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女有泪天池塌（二）

    两人旋即踏云回了九重天，风听夜从未想过，九重天有朝一日会变成这般模样，诸仙邸空无一人，金光被黑云遮盖，就连祥瑞的钟声此刻听上去都透露着森森寒意，令人不安，死气沉沉的宛如一座鬼城。

    巍峨庄严的天宫，依旧是白玉台阶，琉璃金瓦，雍容华贵，屋檐上雕刻着的四方神兽威风凛凛。整座宫殿格格不入地笼罩着一层薄薄的金光之中。殿内那人坐在玉塌上，怀中抱着一只黑猫，从容自若地顺着它的毛，黑猫被摸得舒服，又往他怀里蹭去。

    脚步声也未能引起他的注意，倒是黑猫窝在他怀里，扭头警惕地看向来人，绿宝石般的猫瞳闪闪发亮，示威般的叫了一声。那人早有预料，自始至终都没有抬眸，淡定地道：“司夜，你来了。”

    即便知道眼前的天尊正是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风听夜还是端正严肃地行了礼，清嗓道：“司夜见过天尊。”

    不以为然的挥挥袖，天尊瞥向姬犹离，精光中带着挑衅的意味。风听夜往他身前挪了一步，挡下那道目光。天尊微笑着道：“司夜，你现在不也是与魔星在一起吗？本尊原以为你会理解本尊，而本尊也会对你网开一面。无论是逆天换命，还是，你与墨炎生莲勾结。”

    作为天尊，他对这些事了如指掌也是情理之中。风听夜凝视着那人，他笑容慈祥如昔，甚至没有一丝恶意，却让人没由来的一阵恶寒。他说的话字字锥心，咄咄逼人，风听夜的脸刹那褪去所有血色，凝成了白霜。天尊恍若未视，温声道：“那样的人界，有什么值得留恋的？你想，若不是凤长执意要留白鬼有黎的性命又怎么会落到如此下场呢？”

    风听夜眼珠近乎冲血，咬牙道：“你全都知道？你凭什么认为我能理解你？！”

    天尊慢声道：“九重天上，有什么事本尊不知道？司夜……”

    打断他的话，风听夜怒吼道：“那你为何还！”若非真的是气极了，他断不可能如此失态。腰间的云雾扇已然明暗扑朔，就等着主人一声号令。天尊还是微微笑着，不以为意：“下手的可并不是本尊，司夜，你不该随便冲人乱发脾气。”

    他的语气依旧温和，却隐隐藏着杀机。话音未完，墨黑的火焰如蛟龙般向他缠绕而去。怀中的猫儿惊地浑身一抖，倏地跳到了地上，逃窜而去。

    天尊终于站了起来。电光石火间，已经来到了风听夜的身前，风听夜几乎没有看清他的身法！若不是黑炎挡在他身前固若金汤，恐怕他早已被掌风击飞！天尊收回手，镇静自如地道：“本尊既然留你，就不会杀你。本尊只是觉得很有意思。”

    他口中的很有意思，到了风听夜那边，恐怕就是噩耗了。果其不然，他从身后扔出一个人来。那人一身锦袍染了尘土血丝，憨厚可鞠的脸已经教人看不清轮廓，被他用力一甩，伏在地上半天没力气爬起来，猛地咳嗽两声又咳出些血来，正是火凰神君！看得风听夜心惊肉跳，好在姬犹离在他身后握住了他的手，这才稍稍定神。

    这细微的动作也没逃过天尊的眼底，笑意更甚：“本尊一直很好奇，当初你历劫时做出的决定。所以就想看看，这次你会如何选择？是这些仙神，还是，天下苍生？司夜，这次可没有第三种选择了。”

    风听夜第一反应便是侧脸去看姬犹离，生怕他对此耿耿于怀，而姬犹离则对他回以微笑。他梳理了一下情绪，道：“那天尊想我如何选择？”

    天尊不答，反问道：“本尊这千年来，最后悔的是什么你知道吗？”

    风听夜一言不发，直直的盯着他。天尊似自言自语地道：“有两件。一是没能救得了师弟，二是没能劝说下师妹。司夜，本尊真的很奇怪，你为什么会为了一个魔星放弃自己的生命？还是说，因为那只是一个劫？”

    风听夜掷地有声地道：“不是！”

    天尊道：“那难不成司夜你是真的动了情？”

    话语未完，黑炎再一次缠绕了上去。天尊一个旋身避开，姬犹离冷声道：“无论是哪一桩，不过是你自食其果！”

    这话果然触怒了天尊，他眼角的笑意变成了凌冽的寒光，再也不掩饰自己的杀意。姬犹离却视若无睹，道：“既然你当初选择了独善其身，如今又何必惺惺作态，你要为谁复仇？”

    千年没有出手的天尊祭出了法器，那是一柄剑身通体猩红的长剑！浓烈的鬼气顿时席卷了整个天宫，戾气之重实在不像九重天的法宝，就连风听夜也被震慑了一刹，但很快就冷静了下来，祭出云雾扇配合着黑炎展开攻势。

    云雾扇势如破竹，黑炎步步紧逼不给天尊喘息的机会，如同毒蛇般纠缠不休。天尊对着两人却依旧从容不迫，护体的金光一一将黑炎挡了下来，持着长剑与云雾扇缠斗。

    天宫内轰然作响，摇摇欲坠。风听夜持着云雾扇无暇分｜身，眼看剑气就要伤到瘫倒在地的火凰神君，姬犹离挥手筑起黑炎屏障来，挡下这道剑气。风听夜见那头无恙，暗自松了一口气，却也不敢掉以轻心，虚晃一招云雾扇击他面门，天尊果然后退一寸，趁着这个空隙，风听夜落到姬犹离身边。

    感激的看了他一眼，风听夜利索地背起火凰神君，道：“多亏你了。先带他离开这里吧。”天柱有坍塌的迹象，再者此地太小也施展不开，不宜久留。

    两人甫踏出殿口，黑炎就将天宫门口严严实实地封死了，两人掠风离去。好死不死，火凰神君正巧恢复了点神志，迷瞪的见到姬犹离，挣扎地捶打着风听夜，嚷嚷道：“放我下来！你这个魔头！”

    姬犹离毫不客气地反手劈向他后颈，将刚清醒的火凰神君又打晕了过去。风听夜抽出空闲的左手，抹了抹额头那根本不存在冷汗，汗颜道：“多谢了。”

    “你无需对我言谢。永远不用。”

    风听夜愣住了，看着姬犹离将他背上的火凰神君扛了过去，才木讷地道：“哦，哦。”

    姬犹离扛着火凰神君，虽说不上粗暴，但似乎是有点嫌弃，恨不得将他扔下似得。风听夜沉吟片刻后，道：“去，去仙书阁避一避吧。反正左右这个九重天都没有安全的地方。”

    姬犹离面色稍霁，道：“好。”

    “你那黑炎能挡多久？”

    “不能太久。他身上似乎还有股妖气，与魔相近。刚才交手，恐怕不在我之下。”

    把柄红色妖剑！风听夜掌心沁出细汗，忍不住去看身侧的姬犹离，血眸坚定不移，没有丝毫畏惧，注意到身边人的视线，又染上了几分暖意。风听夜心头一热，忙道：“我会保护好你的，你放心。”

    姬犹离似乎怔了一下，很快，那总是让人不敢逼视的冷眸中荡开丝丝笑意，犹如冰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