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18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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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邬连环支扶着抽痛的额际,步履维艰地跨向门口。
    经纪人为他安排的菲佣和钟点管家,上工不到七天就被他炒鱿鱼,以免家中没事多添两串陌生人的足音,干扰了他的工作兴致。当初想得好,单身汉嘛!邋遢一些无所谓,生活轻便就好。
    今儿个一早,他开始打算推翻自己的简单哲学了。
    昨夜被艺廊的员工们硬拖向酒店,举行展览成功的庆宴,他的酒量原就不太高明,这厢更是被一群良心给豺狼吞掉的员工们灌成一摊烂泥。好死不死,下午一点整,不知哪个不识相的家伙跑来轰他的门铃。
    妈的!一点耶!对他这位夜猫族来说,等于“三更半夜”偏生没人可以替他打发掉锲而不舍的恶客。
    “谁?”邬连环头昏脑胀,勉强拉开一道寸许宽的小空隙。
    “邬先生。”一道粉鹅黄、鲜嫩如初绽雏菊的倩影,盈盈冲着他柔笑。
    “要命!”他掩住不愿卒睹的眼皮子哀鸣。“我早该知道的,当然是你。除了你!还有谁会有这种兴致上门找我麻烦?”
    灵均的足尖赶紧卡进空隙里,在夹缝中求生存。
    “邬先生,您生、生病了?”
    他看起来糟透了,活像让十匹健马踏在身上大跳踢达舞。血丝有若错综复杂的台北市街道图,占满他眼球的白色部分,青湛湛的胡髭在他下颚形成一大片黑暗大阵,一头浓发看样子只以手爪代替梳齿,爬抓过千百次。
    但,那不修边幅的仪表反而呈现出极度性格、极度阳刚的男人味。
    她生命中出现的男子,莫不倾向于温文潇洒、有教养的典型,譬如阳德,又譬如她未来的表姊夫。至于如邬连环这般犷达粗蛮的风格,十年也碰不着一个。
    一颗芳心,悄悄乱了调。
    “我没病,不过你若想打电话叫救护车,我也不反对,噢”邬连环顾不得驱退烦人的跟屁虫,呻吟着扶住狂痛欲裂的脑袋,反身踱回客厅。
    眼角一瞥见牛皮长沙发,他马上窝进去,瘫成极乐登仙的尸体。
    喔那个死老夏,臭经纪人,竟敢卯起来海灌他,此仇不报非君子。
    灵均亦步亦趋地踏入邬姓变色龙的地盘,暂时不晓得应该从何发动怀柔战术。
    来这之前,她预料这位粗鲁的流氓兄恐怕会摆出他一千零一副恶人脸,哇啦哇啦臭轰她难听的罪名,难得遇上他龙体微恙的关头,事前的推论登时派不上用场。唉!这只变色龙又转了一种颜色。
    “我替你冲杯热茶。”灵均想法子替自己找点杂务做做,打繁间。
    此时此刻,想和他进行理智而文明的谈话是不可能的了。
    “现在几点了?”邬连环的咬字含糊成一团。
    “一点十分。”她托起光可监人的茶盘,从厨房翩翩飘移至他耳畔。
    “要命”他喃喃抱怨。“我还得抢在三点半之前跑一趟银行。”
    #x5c3d;#x7ba1;他对于苦茶满杯一向不感兴趣,为了及早提振松垮垮的士气,只好勇于向天仁公司威震八方的茶色投诚。
    探手向马克杯的同时,不免需要撑起眼睑,省得摸错地方。
    短短一次视线交错,却在剎那间定住他的焦点。
    是了!就是这副模样!
    邬连环猛地翻身跳坐起来,吓了灵均一大跳。
    “别动!”他专断地命令。
    午后斜阳从她背后的落地窗迤逦而入,将淡蓝基调的大理石映染成一汪春水。槐树的阴影低落在春水中央,像煞了湖泊中央的小沙渚,而,淡雅清嫩的她正好蹲在暗影的部分。
    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清灵动人的水中仙子遥遥向凡夫俗子浅笑,似远似近,若即若离,不容人亵渎押玩,却又亲近可人,不至于高傲如天神一般难攀。
    这正是他灵感中意欲捕获的“水之仙!”
    “啊!”邬连环双手扯着乱莲蓬的发丝大叫。“我的天!我的天!我的天!”
    “怎、怎么”灵均给他特异的反应震骇得手足无措。
    “你真是太棒了,我爱你!小美人儿,我爱死你了!”他一把搂住她,紧紧埋进她沁香的发丝内,感谢上帝的恩典。
    “啊”灵均惊呆的程度,已经忘怀“挣扎”两字应该如何化为实质的动作。
    浓郁醇馥的茶液尽数喂给大理石地板喝个痛快。
    虽说艺术家的性格阴晴不定,可他也把那个形容词发挥得太淋漓尽致了吧!
    由他身上样出一股细细淡淡、却百分之百侵蚀嗅觉的男性体味,灵均抵在他怀中吸闻,脑海忽地怔怔发起了晕眩。
    她居然被一个不到三面之缘的成熟异性拥在胸前,而且,丝毫没有推拒对方的意愿
    “告诉我,”他拉开两寸宽的距离,兴奋莫名的方脸染上化不开的红光“你一个小时收费多少?”
    “什〔〔么?”灵均差点口吐白沫。
    这只绝世变色龙先是没头没脑地抱住她,又狂吼、又大笑,嘴里嚷嚷一些爱死她的鬼话,再探询她一个暧昧到了极处的怪问题,若给第三者听见了,成何体统?
    “我只需要买你三个不不不,三个钟头太少了我大约需要买你十二个钟点。”他的眼睛充满渴望。“这样吧,每个小时一千两百元,姿势随我摆弄,如何?”
    “才、才不!”灵均吓坏了,死命挣脱他的蒲扇手,护卫她纯净高洁的贞操。“失礼了,小女子卖卖卖、卖艺不卖身。”
    “别开玩笑,你只有这副身体值钱。”他一根肠子直通三十三重天,倒是没有任何侮蔑的意味。
    “不!”屈辱的泪珠缓缓沁上她愤怒的眼眶。
    “别这样嘛!”邬连环眼见生意谈不拢,霎时急了。“你既无长才也无技艺,光靠卖艺为生早就饿成人干了,何不和我合作呢?艺廊的员工们可以向你保证,区区在下绝对是个慷慨大方的老板,而且要求又不苛刻,顶多叫你摆几个ps让我观赏观赏而已。”
    摆姿势!她脑中登时浮现锁码频道的片断一丝不挂的浪女端着猥亵撩人的婬相,供男性赏玩。
    “下流!”响亮辣脆的耳刮子挥向他脸颊。
    啪!邬连环愣讷地捂着巴掌印呆瞧她。
    “我我我何德何能换来阁下的五爪痕?”换成他说不出话来。
    他请求她兼任模特儿,与下流一词扯得上哪门子关系!
    “原来你和那些坏胚子一样!打着成功社会人士的招牌,背地里行玷污良家妇女之实,恶心!”灵均拂起一阵裙风,火也似地卷向大门。
    可惜她自己没察觉,一旦骂起人来,她的口才居然变得顺当又老练。
    “你发神经啦!”他连忙追上去澄清名誉。“谁玷污良家妇女了?我只不过要求你担任临时模特儿,让我揣摩一下洛神的意境,你干嘛给我聒噪一篇硬邦邦的正气歌?”
    “模、模特儿?”灵均瞪大水汪汪的秋眸。
    “还动手打人。”他依然抚着颊,嘴角垂画成倒尽了楣运的下弧线。“我究竟招谁惹谁了?没事被那票狐群狗党强灌酒,睁开眼又碰上凶巴巴的小处女,自己思想歪曲还反口诬赖我的人格,shit!”
    “啊呃”她似乎会错意了。“原来你不是”
    歉疚感如潮水般涨涌而来。
    “强龙不压地头蛇。亲爱的小龙女,你好象忘记自己正踩在我的地头上。”邬连环拉长了臭臭的晚娘脸。
    “嗯,我”她压低惭愧的螓首。
    “别说话!我暂时不打算原谅你。”他大剌剌地转回房间里。“等我处理完闲杂琐事,咱们再恢复邦交。”
    嘿嘿,先待他上银行绕一绕,利用这段空档让她的罪疚感慢慢酝酿发酵,届时再来诱哄她自愿“卖身。”一切就大功告成啦!
    好不容易呵!他苦思数个月的洛神木雕即将有着落,多亏了这位屈原的后代。
    野史记载,美女甄宓亡故后化为洛神,而那个历史上第一位忧郁症患者屈原则是投汨罗江而殉,两人的归宿相差不远。或许他们俩私底下已经套好了交情,特意如此安排吧!
    自动玻璃门顺着轨道滑开,飒爽的中央空调迎面扑来,散放着空气芳香剂清幽的丝息。灵均精神一震,随着步履生风的大汉踏入银行大厅。
    邬连环纵横两面都很壮观的大块头,走在街头实在太引人注目了,尤其举止间无意流露出来的放荡不羁,更加磁石一般吸附过往行人欣羡的视线。而她的性格百分之五十以上是羞怯成分,生平最怕成为众人的焦点,这厢跟在一个威风横行的主要景观身后,要想保持平常心是不可能的。
    赶紧躲进银行要紧。
    “不好意思,我的名字恰好荣列这间银行的贵宾名单,在vip室里有专人服务,你请自便吧!苞屁虫。”他昂着倔傲的下颚睥睨她,举步迈上门旁的阶梯。
    “好我在一楼等你。”她吶吶的,有些气馁。
    系学会最近正在筹备校庆成果展,需要向她这位总务干部请款,既然跑了一趟银行,正好让她利用提款机领取鲍费。
    两人分头进行各自的任务。十分钟后,邬连环施施然拾级而下二楼的砖红地毯,大剌剌地等着她过来和自己碰头。
    “屈同学。”忽地,他身后传来浑厚和煦的叫唤。
    邬连环直觉地停下步伐,回头打量是哪家男士认识她。
    “肯德基上校!”他惊喜地嚷嚷。
    活动的肯德基肖像耶!红通通的苹果脸,白西装、白长裤,圆滚滚的胀肚皮,太难得了!台湾的快餐店上哪儿雇来这么一位如此神似的模特儿公公?连美国本土也难以聘到形象这般吻合的活广告。
    他的童心发作,行进方向登时绕了一百八十度的巨弯,回身拉扯胖公公的雪白美胡。
    “好象哦。这位阿公,你出来发传单码?钟点费怎么算?”
    又问人家钟点费!
    “邬先生!”灵均赶在他得罪人之前,从大不敬的手中抢回校长的尊严。
    这只大型变色龙随时会做出超乎人意料之外的举动,不防着点不行。
    “干嘛?”邬连环很莫名其妙。招牌临时工借人家玩玩有什么不可以?迪士尼世界里的白雪公主、米老鼠都还提供游客合照的服务呢!
    “这位先生是我的校、校长。”她回避著者校长涨红的圆脸颊。
    “哦”他恍然大悟。“原来青什么大学是由肯德基集团所经营的。”
    “你胡说什么!”老校长几乎怒呛到脑中风。“屈灵均,这位先生是你的朋友?”
    交友不慎哪!
    “不、不!呃”她几乎惭愧得头点地。
    “错了,屈小姐新近受聘为我的专属模特儿。”他向来奉行尊师重道的精神,于是主动回复“员工”师长的质询。
    “乱讲。”她何时应允了他的提议来着?
    “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屈同学。”校长清咳一声,端出长者的身分训诫道:“学生应该以课业为重,你已经卷入校内最复杂、神秘的社团活动,又兼任中文系系学会的总务,似乎不应该再接受其它外务,以免影响了大好的课业前途。”
    “不,我、其实”无数分辩的言词蜂拥至唇际,却遇上交通阻塞,害她不晓得从何说起。
    “哪种社团活动既复杂又神秘?”他大惑不解。“替肯德基门市店杀鸡?”
    “什么肯德基?本校创立至今,素来秉持着优良办学的精神,与时下的快餐文化丝毫没有关联。”校长慷慨激昂地陈述。
    “对对对,校长说得是。”灵均马上陪笑。“我、我们挡住别人的去路了,还是、各奔前程吧!”
    谁晓得再扯下去,这一老一少两个男人会牵拖出多少闲话。
    “唉,等一下。”邬连环被她便推向门口,忍不住提出严正的抗议。“我想请肯德基上校留下他的联络电话,我的朋友专门制造商业用人像,需要”
    “别动!”
    说时迟、那时快,玻璃门倏然开启,两名蒙面大盗迅风也似地闪进来。
    “什么鬼”邬连环愕住了。
    下个瞬间,一截枪杆子抵上坚硬的胸肌。
    “进去!”蒙覆在面罩下的嗓音充满威胁性。
    抢劫。
    真的假的!外景队在哪里?还有摄影机和导播呢?
    灵均躲在他背后,脑筋暂时面临当机状态。
    显然头壳内一团混沌的受害者不只他们俩,银行的菜鸟警卫含着半口乌龙茶,在座位上僵住了。
    “统统不准动!”
    砰砰!两声突然爆开的枪响抢得了先机,充分取得银行人员的全部注意力。
    场面在两秒钟内爆发成一团混乱。
    斑低交错的尖叫声从四面八方贯彻整栋建筑物。其中一名抢匪缴了警卫的械,另位共犯则由背后戳顶着邬连环的心口,逼迫他们加入聚集在大厅中央的人质堆。
    那柄枪真的能打死人!
    惊悚的认知钻进两人脑门。
    “邬、邬邬”灵均抖着牙唇贴向他强壮的背脊。脆弱的眼映衬着她苍白的俏容,显得出奇的无助。
    “屈、屈屈屈”校长大人则魂飞魄散地潜藏在她身后,红润的苹果脸马上被成黄褐的奇异果。
    某位行员悄悄揿下警铃,保全系统霎时划开破空的尖哨。
    铃铃
    “shit!”邬连环破口大骂。“我这是招谁惹谁了?只要有你出现的地方,警铃一定会响!”
    “我”真是非战之罪!
    两名擒匪明显地慌张起来。
    持左轮手枪的大盗迅速奔近柜台,举着火力强大的致命武器吆喝道:“把现钞装进这个麻布袋,快点!再拖拖拉拉的,当心我喂你一颗子弹。”
    “你们!”负责看顾人质的抢匪目露凶光,抖开随身布袋,冲着惶惑不安的人质们大喊:“把你们身上的现金掏出来。”
    啥?灵均愣住了。早知如此,她干脆甭领钱了。
    “照着他们的吩咐做。”邬连环阴沉着俊脸,主动掏出皮夹。
    “什么?你你不保护女士?”她仿真的英雄救美戏码登时破灭。
    “你发癫哪?他们有枪!”他真想撬开她的头盖骨瞧瞧。
    “换你们了。”抢匪将微鼓的布袋扔向他们的脚边。
    校长大人面色如土,自动捐献荷包内的上万元现钞。邬连环也深谙“英雄气短”的真理没事喜欢抢着充英雄的人,通常死得早。
    灵均错愕地看着己方的男士如此轻易就投降,简直心碎。
    怎么可以!她背包里的现款属于整个系学会,而非自己的私有财产。当初她获任总务的职位,就应该尽忠职守。这四万块里头,起码有两千四百元是由六位家境清贫的同学所缴交的,更别提其它她尚且不认识的穷学生,而这两位大哥大,居然扛着枪杆子就想不劳而获。
    不!
    即使害怕得双手发抖,心脏病几乎发作,她仍然捏紧背包的肩带,拒绝向恶势力投降。
    “嘿,你!”抢匪的枪口比了比她。
    “我、我、我”她咽了口唾沫。“我没、没钱。”
    “屈小妹。”邬连环沉声警告她。他为她的生命安全感到忧心。
    “给我。”抢匪干脆动手抓扯她的背包。
    “不要!”她死命抱住不放。
    “对不起、对不起,这位仁兄,我帮你搞定她。”他适时介入战争。“屈灵均,我警告你,马上把现金交出来。”
    “才不!”她的眼眶泛起全然惊惧却又宁死不屈的珠泪。“这些钱是n同学的家长、辛辛苦苦赚来的。这两位大哥如果想、想赚钱,应该去找那些大企业家、大大财团,干嘛和升斗小民过、过不去?”
    “对、对!”
    “本来就是。”人质群中渲开赞同的低唉声。
    “拜托你!想要小姐脾气也挑挑时辰好吗?”他火大得只差没晕倒。“钱重要还是命重要?”
    “你与其问、问我,不如去问他们。”她怒目而视。“两位先生,钱、钱重要,还是命、命重要?”
    抢匪可给她问住了。若回答“命重要”那他们干啥不要命地跑来抢钱?若宣称“钱重要”他们又何必赶在警察抵达之前逃命?
    “x你娘!”抢匪老羞成怒。“你管我!敬酒不吃吃罚酒。再吵我就送你去见阎王爷!”
    “喂!你那边搞定了没有?”负责柜台的歹徒已经大功告成,溜向出口处招呼同伴。
    辈犯急了。
    “妈的,欠揍!”
    啪!一记耳光结结实实地轰歪了她的玉容。
    灵均见感头昏脑胀,两脚软绵绵地瘫坐在磨石子地板上。啊!好晕!已经夕阳西下了吗?为何她望出去,尽是一片亮晃晃的星星在旋转?
    “屈同学”肯德基校长顿时手足无措。
    邬连环身体一僵,不可思议地瞪向歹徒。
    “你打她?”他迟缓地、一字一字地吐音。“你在我面前打她?”
    “拿来!”抢匪不甩他,径自抢过灵均死命捍卫的财物。
    欺人太甚!
    邬连环体内憋忍已久的火山终于爆发。
    抢匪弯腰拉取背包的瞬间,他猛然抬起膝盖,势力万钧地顶向敌人的胃部。
    “没有任何人,可以在我面前,打我的人!”他咬牙切齿。
    “唔!”抢匪没料到人质竟敢反抗,一时失察,着了他的道儿。
    瘦削的体躯当下朝着灵均的地理位置压下来。
    “别别别、别过来!”卡位在两人之间的背包,形成绝佳的屏障与武器。她反手撩起肩带往前甩
    “哇!我的妈”抢匪的下巴中奖,仰头摔跌出去。
    邬连环顺势踢开他手中的枪枝。
    “妈什么妈?哭你祖母也没用。”他举足再补歹徒一记夺命剪刀脚。
    “小廖!”门边的擒贼咆哮着,举枪正想瞄准强悍的人质,凄厉如丧钟的警铃远远从大马路的两侧包抄过来。
    时间不多了!他衡量着眼前混乱的状况,决定放弃拯救同伴的使命。
    “小廖,我会想法子救你的。”场面话讲完,抢贼拍拍屁股,夹着尾巴溜了。
    “喂,别丢下我”腹背受敌的共犯委顿在地上,苦哈哈地望着同伙离去。
    “嘿嘿!”一只巨灵掌如老鹰抓小鸡般,撑起抢匪没几两重的肉身,几声充满邪恶意味的冷笑响进他耳中。“擒银行,嗯?”
    “嘿嘿嘿!”适才居于弱势的人质一跃而成讨债者,开始聚围在抢匪与“救世主”四周。“有种你再抢抢看!”
    情况顿时逆转。
    抢匪咽了下口水,强挤出一丝微笑。
    “呃,大家有话好说”
    “没错,协助捕获银行抢犯的主角之一,正是本校的优良学生屈灵均同学。”肯德基校长挺起圆滚滚的肚皮,掩不住得意之色地接受媒体采访。“本校创立至今,素来秉持着优良办学的精神,时时告诫学子们以服务人群、牺牲小我为己任,本校的校训是”
    啪的一声,电源切断,萤光幕的影像登时暗了下来,也中止了肯德基校长的长篇大论。
    “噢,真是要命!”灵均颓唐地把脸埋进手里。
    她生平首要的忌讳,就是成为大众目光的焦点。然而,结识邬连环之后,她彷佛无时无刻不在承受着旁观者的子,尤其是现在。
    他们俩一夕成名了!怎么会这样?
    “的确很要命。”邬连环对于媒体的排斥程度并不比她高明多少。
    “我不、不敢回家了。”她可怜兮兮地哀鸣。
    事发至今已经七个钟头,从警察局做完笔录出来,她不知如何回去面对父母,只好躲到他的家中避难。
    爸、妈、表姊、凌某人、阳德、同学们!这个当口,他们应该都看过晚间新闻了,家里的电话热线恐怕已经烧断了。
    她该如何回答他们的问题?
    一切纯属巧合,我只是想抢回同学们缴交的会费,背包恰好打中那名抢匪而已。所有功劳应该归诸穷凶极恶、打得抢匪哀哀叫的邬连环。
    变色龙一旦得知她的推托之词,包准会顺道打得她哀哀叫。
    “小姐,地球依然持续运转着,你躲不掉的。”他幸灾乐祸,食指轻触她的右颊。
    五指痕清清楚楚地浮现在雪肤上。
    “痛”她轻缩了一下。
    “要不要拿冰袋镇敷?”他迟疑地问。
    灵均颓丧地摇首。
    “过来。”他忽然张开手臂。
    “做什么?”
    “拥抱可以去霉气。”他一本正经的。
    是吗?灵均半信半疑。
    不过,他们共同走过一趟生死关卡,已经称得上是患难之交。分享一个单纯的互抱礼,应该不为过。
    疲惫磨人的折腾暂时消蚀掉她怯弱的天性,她的疑虑只维持了两秒钟。
    邬连环从不认为自己具有抚慰人尤其是女人的浪漫情怀,然而臂弯中多了她,感觉起来却该死地对劲极了。
    老实承认,初见她时,他并不欣赏这个女孩,总觉得她畏畏缩缩的,活像成天担心天塌下来会压死自己的小老鼠。
    然而,或许是今日的“义行”激发出潜藏的本能吧!她的香味,闻起来多了一股英气。
    他向来偏爱富自信心的女性。因为,唯有对自我充满肯定,才能真正挥洒出灵魂深处的魅力。现在他又发觉,其实羞怯的小女人,别有一番清甜诱人的风韵。
    灵均深深吐纳,呼吸着他熟稔自然的体息。
    在他的怀抱中,她觉得安全,不太想离开。
    好奇怪!她昏沉沉地纳闷着。几天之前,这男人还对她的自信心造成莫大的打击,怎么转眼之间就变了?
    本质上的他,于她眼中永远像一只变色龙,即使侵入他最柔软贴心的部分,依然让人难以捉摸。
    她从不晓得,原来爬虫类,也有温情的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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