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注视着顾池，陷入沉默。
    他不说话，顾池也只好安静等待。
    眼真的老了很多。
    之前见面时眼还是个三十多岁的中年人，现在已经像八九十岁，整张脸都失去了往日的光泽，唯有那双眸子依然深邃，像是能把看人看穿。
    眼操纵时间，时间也操纵他。
    这句话眼不止说过一次。
    很明显，他已经受到了严重反噬，最坏的结果，眼可能已经无法再使用能力。
    见眼迟迟不答应，顾池心头微沉，已经开始寻找另一种可能。
    如果这一轮不行，那便想办法让下一轮的自己早些找到眼，大不了再多走一轮循环。
    反正都这么多轮了，不差这一个十年。
    却听眼缓缓开口，看着他道：“我可以送你去未来。”
    “但在此之前，我有个问题。”
    “你可以不回答我，但你自己必须要清楚。”
    “你不能当局者迷。”
    “像这样强烈干涉时间的事情我最多只能再做一次，你没有第二次机会。”
    “所以，你要怎么确定，上一个循环的你，没有找我做过同样的事？”
    “又怎么知道，这一轮的未来，不是上一轮的你已经设计好的未来？”
    顾池：“？”
    第四百四十三章 没布局≠没布局
    顾池以为眼会问他有没有考虑好去了未来要怎么做之类的话，却没想到眼抛出来的问题是站在他的角度。
    艾芙蕾雅也愣住了。
    对啊，这一轮循环的他们都能想到找眼设计未来，上一轮循环的他们为什么想不到？
    眼再次提醒：“你只有一次机会，我也只有一次机会。”
    “这个世界的所有人，都只有这一次机会。”
    顾池微怔：“什么意思？”
    眼摊开手，掌心中浮现出一个虚幻的时钟，“我从你们身上拿走的时间都在这里，一共265天。”
    很多人都以为他偷走时间是想加速末日的降临。
    这么说也没错。
    他的确想知道究竟是什么样的灾难会导致一个星球四分五裂，也只有知道现实世界将面临什么，人类文明才能更好的去抵御灾难。
    而他拿掉的这265天，会放在灾难真正降临之前。
    各国官方已经在派人进本打探情况，眼的原计划是等他们了解了灾难的形式，便把时间放出来，这样只有三天的攻略时限会延长到268天，只要他手底下抢到名额的几个玩家不进本，这268天便都能用来做准备，这个时候的时间，价值会远远高于之前。
    他的计划已经失败，这是他最后能为这个世界做的事情了。
    艾芙蕾雅目光略微复杂：“你应该告诉他们的。”
    这样至少不会背负那么多骂名。
    眼摇头：“没有意义。”
    赞扬也好，唾弃也罢，他都不在乎。
    他只会做自己想做的事，谁也改变不了。
    他也不需要盟友。
    当初之所以帮艾芙蕾雅，也不过是看见了未来这个少女会为了阻止末日拼尽全力，和自己有着同样的目标，才稍稍提醒了少女一下，仅此而已。
    眼的语气依旧平静，顾池却从中听出了一种自负和高傲。
    作为能够控制时间的“观察者”，眼也的确有高傲的资本，他的眼里没有任何多余的事物，只有那看不见摸不着的命运。
    眼继续道：“如果你今天不来找我，或者需要我帮的忙不必动用能力，这265天我会一秒不差的还给你们，剩下的靠你们自己。”
    “可如果送了你去未来，这265天我便留不住了。”
    他剩余的力量已经不足以让他这样大动干戈地使用两次，只能二选一。
    “同样，你去了未来之后，我也没法再送你回来，你会永远留在那里。”眼道，“所以你必须考虑清楚，到底要不要去。”
    这回轮到顾池沉默了。
    本来这只是一个要不要留退路，以及上一轮的自己是否已经设计过未来的问题，但现在牵扯到全人类的时间，直接把压力给他拉满了。
    足足265天，哪怕这些时间仍不足以让大家做好准备，从灾难中生存下来，最起码现在也能多活265天，可以多做很多事情，比如孝敬父母、大胆求爱，又或者放弃工作，辞职旅游，尽管最终还是会死，但至少不会再有那么多遗憾和不甘。
    换句话讲，选择去未来，等同于真正夺走无数人生命中最后的时间。
    见顾池脸色罕见地沉重，艾芙蕾雅走过来，轻轻牵住他的手，提醒道：“有一件事你不要忘了，这个世界不是只有好人。”
    当一个人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他可能会真的醒悟，抓紧时间去弥补自己的遗憾。
    但也有可能，他会选择发泄自己的欲望，变得疯狂，去做那些以前想做，但慑于法律不敢做的事，谁说得清呢？
    何况有灾难，就一定会有牺牲。
    这是不可避免的。
    “你不用有压力。”艾芙蕾雅认真道，“与其考虑这些，不如想想上个循环我们到底有没有设计过未来。”
    这才是最重要的。
    顾池也知道，他第一反应是有。
    “眼”这个问题给了让他有一种醍醐灌顶的感觉。
    但又没灌透彻。
    顾池想到了武曲星的三帝。
    假设他选择去未来，一定不会是自己一个人去，就算他狠得下心牺牲自己，凰姎幽幽子和夏冷姐妹也不会让他独自面对一切。
    而去了未来便无法再回来，把该做的事情做好以后，他们也确实有可能以身化阵，加速武曲星的发展。
    原因很简单。
    只有三个人的生活，不是他们想要的生活。
    并且也不一定能活得下去。
    循环机制的优先级不用想都知道非常高，可能仅次于《次级文明保护条例》，当现实世界因在灾难覆灭，时间重启时，他们大概率也会跟着重启，不如多做点事。
    夏泠和幽幽子没去，应该是夏冷和凰姎不允许。
    毕竟预设的结局是自我牺牲，要是全部过去，万一他们在那头英勇赴死，现实世界这边却不小心战胜灾难，突破了循环，导致本该存在的未来数据被小破游抹除，那他们一家岂不是真要整整齐齐了？
    虽然这种可能性非常小，但也不能不考虑。
    顾池心里很清楚，这是他的做事风格。
    现实世界必须留人，只是留谁会交给夏冷和凰姎决定。
    这件事也很好验证，打个电话问一问就行了。
    顾池拨通夏冷的手机。
    夏冷一接起电话，顾池便听到了凰姎和幽幽子聊天的声音。
    两姐妹似乎刚到家，正好。
    “冷冷，你开下免提。”顾池道。
    “好。”夏冷听他语气这么严肃就知道有重要的事情，按下扩音的同时，将音量调到了最大，并看了凰姎三人一眼，示意她们噤声。
    凰姎猜到打电话的人是顾池：“夫君？”
    “嗯，是我。”顾池没多寒暄，直奔主题道，“我现在要去做一件事。”
    他将上一轮自己可能做过的事用他现在即将去做的方式说出来，关键部分加重了语气。
    比如：“理论上很安全，但也有可能会死。”
    他还没说带不带人，便听夏冷道：“我不会让你一个人去。”
    夏泠也生气地道，连父皇都不喊了：“顾池你想什么呢？自己跑去未来，把我们全丢在家里？”
    夏冷打断：“你也不能去。”
    夏泠：“？”
    她刚想反驳，凰姎又出声道：“幽幽，你和夏泠一起留下。”
    这个结果和顾池想的一样。
    但又有点出乎意料。
    他以为接下来该两个妹妹和姐姐吵一架了，尤其是幽幽子，少女性格很倔，若铁了心要跟着他一起去谋划未来，凰姎不动点家法还真不一定压得住。
    可哪知幽幽子这次异常乖巧听话，直接便答应了下来：“好，我留下。”
    夏冷都有些诧异地看向幽幽子。
    她是害怕暴露和顾池的关系吗？
    其实不是。
    “你们放心，有我在，你们一定不会有事。”幽幽子认真道。
    去未来的人为什么有可能会死？
    不就是因为现实世界渡过灾难，时间无法再次重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