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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心结,偶尔来东宫时,对这座临风台也都避而远之,如今重温旧景,昔日的情形便浮现起来。彼时的雄心壮志、意气风发,在如今回想,竟是令人怀念。
景明帝心中暗自叹息,等太子和梁靖都走了,只留怀王陪伴在侧。
香茗一杯,清风半缕,在金殿玉宇间别有趣致。
兄弟俩心意相通,早年又常在这里听韩太师谈论古今,怀王瞧着景明帝的神情,哪能不知他今日重回旧地的心思?手里的茶盏温热,他慢慢把玩,忽而开口,语气云淡风轻,“皇兄怀念故人了吧?”
怀念的岂止是故人?
景明帝垂首而坐,自哂般笑了笑。
“十多年啊,就这么过去了。”他抬起头,望着熟悉的翘角飞檐,面上初露老态,眼底却有微亮的光芒——十多年前,他还是三十余岁正当盛年,也曾像如今的太子和梁靖般,怀着整肃朝堂的抱负,誓要扭转世家对皇权的裹挟。然而数年筹谋,真到了那个时候,却是落了下风,不得不割舍太师以平世家的威胁。
那之后步步退让,恍惚之间,竟已是十余年之久。
对面怀王也叹了口气,“若太师还在,见皇兄如今这模样,怕会扼腕叹息,忠言力劝。”
这话说得直白,景明帝却不以为忤,只沉声道:“失望又能如何?世家羽翼太丰,朕无力翦除,若再来场那样的风浪,朝堂不宁,四方难安,君臣离心后惹得别国觊觎出兵,届时战乱横生,苦的是天下百姓。”
怀王笑而摇头。
如今的局面,百姓被世家盘剥,朝廷新政难以推行,难道不苦么?但这种话说也无用,比起百姓,景明帝最在乎的唯有皇权稳定。
遂将景明帝茶杯斟满,徐徐道:“其实皇兄比臣弟更明白,这事如同化了脓的烂疮,哪怕刮骨,也得忍痛剜除。五十而知天命,事在人为,皇兄又何必瞻前顾后?太子未必有皇兄当年的谋略,却也有群臣辅佐,那时世家独霸朝堂,如今的寒门士子却也占了一席之地。何况,太子身边还有梁靖那样的人。我瞧着,武安侯经了当年的事,也未必会袖手旁观。”
景明帝摇头,“道理朕自然明白,只是风浪太甚,怕是会动摇根基。”
“臣弟明白。皇兄只要别阻拦太子,届时相机行事,还能有转寰的余地。”
这便是帮太子说话的意思了。
怀王这些年置身事外,不偏不倚,如今难得偏帮,倒叫景明帝意外。
“这回你倒是很上心?”
“只是觉得,皇兄当年受的委屈不该含糊作罢。难得太子身边有人,该放手一搏。”
这多少勾动景明帝的心事,好半晌,他才犹豫着道:“那便试试。”
怀王拱手,面露笑意,“太子定会捏好分寸,皇兄静观其变就好。”
……
得了景明帝首肯后,东宫便少了许多顾忌。玉嬛对萧家的底细虽不是一清二楚,却也知道许多内情,这些事说出来,梁靖再借东宫的人手查探证实,许多事便有了眉目。整个七月忙忙碌碌,玉嬛亦甚少出门,只管在住处修生养息,多回想旧时细节,到月底时,东宫已查足了证据,伺机而动。
这日玉嬛如常去怀王府陪伴郡主,出府时,却又跟永王狭路相逢。
自打去岁玉嬛从永王府逃出去后,两人这还是头回碰面。
永王仍是那副春风满面的温和模样,哪怕隐约觉察出怀王对太子的亲近态度,这阵子仍时常登门拜访,或是跟怀王和王妃问安,或是送些珍奇有趣之物,或是带着小郡主散心,做足了贴心侄子的功夫。那张脸便像是刻上去的面具似的,温润如玉,气度端贵,行走间从容不迫。
直到看到玉嬛——
袅娜的身影自游廊角落拐出来,比去岁又高了些,夏日的薄衫随风微动,更见修长轻盈。少女的双缳青丝盘起来,成了少妇的打扮,云鬓高堆,珠钗轻晃,脸上薄涂脂粉,姣白细腻,眉似远山,眸若星辰,双手敛在身前,缓缓走过来时绰约生姿,如漫步在画中的美人。
这般温婉从容的气度,跟先前的娇憨少女比起来,全然不同。
永王脚步微顿,神情也僵了片刻。
还是玉嬛诧然驻足,行礼道:“拜见殿下。”
“许久没见了。”永王很快恢复了往常的端然姿态,盯着那双妙丽明眸,唇边那句“梁少夫人”的称呼怎么都吐不出来。
玉嬛亦抬眸看他,脸上沉静如波,心底里却五味杂陈。
忆起旧事后,她曾不止一次地懊悔,不知当初怎么就瞎了眼、蒙了心,为永王那锦衣而来时伸出的手而感激——那时的家破人亡、落难流离,不就是他暗中布置么?可笑相处数年,她却始终蒙在鼓里,迷惑在他温存的话语、虚假的承诺,像是溺水的人抓着那仅有的救命稻草,拼尽全力。
而今回想,真是可悲可笑!
玉嬛唇边浮起嘲讽的笑意,脚步挪动,打算擦肩而过。
永王却忽然开口,双眼斜睨着她,声音极低,“真是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