下吧…户部怎么说?朕记得今年麦收后户部来报,新增了六万担的粮辎,把那批新粮取出来用吧。”

    户部白胡子尚书董孝贤一愣,似乎有些踌躇得站了出来。和上回为了削减军费开支争辩时的j神抖擞完全不同,支吾着说道,“陛下圣明。那五万担新粮刚刚晒好登册入仓,这就全部取出么?”

    “不错,”御座上的文昭斩钉截铁,“南方涝情要紧,不能耽搁…”停了片刻,却听她缓了口气,侧头询问身旁的皇太女文露,“露儿啊,你说说,这批粮食如何用最妥当?”

    我暗自一笑。大肚子狐狸这是在训练接班人呐。

    被问的突然,那文露毫不慌张,温和得笑笑,似是在安抚殿下相关人等,“依儿臣之见,两万担做军粮,四万担以朝廷名义投到南边市场上去,稳定涝区粮价,稳定民心。”

    文昭呵呵笑了两声,显然非常满意,大袖一挥,“这档差事,露儿就交给你去办吧。和霜儿协调好,上下齐心,咱们定能安然度过这个关口。”

    “儿臣遵旨!”“是,母皇!”

    那姐妹二人相对一笑,颇为和谐。

    我却隐约觉得,那二人,一个象旭阳,一个象明月,日月同辉,真的可能么?

    退朝前,文昭轻快说道,“今儿二十九了吧?众卿家吃饱喝足,攒够气力,莫忘了明日横街上的庆祝,今年哪个表现得出彩,朕可重重有赏啊。”

    “什么!你不晓得?”

    晚饭桌上,文丰听我问他明天承天门外的庆祝是什么,惊呼一声,城里人看土老帽般瞧着我笑了起来。

    上官云也揶揄笑道,“长阳人没有不知的,偏苏子你是个怪胎。老夫老妻的,郑大哥也没和你说过么?”

    最近时常凑在一起,两人亲近了许多,郑勃也不在意上官云的玩笑,笑着摇了摇头。

    文丰越发得意起来,“告诉了你,有什么好处可拿?”

    我掐掐他的脸蛋,“怎么?在天下楼逛了半晌,就知道做生意提条件了?”

    看宁非笑笑,预言又止得想要帮我,文丰抢着说道,“哎,咱们先说好了,明儿三十晚上守岁,你得想出些新花样来,要人人能参与,人人都喜欢才成。三位哥哥可同意?”

    “同意,同意!”在家养胎早就嫌闷的上官云首先应和。

    宁非笑着说道,“我没意见。”

    郑勃点点头,不放心得瞧着我道,“过年大伙也就是图个开心、放松,苏子你若是要准备的太过繁重,事先和我说一声,我也帮把手。”

    我故意夸张得抹抹眼睛,“唉,还是郑某人最心疼本姑娘啊。”

    见我犯酸,那三人哄笑着齐齐侧头,郑勃的脸却也终于红了起来。

    腊月三十的清晨,我正和被窝进行最后“较量”,宁非推开窗户,片片雪花飘了进来,被屋内的炭火热气一熏,化作了丝丝水露。

    “苏子,下雪了!想必来年会有个好收成吧。”宁非开心说道。

    “下吧下吧,”抬头看了眼外面院内的梅花傲寒,我裹紧被子,“冬眠不觉晓,正好睡它个几天几夜。”

    “起来吧,”宁非笑着把我整个抱起,靠到床帐头起,“g里今天不还有庆祝,你不想要皇帝的赏赐了?”

    赏赐=金子银子=逍遥快活…我猛地睁开双眼,“好!本姑娘今天一定要加把劲,非拿到大肚子狐狸的赏赐不可!”

    在路上又碰到了那个正直好吃的禁军飞骑将军蔡横。迎着缓缓落下的鹅毛雪花,我和他并辔来到承天门前的三里横街。

    “那是顶竿,那是扛大鼎,那是驯象的,那是吞刀的…”下了马,蔡横兴致勃勃得给我介绍着,“那个吞刀的,俺认识!去年数他厉害,吞了十八柄大刀入腹,还挺着肚,沿着横街走了两遭。”

    好壮观啊!比现代的什么花会、灯展,壮观的不是一点半点。我边走边看,惊喜连连。

    这边墙下,铜铃大眼,火红狮皮,“锵锵”鼓点中,舞狮的二人组,沿着两gc满钝刀的云梯,动作娴熟得边爬边舞;那边街上,赤臂盘头的驯象人一声吆喝,那庞然大物乖乖得抬起了前面两蹄。

    空中走绳的妙龄女子,耍花样翻筋斗的清秀少年,扛大鼎的壮实大汉…一年里也只有这个时候,为了表示普天同乐的节日喜气,西唐皇帝特准经过筛选的艺人进入横街,这一天,无比威严庄重的上朝官道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逛到承天门前,忽听得上方一阵礼乐喧哗,横街上所有人兽齐齐下跪。我偷眼望去,原来是文昭狐狸,带着她的三g六院、男妃男嫔们出现在了门楼上面。

    文昭狐狸笑呵呵得一挥宽袖,“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横街上显是排练好了的朝拜声,震耳欲聋,巨浪般向四面八方扩散开去。

    几声大鼓敲过,从太极g内走出五列御前侍卫,有的背箭筒,有的执木牌,有的抱毯子,更有几个,伙扛了手腕chu细的大绳,齐步走来。

    我眼睛一亮。

    这些就是丰小孩说的,西唐朝野过年的传统庆祝活动——多人竞赛。比如,十人拔河(自由组队,且不能重复参加一队超过三次,接受挑战,到结束时刻,赢的次数最多者胜出),四人角抵,g女荡彩索,s箭,等等。不论出身贵贱,有能力者即可报名参加。奖品据说也是千奇百怪,金银笔墨花钗布匹,应有尽有,能得到十两金子还算正常,最不值的,要本姑娘说,就是皇帝的墨宝一张,拿去换钱视为不敬,摆在家里又难免干巴巴的,当皇帝的,除了名声,能有几个墨宝比得上本姑娘美男图的,所以说,简直就是肋一g。

    来到庆典上的王公大臣、侍从婢女们,闹哄哄得散开,去看或是去参加。

    “呸呸!”我向两手掌心唾了唾,自然是走向那个奖品最丰厚的十人拔河比赛。

    “哎,苏子!”

    “就知道你也会来这儿!”

    我笑嘻嘻得看着前面排队等人凑满的文霖,两人同时点头。

    “陛下允诺一个。”旁边奖品告示牌上写着。

    “若是胜出,你会要什么?”文霖笑着问我。

    “当然是…”看她好奇紧张的样子,我故意顿了顿,“笨啊!当然是金子、金子、金子!”

    文霖翻翻白眼,“知道了何必再问。”

    “你呢?”

    文霖神色一黯,叹了口气,“我若是胜出,不求别的,只求母皇准我能时常去看看她,陪她聊聊天,就好像儿时那般”说着,她苦涩一笑,“唉,瞧我说什么傻话呢!说真的,那还用问,当然是和你一样啦。”她紧紧搂住我肩膀,两眼发光,“有了金子才有美人,咱们可是臭味相投啊!”

    什么臭味相投!就算相投,本姑娘也不会象你这样的明目张胆的白痴。我忍!不过是看在你方才寂寞孤单的可怜相上,我忍你一分钟!

    见我难得乖乖,任她“蹂躏”,文霖更加得意,“怎么样?看你麻秆儿一样,光长个子没力气的德行,和本皇女一队吧?还勉强有个不倒数垫底的希望。”

    我一指一指掰开她,低声道,“你不想别人误会咱俩儿吧?你看,那个80分的礼部侍郎正瞪眼瞧你呢。”

    “在哪儿,在哪儿?”文霖急忙跳开,四下张望。

    “我怎么知道?”我无辜得拍拍肩头,“幸亏你手不算太脏。”

    半个时辰之后。

    我揉着手,看看瘫坐在毯子上的文霖,摇头道,“哪个说的,本姑娘光长个子没力气的?再不起来,我原话退回了啊。”

    “不行了,我实在不行了…”文霖喘着气,“能排第三,已经不错了…你没瞧见方才那个淘汰走的大块头廷尉,足足是咱们两个的分量。”说着,她竖起拇指,“大姐,你厉害!把那个老一再保持一刻功夫,黄金万两,就是你的了。”

    我得意得昂昂头。本姑娘有内力支撑,再撑一个时辰也没问题。

    一万两黄金,不知道文昭狐狸会不会又耍什么花招…万一没那么多,她硬赖帐,我也没办法啊,总不能老追着一个皇帝要债吧…算了,还是要一千两比较现实…唉,本来还犹豫是否提个更聪明点儿的要求,譬如,“臣的请求就是请陛下答应臣的三个请求”之类之类的,不过,夜长梦多,狐狸就是狐狸,还是看得见拿得到的黄白之物实在…

    我正在想入非非。一个斯文男声自身后响起,“请问,您是排第一的苏御史,苏大人么?”

    我回过头,不由莞尔一笑,“怎么是你?”

    已经换了西唐男子的流行装束,除了那个金雀翅环束发,崇仁太子腼腆得站在那里,清爽干净得不带一丝尘气,却吸引了方圆十丈内几乎全部的视线。菱唇微启,带着几分窘意,“不、不是我要参加,是这位文霜大人府上的…人…”

    “?”看我不解得皱眉盯着他,崇仁的西唐话越发结巴起来。

    “苏大人安好。”一个面生的男子从崇仁身后站了出来,弯腰作揖。

    平凡的面孔,有些瘦削的高个身材,只是…

    这个声音,我在哪里听到过?回了个礼,我客气问道,“这位是…”

    “在下也是日东人,随我国太子来朝的优人,灰原漠,如今在文霜大人府上做事。”

    优人,姓灰原的,没见过。把那些许疑惑抛在脑后,我笑着问道,“你是排名第二的人么?来吧,你的队友都准备好了么?”

    灰原漠客气得朝我点点头,向后面招手道,“大家过来吧。”

    咦喂!这两个…不是曾经驱使狄狼给崇仁赶车的那两个侏儒么?

    一眼认出了那两个chu臂小矮子,我暗自警惕,胳膊那么chu,又甩得一手好鞭子,力气不小啊。可打量了一番另外六个,却又不禁有些迷糊。这六人,有老有少,打扮也都是西唐人,其中一个,似乎还是哪家豪门贵族的女儿,时不时得偷瞧崇仁一下。咦喂,这算什么组合?全人类和平解放组织么?

    小心为上。以天下楼新出的外送便当一份作报酬,我好不容易说动文霖参加,又凑齐了八个分数不低,还在附近的参赛者。chu绳中央的五彩线垂下,三声击鼓,最后一场拔河赛事开始。

    按照前几场习惯,我运了三分内息。

    在围观众人的吆喝加油声中,彩线慢慢偏移中线…

    眼见离那底线越来越近,我不由欢喜起来。一千两黄金,是本姑娘的了!

    “还不是。”对面,灰原漠古怪得弯了弯嘴角,眼角忽然闪过一抹幽蓝。

    还没反过味来,一股暗劲顺着绳蔓,倏然钻入我的手腕。y冷透骨。

    我不由骇然,这是什么?!

    那股邪冷气息闪电般顺着我的内息流转,在经络内窜动起来,眼看无法阻挡,终于在心海处,被璨穹的五彩光芒包裹、吞噬。

    !敢暗害本姑娘!

    眨眼的功夫,我回神,中垂的彩线竟然就要碰到那边的底线。

    好你个日东混蛋,去死吧!

    十成内息,甚至心海的水也掀起狂浪,在我的怒气下,全面爆发。

    “轰!”的一声巨响。两队二十人被莫名其妙的狂暴气流摁倒在地,那条腕chu大绳也化成了条条残丝,被寒风吹散。

    瘫倒在地,这才发现自己丹田内空空如也。

    困难得抬起胳膊,帮文霖擦着口角血迹,我不由懊恼万分。幸亏文霖只是暂时昏厥,离我最近的她没事,那别人也应该没事吧?不然…今儿,我是怎么了?这么容易生气?

    对了,那个日东混蛋!都是那个日东混蛋先挑的头!

    我抬头瞪去。

    咦喂!他居然也昏倒了?!…不会是死翘翘了吧,死了更好!…不行啊,这皇g庆典上死了人,还是日东人,不会又爆发世界大战吧?

    心慌起来,我正要上前给他搭脉,脚下却是一软,再次跌坐在地。

    崇仁太子已经率先跑了过去。惶恐的男声好像隔着层山,“阿漠!阿漠!你醒醒!你醒醒啊!阿漠!”

    慢慢恢复着内息,听力渐渐恢复。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有人跑近。

    “不知道啊。一阵怪风,连绳带人,都给吹散了。”有人应和。

    “有古怪啊!这横街之上,什么时候刮过如此厉害的怪风?”有人喃喃。

    “嘘…让陛下听见了,小心脑袋…”有人提醒。

    我稍稍安心。没人嚼舌g最好。

    周围看拔河比赛的人自是莫名其妙,裁判侍卫们也是迷迷糊糊。想必在今天这般热闹的横街上,那声响动也算不了什么。

    参加最后这一次拔河比赛的人,有的已经呻吟着醒了过来,机灵点儿的随从、伙伴们扶的扶,搀的搀,等到文昭狐狸被告知,摆驾前来,只剩下前几名等着领赏,或是好奇来瞧皇帝的人,还嘀咕着,没有离开。

    太极g花萼楼内。

    “死人,你没事吧?让我瞧瞧…这儿,疼不疼?那这儿呢?…”接到消息,火烧火燎赶来的文丰抓着我的胳膊,上上下下得仔细查看着,嘴唇张合不已,“呀,你的掌心破了!抹得什么药?和咱们府里的伤药哪个好些,我带来了几瓶,跌打的,化淤的,内服外涂的,你要不要再抹一次,还有这粒护心丹,是我从旧王府找来的,吃了没坏处…”

    “咳咳…”小豆豆眼由好奇到好气,文昭摆摆手,“苏爱卿她好得很,不用再看了。丰儿啊,你怎么也不问问你母皇如何,有没有受到惊吓?”

    文丰这才注意到周围还存在几人。

    曹公公和那老太医还好,几十年风雨,脸皮早已修炼得够厚,文昭却尴尬得只好咳嗽连连。

    文丰也有些羞愧,忙正正经经得跪礼道,“母皇万安!之前,父后送信来,说是苏子她受了点儿小伤,要稍晚回去,儿臣心急,忘了行礼,母皇,您…”

    瞧了我一眼,文昭摇着头把文丰从地上扶起,“凄惨”说道,“你呀,成亲了倒是知道心疼人了,可惜,心疼的也只有你的妻主一个…唉!”

    一边抹着眼睛,文昭一边背着手,向后挥挥,那老太医和曹公公机灵得退了出去。

    我不由开始鄙视这只大肚子狐狸。什么嘛!这么大年纪了,还是个执政皇帝,居然也来假哭这套,很有杀伤力么?还是这狐狸又有了什么花花肠子?…

    正在嘀咕。拉着文丰话家常的文昭忽然笑了笑,“丰儿,既然来了,去向你父后请个安吧。”

    有了歉意,文丰这回也乖乖听话,“那苏子…”

    文昭笑道,“分开半刻都不成了么?快去!朕和苏爱卿说几句话就放她回家。”

    果然!花花肠子的出来。我不满得暗自说道。

    直到大肚子狐狸坐回御案后面,楼内再度恢复安静…滴嗒嘀嗒,房檐雪融落下的声音清晰可辨,文昭还是一声不吭。我不由焦躁起来。

    “苏爱卿啊…唉…”

    你倒是一句话说完整了啊!大不了本姑娘让着你,再吃点儿亏就是了。

    “听说,你亲戚开的那家天下楼,菜肴风味独特,等过两日,你捎些给朕还有皇后他们尝尝如何?”

    我松了口气。不过这回,好像是随了本姑娘的意啊…哎,不管,狐狸发话,把握更大,没意外,本姑娘的饭庄生意又能更上一层楼。“陛下想吃,臣自当j心准备。臣只是担心,乡野chu食,陛下不喜。”

    “无妨。”文昭笑了笑,语气轻松了许多,“那就这么说好了,三日后的家宴,朕就看你手艺了!”

    我自信得笑应。却没注意,狐狸措辞间,蕴含的深意,而横街上的意外,也不明不白的被她忽略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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