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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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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须臾,裴云暎嗤笑出声:“我是段小宴?”
    “你要真是段小宴,随你喜欢谁。”
    萧逐风闷着一张脸,依旧公事公办的语气,“殿下已打算动手,值此关键不容有失。对了,”他突然想起了什么,问:“你是不是又拒了戚家的帖子?”
    裴云暎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
    萧逐风便露出一个“果然如此”的神情。
    “戚清想要你做他家乘龙快婿,偏偏你不识抬举,每次都推拒,他还真是看重你。”他话里带着讽刺,面上却一本正经。
    裴云暎扯了下唇角:“他不是看重我,是看重裴家。”
    “都一样。”
    夜里安静得出奇,他侧首看向窗外。
    盛京夏夜清凉,月色如银,有浅浅夜来香的香气顺着夜风吹到院里。
    他看了一会儿,收回视线。
    “萧二。”
    “嗯。”
    “再过不久就是京郊围猎。”
    萧逐风眸光微动,半晌,喃喃道:“时间真快。”
    “是啊。”
    青年望着桌前铜灯中跳动火苗,火苗在他黑眸中映出一层暖意,却把眼神显得更加漠然。
    “时间真快。”
    ……
    京郊围猎,也算盛京贵族间一大盛事。
    太师戚清不喜热闹喧哗,唯爱清净,又年事已高,这样的场合是不参与的。然而其子戚玉台身为年轻人,却要跟着前往。
    别的官家子弟忙着练习骑射,只想在猎场大展锋芒,太师嫡子戚玉台却清闲得过分。
    他不善竞驰,骑射之术也只是平平,戚清更不许他做这些如武夫般打杀之事,年年围猎只是拿着射具在外随意跑动一圈走个过场。旁人问起来,便说是受父亲信佛影响,见不得杀生。
    户部准了他的假,日日待在府里,也不知是不是拘得时日久了,这几日格外烦躁,越烦越闲,越闲越烦,就在这无所事事的日子里,偏叫他找着了件正事,就是去查害得妹妹掉眼泪的那女人是谁。
    前两日戚华楹乘马车路过医官院门口巷间,见有女子与殿前司指挥使裴云暎举止亲密,裴云暎是太师府看中的人,此举与打脸无异?
    又有戚华楹的贴身侍女说,瞧见与裴云暎亲密之人穿着医官院女医官的裙袍,戚玉台当即差人去打听。
    打听消息的人回得很快,不过一日就打听清楚,那日夜里出诊的女医官只有一位,是翰林医官的医官陆曈。
    戚玉台得知这个消息的第一时间,就赶去告诉戚华楹。
    戚华楹歪在软榻上,随手拿了册诗集翻看,见戚玉台从门外进来,无精打采地看了他一眼就低下头去,继续望着手中诗页发呆。
    自打那一日乘马车归来后,戚华楹便一直这样神色恹恹、郁郁寡欢,什么事都提不起劲。
    “妹妹,我打听到了!”
    一进屋,戚玉台快步上前,在戚华楹身侧坐下,道:“那日和裴云暎一同出行的女人,是翰林医官院的新进医官使,叫陆曈。”
    戚华楹怔了一下:“陆曈?”
    她不曾听过这个名字。
    “是个平人医官,从前在街上坐馆的,先前她去司礼府给金显荣施诊我还见过一回。”
    戚玉台眉间隐带激动。
    打听消息的人回来禀说,和裴云暎一道出行的女医官叫陆曈。
    听到这个名字时,戚玉台也大为惊讶。
    他记得陆曈,金显荣身下那玩意儿不好使,官员间都传遍了,医官院换了几个医官都没辙,却在一个女医官的手里渐渐好了起来。上次他在司礼府做噩梦时,就见到了陆曈,她还替他把过脉。
    平心而论,那女医官生得颇有几分姿色,是和盛京闺秀截然不同的清冷,戚玉台当时都差点动了心思,只是毕竟是当差的人,父亲近来又管束颇严,最后便熄了念头。
    如今得知这女医官竟然就是让自家妹妹伤心垂泪的罪魁祸首,自然怒不可遏。
    “妹妹,”戚玉台望着戚华楹似是消瘦几分的脸庞,心疼道:“她算个什么东西,不过一介低贱平人,给你作奴仆都不够格,竟敢惹你伤心。”
    “哥哥给你出气,明日就让她尝尝苦头,让她知晓得罪了我们太师府的千金明珠,要付出多大的代价!”
    戚华楹一惊:“哥哥不可!”
    “妹妹,我是在为你出气。”戚玉台面露不解。
    戚华楹深知自己这位兄长虽看着有礼恭谨,实则自小行事冲动,平日有父亲管家约束,在外尚能不显,然而私下无人时,却总是忍不住做些败事之举,越发头疼。
    她道:“哥哥,你也是男子,裴殿帅既然钟情那位医女,正是浓情蜜意时,你若出手,岂不是结仇?”
    戚玉台轻蔑:“为个贱民结仇?”
    见戚华楹不赞同的目光,戚玉台冷笑:“我会让人处理得很干净,绝不会被人知道是戚家干的。”
    戚华楹只摇头:“父亲说过,殿前司的手段不容小觑……而且就算他不知道是你,那医女真出了事,反而成为他心中遗痛,永不能忘怀。”
    “最重要的是……”
    戚华楹垂下眼睛,“我已经决定放弃他了。”
    “妹妹?”
    “他既心里有人,我何必自讨没趣,况且我这样的身份,和一介平人争风吃醋岂不自降身份。哥哥不必劝我,也不必多做什么,父亲说近来盯着太师府的人多,马上又要到父亲寿辰,这个关头,别再生事端让父亲操心了。”
    她虽仍是郁色难平,语气却很坚决。戚玉台一听她说起父亲就头大,这个妹妹比他聪明,也比他生得好,待人又端庄得体,唯一的一点不好就是教训起自己的时候和父亲一模一样,让人心中发怵。
    他轻咳一声,不敢再继续这个话头,正想起身离开,目光掠至桌屉时,忽而想到什么,眼睛一眯,又坐回去,望着戚华楹轻声道:“妹妹,上回我和你说借我一点银子……”
    戚华楹叹息一声,招来婢女,从桌屉里取出厚厚一叠银票递给他:“别让父亲知道。”
    “明白明白,”戚玉台接过银票一捏,心中顿时一喜,笑着起身道:“还是妹妹对我最好。”
    “裴云暎那混账不识抬举,配不上我妹妹,”他道:“等着,过几日夏藐,我去猎场叫人给你打只雪白雪白的小狐狸,你养着逗个趣,别不开心了。”
    戚华楹摇了摇头,只望着他的背影叮嘱,“哥哥拿了银子,可别再服那药散了。”
    “当然,当然。”
    戚玉台满口答应着,笑着走出了屋门。
    第一百六十八章 纪珣的道歉
    又过了几日,天气越发炎热。
    司礼府门前那块雕刻着巨象、寓意“太平景象”的楠木照壁在连日猛烈的日头下也显得发蔫,没了往日神气。
    金显荣最遭不住热,早早令人买了冰搁在屋中角落,闷热的夏日午后,屋子里却一点暑气也无,桌上香炉里散发清甜芬芳,金显荣坐在窗下的躺椅上慢悠悠摇扇,时不时往嘴里塞颗冰浸过的紫葡萄,惬意赛过神仙。
    他半眯着眼养神,是以司礼府来了人也不知,直到仆人走到他身边提醒:“大人,有人来了。”金显荣才睁开眼,一坐起身,就见司礼府的门口站着个穿雪白澜袍的年轻人。
    这青年生得高瘦,雪白澜袍被微风吹得鼓荡,衬得一张清秀脸孔越发孤高冷傲,金显荣满眼妒忌地盯着对方的脸看了一会儿,适才回神,问身侧人:“这位是……”
    这是张生面孔,可瞧对方的衣裳料子、所配玉饰又不似寻常人家。
    仆人弯腰:“大人,这是翰林医官院的纪珣纪医官。”见金显荣仍是皱着眉头,遂低声再次提醒,“纪学士府上公子。”
    此话一出,金显荣脸上两道断眉一耸。
    噢,原来是那个纪珣!
    他对医官院的医官除了院使崔岷和陆曈,其余人都记得不甚清楚。毕竟他身体很好,在此之前多年都没见过几个医官,是以对纪珣这个名字并不敏感。
    但若说起纪学士,那就很清楚了。
    纪家一家子学士,各个满腹经纶,纪老大人曾在世时,是为翰林学士,后又有教导先太子之恩。
    先太子故去后,纪老大人不久也病逝,当今陛下继位后,仍厚待纪家,纪家在朝中地位实在不低。
    只是纪家身为文臣清流,当初就不参与朝党争斗,先太子故去后,更是心无旁骛地编纂典籍,对外之事一概不闻。而纪家唯一嫡子纪珣,连文臣都不想做,干脆跑去做了御医。盛京许多官门世家都对此暗中嘲笑,纵然纪珣医术高超,纵然他在翰林医官院实际上能与院使平起平坐,但说出去,做御医哪有做大官听起来光鲜呢?
    何况还有掉脑袋的风险。
    金显荣也是这般认为的。
    他的子嗣,将来可不能这般没出息,要是去学医,一定腿打断。
    心中这般想着,面上却端出一个笑容来,金显荣站起身,将对方往屋里迎去,又吩咐仆人赶紧倒茶,恭敬开口:“原来是纪医官,不知纪医官突然至此,所谓何事?”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纵然纪珣现在只是个御医,但他身后的纪家仍让金显荣不敢怠慢。
    他只是疑惑,好端端的,纪珣跑这儿来做什么?
    纪珣看了一眼司礼府内豪奢陈设,在那些玉榻香几,画案金台上掠过一瞬,才收回视线,“听说金侍郎前些日子身子不适。”
    “是是是,没想到这事纪医官也知道了。”
    纪珣看向他:“金侍郎近来感受如何?”
    感受?
    金显荣愣了一愣。
    他实在没想到纪珣会突然问这个。
    自己与纪珣过去从无往来,没什么交情,何以突然关怀?再者说,整个盛京都知道这位纪公子不喜与人交往,说好了是清高,说白了就是孤僻不合群,一个不合群的人突然关心自己,金显荣心里顿时打起了鼓。
    他谨慎地挑着措辞,“刚开始是有些不好,后来换了陆医官来给我行诊,感觉好了许多,这些日子渐渐也能偶尔行房一两次,甚至比病前更好。说起来陆医官的医术真是不错,这比先头给我派的那个医官好多了……”
    他正说着,冷不防被身边人打断:“你很相信陆医官?”
    “陆医官是很不错嘛,人年轻,长得也漂亮……”
    他想了想,官场之中互相照应,陆曈给了他那什么第二次生命,将来他还想再问陆曈多讨些什么春梦香的,便又多夸了几句陆曈。
    仆人端着茶出来,将一杯轻置于纪珣跟前。纪珣低头看着,茶汤清亮,茶香冲淡了屋中过分清甜的香气,却让他的神色越发冷淡起来。
    他打断金显荣的夸赞:“我知道金侍郎疾症,但有些问题不太了解,所以令人寻回陆医官给金侍郎所煎药药渣,还望金侍郎勿怪。”
    金显荣望着他,没太听懂他这话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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