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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烛寺佳人录 作者:乌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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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忙更正了称呼,“云羡,你和徐大人没在一起吗?”

    “没有,她嘴太碎,烦。”唐云羡挪开清衡的剑,直接坐在湖边石阶上,光滑的竹伞竿撂在肩上,下巴刚好搭住支起的膝盖。

    她坐下的举动让清衡不解,但也跟着坐下,两个人的伞叠边叠到了一起。

    雨声与沉默在两个女孩之间徘徊,说什么都很奇怪,唐云羡盯着崩上鞋尖的雨珠,它们滑落后她终于决定开口。

    “我们见过。”

    清衡一愣,“什么?”突如其来的四个字让她困惑。

    唐云羡把伞挪到另一个肩膀,这样她就可以看着清衡的眼睛说话了,“我们四个人第一次见面,你们三个跟踪被我发现的那天,你问我说是不是从前见过。”

    “是,我总觉得好像见过你。”清衡的眼睛忽然亮了,“这么说我没有记错?”

    “嗯,你记性很好。”唐云羡淡淡说道,“差不多十年前,玉烛寺的地宫里,我给过你一支蜡烛。”

    清衡觉得记忆被这句话骤然点亮,是了,她没有记错!

    “你那天为什么要大白天躲进那么黑的兵武库?”唐云羡现在仍然不解清衡为什么当年出现在那里。当时自己听师父的命令去武库取按照新图谱锻出的箭簇,举着蜡烛在冷森森的刀刃之间看到一个缩坐在墙角的女孩。

    清衡和唐云羡差不多年纪,但个子更高,露在外面的手臂上新旧伤痕遍布,但这在玉烛寺太常见了,不算值得稀奇的事情,唐云羡只记得黑暗里她明丽的眼睛,被照亮惊慌得看向自己,却又迅速死寂一般的平静对望。

    她急着回去,拿走箭簇行至门前,鬼使神差回头,发现清衡还盯着自己。

    烛光快找不到远处的黑暗,清衡坐在光与暗的边缘,像是随时要陷入漆黑一片,唐云羡站下,不想多话惹事也觉得哪里不对,最后,她只能走到清衡面前,把自己的烛台递过去,这才仿佛胸中一口闷气全呼了个干净,坦然的头也不回的离开。

    “我是躲在那里。”清衡低声说道。

    “偷懒不想练剑吗?”这倒不奇怪,玉烛寺中哪有不严酷的日子,每天睁眼都是吃不完的苦和流不干的泪,唐云羡如今知道了清衡在入寺前的身世,这样的世家小姐想必无法适应。

    清衡摇摇头,“是不想杀人。”

    唐云羡讶异极了,“杀人?那个时候我们该都不够资格出地宫执行红烛令才对,杀什么人?”

    “一个想逃的剑卫弟子,她跟着自己师父找到地宫出口却在逃跑时被发现了,我师父让我杀了她。”

    “荒谬!玉烛寺门人哪轮到她定生死,就算是逃跑罚死也得是我师父下令。”唐云羡最清楚玉烛寺的门规,可她说完也觉得不该较真这个,清衡的眼波比雨雾还要凄迷,大概这时需要安慰,唐云羡把方才冷厉的语气硬咽了回去,“你躲了一时,早晚都会被带走,还要吃更多苦头。”

    “你说得对,我师父找到我,她罚了逃跑弟子的师父,又逼我杀了那个比我还小的女孩子。”

    “你动手了么?”

    “没有。”清衡的肩膀微微颤动,可目光却坚韧得像折不断的剑刃,“我是父亲母亲的女儿,哥哥的妹妹,从小读书学得是天理道义,我父亲宁折不弯至死没像太后弯腰低头,我母亲高洁傲岸以死为诤,我哥哥就算是疯了也没说哪怕一句谄媚的阿谀之词,他们坚持的事我也不会退让,更不可能让他们因我而蒙羞。滥杀无辜的事,我死也不会做。”

    唐云羡没见过这样的清衡,其实她从没见过这样的人,平时淡泊宁静的就像眼前的雨,可激烈起来电闪雷鸣,天地之间没什么能阻挠她的意志。尽管她说话的声音仍旧沉静,可语气的清高傲岸让人肃然不语。

    而自己是个为了活下去可以抛弃一切的人。

    沉默了许久,唐云羡问道:“后来呢?”

    “我师父性情凶烈,一怒之下把剑给了那个逃跑的弟子,让她杀了我。”

    “我猜她一定动手了。”

    清衡点头,“她一剑刺来,我没有躲,这样活着不如死,但她手抖得厉害,没有刺中我的要害,我便只是重伤晕过去,醒来后再没见她。”

    “你师父怎么说?”

    “她什么也没说,就是对我下手更狠管教更严。”清衡低头一笑,眉眼中并无自伤的悲意,可氤氲的湖上烟霭都没她的目光空落,“她对我倾囊相授,也不再逼我杀人,可我还是恨她,恨玉烛寺,恨太后,我也知道我天生不是擅长怨恨的人,即使这样的恨意,到头来玉烛寺血流成河,我想得也还是无辜之人枉死火中为太后的野心陪葬有多么不值。可我还是恨,恨我的父母和哥哥这样的命运,都是被人荼毒了,不止是我们,还有多少人也是一样?正道难行,这我明白,但不代表仁义枉顾就是对的!”

    清衡的眼泪抖着滴落,唐云羡却呆呆愣住,回味刚才的话。

    良久,她自言自语似的低声喃喃,“我们是多么微不足道啊,权力的更迭从我们身上碾过,在上面执掌风云际会的人甚至不会感受到颠簸,我们是为了当做别人野心的垫脚石才来到世上的吗?”

    清衡听到了,她止住哭泣,怔怔看向失神的唐云羡。这句话里森冷的意味让她不由得脊背发凉,她的恨意绵延多年,却都比不上话中的不甘和怨恨浓郁,那是一种无法形容的悲愤,带着苦恨和血泪的腥气,像要掀翻什么毁掉什么。

    “云羡……”刚刚的气势全没了,清衡忽然有些害怕地拉了拉唐云羡的衣角,像是想要从失神中扯回她。

    唐云羡回过神,笑了笑,“这话不是我说的。”

    “这话很可怕。”清衡仍然心有余悸,“倒不是字句里有什么,而是其中的意味让人不寒而栗。”

    “是啊……”

    唐云羡没有提起是谁说的,清衡也没有问,她们又沉默下来,这次在听了一会儿雨声后是清衡打破了沉默,“那你呢云羡?”

    “你问我来玉烛寺前的身世?”

    清衡点点头。

    唐云羡不知道要怎么说,但清衡问了出来,又是自己来宽慰她的,怎样都要讲,她并不怕说这些前尘往事,只是她的过去实在没什么可说的。

    “其实在进玉烛寺之前,我活得并不算个人。”唐云羡掸掉肩上的雨珠。

    第19章

    十几年前在帝京西南城活着的,有几个算是人呢?

    连年的灾厄过去,哪怕是煌煌天子脚下也常见饿殍。皇帝多年不理政事,皇后临朝,这些看起来都和只有六岁的唐云羡无关。

    她就住在西南城,听人说当年有人把她丢在街上,十二月的雪天,一个给人裱糊灯罩的老婆婆救了她,但老婆婆却没熬过三年后的严冬,从那以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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