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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及此,晏倾君忙从榻上起来,用力推开晏卿的身子。
“公主”
外间传来一声试探的轻唤,晏倾君料到自己刚刚晏卿滚落榻下的声音太大,微微咳嗽两声后柔声答道“昨日太过劳累,今日不太舒服,若无要事,莫要叨扰本宫。”
虽然昨夜她说会给选婿者一个交代,可那是因为白玄景急匆匆地去了殊家,三大长老无首,状况又太过突然,才让她钻了个空子出了出风头。今日白玄景定不会不闻不问。尽管三大长老已经收监,朝中百官必然还有白玄景的势力,与其她主动出面,还不如等着看白玄景是何态度,有何动作。
那宫女领命退下,晏倾君才看向晏卿背上昨日被她刺的一刀。
刀伤很深,用内力抑制过血液外流,因此流的血看起来并不多,可是若不严重,晏卿怎会浑身发烫晏倾君轻手轻脚地找到一把剪刀,将晏卿背上的衣衫剪开一大半,禁不住地倒吸一口凉气。
背上的伤,不仅仅是刀伤除了暗红色的刀伤边渗出血脓来,背上大片受损的皮肉还未愈合,淋过雨的原因,伤口明显的肿胀,纵横交错很是狰狞。
那日他们被白玄景的人刺杀,掉下悬崖时,晏卿翻身让自己的背先着地晏倾君耳边好似突然响起那一声闷响,昨日她刺入晏卿后背的那一刀,血肉崩裂的声音,更是清晰地在耳边来回。
“心疼了”晏卿竟是醒着的,见晏倾君半天没有动作,半睁了双眼。
晏倾君坐在地上,看着狰狞的伤口有些无措。
他们到南临也大半月了,可这伤竟还未好上次她与他逢场作戏时,还见他脱去了衣裳,却未想过去看他背上的伤,昨夜那么大的雨,她不想回宫,他便带着她冒雨到碧海湖,也根本没想到他身上还有伤。
突然地,晏倾君有那么一丁点儿内疚。毕竟这惨不忍睹的背,最大的伤口是为了救她,最深的伤口是她亲手刺下,而她似乎把晏卿想成了“非人”,永远忽略他身上的伤。
“你怎么不上药”晏倾君低声问了一句,手摸向他的腰间,她知道那里他放了许多伤药毒药解药。
晏卿扭过脑袋,看着她轻笑,“你给自己的背上药试试看”
晏倾君看到那笑容里的揶揄,却不恼,干笑了两声,老实地给晏卿收拾伤口,上药。背后空门是习武人的大忌,晏卿无法亲自给自己上药,自不会毫无防备地交给外人看伤上药。
外人,那她
晏倾君不明白自己此时怎会突然冒出这个想法,摇了摇脑袋,掐了自己一把,老老实实上药。
“你打算让我躺在地上上药”晏卿低笑,晏倾君这才反应过来,佯装着不甘心道,“那就姑且让你躺躺我的榻。”
晏卿自行起身,上半身的衣服下滑,露出大半个肩膀,再躺下时,黑发在素白的绣花褥子上散开,丝丝缕缕,若是忽略背上可怖的伤口,这场景还是挺香艳的。
晏倾君再掐了自己一把,收回那些胡思乱想,坐在榻上,给晏卿上药。
“还差黄律”晏卿突然转首看住晏倾君,嘴角挂着莫名的笑意,黑亮的眼里,那眼神更是油滑得很,“要医好殊言的病,还缺黄律。”
“与我无关。”晏倾君冷声回答。
“啧真是没良心。”晏卿笑眯眯道,“殊言身有重病,在极度阴寒的地方才可减缓病情,推迟死亡时间。每年苦练内力,支撑他在外生存两个月。此次他为了你”
“你信这世上会有单纯为了我的人”晏倾君嗤笑。
晏卿的话咽了下去,无奈地扬了扬眉头,转了话题,“黄律为五色之花,尤为娇贵,因此一直被贡月供奉在月神山上,若是离了原来的环境,恐怕会迅速枯萎。因此殊言必然会带着蓝染绿倚红韵黑煞去贡月,而师父不会轻易将朝廷拱手相让,自然是留在南临与你我对峙。”
晏倾君凝神听着,这南临,与其说是白家的朝廷,殊家的朝廷,不如说是白子洲的朝廷当年白子洲一举覆灭,整个小岛上未找到一个活口,白氏就此消失在这片大陆。但凭着白氏的能耐,怎可能无一生还这些日子她暗暗观察,三大长老是白子洲的人自不多说,朝中官员,恐怕也有许多被白玄景偷梁换柱,无声无息地换成了自己人。
所以他为了白子洲后裔,也不会让她和晏卿轻易掌权。
“那老头子,你斗不过”晏倾君斜睨着他。
“公主重病在身,准驸马怎能不为黄律尽心尽力”晏卿笑容暧昧。
“那身染重病的公主,怎么能留在宫中看着黄律枯萎而等死”晏倾君笑得乖巧。
想留她一人在南临斗白玄景,他坐收渔翁之利,她可不干况且,她身上还有晏玺下的毒。白梦烟已死,再回东昭,她哪里来的活路三月之期将到,她若能拿到“五色”,即便不可解毒,也有和他人谈判的资本。
至于南临皇宫,以退为守,甚至可说是以退为攻,无论是白玄景还是殊言,重病在身者,最耗不起的,是时间。
南丰十年,南临公主“惠”择公子秦卿为婿,择日成婚封皇。三大长老野心勃勃,借选婿一事欲加害四国选婿者,罪不可恕,斩。同年,准驸马秦卿为公主之病亲自请前去贡月以求黄律,殊家公子殊言同行。
三大长老的死是在晏倾君意料之中,毕竟那四十多名权贵不是易处的对象,更何况其中还有祁国国主和东昭皇子,若不杀三大长老以平怒火,事态恶化的后果,谁都无法预料。
而出乎晏倾君意料的,是白玄景没有反对晏卿前去贡月,甚至公然让殊言同行,看来他是知道拦不住,干脆将两人行踪公诸于众,晏卿若是对殊言有什么其他想法,也会有所顾忌。
至于“惠公主ot,身份尊贵,当然不会亲自前往。只是“她”不去,晏倾君去便是,避开耳目偷偷溜出宫,让祁燕带着她也非难事。
自从那夜宫中大变,祁燕也回到晏倾君身边,只是每每提及她在殊家碰到什么,如何出来,她只是淡淡一笑便不多语。晏倾君想是她责怪自己将她丢在阵中不闻不问,便未多问。但除了殊家一事,祁燕待她仍旧如初,甚至比原来还多了份体贴,以及若有似无的亲近,偶尔可以捕捉到她在暗暗地观察自己,晏倾君不知原因,便由着她去了。
许是白玄景本就未料到晏倾君会扔下好不容易在南临蓄积起来的一点声望,突然间停下夺权的步伐,一个转身去了贡月,晏倾君与祁燕出宫,并不难。
“落霞”到了晏卿安排好的马车前,晏倾君拉住祁燕的手,两个字刚刚唤出口,就见到祁燕皱起的眉头,忙改口道,“燕儿,你是留在南临还是随我去贡月”
祁燕此番回来,有些地方变得不着痕迹,这一点却是最为明显也最为奇怪。她不再接受“落霞”的称呼,晏倾君直接问她为何,她也直言不讳,称燕儿便是燕儿,无论她如何改名,燕儿永远不会变成落霞。
过去的存在,无法磨灭。
晏倾君曾一度怀疑自己相对正常人,就是一冷血的动物,大多数情况下,见到他人落难,悲伤也好,哭泣也好,流血也好,流泪也好,在她看来,那都怪他自己不够强大,说直接点,就是活该。但那时看到祁燕淡无表情的脸上,无动于衷地说出那么一句话,心中涌起莫名的情绪,酸酸涩涩,想要说点什么,却不知从何开口,终究,那是她自己的事情,旁人无权指点。
“去贡月。”祁燕丝毫犹豫都没有,嘴角还带了淡淡的笑意。
晏倾君回之以灿烂一笑,拉着她的手上了马车。
贡月与南临中间隔了祁国与商洛,从曾经的祁洛山如今的祁安山过去路途最短,但山路崎岖,走起来甚为颠簸。晏卿与殊言一行择的近路,晏倾君想到自己逃出宫,不出一日必定被白玄景发现,若是紧跟其后,说不定还没赶上他们便会被白玄景抓了回去。因此她换了一条大道,虽说远一点,日夜不停快马加鞭的话,应该与晏卿同时到达。
再者,晏卿身边还有个病弱的殊言,速度未必会有她预料中的快,倘若她能先他们一步到贡月找到贡冉生从他手里拿到黄律便再好不过了。
祁燕上了马车后,仍旧如从前一般沉默不语,视线落在马车车窗外的风景上,晏倾君则琢磨着如何让贡月之行更加顺利。两人各有所思,时间便过得飞快,到了后半段,晏倾君每日坐着不动,只在马车上颠簸都累得昏昏欲睡,只想一觉醒来便已经到了贡月。祁燕会武,精神自是比她好得多。
“倾君,是殊公子带我出的殊家。”
这是两人离开南临的第二十日,偏北的贡月,空气里还有冬日残余的气息,窗帘被净凉的风儿吹得上下滑动,祁燕倚在窗边,看向窗外风景的眼神略有迷离,突然开口道。
又是殊言。
晏倾君淡淡的“嗯”了一声,未再追问。
“倾君,你是他妹妹对吧”祁燕转首看着晏倾君,目光坦然。
晏倾君压下心中不快,微笑道“我有很多个哥哥。”个个想置她于死地
“他只有你一个妹妹。”祁燕轻声道。
晏倾君心中一颤,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今日就能到月神山脚下了。”
祁燕移开眼,未接话。
“每月的月底,空中无月时,贡月国主会上山祈福,今日已经二十五,或许我们正好遇见他们上山。”晏倾君仍是说着心底的打算,只要碰到贡冉生,事情便好办得多。
祁燕突然拉过晏倾君,紧张道“有人。”
说着,拉着晏倾君跳下马车。奔跑中的马车在眨眼间被长箭刺穿,随后杀气扑面而来晏倾君在祁燕的掩护下顺利躲过这突如其来的一击,随即被她用力推开,刚好穿过还未来得及聚拢的重围里的一个空挡。晏倾君提裙就逃,祁燕则与那几人撕斗起来。
风很凛冽,晏倾君奔波多日的身子本就疲累,这一跑,没出多远便使不出多少力气来。贡月沙多,刮得她满面尘灰,几乎睁不开眼来,凭着求生的本能跑了一阵后,晏倾君突然觉得四周很静,很静。
静如死穴。
没有人追上来,也没有人跟上来。
很奇怪。
晏倾君心中一悸,提裙往回跑。错了她不该逃的事到如今,无论是谁想杀她,白玄景也好,晏玺也好,只是“想”杀,白玄景前面有个殊言,他不会杀,晏玺在得到白梦烟确切的消息之前,也不会杀她。这两个,大不了派人将她抓回去,不会要她性命,而且晏卿还在自己身边布了暗卫,那些暗卫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出现,又只会随着自己走动,此刻她扔下燕儿一人
“去救燕儿”晏倾君一面奔跑,一面对着无人的空地大声吩咐,然而,除了风声,听不到任何答复。
没用。他们只听晏卿的命令。
晏倾君提起一口气,尽力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