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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明睫羽低垂,心说,原来是为这件事。虽是在意料之外,却也是在情理之中。然而,不知道为什么,她竟隐隐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她稳了稳心神:“没什么,举手之劳而已。”她停顿了一下,意有所指:“我也是受人之托。”
她和林氏原本没什么交情,第一次让人帮忙请大夫,则是因为穿白衣的纪云开请她帮忙。
他不记得么?还是从没发生过?
纪云开一直留神观察着她的神色,确实没从她眸中发现诸如厌恶之类的情绪。他漆黑的眸子里再度闪过惊异,脸上却还是带着笑。
他不清楚具体缘由,但是分明能感觉到,她不像从前那样讨厌他。
这个结论让他欣喜。——其实方才母亲提到她的照顾时,他就隐隐猜到她可能已经没那么讨厌他了。此时只不过是让他更加确定了这一点而已。
他摇了摇头,低声道:“不是举手之劳。”
于她可能只是一句话的事情,但对他而言,意义非比寻常。
先时他曾祈祷让她不要再讨厌他,但此刻他并不满足于此。他想要更多。
不过,她说什么?受人之托?受谁所托?他这么想着,也就问了出来:“不知是受谁所托?”
周月明眼里的期待在一瞬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失落与懊恼。她低声道:“没什么。”她扯了扯嘴角:“我们还有点事,就先不奉陪了。”她扯一扯表姐,大步向前走去。
“卿……”纪云开懊恼,却不能上前拦她,唯恐惹恼了她,这一丝丝的和睦都不复存在。
他双眉紧蹙,颇有些无可奈何。他是不是说错什么话了?
薛蓁蓁被表妹拉着往前走,走出好远后,才小声道:“卿卿,你是生气了吗?哎呀,你不要生气。反正他们也搬出去了,以后一年半载,未必能见到一回。你讨厌他,大不了以后不搭理就是了……”
周月明停下脚步,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跟表姐讲自己这会儿的心情,有点心酸,有点失落,又有些烦闷。
“我没有生气。”周月明叹一口气,也没有很讨厌他了。
只是,她不清楚究竟该怎么面对他,所以选择了躲开的方式。
她们在石碑前观摩时,周月明仍有点心不在焉,她回想着纪云开来找她道谢时的场景,他眸中蓄着笑意,有那么一瞬间,让她以为他仍是一身白衣,飘在他跟前。
但是她知道这是不一样的,如果一样,那他自己就会知道,她最初是受他所托,才会帮忙照顾他母亲。
—— ——
林氏等了一会儿,才看见儿子回来,好奇地问:“你方才做什么去了?”
为什么看着并不是很开心?
纪云开按了按眉心:“没什么,只是找人说几句话。”
方才发生的事情,一点一点在他脑海里浮现,他甚至开始怀疑,她那会儿的态度软和,是不是他的错觉。
他们母子回到家中,得知已有客人等候多时,不是别人,而是好友沈业。
沈业这几天不在京中,得知了纪云开的事情,刚一回京,就直接来见他了。
看见活生生的纪云开,沈业伸出拳头在纪云开胸前不轻不重锤了两下:“你果然没死,我还以为你真的……”
两人并肩奋战多年,感情深厚。
沈业说到一半,就红了眼圈。
纪云开心中也颇多感慨,在沈业肩膀轻轻拍了拍:“你还说呢,连我尸体都没见到,就敢上报朝廷,说我没了,这笔账我还没跟你算呢。”他笑笑:“算了,不提这些,喝酒。”
沈业来了精神:“喝酒就喝酒,论喝酒你能喝得过我?”
沈小将军号称千杯不醉,据说五岁时,就曾偷喝过父亲藏在地窖里的酒。今日故人重逢,他心情甚佳,更是把佳酿当做清水来喝。
喝的多了,就不免话多起来。
“……我当时带着人找了好久,只找到了你衣裳的碎屑,和你用的兵器,我也不愿意相信的……”
沈业又饮了一杯酒,思绪转的甚快:“对了,我定亲了,你知不知道?说起来跟你还有点渊源,是安远侯的外甥女……”
“恭喜。”纪云开喝的少,此时还保持着清醒,他冲沈业举了举酒杯。
“对了,我想起来一件事。”沈业的神色忽然严肃起来,他眯着眼睛看着纪云开,在其疑惑的目光里,慢悠悠道,“你有一本札记,我交给了她。”
“札记?哪一本?”纪云开霍地站起,瞬间清醒,“你交给了谁?卿卿?!”
沈业点了点头,有那么一点点心虚:“是啊。就是那一本。”
他当时没别的想法,只想着好兄弟已经不在人世了,不想让他的一腔情意不为她知。所以他拜托了远房表妹薛蓁蓁,通过他的关系,见了周姑娘一面,将纪云开留下的札记亲手交给了她。
——纵然她不能回报他同样的感情,也该知道云开的心意。
他替好兄弟不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