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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水仍旧在哭。
他的哭声是断断续续的,夹杂着胸腔越发急促的喘鸣声。
“我想……上学……”
他艰难的将字连成句,挣扎着表达他要说的。
“我……可……以去的……为什么不让我……我、别人……一样……”
大人一下下拍他的背。
“别哭了,阿水!你静下来,喷药!”
药瓶被摔到地板,谢水除了喘息之外,没能再发出别的音节。
拍背声没有停歇。哭声,渐渐地小了。
“你每天要吃药,不时要挂瓶的,你怎么出门呢?”
“上周又进了医院,你在家里身体都不行的,不能去上学啊。”
门外的陈霜深深叹了口气。
她想起来这是哪次了。
穿墙,飘出谢水的家,下一层,有阳光洒进楼道。
空气中有芬芳的,草地被暴晒过后的香气。
正是明媚的盛夏,九月,是学生们开学的月份。
背着书包的小胖妞和几个大妈一起站在二楼,侧耳听着楼上传来的动静。
那天,她去学校报道,领完书被妈妈提早接回家。她们正好和邻居,在楼下听到了谢家传来谢水的哭闹声。
谢水想去上学,陈霜也知道。
他休学很久了,好像每次开学前都要闹这么一出,邻居们已经见怪不怪。他身体太差,家人自是不会让他返回校园。谢水又哭又闹,歇斯底里地吵,结果哮喘发作。
“造孽啊。”
邻居阿姨摇摇头:感慨道:“谢家生出这么个病秧子,他爸他妈没日没夜辛苦打工,也就够个他的医药费。”
陈霜她妈也对他们颇为同情:“唉,那孩子真是挺可怜呀,他能被治好吗?”
“哪能治啊,”压低声音,阿姨手遮住嘴,对她耳语:“他身上不止哮喘,还有并发症什么的,心脏肺部,毛病一堆,病成那样,就是用药吊着一条命。医院的医生看了,都说没几年治的,他活不过成年的。”
小胖妞默默听着阿姨和妈妈的谈话,一言未发。
她完全地,被吓傻了。
她只知道谢水想回学校,她不知道他这么的想。
他会在学生们放学的时间,走到露台看;他会在她发新书的时候,帮她一起认认真真地包书皮;他很喜欢听她讲发生在学校里的事,陈霜觉得上学一点儿也不好玩,每次敷衍两句便转移到其他的话题。
她是,第一次撞见谢水的这副模样。
印象中,他总是平静、温和,仿佛一个纸扎的漂亮小人,脸色苍白着,笑容淡得没有颜色。
他同样是很听父母话的,他天天都在吃药。那种药片药丸,他按着三餐吃的,吞得非常流畅;她闻着就觉得好苦的中药,他能面不改色地一口喝完。
八岁的陈霜更从来没有过概念——谢水是会病死的。
关于死亡的定义,是在她刚记事不久,陈霜参加过外公的葬礼。
她妈妈穿着一身的黑色,抱着一个瓷白的小罐子,哭成了泪人。
“外公呢?”小小的陈霜问。
大人说:“外公去天堂了。”
她依旧不解:“天堂是哪里呢?”
他们揉着她的脑袋:“是一个很好的地方,在那里的人可以享福的。”
“那妈妈好傻哦,”陈霜乐呵呵地笑:“她在哭。”
“霜霜不可以笑的,”大人对她做出噤声的手势:“妈妈伤心啊,因为天堂太好,外公不回来了。”
后来,外公真的没回来过。
次年春节,陈霜跟着父母回到她妈妈的娘家,她看到的是外公的黑白照片。
他们围在桌边,有说有笑,吃热气腾腾的年夜饭。外公的照片下面,摆着一个香炉,陪伴他的是一缕青烟。
——谢水也会去天堂吗?
小胖妞扁着嘴,心中五味杂陈。
她最先感受到的,是一种被丢下的感觉……他可是她最要好的朋友。
踟蹰半响后,小胖妞决定上楼。陈霜紧随其后,一起进到谢家。
彼时,谢家的动静已经平复了下来。
谢水的房门关着,谢父谢母愁眉不展地坐在饭厅。
打开门,见到楼下的小胖妞,谢父没从门口让开,明显是不想见客。
“是楼下的霜霜啊,阿水正在……”
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