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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看起来转好了,却放任邪毒侵体,显然是不安好心。大粒皇帝想了想,又说:“若朕现在把余毒清了,便能完全好起来吗?”
天巫低头没有回答。
大粒皇帝笑了笑,说:“朕明白了。如果朕清掉余毒的话,能活多久?不清的话,又能活多久?”
天巫答道:“清掉的话,陛下的身体恐怕也是大不如前。不清的话,若没触发什么邪气,应当也是差不多的。”
“差不多”……这三个字相当的微妙。大粒皇帝想了很久,才说:“其实,朕也差不多了。”
当时大粒皇帝说要修道,都是蒙骗人的。大粒皇帝根本没想过自己可以长命百岁。他也并不奢求这件事。年少时,他觉得生命是一件不错的事,活着才能让他追名逐利,攀爬上权力的巅峰,呼吸着顶端的空气。可当他到达了权力的巅峰,他又发现,这一切并不是那么的美好,成为了皇帝,负担反而更重。他越活越累,心累,现在,身体也累了、不支了,他不想再撑下去。一部分的他想要休眠——长长久久地,一部分的他想要再见到微才人——长长久久地。
他总是执意认为微才人会在奈何桥旁等他。他却并不知道,微才人宁愿生生世世也不再与他纠缠,喝那碗孟婆汤喝得那叫一个香。
自从发现了沙玉因的叛逆心后,大粒皇帝加紧了对大谏府的监视。在布置灵塔的弓箭阵前,暗卫送来了有关大谏府的最后一份报告。“今天,大谏府一切正常,就是有个奴才出去买药,估计是为沙明因买的。”暗卫说道。
大粒皇帝说道:“为什么要特别出去买?是府里没有常备着的药吗?”
暗卫答道:“皇上英明,那是普通人一般都不会备的药。”
大粒皇帝皱起眉道:“看来这个沙明因真是多病之身,这次又染了什么病?”
“倒不是病,”暗卫答,“是喜。”
大粒皇帝愣了许久,半晌才苦笑道:“也好,也好的。”
暗卫不解其意,疑惑地望向大粒皇帝。
大粒皇帝随后说出了一句令暗卫更加惊异的话:“希望是位公主吧。”
沙玉因离开大谏府不久,暗卫便到了飞霜居。他看到贺赫赫坐在轮椅上,对着月光捧腹,表情十分痛苦。暗卫走到贺赫赫身边,问道:“沙二公子?”
贺赫赫抬起头,看着暗卫,皱起眉:“你是谁?”
“他去了。”
贺赫赫皱起眉:“谁?”
暗卫想了很久,从袖子里拿出一串血菩提,鲜红欲滴。贺赫赫的心骤然一缩,腹中的坠痛越发明显,但心中疼痛剧烈得可以让他忽视腹痛了。他的手虚弱无力,仿佛要费劲九牛二虎之力才能接得住那一串血菩提。串着佛珠的线本是无色的,现在却红得跟那珠子一样,鲜艳得扎痛了贺赫赫的眼。
按照一般情节,贺赫赫应该飞奔着痛哭还一边捶着暗卫那壮阔的胸膛然后说:“我不信!!!!我不信!!!你骗我!!!You are a liar!!!!”
可是贺赫赫现在身体状况不适合飞奔,捶胸膛的话位置也不对,就他坐在轮椅上的高度来说,只能捶到暗卫的下体,那太不人道了。“我的爱人死了,我也不会让你的奸夫好过”之类的反社会想法是不对的。贺赫赫现在力气像是被抽干了一般,要哭也不容易,身体没了气力,头脑反而能镇定下来,说:“在哪里?”
暗卫想了想,说:“在灵塔。”
“怎么回事……我要见他……”贺赫赫这么说着,喉咙干涩得很,他不得不停顿一下,咽了一口唾液,才能继续说,“无论生死。”
“不行,陛下不会允许的。”暗卫答道。
“‘陛下’……”贺赫赫一下子抓住了关键字,“是皇上?”
暗卫答道:“是的,令兄意图谋反,已经就地伏法了。”
贺赫赫的心一下子揪住了——走不掉了……走不掉了……大哥确实是意图谋反,依皇帝的性子,自然不会放过他的……
“沙二公子,你……”暗卫看了看贺赫赫,突然叫道,“你如何了?”
贺赫赫的脸变得极为苍白,他双手紧紧捧住腹部。腹部现在还只是微微隆起,并没有明显的孕相,可他知道,这薄薄的肚皮里的确住着一个小孩子。沙玉因已经死了,但是他的孩子还在……可这尖锐的阵痛分明在告诉他——这个孩子大概要随着父亲一起离去了。
“不行啊……”贺赫赫的嘴唇哆嗦着,“不要……不要死……”
不要死,大哥,你不要死……孩子,孩子,你也不要死,好吗……
腹部的疼痛越发剧烈,他深深怀疑,有哪个恶鬼撕扯着他的胎儿,要生生将这一块血肉扯离他的身体。贺赫赫既是恐惧又是绝望,柔软的心窝仿佛被铁锤击打,无力承受地痛毒起来,忧伤恐惧,怵然动心。
暗卫将贺赫赫打横扛起,飞速地离开,赶紧将他送往最近的一家医馆。医师勉强起身来接待,却见贺赫赫的裤已经染红,脸色苍白至极,可算得上是面无人色。医师叹了一口气,为贺赫赫把脉,半晌叹道:“这胎已经没了。”
暗卫闻言大惊,道:“可是当真?”
“自是当真。”医师暗松了一口气:看这个男子魁梧高大又是个带刀的,还以为他会怒吼掀桌子说什么“治不好他要你们全家陪葬”之类的话呢!
暗卫心中不禁叹惋:沙玉因已叛逆罪被处死,沙大学士又告老了,沙青因虽然是皇子妃,但又不得宠……二皇子和大皇子未必会放过沙明因啊。如果沙明因没了孩子,依陛下的性情,恐怕也不会花心思保他……
贺赫赫躺在病床上,只觉得浑身冰冷。耳朵好像能听见一些声音,又听不真切。他的手指微微地颤动着,似乎能感觉到那股熟悉的冰冷顺着经脉钻入他的心脾。他冷得颤抖起来,腹部的疼痛渐渐被这份寒意所替代。那令人痛不欲生的苦楚渐渐褪去,现在只剩下寒冷的麻痹。他微微睁开了一点眼睛,又喷出一口气,呢喃了两字:“孩子……”
医师回过头来,见贺赫赫醒了,便说:“孩子总是会有的,还这么年轻。”
贺赫赫没有理会医师的话,清醒过来的第一件事却是为自己把脉。
医师讶然道:“你也会医?”
贺赫赫点点头,说:“会。”他的脸突然变了色,似是不信般的反复把了几次。医师见状,便劝慰道:“不用把了,没了便是没了……”
“什么没了?”贺赫赫叫道,“有!而且很有!”
“‘很有’?”
“不信你来把一下!”贺赫赫伸出双手来。
医师便再来把脉,一把就惊了:“怎么会这样?明明……”
贺赫赫说道:“不但有,而且脉象还十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