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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双深黑的眸子里明明白白地看见了怒意,但目光挪到他手里沾满血污的寒塘剑上,却没有看到更多的血迹。
嘉泽心里略略喘了口气,他知道,这人始终会有所顾忌。
自己处心积虑赢来十年平安,又费尽心思同公子将瀛泽带走藏好,教他本领替他承担伤痛,然后带他上天庭受封,老老实实地把枷锁扣在身上。
还是不甘心的,怎么也不愿意让弟弟同当年的自己一样,冲锋陷阵任由驱策,却又被百般监视千般算计。但那天打过他之后,刚长大的孩子半是羞涩半是疼痛,趴在自己膝盖上想哭又强忍着,最终还是咬着牙说要回去。
嘉泽就真的让他回去了。
只不过在那之前带他上了一次天,赶在无妄天君“恰巧”不在的时候,“恰巧”见到了天帝,又“恰巧”透露了一些事。这些都在天君未曾找到瀛泽踪迹,也未来得及向天庭说什么“此子暴戾不堪大用,当早除之”的结论之时。
一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人摸不清心意的天帝,在对瀛泽的处置上舍弃了“杀”,选择了“用”,也不知他是心念一动还是早有打算,也许只是因为那天心情很好吧。
至于心情好是不是因为无妄天君修为受挫,闭关修整,此中微妙就没人知道了。
初长成的小龙做了哥哥当年的位置,但天上的神仙还没见过一圈,就迫不及待地回到了大叔的身边。虽然他能力还弱,但无论如何总是有了个名正言顺的身份,又同天帝知会过,无妄天君再动他,总要想上一想。
于是现在,他们面前的天君,就在“想一想”。
想过片刻的结果是,漆黑长发漆黑双眸的俊美天神冷笑一声,对嘉泽道:“我竟看错了你。”
跪在地上的嘉泽正努力让自己的背挺得更直一些,并没有看他。
“昔年那么不可一世,连犯错都惊天动地的赤龙神,居然会让自己的弟弟回到这个金笼子里,”天君鄙夷道,“你原来是这么自私怯懦的人……难道身体变小了,胆子也回去了么?”
嘉泽抬起头,毫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
“我料错了你,一时疏忽让他到了天帝的眼皮底下……”天君被他的反应激怒,面上却还是冷笑着,只一身黑袍无风自动,其上云龙翻滚,隐有异响。
他说:“你说得对,我不能动他,但那是不能动,不是……不敢动。”
作者有话要说:又要放假了,放假要吃肉~~(明天出去吃鱼头泡饼XDD)
但是LZ木有肉的能力和肉的自觉,于是奉上鸡肋一根,请各位吃完不要往我头上丢骨头。。
PS:事实嘛,可能会比现在看起来的多些隐情。以及,收回我快写完的话,照这个样子应该还有一段。
61、五十二 ...
五十二、
说“不敢动”这三个字的时候,无妄天君指掌微动,寒塘锋锐的剑刃迎向阳光,反射出刺目的光线。
嘉泽顿时浑身紧绷,咬紧了下唇,公子见状伸出一只手虚扶在他身后,犹豫了一下,没有开口。
“梦华族的人?”天君看了他一眼,“你最好少说话。”
说完他便不再看公子,前行几步,低下头对一直没有出声的瀛泽轻声道:“你怕么?”
瀛泽死死咬着牙,不说话。
“我知道你怕……”天君忽然笑了,“你怕我再伤他。”
话音未落,寒塘掉转方向,剑刃过处迅速在沈筠胸前划出大片血光,瀛泽发出一声受伤小兽似的嚎叫,眼泪终于止不住地流淌下来。
“怕么?”天君手腕轻动,剑尖下垂,抖落一地猩红。
瀛泽只觉自己双膝之上如负千斤,无论如何都站不起来,身体不知如何同施加于己的强力抗衡,只能任由肋下灼痛如火烧。泪水更是如同滚汤,沿着脸颊流下来,烫得他无处不痛。
“大叔……”尽管被死死咬住,唇边还是流泻出一丝呜咽。
连哥哥和公子都不是天君的对手,自己……更不是,眼前的猩红似乎越来越大,终于弥漫了整个视野。瀛泽忍不住微微闭上眼睛,把颤抖死死地按在手心里,肋下还在痛,但整个身体却好像被冰雪覆盖,每一寸都是冰凉的。
他真的很害怕……并且从来没有如此害怕过。
说要长大要变强,也真的努力去做了,但是他毕竟从未真正遇到过这样的情境。毫无还手之力,甚至连反抗的姿态也不被允许。身前身后都是他熟悉的亲人,可是在他沉睡多年之后又单纯度日的记忆里,并不曾见过他们满身血迹的无力。
没有人教过他要怎么做。
突然有些后悔几天前练功时的偷懒,但那时教导自己的鸢此刻正一脸淡漠地站在一边,瀛泽看了他一眼,有些自嘲地笑笑,就算没偷懒又如何,多会一点小把戏,又能改变什么……脑中混乱一片,愤怒悲伤无奈绝望交织在一起,他简直觉得自己的身体已经盛不下,转瞬就要溢了出来。
正在这时,无妄天君似乎很体贴地笑了笑,他低下头来说:“不要怕……”
瀛泽抬眼看他,目中神色剧烈变幻。
“刺这里很痛吧,”天君伸指探进沈筠胸前的伤口,沿着血肉模糊的边缘缓缓挪动,“那么,换个地方如何?”
不等瀛泽开口,他就抽回手提剑点上沈筠胸膛,直指心口的位置:“你说,刺这里好不好?”
那是心脏所在之处,不同于寻常皮肉,一剑下去是会要命的,瀛泽嘴唇颤抖,使劲摇了摇头。
“不要这里,”天君长剑向上,缓缓移到沈筠的脸上,“那么这里呢?”
剑尖只差半寸就要点上沈筠的眼睛,瀛泽惊惧之下依然摇头,到此时他才发现,自己不知为何已经出不了声。
“那么还是这里。”天君干脆地把剑又挪回心口。
瀛泽依然摇头,继身体之后口唇也被封住,他不知道天君究竟为何如此,只能拼命地摇头。
无妄天君似乎极有耐心,他将剑尖再次对准沈筠的眼睛:“那么这里呢?”
瀛泽依然想摇头,但却觉得脖颈渐渐同四肢一样动弹不得,最后竟被一种莫名的力量压着往下低去。
他点了一下头。
视野里出现地面的泥土,又瞬间换成带血的剑尖,他才仿佛突然明白自己做了什么,整个身体由内而外都痛如针扎火灼,身体里流淌的每滴血都在疯狂地说不,却一声也发不出来,其中苦痛便是世上所有的言辞都无法形容其万一。
剑很锋利,刺破脆弱的眼珠并不会发出什么声息。
两行刺目的血从沈筠脸上淋漓而下时,瀛泽只觉眼前除了红色,再无其他。
今生从未如此绝望。
作者有话要说: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