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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九章 水淹周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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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说杨怀亮奉了杨业之命,领本部兵至铁笼原,与冯益同守谷口,两下各立营寨,彼此照应,期待高怀德困死谷中,以收全功。是日,怀亮因累日辛苦,伏几假寐片时,只见营外走进一人,头戴金幞头,身穿白龙袍,扬扬赫赫,立于面前,叫声:“怀亮儿,你怎么骨肉不分,助异姓而残手足乎?”怀亮举眼一看,不是别人,原来是父亲高行周。即忙跪下,叫道:“父亲因何至此?孩儿自幼失离,抛弃多年。今在杨令公帐下招为义子,不能省视父母,儿之罪也。但孩儿从不曾帮助别人伤残骨肉,父亲此言何故?”行周道:“别的莫说,只这铁笼原被困之人,难道你不知么?”怀亮道:“那铁笼原内被困的,孩儿虽不知他姓名,总是敌国之人,该当如此,父亲说他则甚?”行周道:“这人便是你哥哥,伤残骨肉,尚不自悟!”说罢往外就走。怀亮忙叫道:“父亲且慢去,孩儿还要问个端的。”叫了数声,行周并不答应,一直往营外去了。怀亮随赶出来,却已不见踪迹,不觉放声大哭。梦中醒来,见桌上灯烛通明,帐外巡逻已打三鼓。
    怀亮定性一回,呆呆想道:“此梦做得甚奇,方才明明见吾父亲说吾伤残骨肉,又道谷中被困之人就是手足。吾想手足乃是弟兄,吾只有一个哥哥,名叫怀德,他谅来好好的住在家里,或者在于父亲衙中,怎么谷中的就是我哥哥起来?实是难猜。”忽又想道:“这被困的既是我哥哥,怎么梦中又见父亲来说?若是父亲来托梦,难道父亲已弃世不成?这些缘因,叫我怎能明白?就是被困之人,前日我在阵上与他交锋之时,武艺果然高强,只是面貌依稀像我哥哥。但天下同貌的甚多,只恨交锋时不曾问得姓名,真假难辨。”左思右想,忽然说道:“有了,我且待明日夜间修书射入谷中,要他回答,如果真是哥哥,我好计议救他。兄弟既得相逢,父母存亡也就晓得了。”
    主意已定,等至次日黄昏,悄悄修下了书。至二更时分,两下营中都已寂静,怀亮便令心腹军士以巡逻为名,将书射入谷中,等了回书,前来报知。那军士奉命将书藏好,手执弓箭,先往谷口紧要之处,假意巡视了一遍。悄悄踅到山僻高处,取出书来,缚在箭上,去了箭镞,搭上弓弦,望着谷中射去。正值军士坐地,喜得月色朦胧,听得箭响,取来一看,见箭上有书,忙来献与怀德。怀德接来拆开观看,只见上面写道:
    鄂州杨怀亮,原名高怀亮,行周吾父也。奉令拥兵守谷,尽职役也。不意梦有所感,忆念手足飘零,未知所在。今谷中敌将,踪迹可疑,如系同胞,可书名号为照;如其不然,别有商量。军中机密,毋得自误。立候回音,以便酌处。
    怀德看罢书,失声泪下,说道:“吾弟不知存亡,谁想在于此地!若非皇天相信,安得有此机会,使吾兄弟重逢?此真大幸也!”随即取出笔砚,就在字后写着几句道:
    郓州高怀德,督兵伐叛,被困幽原,粮草已无,事在危急。天遣贤弟相救,何幸如之!今以姓名为照,速宜裁度。会面之时,细谈委曲。立望,立望!
    写罢封好,仍缚箭头,至原处射出。那军士正在等候,拾了书,归营来送与怀亮。怀亮拆开观看,见了书词,汪然泪下道:“若非此梦,几使吾兄无葬身之地矣。”遂重赏了军士。
    至天明,怀亮持书来告冯益道:“小将父亲高行周,生我兄弟二人。今兄怀德被困谷中,昨夜梦见父亲来告,方知其实。因此特来禀知总管,望乞设谋垂救,小将感戴不忘。若事不成,愿与吾兄同死。”言罢泪流满面。冯益听言,奋然说道:“我亦周臣也,因获罪投于山后,原非本意。今既有此事,我当与汝定计,救出尔兄,同去归周可也。”怀亮拜谢道:“总管若肯如此,愚弟兄虽死不忘盛德。”于是冯益差人暗暗诣周营报知其故,约定黄昏听炮响为号,便当引兵来接应。两下知会定了,都已整备。
    至晚,冯益撤去围兵,放起炮来。高怀德听得外面炮响,料着兄弟来救,即引部兵从内杀出,冯益招呼,合兵一处杀奔关下。哨马报入关中,杨业大惊,令:“延昭领兵三千,速去拿来见我。”延昭得令领兵出关,正遇怀亮。延昭道:“父亲以汝为子,恩义兼隆,汝乃背反而去,是何道理?”怀亮道:“兄弟之情,不敢不救。”延昭大怒,挺枪直刺。怀亮舞鞭相迎。战不数合,怀亮不敢恋战,正待要走,忽正南方来了一支人马,当头便是韩通,舞刀来攻,延昭抵敌不住。那冯益与怀德催动后军掩杀过来,延昭势力不支,回马引兵而走。
    比及天明,周兵合为一处来见世宗。世宗见救出怀德,又添二将,又得了许多军马,心中大悦,即封冯益为御营团练使,高怀亮为副先锋。二人谢恩。怀德同弟怀亮拜谢匡胤等诸将。匡胤道:“前者吾亦被困,蒙众位之力得脱其难。同朝共事何必言谢?喜得汝兄弟重逢,诚因祸而得福也。我当设席聊为庆贺。”遂设席营中,彼此畅饮,尽欢而散。次日,世宗下令:“各营诸将,整顿营伍,攻取金锁关。”诸将得令,分头攻打,声势甚锐。
    杨业见冯益、怀亮二人叛去,悔恨无及。忽闻一声惊雷落地,顷刻狂风大作,暴雨倾盆。杨业大喜道:“周军入吾掌中矣。”遂命延昭差拨军士整备船只,检点水具听令应用。延昭问道:“陆地行兵,何用船只?”杨业道:“兵家玄妙,非尔所知也!方今秋雨连绵,汾水必然暴涨。故差人整顿船筏,备齐水具,往各处水口壅住。待雨发之时,放开闸坝,其水冲下,周兵尽为鱼鳖矣。”延昭连称妙计。
    却说周兵因连日秋雨不止,满营皆湿,匡胤来见世宗,奏道:“今吾大兵列于汾水原,地势甚低,前望龙川,水势泛溢。倘杨业效关公决水之计,吾兵何以当之?”世宗道:“朕正虑此,未得其策。”言未毕,只听得帐前一片声响,如万马奔腾,似千军震鼓,澎湃汹涌而来。世宗大惊,只见四面八方水势滔天,顷刻之间平地数尺。军士无处可逃,惟有随波逐浪漂流淹没。赵匡胤保了世宗于高处奔走,正遇杨业父子驾船擂鼓而来。世宗绕岸而走,杨业登岸来追。匡胤挥刀跃马抵住杨业。韩通、张永德见北军势盛,保了世宗先走。赵匡胤不是杨业对手,战不多时回马而走。杨业那里肯舍,拍马追来。此时匡胤单骑奔走,不期路滑泥泞,人马都陷入川泽之中。杨业赶到提刀就劈!只听一声霹雳,匡胤头顶现出真龙。杨业大惊,心下想道:“真命之主,不可伤也。”乃勒马提刀言道:“壮士快起!此处望南而走便是大路。当记今日杨业不杀之恩。”言罢回马自去。赵匡胤坐下赤兔马长嘶一声跃出泽中,驮着赵匡胤向南而去。后人有诗表之:
    杀运英雄角逐秋,
    鏖兵接下阵云收。
    骅骝已陷翻腾起,
    帝王威风盖九州。
    却说诸将保了世宗,退至数十里,招集军士扎立营盘,查点将士,不见赵匡胤,世宗心慌,正欲差人寻觅,忽报赵匡胤已到,世宗方始心安。少顷随征将士渐渐复集。但见水势汪洋,淹死者不计其数。后人有诗叹云:
    万马争奔势若潮,
    一时军卒尽流漂。
    可怜无数河边骨,
    犹带冤声涌怒涛。
    世宗见折了许多人马,忿怒不已。王朴奏道:“气数有定,胜败乃兵家常事,陛下不必忧虑,有伤圣体。”世宗怒道:“朕誓与杨业决一死战,以报其仇!”匡胤奏道:“不可。军士折伤大半,粮饷不继,士卒已无战斗之心,陛下苦与之战,恐其不利。不如暂且班师,再图后举,谅刘崇如釜中之鱼,安能逃其生哉?”世宗自知锐气已挫,难以奋兴,只得允从其议,即日焚其营寨,班师回朝。
    且说杨业水淹周师,大获全胜。探马报称周兵拔营退去。当有五郎廷德进言道:“周兵丧胆而去。孩儿愿领轻骑追袭,务要赶上,将周主拿来献功。”杨业道:“不可。兵法云:“归师勿掩,穷寇莫追。”彼军虽退,必有强将断后,汝若追之,反遭其算矣。”延德乃止。
    杨业既胜周兵,差人报捷于刘崇。刘崇得报,慨然叹曰:“高平之战早得此人,焉有大败?”即遣丁贵赍羊酒金帛等物至营中赏劳。杨业拜受,俵分诸军,众各欢喜。次日,杨业随丁贵入城朝见。刘崇安慰道:“累卿远来,大胜周兵,于孤家振威多多矣。”杨业奏道:“此皆大王之福与诸将之能,臣有何功敢蒙奖誉?”刘崇大喜,设宴款待,是日君臣畅饮,尽欢而散。杨业辞驾谢恩,因又奏道:“契丹奸诈莫测勿宜亲近,如竭府库以与之,彼终无厌,而大王则自空其国矣。”刘崇深然其言,又赐以金珠珍玩之物。杨业拜受辞归。
    是年冬季,刘崇忧愤成疾竟至逝世。次子承钧向辽告哀,辽册承钧为汉帝,呼他为儿。承钧亦奉表称男,易名为钧。又在晋阳创立七庙,尊刘崇为世祖,改元天会,复向辽乞师复仇。周主因大兵甫归,疮痍未复,但戒各边将固守边疆,不得出战。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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