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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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邱歌笑道:“就是要活我才逃,自己好像进了什么鸟结界了,这种气息跟冰神结界的气息非常的相似?”一言未毕,突然脚下踏了个空。他不会斗技,急奔之下,如何收势得住?
    身子登时堕下了去。他大叫:“啊哟!”身离崖边失足之处已有数十丈了。
    他身在半空,双手乱挥,只盼能抓到什么东西,这么乱挥一阵,又下堕下百馀丈。突然间蓬一声,屁股撞上了什么物事,身子向上弹起,原来恰好撞到崖边伸出的一株古松。喀喇喇几声响,古松*的枝干登时断折,但下堕的巨力却也消了。
    邱歌再次落下,双臂伸出,牢牢抱住了古松的另一根树枝,登时挂在半空,不住摇幌。向下望去,只见这个结界中云雾弥漫,兀自不见尽头。便在此时,身子一幌,已靠到了崖壁,忙伸出左手,牢牢揪住了崖旁的短枝,双足也找到了站立之处,这才惊魂略定,慢慢的移身崖壁,向那株古松道:“大树啊,神树啊,你可千万别断啊,你断了,我就真的一命呜呼了。”
    细看山崖中裂开了一条大缝,勉强可攀援而下。他喘息了一阵,心想:“玄天坤和他那个琼英师妹,肯定以为自己摔下悬崖,已经死了,死就死吧,保不齐一死有回到地球,去见那些如花似玉的女人们了,现在也不知道,朝颜回没回滨海,估计自己的葬礼都举行完了。”
    于是沿着崖缝,慢慢爬落。崖缝中尽多砂石草木,倒也不致一溜而下。只是山崖似乎无穷无尽,爬到后来,衣衫早给荆刺扯得东破一块,西烂一条,手脚上更是到处破损,也不知爬了多少时候,仍然未到结界底,幸好这山崖越到底下越是倾斜,不再是危崖笔立,到得后来他伏在坡上,半滚半爬,慢慢溜下,便快得多了。
    但耳中轰隆轰隆的声音越来越响,不禁又吃惊起来:“这难道是传说中的万丈深渊,那自己可就真的完蛋了。”只觉水珠如下大雨般溅到头脸之上,隐隐生疼。
    这时候也不容他去探求是怎么回事,片刻间便已到了结界底,站直身子,不禁猛喝一声采,只见左边山崖上一条大瀑布如玉龙悬空,滚滚而下,倾入一座清澈异常的大湖之中。大瀑布不断注入,湖水却不满溢,想来另有泄水之处。瀑布注入处湖水翻滚,只离得瀑布十馀丈,湖水便一平如镜。月亮照入湖中,湖心也是一个皎洁的圆月。
    面对这造化的奇景,只瞧得目瞪口呆,惊叹不已,一斜眼,只见湖畔生着一丛丛幽兰花,在月色下摇曳生姿。苗疆幽兰花甲于天下,邱歌素所喜爱,这时竟没想到身处危地,走过去细细品赏起来,喃喃的道:“此处幽兰花虽多,但是比不上自己穿越这具身体里的邱家的开的香艳。”
    赏玩了一会幽兰花,走到湖边,抄起几口湖水喝了,入口清冽,甘美异常,一条冰凉的水线直通入腹中。定了定神,沿湖走去,寻觅出结界的通道。
    这湖作椭圆之形,大半部隐在花树丛中,他自西而东,又自东向西,兜了个圈子,约有三里之远近,东南西北尽是悬崖峭壁,绝无出路,只有他下来的山坡比较最斜,其馀各处决计无法攀上,仰望高崖,白雾封结界,下来已这般艰难,再想上去,那是绝无这等能耐,心道:“就算斗技绝顶之人,也未必能够上去,可见有没有斗技,倒也无甚分别。”
    这时天将黎明,但见结界中静悄悄地,别说人迹,连兽踪也无半点,唯闻鸟语间关,遥相和呼。他见了这等情景,又发起愁来,心想我饿死在这里不打紧,累了小唐莹的性命,那可太也对不起人家。
    坐在湖边,空自烦恼,没半点计较处。失望之中,心生幻想:“倘若我变作一条游鱼,从瀑布中逆水而上,便能游上峭壁。”眼光逆着瀑布自下而上的看去,只见瀑布之右一片石壁光润如玉,料想千万年前瀑布比今日更大,不知经过多少年的冲激磨洗,将这半面石壁磨得如此平整,后来瀑布水量减少,才露了这片琉璃、如明镜的石壁出来。
    突然之间,玄天坤与他琼英师妹的一番说话在心头涌起,寻思:“看来这便是他们所说的‘天机古墓’了。
    想明此节,不禁哑然失笑。自从在天机山胡吃海喝后,到此刻已有七八个时辰,早饿得狠了,见崖边一大丛小树上生满了青红色的野果,便去采了一枚,咬了一口,入口甚是酸涩,饥饿之下,也不加理会,一口气吃了十来枚,饥火少抑,只觉浑身筋骨酸痛,躺在草地上便即沉沉睡去。
    这一觉睡得甚酣,待得醒转,日已偏西,湖上幻出一条长虹,艳丽无伦。邱歌知道有瀑布处水气映日,往往便现彩虹,心想我临死之时,还得目观美景,福缘大是不小,而葬身于湖畔花下,倒也风雅得紧,明湖绝丽,就可惜幽兰花并非佳种,略嫌美中不足。
    睡了这觉之后,精神大振,心想:“说不定山结界有个出口,隐在花木山石之后。昨晚黑夜之中,又走得匆忙,是以未曾发见。”当即口中唱着曲子,兴高采烈的沿湖寻去。一路上在所有隐蔽之处都细细探寻了。但花树草丛之后尽是坚岩巨石,每一块坚岩巨石都连在高插入云的峭壁上,别说出路,连蛇穴兽窟也无一个。
    他口中曲子越唱越低,心头也越来越沉重,待得回到睡觉之处,脚也软了,颓然坐倒,心想:“小唐莹为了救我,却枉自送了性命”。
    想到唐莹,伸手入怀,摸出她那对花鞋来在手中把玩,想像她足踝纤细,面容娇美,不自禁将鞋子拿到口边亲了几下,又揣入怀中,心想:“我这番一定是没命的了。小唐莹也没命了。要是她也在这里,咱二人死在这碧湖之畔,倒也是件美事。只可惜她此刻伴着那山羊胡子贝可汗荣,实在无味得紧。这当儿我正在想她,她多半也在想我吧。”
    百无聊赖之中,又去摘酸果来吃,忽想:“什么地方都找过了,反是这里没找过。别要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拨开酸果树丛,登时便摇了摇头。树丛后光秃秃地一大片石壁,爬满了藤蔓,那里又有什么出路。但见这片石壁平整异常,宛然似一面铜镜,只是比之湖西的山壁却小得多了,心中一动:“莫非这才是真正的‘天机古墓’?”当即拉去石壁上的藤蔓。但见这石壁也只平整光滑而已,别无他异。
    忽然动念:“我死在这深结界之中,永远无人得知,不妨在这石壁上刻下几个字,嗯,就刻‘邱歌在此一命呜呼’八字,倒也好玩。”
    于是将石壁上的藤蔓撕得干干净净,除下衣裳,到湖中浸湿了,把湖水绞在石壁上,再拔些青草来洗刷一番,那石壁更显得莹白如玉。
    在地下拣了一块尖石,便在石壁上划字,可是石壁坚硬异常,累了半天,一个“邱”字刻得既浅且斜,殊无半点间架笔意,心想:“后人若是见到,还道我邱歌连字也不会写,这八个字刻下来,委实遗臭万年。”又觉手腕酸痛,便抛下尖石不刻了。
    到得天黑,吃了些酸果,躺倒又睡。睡梦中只见一对花鞋在眼前飞来飞去,绿鞋黄花,正是唐莹那对花鞋,忙伸手去捉,可是那对花鞋便如蝴蝶一般,上下飞舞,始终捉不到。过了一会,花鞋越飞越高,邱歌大叫:“鞋儿别飞走了!”一惊而醒,才知是做了个梦,揉了揉眼睛,伸手一摸,一对花鞋好端端地便在怀中,站起身来,抬头只见月亮正圆,清光在湖面上便如镀了一层白银一般,眼光顺着湖面一路伸展出去,突然之间全身一震,只见对面玉壁上赫然有个人影。
    这一惊当真非同小可,随即喜意充塞胸臆,大叫:“仙人,救我!仙人,救我!”那人影微微幌动,却不答话。邱歌定了定神,凝神看去,那人影淡淡的看不清楚,然而一身打扮,显是个男子。他向前急冲几步,便到了湖边,又叫:“仙人,救我!”只见玉壁上的人影幌动几下,却大了一些。邱歌立定脚步,那人影也即不动。
    他一怔之下,便即省悟:“是我自己的影子?”身子左幌,壁上人影跟着左幌,身子向右侧去,壁上人影跟着侧右,此时已无怀疑,但兀自不解:“月亮挂于西南,却如何能将我的影子映到对面石壁上?”
    回过身来,只见日间刻过一个“邱”字的那石壁上也有一个人影,只是身形既小,影子也浓得多,登即恍然:“原来月亮先将我的影子映在这块小石壁上,再映到隔湖的大石壁上。我便如站在两面镜子之间,大镜子照出了小镜子中的我。”
    微一凝思:“莫非这里真的是什么丹娘老祖的墓地。”
    既明白了这个道理,心中先前的狂喜自即无影无踪。
    坐在湖边,思如走马,不觉时光之过,一瞥眼间,忽见身畔石壁上隐隐似有彩色流动,凝神瞧去,只见所刻的那个“邱”字之下,赫然有一把长剑的影子,剑影清晰异常,剑柄、护手、剑身、剑尖,无一不是似到十足,剑尖斜指向下,而剑影中更发出彩虹一般的晕光,闪烁流动,游走不定。
    心下大奇:“怎地影子中会有彩色?”抬头向月亮瞧去,却已见不到月亮,原来皓月西沉,已落到了西首峭壁之后,峭壁上有一洞孔,月光自洞孔彼端照射过来,洞孔中隐隐有光彩流动。登时省悟:“是了,原来这峭壁中悬有一剑,剑上镶嵌了诸色宝石,月光将剑影与宝石映到玉壁之上,无怪如此艳丽不可方物!”
    又想:“须得凿空剑身,镶上宝石,月光方能透过宝石,映出这彩色影子。倘若剑刃上不凿出空洞,宝石便无法透光了。打造这柄怪剑,倒也费事得紧。”眼见宝剑所在的洞孔距地高达数十丈,无法上去瞧个明白,从下面望将上去,也只是隐约见到宝石微光,但照在石壁上的影子却奇幻极丽,观之神为之夺。
    可是看不到一盏茶时分,月亮移动,影子由浓而淡,由淡而无,石壁上只余一片灰白。出了一会神,便又睡去。
    睡梦之中,突然间一跳醒转,心道:“要将这宝剑悬上峭壁,可也大大的费事,纵有极高强的斗技,也不易办到。如此费力的安排,其中定有深意。多半这峭壁的洞孔之中,还藏着什么武学秘笈之类。”一想到斗技,登时兴味索然:“这些神功斗技,天机宗的人当作宝贝,可是掉在我面前,我也不屑去拾起来瞧上几眼。”
    次日在湖畔周围漫步游荡,堕入结界中已是第三日,心想再过得四天,肚中的断肠散剧毒发作,便再找到出路也已无用了。
    当晚睡到半夜,便即醒转,等候月亮西沉。到四更时分,月亮透过峭壁洞孔,又将那彩色缤纷的剑影映到小石壁上。只见壁上的剑影斜指向北,剑尖对准了一块大岩石,邱歌心中一动:“难道这块岩石有什么道理。”走到岩边伸手推去,手掌沾到岩上青苔,但觉滑腻腻地,那块岩石竟似微微摇幌,他双手出力狠推,摇幌之感更甚,岩高齐胸,没二千斤也有一千斤,按理决计推之不动,伸手到岩石底下摸去,原来巨岩是凌空置于一块小岩石之顶,也不知是天生还是人力所安。他心中怦的一跳:“这里有古怪!”
    双手齐推岩石右侧,岩石又幌了一下,但一幌即回,石底发出藤萝之类断绝声音,知道大小岩石之间藤草缠结,其时月光渐隐,瞧出来一切都已模模糊糊,心想:“今晚瞧不明白了,等天亮了再细细推究。”
    于是躺在岩边又小睡片刻,直至天色大明,站起身来察看那大岩周遭情景,俯身将大小岩石之间的蔓草琼英藤尽数拉去,拨净了泥沙,然后伸手再推,果然那岩石缓缓转动,便如一扇大门相似,只转到一半,便见岩石露出一个三尺来高的洞穴。
    大喜之下,也没去多想洞中有无危险,便弯腰走进洞去,走得十馀步,洞中已无丝毫光亮。他双手伸出,每一步跨出都先行试过虚实,但觉脚下平整,便似走在石板路上一般,料想洞中道路必是经过人工修整,欣喜之意更盛,只是道路不住向下倾斜,显是越走越低。突然之间,右手碰到一件凉冰冰的圆物,一触之下,那圆物当的一下,发出响声,声音清亮,伸手再摸,原来是个门环。
    既有门环,必有大门,他双手摸索,当即摸到十馀枚碗大的门钉,心中惊喜交集:“这门里倘若住得有人,那可奇怪之极了。”提起门环当当当的连击三下,过了一会,门内无人答应,他又击了三下,仍然无人应门,于是伸手推门。那门似是用铜铁铸成,甚是沉重,但里面并未闩上,手劲使将上去,那门便缓缓的开了。他朗声说道:“在下邱歌,不招自来,擅闯贵府,还望主人恕罪。”停了一会,不听得门内有何声息,便举步跨了进去。
    他不论眼睛睁得多大,仍然看不到任何物事,只觉霉气刺鼻,似乎洞内已久无人居。他继续向前,突然间砰的一声,额头撞上了什么东西。幸好他走得甚慢,这一下碰撞也不如何疼痛,伸摸去,原来前边是一扇门。他手上使劲,慢慢将门推开了,眼前陡然光亮。
    他立刻闭眼,心中怦怦乱跳,过了片刻,才慢慢睁眼,只见所处之地是座圆形石室,光亮从左边透来,但朦朦胧胧地不似天光。
    走向光亮之处忽见一支大虾在窗外游过。这一下心下大奇,再走上几步,又见一条花纹斑烂的鲤鱼在窗悠然而过。细看那窗时,原是镶在石壁的一块大水晶,约有铜盆大小,光亮便从水晶中透入。
    双眼帖着水晶几外瞧去,只见碧绿水流不住幌动,鱼虾水族来回游动,极目所至,竟无尽处。他恍然大悟,原来处身之地意在水底,当年造石室之人花了偌大的心力,将外面的水光引了进来,这块大水晶更是极难得的宝物。定神凝思,登时暗暗叫苦:“糟糕,糟糕。我这可走到剑湖的湖底来啦!一路在黑暗之中摸索,已不知转了几个弯,既是深入湖底,那还是逃出去。”
    回过身来,只见室中放着一只石桌,桌前有凳,桌上坚着一铜镜,镜旁放着些梳子钗钏之属,看来竟是闺阁所居。铜镜上生满铜绿,桌上也是尘土寸积,不知已有多少年无人来此。
    他瞧着这等情景,不由呆了,心道:“许多年之前,定是有个女子在此幽居,不知她为了何事,如此伤心,竟远离人间,退隐于斯!嗯,多半便是那个丹娘老祖。”出了一会神,再看那石室时,只有三十馀面,寻思:“想来这女子定是绝世丽质,爱侣既逝,独守空闺,每日里惟有顾影自岭。此情此景,实是令人神伤。”
    在室中走去,一会儿书空咄咄,一会儿喟然长叹,怜惜这石室的旧主人。过了好一阵,突然心念一动:“唉!我只顾得为古人难过,却忘了自己身陷绝境。”自言自语:“我邱阁乃是个臭男子,倘若死在这此处,不免唐突佳人,该当死在门外湖边才是。否则后人来到,看到我的遗骸,还道是佳人的枯骨,岂不是……岂不是……”还没想“岂不是”什么,忽见东首一面斜置的铜镜反映光亮照向西南隅,石壁上似有一道缝,他忙抢将过去,使力推那石壁,果然是一道门,缓缓移开,露出一洞来。向洞内望去,见有一道石级。
    他拍手大叫,手舞足蹈一番,这才顺着石级走下。石级向下十馀级后,面前隐隐约约的似有一门,伸手推门,眼前陡然一亮,失声惊呼:“啊哟!”
    眼前一个古装美女,手持长剑,剑尖对准了他胸膛。
    过了良久,只见那女子始终一动不动,他定睛看时,见这女子虽是仪态万方,却似并非活人,大着胆子再行细看,才瞧出乃是一座白玉雕成的玉像。这玉像与生人一般大小,身上一件淡黄色绸衫微微颤动;更奇的是一对眸子莹然有光,神彩飞扬。邱歌口中只说:“对不住,对不住!我这般瞪眼瞧着姑娘,忒也无礼。”明知无礼,眼光却始终无法避开她这对眸子,也不知呆看了多少时候,才知这对眼珠乃是以黑宝石雕成,只觉越看越深,眼里隐隐有光彩流转。这玉像所以似极了活人,主因当在眼光灵动之故。
    玉像脸上白玉的纹理中隐隐透出晕红之色,更与常人肌肤无异。邱歌侧过身子看那玉像时,只见她眼光跟着转将过来,便似活了一般。他大吃一惊,侧头向右,玉像的眼光似乎也对着他移动。不论他站在那一边,玉像的眼光始终向着他,眼光中的神色更是难以捉摸,似喜似爱,似是情意深挚,又似黯然神伤。
    他呆了半晌,深深一揖,说道:“神仙姐姐,小生邱歌今日得睹芳容,死而无憾。姐姐在此离世独居,不也太寂寞了么?”玉像目中宝石神光变幻,竟似听了他的话而深有所感。
    此时邱歌神驰目眩,竟如着魔中邪,眼光再也离不开玉像,说道:“不知神仙姐姐如何称呼?”心想:“且看一旁是否留下姊姊芳名。”
    当下四周打量,见东壁上写着许多字,但无心多看,随即回头去看那玉像,这时发见玉像头上的头发是真的人发,云鬓如雾,松松挽着一髻,鬓边插着一支玉钏,上面镶着两粒小指头般大的明珠,莹然生光。又见壁上也是镶满了明珠钻石,宝光交相辉映,西边壁上镶着六块大水晶,水晶外绿水隐隐,映得石室中比第一间石室明亮了数倍。
    他又向玉像呆望良久,这才转头,见东壁上刮磨平整,刻着数十行字,“丹娘老祖古墓,墓中一年,墓外一天,墓内机关重重.....”,笔法飘逸,似以极强腕力用利器刻成,每一笔都深入石壁几近半寸。文末题着一行字云:“通天子为丹娘老祖妹书。洞中无日月,人间至乐也。”
    邱歌瞧着这行字出神半晌,寻思:“这‘通天子’和‘丹娘老祖妹’,想来便是数十年前在结界底舞剑的那两位男女高人了。这座玉像多半便是那位‘丹娘老祖’,通天子得能伴着她长居幽结界密洞,的的确确是人间至乐。其实岂仅是人间至乐而已,天上又焉有此乐?”
    眼光转到石壁的几行字上:“藐姑射之山,有神人居焉,肌肤若雪,绰约若处子,不食人间烟火,吸风饮露。”当即转头去瞧那玉像,心想:“庄子这几句话,拿来形容这位神仙姐姐,真是再也贴切不过。”走到玉像面前,痴痴的呆看,瞧着她那有若冰雪的肌肤,说什么也不敢伸出一根小指头去轻轻抚摸一下,心中着魔,鼻端竟似隐隐闻到麝般馥郁馨香,由爱生敬,由敬成痴。
    过了良久,禁不住大声说道:“神仙姐姐,你若能活过来跟我说一句话,我便为你死一千遍,一万遍,也如身登极乐,欢喜无限。”突然双膝跪倒,拜了下去。
    跪下便即发觉,原来玉像前本有两个蒲团,似是供人跪拜之用,他双膝跪着的是个较大蒲团,玉像足前另有一较小蒲团,想是让人磕头用的。他一个头磕下去,只见玉像双脚的鞋子内侧似乎绣得有字。凝目看去,认出右足鞋上绣的是“磕首千遍,供我驱策”八字,左足鞋上绣的是“遵行我命,百死无悔”八个字。
    这十六个字比蝇头还小,鞋子是湖绿色,十六个字以葱绿细丝绣成,只比底色略深,石室中光影朦胧,若非磕下头去,又再凝神细看,决计不会见到。只觉磕首千遍,原是天经地义之事,若能供其驱策,更是求之不得,至于遵行这位美人的命令,不论赴汤蹈火,自然百死无悔,绝无丝毫犹豫,神魂颠倒之下,当即“一五、一十、十五、二十……”口中数着,恭恭敬敬的向玉像磕起头来。
    他磕到五六百个头,已觉腰酸骨痛,头颈渐渐僵硬,但想无论如何必须支持到底,要磕满一千个头才能。连神仙姊姊第一个命令也不遵行,还说甚么“百死无悔”!待磕到八百馀下,小蒲团面上一层薄薄的蒲草已然破裂,露出下面有物。他也不加理会,仍是毕恭毕敬的磕足一千个头,待要站起,蓦觉腰间酸软,仰天一交摔倒。
    他就此躺着休息,只觉已遵玉像之命而做成了一件事,全身越是疲累酸痛,越是心中快慰。过了好一会,慢慢爬起身来,伸手到小蒲团的破裂出去掏摸,触手柔滑,里面是个绸包,心想:“原来神仙姊姊早有安排,我若非磕足一千个头,小蒲团不会破裂,她赐给我的宝贝就不会出现了。”他于珠玉珍宝向来不放在心上,但这绸包既是神仙姊姊所赐,即使其中所包的只是树叶枯草烂布碎纸,那也是无价的宝物。右手一经取出绸包,左手便即伸过去也拿住了,双手捧到胸前。
    这绸包一尺来长,白绸上写着几行细字:“汝既磕首千遍,自当供我驱策,终身无悔。此卷为我通天派斗技精要,每日卯午酉三时,务须用心修习一次,若稍有懈惰,余将蹙眉痛心矣。神功既成,可至琅擐,福地遍阅诸般典籍,天下各门派斗技家数尽集于斯,亦即尽为汝用。勉之勉之,学成下山,为余杀尽通天派弟子,有一遗漏,余于天上地下耿耿长恨也。”
    他捧着绸包的双手不禁剧烈颤抖,只想:“那是什么意思?我不要学斗技,杀尽通天派弟子的事,更是决计不做。但神仙姊姊的命令焉可不遵?我向她磕足一千个头,便是答允供她驱策,奉行她的命令。可是她教我学武杀人,这便如何是好?”
    脑海中一团混乱,又想:“她叫我学她的通天派斗技,却又吩咐我去杀尽通天派弟子,这就真正奇了。嗯,想来她通天派的师、师姊妹们,害苦了她,因此她要报仇。她直到临终,此仇始终未报,于是想收个弟子来完成遗志。这些人既害得神仙姊姊这般伤心,自是大大的坏人恶人,尽数杀了也是该的。
    孔夫子说:‘以直报怨’,就是这个道理,爹爹也说,遇上坏人恶人,你不杀他,他便要杀你,倘若不会斗技,惟有任其宰割。这话其实也是不错的。”他父亲*他练武之时,他搬出大批儒家、佛家的大道理来,坚称不可学武,他父亲于书本子上的学问颇不如他,难以辩驳。他此刻为玉像着迷,便觉父亲之言有理了。
    又想:“神仙姊姊仙去已数十年,世上也不知还有没有通天派。常言道:恶有恶报,说不定他们早已个个恶贯满盈,再不用我动手去杀。世上既已没了通天派弟子,神仙姊姊的心愿已偿,她在天上地下,也不用耿耿长恨了。”
    言念及此,登时心下坦然,默默祷祝:“神仙姊姊,你吩咐下来的事,邱歌当然一定遵行不误,但愿你法力无边,通天派弟子早已个个无疾而终。”战战兢兢的打开绸包,里面是个卷成一卷的帛卷。
    展将开来,第一行写着“幽兰神功”。字迹娟秀而有力,便与绸包外所书的笔致相同。
    邱歌赞道:“神仙姊姊这段话说得再也明白不过了。”再想:“这幽兰神功是修积内力的功夫,学了自然丝毫无碍。”左手慢慢展开帛卷,突然间“啊”的一声,心中怦怦乱跳,霎时间面红耳赤,全身发烧。
    但见帛卷上赫然出现一个横卧的裸女画像,全身一丝不挂,面貌竟与那玉像一般无异。邱歌只觉多瞧一眼也是亵渎了神仙姊姊,急忙掩卷不看。过了良久,心想:“神仙姊姊吩咐:‘以下诸图,务须用心修习。’我不过遵命而行,不算不敬。”
    突然之间,便听得一个很优美的声音说道:“你身体里的功法太多,还不适合修炼幽兰神功,为了一步一步的调教你,我马上就要开启影响结界,这个结界乃是我平生所有的记忆,记住,如果你在结界中死了,你将万劫不复,如果你能冲出结界,不但能回天机山,救下你的唐莹,也可以重新回地球,拿起你的勇气,冲吧。”(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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