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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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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咳咳——”
    门口的杜长卿挤了进来,目光在他二人身上逡巡一转,皮笑肉不笑道:“我看时候不早,人都到齐了,就别在这门口一并挤着,进院里用饭吧。”
    “阿城,摆饭——”
    阿城应了一声,把门口药桶子搬进屋,又把大门一锁,欢呼着朝里跑去。
    唯有段小宴挠挠头,语带茫然:“不是说广邀贵人好友吗……就这几个人啊?”
    这话当然没有人回答他。
    银筝掀开毡帘,众人陆续走了进去。
    小院提前已打扫过一次,越发整洁清爽,院中已拉起布棚,遮蔽头顶烈阳,因院落四周有树,院子里倒并不很炎热,偶尔有风时,还觉出几分清爽。
    其余人都已来过院子几回,唯有纪珣与竹苓是头一次来,走得更慢些。
    “公子——”竹苓扯了扯纪珣袖子,“这窗前居然有棵梅树哎!”
    纪珣不喜群花,唯爱梅竹。如今他自己窗前养了一丛绿竹,幼时在纪家时倒是在窗前种过一树白梅,只是后来埋头做药,那时年幼,有时剩下药渣倒在梅树下,渐渐的梅树就枯死了。
    见他看的入神,银筝笑道:“这是姑娘的屋子,冬日花开时,打开窗就有梅花飘进来,可好看了。”
    她一转头,见院子凉棚下的石桌前,众人三三两两已走过去入座,便招呼道:“纪医官,阿城在摆饭了,您二人请先入座吧。”
    纪珣点头应了。
    他走到石桌前,苗良方和段小宴已先坐下,陆曈正将碗筷一一摆好,阿城动作很麻利,不多时就已将饭菜摆满一整张桌,摆不下的,则放在石桌前的小木椅上。
    白炸春鹅、清撺鹑子、荔枝腰子熬鸭、山煮羊、蜜渍豆腐、雪霞羹、酒烧香螺……
    虽然有些酒楼的油纸袋尚未扯干净,仍黏有一点在菜肴上。
    但……
    还挺丰富的。
    竹苓挨着阿城坐下,苗良方和银筝坐在一处,杜长卿接过竹苓方才抱来的“青竹沥”,叫陆曈也坐下。
    纪珣看着陆曈在凉棚下坐了下来,见她身侧还有空位,微微犹豫一下,朝着陆曈走去。
    他还有些事想问陆曈。
    陆曈看到他的动作,也是一怔,纪珣走到陆曈身边,微撩袍角,正要坐下。
    忽然间,斜刺里响起一道声音。
    “请问——”
    纪珣抬头。
    裴云暎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
    微风吹动梅树花枝,打开的青竹沥渐有清香扑鼻,年轻人站在二人身前,眉眼明朗含笑,语气却很有几分无辜。
    “我可以坐在这里吗?”
    欢迎来到梁朝盛京心动的信号第一季修罗场(不是)
    第一百九十六章 芸娘
    凉棚遮蔽头顶日光,满桌佳肴美馔热气腾腾,石桌前,女子身边一左一右,二人同样站着,于是风至此处也轻微几分。
    纪珣看向裴云暎。
    他面色平静,微微笑着,说话的语气很自然,却叫纪珣不由皱了皱眉,心中忽然生出一丝不喜。
    不知为何,他有些不喜欢这位裴殿帅。
    席上众人都鸦雀无声,段小宴眼疾手快,一把拉着裴云暎在陆曈身侧空位上坐下,“哎哟,说什么介不介意,这么大张桌,还能找不出个位置不成?”
    少年看向纪珣,适才灿烂一笑:“纪医官,您坐那边吧——”他指了个空位,恰与陆曈离得很远,正与陆曈对在圆桌两面,“刚好挨着白炸春鹅,夹菜方便。”
    竹苓:“……”
    白炸春鹅油汪汪的,与纪珣洁净衣衫实在很不相称。
    只是裴云暎已被段小宴强拉着坐下,这石桌本就不算大,在旁接了个木桌才勉强坐下一桌人,空位实在有限。
    顿了顿,纪珣转身,在段小宴方才指的地方坐了下来。
    陆曈微微松口气。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每次纪珣与裴云暎见面时,气氛总有几分古怪。明明二人交谈正常,举止有度,但总有种暗藏的剑拔弩张之感,裴云暎笑得越是亲切,纪珣举止越是有礼,这感觉就越是强烈。
    陆曈疑心他二人过去曾有过节。
    林丹青轻咳一声,移开话头笑道:“杜掌柜这桌菜真是丰盛,这盆荔枝腰子熬鸭,看上去和仁和店大厨做的差不离多少。”
    阿城嘴快:“林医官厉害,这荔枝腰子熬鸭,本来就是东家在仁和店买的。”
    杜长卿敲一下他的头,骂道:“就你话多!”
    “是在食店买的?”竹苓愣愣开口,“我还以为是自家做的呢。”
    这桌饭菜委实丰富,卖相又很好,小药童原本还嫌弃医馆院子有些狭窄,看到菜肴后,那点嫌弃顿时不翼而飞。纪珣学医,饮食十分清淡,小孩子嘴馋,难得见一桌油汪汪,谁知竟是从外头买的。
    苗良方解释:“咱们医馆的几个,厨艺都一般,怕招待不周,引人见笑,小杜才特意去仁和店买了酒菜回来。”
    竹苓疑惑:“既然这样,为何不直接在酒楼里吃呢?”
    酒楼里还宽敞一些,自家公子也不用和油汪汪的白炸鹅挤在一处。
    杜长卿翻了个白眼,皮笑肉不笑道:“都是坐馆行医,医官院的医官领着俸银,偶尔还能从贵人手里漏个金子珠串什么的,咱们这里可不同。”
    “来西街瞧病的都是穷人,别说赏些资银,遇到滥发好心的,有时候还要倒赔几个。”说至此处,瞪一眼苗良方,苗良方赶紧低头吃花生,假装没听见。
    “就挣那么点银子,物价还飞涨,今年又加征税赋。说实话,医馆这回扩店,可是把我家底掏了个空,可将来呢,未必赚得回来。这要说,哪是开店,简直就是布施做善事了。”
    他身子往后一仰:“仁和店订席,席位费也要钱,当然是在医馆吃更划算。”
    竹苓茫然。
    他虽只是个小药童,但自小跟着纪珣,除了饮食清淡、日子乏味,倒不曾吃过什么苦。
    尤其纪家清流学士,这种为一钱银子货比三家算八百回账,实在难以理解……竹苓偷偷看向自家公子。
    纪珣垂着眉眼,一言不发,似在认真沉思杜长卿的话。
    林丹青见状,笑着道:“话不能这么说,西街日子虽清贫些,却也不愁吃喝,知足常乐嘛。况且盛京这头还算好的,前些日子,我回家听我爹说,苏南闹蝗灾,庄稼幼苗被吃空了,那边的人都已闹起饥荒。”
    银筝惊讶:“苏南蝗灾?”
    众人一愣,蝗灾消息是先从宫里传出去的,西街尚未听说。
    杜长卿看看陆曈:“那不是你们的家乡吗?”
    陆曈和银筝是从苏南来的。
    苗良方皱眉,“飞蝗蔽日,庄稼顷刻而尽,饥荒一旦闹起来,大疫恐怕紧随其后……”
    他叹口气,神色有些担忧。
    听见“大疫”二字,陆曈眸色微动。
    院中气氛顿时有些沉重。
    杜长卿见状,轻咳一声,站起身道:“好好庆宴,说这些不开心的干嘛呢?今日我们欢聚在这里,是为了庆祝仁心医馆开张五十年——”
    “我老爹要是泉下有知,也该欣慰了。毕竟就算他自己来,也未必能开到四十九。”
    他这一打岔,倒将方才沉郁冲散了一些。
    东家抱起桌上酒坛,“我买了甜酒,动筷之前,大家先举一杯吧。”
    他正要拔掉酒塞,一直不怎么作声的纪珣突然开口:“喝酒伤身,我今日带来青竹沥,正好可以用上。”
    杜长卿抱着酒坛“啊”了一声,有些费解地看向纪珣。
    庆宴喝酒不是常事么?这人却偏偏说喝酒伤身。
    也太煞风景了。
    难怪外头要传言他不喜与人相处。
    估计人也不喜与他相处。
    四下无人说话,林丹青自然的顺过话头笑道:“青竹沥……名字真好听!”
    “纪医官是入内御医,平日只有宫里的贵人们才得他亲自写方制药。先前他做的‘神仙玉肌膏’,如今外头多少人想买都买不着。青竹沥既是纪医官特意准备,定然所用不凡,今日能尝到,算是咱们走运。是不是?”
    银筝也赶忙打圆场道:“就是就是,听说御药院的药材与外头成料截然不同。药露放在外头,不得卖个百八十两的,今日我们是托了纪医官和东家的福,才能见识这好东西呢!”
    桌上,那只漂亮的琉璃罐子上刻了细致花纹,里头装着露液青碧幽幽的,在罐子里晃荡,像盛着汪翠绿翡翠,木塞已被打开,有淡淡清苦芳香弥漫开来,倒是十分消夏去燥。
    杜长卿目光闪闪。
    平心而论,他是不想喝这玩意儿的。哪户人家庆宴上不喝酒只喝药?
    这也太晦气了!
    不过……
    御药院的药材珍贵,林丹青说得也有道理,这东西放到外边,不知有多值钱。
    试试就试试。
    心中打定主意,杜长卿就把方才的甜酒放下,转而抱起纪珣带来的罐子,笑说:“那是那是,既然是纪医官精心酿制,要是不喝,显得我们多不识抬举似的。”
    “来来来——”
    他道:“酒碗都举起来啊,咱们皇城里的琼浆玉露,这就来咯!”
    他说得夸张,纪珣不习惯被人这般起哄,面上闪过一丝不自然。
    药童竹苓却面露绝望。
    杜长卿并无所觉,誓要将这东道主做到极致,贴心地抱着罐子给每人来了一碗。
    陆曈的面前也摆了一碗。
    她低头看着面前酒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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