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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春不过一棵树 作者:喻言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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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拐八拐,也不知道究竟要开往哪里。

    贺清时靠在副驾上,一直闭目养神,也不问霍初雪究竟要带她去哪里。

    水天连一线,灯火一闪而过,远远映出古镇的一角,雨雾里,生生变成一帧飘浮的剪影。

    贺清时这才知道霍初雪带她去了乡下水乡。

    “糖水镇?”他嗓音嘶哑,精神瞧着也很疲倦。

    “以前来过吗?”

    “之前带学生做古文化调研的时候来过这里。”

    “我老家。”霍初雪熄了火,解下安全带,“走吧,带你逛逛。”

    晚十点,小镇依旧热闹,很多店还没打烊,灯火通明。

    两人各自撑一把伞,沿着河边慢慢走。

    游船时不时经过,船桨掀动水面,水波荡漾,水流声一阵盖过一阵。

    雨打在石板路上,湿答答冒着水花儿。

    鞋底踏过,携风裹雨,一身料峭清寒。

    霍初雪的裙子太长,泥水沾上裙摆,落下泥渍。

    可她似乎根本就不在意,步伐轻快。

    “裙子。”贺清时出声提醒。

    她毫不在意,“不碍事,回去就换的。”

    认识她至今,他也知道这姑娘是不拘小节,随性而为的个性。遂不再提醒。

    慢慢转一圈,霍初雪问:“风景如何?”

    衬衫领口敞开,有风钻进去,脖子那圈微微发凉。贺清时欲抬手扣上,可一想到霍初雪会看着不舒服,遂作罢。

    他从裤袋里摸了根烟出来,自顾点燃。淡淡的青烟冒出来,被风吹散开,烟草味四处流窜。

    他就着滤嘴吸一口,慢腾腾说:“挺漂亮的。”

    男人抽烟的动作赏心悦目,霍初雪没管住眼睛,多瞧了两眼。

    夜风灌满他裤管,男人清瘦,气质疏离,遗世而独立,犹如天外仙人。

    她徐徐说:“早些年镇上还没有开发,那个时候古建筑保存得很完整,原始风貌也更为浓厚,比现在漂亮很多。有种质朴的美感,久经岁月沉淀的那种。我特别喜欢。每次心情不好,我就会回来转转。沿着河边走上一圈儿,一座座桥踏过去,再回去心情就变好了。我妈妈说我这人从小就会自我调节,不会被坏情绪困扰。”

    她这些话看似说得自然,也就随口这么一说。可事实上,句句都是说给贺清时听的。聪明如他,心里通透明亮,又如何不清楚。

    看来这姑娘早就看出他心情不好,可却什么都不说,也什么都不问,直接带他到了这里。

    下午从望川回来,他的心情糟糕透了,濒临失控。而现在小桥流水人家,走走停停,坏情绪一扫而空,阴转多云。

    印象里好像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人在意过他的情绪了。

    “谢谢。”贺清时把烟掐灭。

    霍初雪轻快笑了笑,没说话,长发飘飘。

    两人走到一座拱桥上。那桥上了年岁,历尽时光淬炼,痕迹明显。

    两侧商铺的灯光远远映照过来,“明远桥”三个繁体字映入眸中。

    霍初雪立在桥头说:“我们糖水镇一共有一百三十五座古石桥,你站着的这座是最古老的一座,已经有三百多年的历史了。”

    她迎着风口,风掀起她的裙摆,身段纤柔。昏沉沉的光线之下,她的那双眼睛很亮,荧光闪闪,好似有流萤飞舞。

    她领着他走向桥中央,“这里视线很好,是不是很漂亮?”

    拱形桥正中间最为高耸,站在那里,视野开阔,大半个小镇的风貌都尽收眼底。漂亮,而让人沉醉。

    “前面那座楼是什么?”贺清时的眼睛捕捉到一栋古楼,那楼很高,应该是整个小镇最高的一座建筑。

    他有轻微近视,这是夜间,又是下雨天,看不怎么清楚,只隐约可见几个模糊的大字,“糖水人家是吗?”

    “对,糖水老家,我们糖水镇的网红酒楼,大众点评上评分8.9,人气特别高。”她颇有一股自豪感,眼尾透着光,“报我的名字可以打八折呦!”

    “哦?”他挑眉一笑,心情大好。

    如果霍初雪没记错的话,这应该是她第一次看到贺清时笑。

    第19章 第18棵树

    夜色浓沉, 河面上氤氲着水汽, 整个小镇显得尤为模糊,有股朦胧的美感。

    可贺清时脸上的笑,霍初雪却看得分明。那一晃而过的笑容,转瞬即逝, 可她还是清晰地捕捉到了。

    其实从第一眼看到眼前这个男人,她就是知道他身上藏着故事。这人古板,作风守旧, 俨然就是一个老年人。他的心更是荒芜之地, 寸草不生。同时也是个深渊,要很多很多东西才能填满。

    她从来没有看他笑过。她一度以为这个男人是不会笑的。

    她被他的笑容晃了眼,怔肿半天。

    待回神时,却见贺清时一直在平静望着她。

    他的那双眼睛生得极好,丹凤眼, 眼尾狭长, 眼眸是纯正的深黑色,如一滩化不开的浓墨。

    丹凤眼也称桃花眼,可他却丝毫不会给人轻佻的感觉,大概与他的身上疏离寡淡的气质和老派刻板的作风有关。

    霍初雪笑了下,语气轻快, “糖水人家是我家开的,贺先生下次如果要去,我让我爸给你打五折。”

    贺清时睨她一眼,似是觉得好笑, “不是八折了?”

    “给你特殊关照嘛。”

    贺清时:“……”

    “我爸手艺超赞,远近闻名,你一定要去尝尝。”

    贺清时的嗓音被风吹得越发嘶哑,“今天不能去?不是还没打烊么?”

    “今天不行,我爸这两天出远门了。”

    两人也不再继续走了,就站在桥上细细说话。偶有几个游客从旁经过,窸窸窣窣的说话声从耳旁拂过。

    霍初雪背靠着拱桥,曲起一条长腿,鞋尖抵着地面,暴露在空气里的脚踝莹润如玉,近乎透明。

    贺清时不经意间瞥到,忙移开视线。

    女人的声音在夜风里又细又软,带着江南水乡人讲话特有的软糯语调,“我实习那年,第一次跟台。碰到的就是一个高危产妇。孩子成功出生,可她自己却没走下手术台。产后大出血,五分钟,就五分钟,手术室里一片混乱,人就没了。我出去通知病人家属,产妇的妈妈揪住衣领骂我,捶打我,精神完全崩溃。那种绝望的眼神我一辈子都忘不了。那件事给我打击很大,很长一段时间我都走不出来,怀疑自己学医的初衷。那种感觉就像是一个人深陷泥淖,而且陷得很深,走不出来。然后就开始自暴自弃,自我怀疑。”

    “我姑姑说是我见的太少,见多了就麻木了。那段时间我一下班就往镇上跑,一个人把镇上这一百多座古桥全部走完。那种感觉就像是在和时间赛跑,跑赢了也就好了。后面我第一次独立主刀一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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