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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且共 作者:薛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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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之于众。

    人总是这样,本以为自己早就抛弃,可实际上呢,那情爱好像一条记吃不记打的小狗,始终跟在脚边,不肯远离,踢它一脚,也只是听几声叫人心碎的呜咽,真要把它招过来一刀捅进喉咙,自己的手先软了。还能怎么办呢?

    叫它跟着,跟到天荒地老,就装作它不存在。

    因为情爱与真心,都是如此安静,一声不吭,好像害怕了一样隐匿行迹,好像被识破是天下最可怕,最不应该的事。

    卫燎放下笔,转身往昭阳殿去。

    他近日惯于从儿子身上寻找安慰,眼下也是一样。

    没有这么个人之前,他未曾料到自己想要这个孩子,然而有了之后,感触确实良多。这孩子承继他的血脉,是他的至亲,不可斩断,也不可更改,多么稳固坚牢。他又天然的爱着父亲,会撒娇,会长着手要抱,既不觉得他心机深沉,也不觉得他还不够狠辣。

    他多么犹豫,又多么愿意沉溺到陪伴孩子的时候随之而生的软弱之中去逃避,反复琢磨,直到梦中惊醒,只记得一张血淋淋的面容,和握在自己手中的太阿剑。

    龙渊剑就那样横在脚下,在梦里他一点也不疼,醒来却抬手按住额头,好似被一剑穿心。

    眼下一切都很好,春和景明,然而谁都知道权力斗争的本质就是厮杀来,争夺去,不死到只剩一个人,是无法停止的。废太子那时候他已经经历过一次,眼下还要再来第二次,难道他命中注定是孤寡一身,登高望远?

    倘使他失败了,承明也是要死的。

    他太明白这里头的本质,知道现在有了承明,自己的死不会是结局了,赶尽杀绝才是。

    然而承明是不该死的。卫燎自己愿赌服输,至少是承担应有的后果,承明才刚降生,他对父亲所作所为一无所知,倘若因他而死,那他也就无法觉得无怨无悔了。

    卫燎心里存着心事,对人就万分冷淡,只专心逗弄儿子。承明离学会说话大约还有几个月,然而喊叫声已经很响亮了,紧盯着父亲手中的金铃,尽力伸手去抓,对这游戏百玩不厌。

    谁都没有料到卫燎对孩子居然有这样的耐心和兴趣,不过他的宠爱谁都不嫌多,过来的时候也往往无人打扰,他要往紫宸殿带过去,也并没有人反对。

    固然贵妃和李婕妤都十分疼爱他,然而这孩子的前程,就只能看卫燎了。

    他斗过一阵孩子,心底深处的疲惫也掩饰完全,于是起驾离宫,照旧去紫宸殿处理政务,也无人敢挽留,偶尔留下来用膳,二妃相伴,也都觉得不错,这样一直平静和乐,到汧阳公主下降这一日。

    傅希如身上还有一个开国郡公的爵位,这一场婚礼自然十分热闹隆重,满城欢庆,卫燎亲自到府中主婚,饮过一盏喜酒才回宫。

    这一日新人最忙,卫燎又只坐过一刻,竟然没能说上什么话,只有宣旨,谢恩,卫燎看着他伏拜下去,自己心中滋味难明,除了一句平身,再说不出更多的话了。

    他从没有问过傅希如是否愿意反悔,就是知道对方绝不会反悔,于是就把这一天当做真正诀别之日,从此之后背道而驰。然而下定决心总比真正的分别容易。

    卫燎走的毫无破绽,把那新婚的两人扔在身后,闭上眼回到自己的孤冷宫闱,正逢一枝桃花蘸水而开,不由命人停下,在这里暂且驻足。

    他只是忽然想起一些旧事。

    傅希如其实不怎么爱菖蒲花,即便因为有这么一个字,因此对菖蒲十分特别,但也并非心爱。他所喜欢的,多数都是雪白香花,蔷薇,栀子,铃兰,白色的月季,玫瑰,还有春日开的桃花。

    这花并不俗,只是太常见,阡陌上尽都是。只有宫里的不大相同,早就营造出风雅的园景,花开时节从哪里去看,都可看欣赏,可以入画。卫燎摘一朵桃花,随手往袖子里一塞,只觉得举目四顾,哪里都不想去,要继续往前走,又觉得前路也茫茫,脚步沉重,一刻也不想挪动了。

    他总以为今天过去就算是好了,悬刀这样久,等到结局,也就只剩下慢慢愈合,他心中向来没有规矩,更不在乎什么道德,将来兴致浓时,未必不可以重温旧梦,然而终究是不同的。

    太不一样了。

    就各有女人的迟早而言,分明是他对不起傅希如在先,如今轮到自己来领受,却觉得痛苦难言,实在捱不过去。他心里知道这是没有道理的,又知道道理其实并没有什么用,他只是生性如此,从来不是个好人,也从未设身处地替别人想过什么。

    他刚认识傅希如的时候,才十岁出头,时为太子的长兄在前,又有先帝多加宠溺,他在宫中做的就是深受宠爱的年幼皇子。那时候傅希如就已经快要出仕了,备受瞩目,时常应召入宫,也因此被住在紫宸殿附近的卫燎熟识。

    二人论亲还算是表兄弟,然而卫燎就是知道这是不一样的。陪他读书的堂表兄弟一大群,个个都和他不一样。如今想来,无非是差了五岁,也就一个是孩子,一个快要成大人,纵使他是皇子,早早封王,也知道不能指使这个人陪伴自己游戏,缠着父亲不走,也要有个限度。

    他并没有一开始就起了后来的心思,怪只怪长安春夜,怪只怪风与月。

    傅希如一向待他好,是臣对君,也是表兄对表弟,后来更是对待情人,这界限混淆日久,要再分开就实在很难,卫燎自己是说不清的。他知道自己是很好的,容貌人才与身份,再无一人可以比肩,可真心与其他东西都不同,不是你够好就该是你的,倘若他不爱这个人,那是什么办法都没有的。

    然而他是否真的爱,却也是试探不出的一件事,看起来正如同卫燎自己一样,其实就是别无选择。

    他骗,哄,引诱,种种手段与心思,从这人身上拿来的一切纵容,隐忍,与伤痛,好像最后都要还给他一样。

    卫燎折了一枝桃花,恍恍惚惚回他的紫宸殿,交由紫琼找了个瓶子供起来,往她怀里一倒:“现在是喝酒的时候了吧?”

    紫琼轻轻抚摸他的头发,叫人拿过来热好的桃花酒,这是往年采集花瓣酿造的,熟成之后又埋在地下过了好几年,如今拿出来正是时候。

    幽幽香气弥弥,遮云避月一般,将卫燎笼罩其中,他虚虚握着一朵桃花,在紫琼腿上翻了个身:“你看,花谢酒阑春尽也,再也不一样啦。”

    宫中佳酿是甜的,公主府中合卺酒却是苦的,饮过这一杯,既成夫妻,再无更改,然而成婚的两个人并不欣悦,也不羞怯,待到夜阑客散,分头洗漱,倒好似合婚已久,彼此并不生分。

    傅希如换过衣服再回来时,进门正好看见卫沉蕤坐在妆镜前,身旁跪着一个侍卫。她终究是在房州积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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