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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稳重的太子殿下被吓出了新房。
而三日后,晏珣传出话来,太子妃水土不服,面上起了大片红疹,可能传染他人,未得他允许,任何人等,不得靠近太子妃所居的清轩阁。
晏倾君百无聊赖地左手执黑子,右手执白子,自己给自己下棋。
晏珣入房时,带来房外的一阵冷风。晏倾君略略抬眼,瞥到他手上的一筒画卷,随即敛目,装作未发现他入房的模样。
“你是何人”晏珣面色阴冷,猛地将手里的画卷朝晏倾君砸了过去。
晏倾君一个侧身,险险地躲过,双目含泪,“小女封阮疏,太子若是若是不喜便罢了,何故何故如此待我”
晏珣狐疑地扫了她一眼,冷笑道“封阮疏你不妨看看那画卷”
晏倾君这才弯腰捡起地上的画卷,慢慢摊开来,看清那画上的女子,笑意由心头腾起,几乎破功,在脸上露了出来。
署名“封阮疏”的画像,画上的女子赫然是她留在祁国皇宫的思甜。将思甜的模样画得秀美一些,穿了一身迤逦华服,让晏倾君想笑的不是画中女子的长相,而是她发上戴的簪子和手里抱的东西。
画中的“封阮疏”头上戴了一支金簪,是一只灵雀的形状。而她手里,抱着一只乖巧的小兔子。这在旁人看来,是再正常不过。可在晏倾君眼里,那灵雀,是为“禽”,兔子,不就是“兽”么画像无疑是晏卿做过手脚,可他这么画出来,是大大方方地承认自己是禽兽了还真是无耻
“这画卷不知太子殿下何处得来画下是小女的名字,可画中人的确不是阮疏。这是阮疏在祁国的贴身婢女,若太子殿下不信,自可再去调查一番。”晏倾君佯装微怒,转过身子,背对晏珣,面上已经是绷不住,笑了起来。
“画卷是我千金购得,还能有假不成”晏珣沉声低斥。
晏倾君敛住笑,倏然转身,面露怒色,冷声道“太子殿下小女再不济,也是皇上亲口御封的绍风公主,身后的是我封家数十位将军,是祁国帝王之尊阮疏区区小女子,颜面事小,可阮疏嫁入东昭,代表的是整个祁国太子殿下若是不喜阮疏,冷落在侧阮疏定不会有半句怨言,但,太子殿下现在怀疑阮疏的身份,是否在怀疑祁国将公主的婚嫁之事当做儿戏怀疑祁国不顾体统,只为戏弄殿下一番”
晏珣被晏倾君突如其来的严肃怔住。
“阮疏自嫁入太子府,便终日自闭在房内,太子殿下命阮疏不可出门,阮疏便足不出户,太子殿下说阮疏面上染了红疹,阮疏便配合您的谎言常戴锦布掩面,今后太子殿下的话,阮疏也会尽量照做。阮疏退让,是顾忌两国颜面,不代表没有底线太子殿下若是怀疑阮疏的身份,自可传书我祁国陛下,请他来一验真假”晏倾君一番话,说得双目泪光闪闪,一脸委屈。
晏珣敛了敛气焰。这几日是他太过心焦,他万万没能想到,这“封阮疏”,除了少一颗眼角的泪痣,竟长得与晏倾君一模一样,而且奕子轩那反应,定然是知晓的否则不会在婚礼当日说出那么幸灾乐祸的两个字
可是他还是忍不住怀疑,这世上竟能有长得如此相似的两个人
他晏珣,娶了一名与自己亲妹妹长得一模一样的太子妃这件事若是传出去,外人会怎样看待当初他对晏倾君的感情岂不是都以为他对自己亲妹妹怀了什么龌龊心思
她是祁国公主,还因着白子洲嫡传血脉名扬五国,若是刚刚娶回府上便出了意外,他很难全身而退。可是“水土不服”只能是暂时的说法,日后她的真面目必要示人,且待父皇身体好些,必定会传召,见到与晏倾君一模一样的太子妃,会作何反应他想都不敢想。这太子妃到底该如何处置,亦是找不到好的法子,偏偏他与奕子轩闹僵,此事连个商量的对象都找不到。
“你刚刚说我的话,你会尽量照做”晏珣脑中灵光一闪,若是封阮疏配合,此事还是有法可解
“只要不累及无辜,伤及祁国国体,出嫁从夫,阮疏当然听从夫君的话。”
听到“夫君”二字,晏珣的嘴角抽了抽。
“你入祁国以来,还未有人见过你如今的相貌。既然你会假扮他人,今后,这张脸,你便忘了,如何”晏珣的声音软下来,坐到晏倾君对面。
晏倾君沉吟片刻,道“奕公子出使祁国时,是见过我的。”
“这个我来处理。”晏珣见她没有反对的意思,又恢复了几分平日里的温文之色,“至于那个你从祁国带来的丫鬟”
“殿下放心,她必会替我保密。”晏倾君插话道。
“那好公主若有什么需要的,尽管与晏珣道明。”晏珣的话客气起来,微笑着起身欲要离开。
晏倾君一直垂着眼,问了一句“不知太子殿下想要什么样的脸”
“不管什么脸,只要不是现在这张”晏珣恨声道,径直出门。
晏倾君坐回棋盘边,挑眉看着井井有条的棋局。最为艰难、最为危险的第一步,成功了。
身为太子妃,在东昭顶着一张她人的脸面,不可能瞒过日夜相对的太子。但是若一切都是太子授意,情况便截然不同了。
绍风公主嫁作太子妃第七日,照东昭皇族礼俗,东去雪海边的迎阳寺祈福,受东方海平线上第一抹阳光的洗礼。
由东昭都城到迎阳寺,往返十日路程,冬季雪大路滑,恐怕要半月才能再回都城。皇上病在榻上,朝中许多事都是晏珣处理,自不会离开都城半月之久。是以,这一路以皇后为首,“封阮疏”为主,倾云公主相随。
皇后向来端庄,不喜与人争,也没有多少皇后架子,一人独处一辆马车,在前方走得安安静静。
晏倾君本是与祁燕一辆马车,可中途晏倾云挤到她的马车上,很是熟络得与她扯东扯西。
虽是姐妹,晏倾君与晏倾云却向来不和,对她突然贴过来,很是不适,却仍是要装出温柔贤淑的模样,听着她的话,不时地捂嘴巧笑。
“子轩上次去祁国,给我带了这个,你看,祁国民间的工艺,比东昭皇宫的工匠还要好呢。”晏倾云举起手里的一串银打手镯,叮叮直响,对着晏倾君笑得甜蜜。
晏倾君随意地扫了一眼,附和着点头。
“子轩说祁国风景奇好,有许多东昭见不到的花树,有机会真想过去看看。”晏倾云一脸天真单纯地笑着,羡慕道,“他说祁国西南方向,可以看到蓝花楹呢,子轩最喜欢蓝紫色了”
“子轩去祁国时你见过的吧宫中那么多人,或许你未注意到,这次若非他太忙,定会随我们一起的”
子轩子轩子轩
晏倾君觉得自己左耳右耳全是晏倾云一句又一句的“子轩”,心头平静的温煦开始沸腾,烦躁不已。
“不知公主为何还未与奕公子成亲”
这是一句不合时宜亦不合身份甚至有些逾礼的一句问话,晏倾君实在受不住晏倾云继续再耳边聒噪着“子轩”,一个不小心便脱口而出。
这一问,晏倾云果然安静下来,漂亮的眸子里浮起淡淡的惆怅,叹口气道“若非奕大人突然过世”
晏倾君瞬时明了,原来是奕子轩的爹过世,才将婚事拖了下来。这么看,他过世,也就是在自己出嫁途中了。
她没再说些安慰晏倾云的话,本来她在外人面前就是寡言沉默的人,更不想安慰她后她又开始说她的“子轩”如何如何,干脆一路保持沉默。
一行人到迎阳寺时,已经是五日后的夜晚。
白色的雪覆盖了大半个山头,他们在山脚停下,打算第二日一早再上山。
冷月当空,晏倾君摸了摸脸上的人皮面具,为了从晏卿那里蹭下这个,她可没少吃亏她遵守与晏珣的约定,换了张脸,平淡无奇的长相,不容易让人记住,更不容易引人注意。人皮面具戴久了,多少有些不舒服,可现在还不可摘下。
她推开窗,顶着寒气伸出脑袋,看了看迷朦的夜色。她遣祁燕出去,此时已近后半夜,居然还未回来。
正想着,房门被人推开,祁燕身上沾满了雪花。
“她果真出去了”祁燕入门便低声道。
晏倾君忙起身,给自己加了件衣物,正色道“走。带我跟上她”
祁燕点头,拉住晏倾君便行起轻功。
寒风凛冽,祁燕动作极快,更使得风如刀割,晏倾君咬牙,眯眼注视着前方的身影。
晏倾云生来养尊处优,好逸恶劳,平日里,只要出她的栖云殿,即便是几步路程,也要人抬轿的。这次她明明可以不来,却不怕辛苦地跟上,必然是有所图所以她让祁燕盯着她,居然真有了发现
晏倾云披着厚重的狐裘,白色的身影在夜色中并不隐蔽,显然是未想到深更半夜,这么冷的天里会有人跟踪她。
山路越走越窄,亦愈加崎岖,晏倾云并无退色。晏倾君跟着祁燕,踏步如猫,没有半点多余的声音。
如此一前一后地行了半个时辰,祁燕突然道“前方有灯光。”
习武人的五感自然是优于常人的,晏倾君颔首,示意她继续跟上。
晏倾云似感觉不到累,一直向前,还加快了步子。晏倾君也随之慢慢见到漆黑的山林里隐隐透出的光亮。前方的晏倾云突然身形一顿,停了下来,祁燕亦迅速停下。
晏倾云的身形顿了半晌,突然转头,往晏倾君所在的方向走来。晏倾君心下一跳,祁燕拉着她向上飞起,停在一处陡崖上。直至晏倾云面色雪白地路过两人,祁燕欲要再次跟上,晏倾君及时的拉了拉她的袖角,“去刚刚晏倾云所在的地方,看看她到底看到什么了。”
这个意外的秘密,她定然不会错过。能让晏倾云不惧劳顿劳累跟来了迎阳寺,能让晏倾云不顾寒冷危险上山一探,能让晏倾云面色苍白的中途折回,这山上有什么她刚刚又看到了什么
祁燕随着晏倾君的意思,搂着她跳下陡崖,安稳落地,随即迅速向前。
晏倾君趁空,抽出手,揉了揉被寒风吹得刺疼的双眼,以便稍后能将眼前物事看得更清楚。
前方有一处庭院,院落中有一只小竹屋,屋前是大片枯萎的蔷薇花,蔷薇花丛边有一颗杏树。寒风瑟瑟,漆黑的夜里,前方庭院一片雪白。
祁燕察觉到晏倾君浑身一僵,忙低声问道“怎么了”
晏倾君笑,摇头。
没什么。
不过是想到一些事情罢了。
譬如曾经有人在她生辰的时候问她,若非生在皇宫,她想要怎样的生活。彼时她放下一切算计,倚靠在那人肩头,眯眼看着缓缓下沉的落日,说她若非公主,希望生在平静安定的小村,有属于自己的小竹屋,她喜爱竹香。竹屋前有母亲最爱的蔷薇花,有她最爱的杏树,有灿烂的凌霄花
晏倾君揉了揉眼,这寒风不仅使人双眼刺疼,还会酸涩呢。
“再近些”
祁燕颔首,又近了几步,低声道“屋内有人,若再近,恐会被发现。”
晏倾君点头,眯眼仔细看着前方竹屋。
莹白的纸窗上,投着两个人的身影。一人端坐,一人执勺,舀了一勺什么,递在对面那人嘴里。
女子的投影娇小柔弱,男子的投影高大挺拔。只是看着投影,也不难察觉男子动作里的小心翼翼,不难感受到竹屋里的迤逦甜蜜。
晏倾君失笑,真是温馨到令人艳羡的一幕。
“谁”
屋内奕子轩一声冷斥。晏倾君忙道“快走”
第二十七章
祁燕身形如电,飞快窜出幽黑的山林。奕子轩冷声喝过之后,出了竹屋便毫不迟疑地追上祁燕的身影。
晏倾君捂住嘴鼻,直至肉眼所见处已经看不到两人踪影,她才放开手大口喘气,一面还不敢松懈,加紧了步子,连走带跑地往小屋行去。
刚刚她一把将“祁燕”推开,让她“快走”,祁燕马上便明白自己是让她引开奕子轩。而她隐住呼吸,奕子轩察觉不到附近还会有人。只有趁他离开,她才能进那小屋一探究竟。
竹屋的窗上女子的投影已经消失,灯烛也暗了几分,但越往前走,越能清晰地看到庭院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