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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世参军 作者:蜀山卧月眠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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苔,易滑,“我路熟。地图?没必要!还有啊,我叫你姐姐,你叫我少爷,不是很奇怪么?你叫我子云啊。”
“子云?你的字啊?”离容问。
“是啊,我还没成人,不过字早取好啦。叫我子云,显得我,哈哈,很大!”高熹摇头晃脑,眼睛笑成两条缝,“那你再猜猜,为什么我叫子云?”
离容胡诌道:“因为你像云,闲云野鹤的云。”
“聪明!太聪明了!”高熹拍手道,“这里的山,到底还是不够深,缺少灵气。以后我要去蜀中,做道士,道号就叫鹤云子。你看我——”
高熹向前高踢腿,又凌空翻了个跟斗:“是不是难得一见的学道之材?话说回来,隐居蜀山中,云深不知处,才是真的隐!不像孤云老头躲在这边,找他这么容易,呵~”
“你是说,孤云先生……并不是真的想隐居?”离容一边问,一边拿出手巾帮高熹擦额头上的汗。
“嗨,你说呢?”高熹答,“去请他的人都好几拨了,他要是真的不堪其烦,干嘛不搬家?他就蹲在离金阳城不远不近的山沟里,半天脚程就能走到——这不就是在跟大伙儿说,‘来请我来请我’嘛。”
离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表示同意。
翻过两座山头,时近正午,远处的小茅庐已在云气掩映下若隐若现。
一路上高熹跟离容聊个不停,此时两人都已口干舌燥,便坐在半山腰的青石上休息。
半个炊饼下肚,再喝几口水,肚子胀得很。离容正打算站起来活动活动关节,突然听到身后树丛中传来窸窸窣窣的枝叶摩擦声。
二人立即警觉起来,凝固得好像两尊石像,高熹嘴里还有嚼了一半的炊饼。
侧耳倾听——嚓嚓嚓,沙沙沙——那不是幻觉。
身后密林中,确实有活物正在靠近!
高熹用嘴型无声地说了两个字:“老——虎——?”
离容吓得手脚冰凉,却见高熹脸上浮起笑意,那笑容逐渐扩散,终于变成了震动山林的大笑。
“哈哈哈哈哈!——吓到你了。”原来高熹早就看到了,那从林中过来的,是人。
一个老头。
孤云叟其实并没有很老,看样子也就五十出头。他拄杖来到二人跟前,离容赶紧将顶部平坦的青石让出来,请他坐下。正当离容想问眼前人是否就是孤云先生时,孤云叟就开口化解了她的疑惑。
“近世文风如何?”
孤云叟面向高熹发问,高熹却还在吃饼。见老头弄错了对象,高熹连忙指指旁边的离容。
“雄峻,清丽。”离容答。
孤云叟面露不屑,几乎起身欲走。
离容笑了笑,提高嗓门补充道:“然则,真、朴,渐漓。”
听了后半句,孤云叟脸上的表情没有太多变化,但不着急离开了。
他接着问:“厚葬、薄葬,孰为是?”
离容说出了早就准备好的答案:“前朝灵帝遗诏中令人为其薄葬,后人责其昏聩,往往因人而废言。愚以为,万物靡不有死,死者自然之理也,实在不必太过哀伤。厚葬者,不只伤生民之物力,亦损死者之阴德。应以薄葬为是。”
孤云叟对离容的回答不作评价,马上发了第三问:“独断与众谋孰为是?”
离容心里有点打怵,但还是佯装镇定道:“谋在于众,断在于独。”
孤云叟第四问:“庄生之说应废否?”
离容第四答:“庄生作卮言以嘲迂儒,今人谈玄以讽礼教之不足。儒与道,未必不可两得。其谬处,在乎不读孔孟,而只知庄子戏谑之言。如此,则矫枉过正,使后人愈放浪无形,鄙仁义而竞荣华。这不但有违儒教,恐怕也非老庄之心。”
孤云叟闭着眼睛听,眼角的纹路似乎透露出一丝笑意,但笑意很快又消失了。他再问:“申韩之术可用否?”
离容紧张得手心发麻,咽了口唾沫继续答道:“子产铸刑鼎而郑国昌,范匄作刑书而晋国亡。古语云,‘刑新国用轻典,刑平国用中典,刑乱国用重典。 ’仲尼亦曰:‘政宽则民慢,慢则纠之以猛。猛则民残,残则施之以宽。宽以济猛,猛以济宽,政是以和。 ’申韩之术,当用之以时。”
孤云叟睁开一双黑白分明的鹤眼正视离容,加重了语气,说话时嘴唇上的胡子一动一动:“那当今之世,是乱,是治?”
“当然是乱。”离容不假思索。
孤云叟步步紧逼:“何以乱?”
离容知道最关键的两问来了。前面的答案其实并不是她自己的见解,纯是转述季伯卿在国子学上说的东西。只有这最后两问,是她自己想的。
她说:“胡汉杂居,言语不通,习俗迥异,难免互相猜忌。胡人未宾王化而骁勇善战,汉人谙熟礼教而不习骑射。汉人兵强时,胡人犹畏服。然则一旦有机可趁,必致侵叛!”
孤云叟最后一问:“既如此,关东何以安?”
如何才能平定关东?
这是最难的一问。此问一出,回答者很可能自相矛盾。
范濬就是在这一问,功败垂成。
☆、关东何以安
“没有办法。”
山间云气已渐渐散开,鸟啼啾啾,蝉鸣幽幽,清风拂面,正是睡午觉的好时候。觉得事不关己的高熹本惬意地高卧松下,但听到离容这样回复,他也讶异地睁开了眼睛,坐起身来。
“鲜卑方盛,而大晋内乱不止。说要驱虏于漠河之北,完全是书生意气。”离容敛容正色道,“唯有待时。”
时势造英雄,而不是相反。
“说得好。”孤云叟站起身来,语气中有几分咄咄逼人,“邦有道则仕,无道则隐。苟无其时,虽复大圣,亦宜养威自保,不可轻动。既如此,老夫为何要出山?!”
“待时,不代表什么都不做。确实,若是时机不成熟,任凭你有雄才伟略,最多不过成为一方霸主。一个人的锐意进取,拗不过千万人的顽固守旧。一个人的混同寰宇之志,拗不过天下纷纭,人心思乱。然而乱世雄主开创的事业,哪怕是昙花一现,难道就毫无意义吗?他们的失败,终将成为后继者日益逼近成功的基石。就像先生去坞堡中教书——”离容话锋一转,“您的学生,也许很快就会死在鲜卑刀戟之下,也许能躲在山中避一世之祸。无论如何,他们在有生之年,都当着书立说,传与后生。关东,可能五十年不能安,一百年也不能安。这一百年的时间,凡人要如何跨越?依晚辈看,唯一能将我辈微薄之力绵延到数世之后的办法,便是教书育人。数世之后,马上的民族若是据有中原之地,他们必然要从马上下来。您的徒子徒孙,就可以用孔孟之道教化蛮夷,使其服膺儒术。如此,方得天下大同,不再有胡汉之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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