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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归梁 作者:月落苍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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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尚不足二十,没有行冠礼,只取了一部分头发用铁质束环挽了个小髻,倒是一丝不乱。虽然微低着头,眉目间却藏不住灵秀之气。那日脸上的鞭痕和青肿已经褪去许多,更衬得皮肤白皙干净。
这样子,真不像是一个寻常杂工了。
这还是那日被鞭打后蜷缩在地上的少年吗?
林钰有一刹那的意外。
看来这几日陈管事对他的伤情很上心,一定请了好医生,也照顾好食宿了。
“他的伤势已无大碍,我就把他带来了。”陈管事带人进来,又施礼回禀东家,这才让过身子,方便林钰跟苏方回问话。
苏方回抬臂弯腰施礼答谢,动作一丝不苟,言语妥当无懈,竟然隐隐有士族风范。
林钰又是一惊。
“不必谢我,你知道我为什么救你吗?”林钰凭几而坐,神情冷淡。
“小人不知。”这少年虽然口中自称‘小人’,却自有一种倨傲。林钰突然有些明白刘波积累出的怨气来自哪里了。
伙计就是伙计,杂工就是杂工,刘波一个把做师傅,多的是人低头献媚。苏方回这样子的,肯定不在其中。
心胸狭隘的,难免会趁机苛责于他。也难怪那天会把他打得惨兮兮的。
林钰一笑,又道:“我救你,是因为我要利用你。”
又来。
陈管事只觉得眼前一黑。
林老爷是个说话圆润的,怎么教养出这样的小姐来。
其实自从林钰嘱咐他给苏方回治伤,陈管事就想到或许这小杂工有什么过人之处。
既然要使唤人家,肯定得给些好处,再趁机拉拢。
可是这样直接开言说利用的,古今中外头一个吧。
上次她就不遮不拦准许一半的绣娘辞工,成了叶城的笑话。这次对一个小杂工,直接派活儿也好,给些钱拉拢也成,怎么就要利用人家了?
他想起东家那天说要做富人的生意,他回去后彻夜难眠。可现在看东家的行事作风,他深觉自己就是个傻子。
信了个小女孩的话。
却见苏方回抬手拉起缝补着补丁的前襟,单膝跪地道:“那就请东家明说,苏某必尽力为小姐所利用。”
所利用。
陈管事脸上一僵。
这也是个傻子。
第十九章 这就是利用
林钰抬手虚扶,苏方回这才坦然站起,整了整衣襟。
林钰示意芳桐给陈管事和苏方回安排座椅。二人坐了,林钰方道:“我要利用你改良织绸挑花工艺,做出比官府织造署,比苏州扬州还要好的绸缎来。”
苏方回一双眼睛猛地睁大。
自从他进来以后,就一直言语礼节有度。只有在林钰说起这一句时,才这番紧张。
这紧张里还隐隐有试图克制的激动。
这是痴迷技艺才学之人才会有的激动。
像写诗的人提起杜工部,画画的人说起吴道子。真心喜欢和假意逢迎之间,总是有区别的。
果然是他吗?
“听刘波说你为了改良工艺,已经毁坏了好几台工架。”林钰说道。
苏方回刚刚亮起的眸子瞬时一黯,不过脸上仍有几分期待。
林钰伸手递给他一张纸,芳桐认出来,那正是小姐之前画的画。
陈管事也看到那张纸上似乎画着什么,他伸了伸头,看出来似乎是一节木头。
苏方回双眼盯着那纸,左右端详,脸腾地红了。
“东家,”他声音颤抖,不复之前的从容,“这是改良工架用到的机括。跟我想的一样,利用借力,让织锦的滚轮波动,这……我还没有画出来呢。”
那意思是,在我心中的东西,你怎么会提前知道。
林钰一笑。
这是偷学你前世的成果啊。
不过只是想到机括还远远不够,要调节力度,要把握疏密,要有足够多的工架、足够多的时间试验,要做的事情仍然很多。
看来前世见过的改良技法出自苏方回无疑了。
“送给你了。”她说道,内心一阵轻松。
不过是一张纸一副画,苏方回却轻轻折起来,又用一张隔水的小羊皮包裹,藏在衣襟深处。
小羊皮,那可不是普通杂工能有的。
林钰瞧着他藏好,又浅浅道:“织锦染色坊那边的工架,因为繁忙,总被你折腾也耽误把做师傅们工作。从明日起,陈管事会在织锦染色坊里单独给你辟出个院子,置办最新的工架,给你派两个人,专门用来改良工艺。怎么样。”
苏方回眉眼舒展开来。没有了一直藏在脸上的忧虑,竟然看起来多了少年人的俊俏来。
“你信我?”他脱口而出。
“说的什么话,东家若不信你,怎么会费心救治你?”话一出口陈管事就有些后悔,这不是坐实了林钰的利用之心吗?
好在这两个人并不在意。
林钰一笑,“我不是信你,我是信我自己。”
还信那三年的记忆不是假的。那时候刘波改良了工艺后不久,就被官府织造署请去,给了个官身。后来这技艺得以推广,林氏也便没有什么出挑之处了。
苏方回面色发红,一双眼睛诚挚无邪,“我也信我自己。”
瞅瞅,这两个说话都不怎么正经。
陈管事皱了皱眉。
“不过,”林钰肃容说道,“因为是利用,你若做的不好,我就会把你踢出去重新找人做,直到找到为止。”林钰又道。
没有不满,没有疑虑。苏方回点头应声是。
“因为利用,改良工艺成功后你只能受命于林府,不准去官府织造署,不管对方开出了什么样的条件。”
终身,都只能为林氏所用。
苏方回点头,“东家放心,陈管事知道,我是不可能回官府织造署的。”
他说‘回’,而不是说‘去’。
林钰抬眼看向陈管事。
陈管事一时讪讪,自林钰关照他照顾苏方回始,他便觉得这件事非同寻常,打听了他的家世过往。
这个机灵鬼,没想竟然被他知道了。
既然你不觉得尴尬,我就说了。
陈管事轻咳一声,淡淡道:“我也是才知道,小苏的父亲苏鲁越,是曾经的官府织造署采买管事。小苏自小,也是在织造署做学徒的。显庆二年,苏先生因为犯了律法,被抄家没产。因为是罪人之后,小苏是回不去织造署的。”
原来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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