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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年华 第1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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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别别,你可打住,随便演演逗老太太笑笑就罢了,你那点只为你自个儿考虑的心态就别摆台面上说了。”姜辞知道他的言下之意,他们俩这样的性子要真走到一块儿,老人开心,两家和睦,他们彼此互不生厌,但重要的是,这不会妨碍他们各玩各的。
    边骋尽显绅士风度:“那走吧,姜大小姐,小的送您回去。”
    跟老太太告了别后,姜辞又对边策道了声“大哥,再见”。
    戏台子搭上了,再叫“边先生”就显得见外了。
    一声“大哥”,让边策这一晚上的配角情绪算是有了个落脚点。他是十分厌烦逢场作戏的人,竟不想,这戏台搭到了老太太跟前,他也成了其中的一环。
    再看姜辞那双狡黠的眼睛,她反倒成了执笔的人,凭空扬一滴多余的墨水到他心里。
    姜辞跟边骋走后,老太太对边策说:“也就是遇到姜辞这样的姑娘,我才敢给你弟弟牵线搭桥。你瞧瞧姜辞那身爽利又对什么都无所谓的态度,边骋还不一定是她对手呢。况且姜家多干净啊,家庭氛围也好。再找不到这样合适的姑娘了。”
    边策微笑听着,耳边划过那声“大哥”,附和老太太的话:“是。”
    她不仅爽利,还伶牙俐齿。
    老太太又把今天姜辞跟梁子淳周旋那件事讲给边策听,感叹着:“子淳要是有姜辞身上那份韧劲儿,往后路会好走的多。这孩子可惜了。”
    老太太没谈前尘往事,只意味深长看了边策一眼。
    她曾经看边策跟梁子淳,就像今日看边骋跟姜辞,觉得哪儿哪儿都般配。可惜边策这副心性,别说梁子淳,有时就连她都觉得冷。
    -
    梁子淳信守承诺,办事效率也高。国学骗子的选题在台里通过后,她告知姜辞这一消息。
    姜辞拿给戴女士和老姜看,要他们趁早断了跟大师私下的交际。
    戴女士淡淡扫她一眼:“账要不回来,尽在学费这些小钱上计较。”
    姜辞脸上挂不住,起身要走,“得,我不在家碍你们眼。”
    老姜叫住她,拿了叠资料和一份邀请函给她,“我一个大俗人,又吝啬,这样的场合待着简直是受罪,你替我去吧。”
    姜辞低头一看,是一个慈善晚宴。邀请函设计的别致,邀请方也用心,随邀请函寄来诸多资料,例如受邀人名单、部分可公开拍品的详细介绍和宴会流程。
    姜辞回头看着戴女士:“妈,那你去吧。”
    戴女士抛皮球,“咱们家献爱心什么时候走过这么花里胡哨的流程,我比你爸还抠呢,这脸还是你去丢吧。”
    “……”姜辞无语道,“真行,你们俩就是算准了我手上没钱。”
    老姜相劝:“去吧去吧,见见世面也好。”
    姜辞厌倦了这些见世面的活儿,不耐烦地翻了翻受邀人名单,在里头看见有几个有意思的。
    那就去呗,无趣的生活总需要乐子。她收拾好心情,准备去见这场市面。
    -
    这晚入场后,姜辞一眼看见边策。
    他不把这种场合当回事儿,穿款式最简洁的西装,拒绝无意义的社交,周身萦绕一股“生人勿进”的气场。
    可跟身旁那些精致的男明星和带着野心来混圈的年轻男人相比,他气质过于出众,又无法真正隐匿成背景板。
    边策也瞧见姜辞了。她依然带着那副怎么舒服怎么来的松弛感,身上没有哪一处出挑,可无论是脸上的淡妆,裙子上的印花还是头发上的发簪,每一处风格都跟她骨子里那份桀骜相称。
    身后人低声议论她,谈起她跟徐翊宁那件过期新闻,猜测她必是中了美男计,才让徐太太得到宽限。
    有人嘲讽:“到底是没见过多少市面,这姑娘眼皮子也忒浅了。徐太太那笔借款怕是要不回来了,怕也只有她觉得徐太太侄子那张脸值那些钱。”
    边策眼波流转,跟姜辞隔空对视,冲她静静一笑。
    “大哥也来啦。”旋即姜辞走到边策近处站着,准备打个招呼就走。
    边策却看了眼身边的空位,“坐吧。”
    姜辞没动。他们得按邀请方给的特定位置坐,属于她的位置十分靠后。
    边策又开口:“坐。”语气不容置喙。
    姜辞不再推诿,听话坐下。
    她刚坐稳,边策扭头向方才议论她的那几位介绍:“姜辞,挺有意思一妹妹,我领她出来玩玩儿。”
    第15章
    妹妹?
    妹妹姜辞乖巧笑笑,冲那几人打招呼。简短交流后,她低声问边策:“肯定是他们说我坏话被你听见了吧。”
    边策叠起双腿,把一个果盘往她面前搁,“你倒会察言观色。”
    “那是,我一进来就看见你了,我看着你,他们看着我,我看你是欣赏,他们看我是非议。”不想被人听见这些话,姜辞说话时靠边策很近,话落她贴着边策肩膀的位置吸了吸鼻子,总觉得他今天身上有特殊香气。
    又在演小狗儿了……边策伸出手指戳远她的脑门,“知道今儿要来哪些人吗?”
    姜辞:“做过功课啦。”
    “我不是指徐太太。”
    “我知道。”姜辞对边策笑笑,“我们左边那一桌,那个满头银发系蓝色领带的,是孙总那个项目的总策划,他才是那个案子的魂。”
    边策低头喝了口水:“来历呢。”
    姜辞像答题般一一道出:“如今做大型养老地产项目的,大多都是从前的老牌地产商,但这位是神经外科医生出身,在mayo clinic工作超过二十年……我还听说,他本意是想在国内办妙佑这种综合性医学中心,可是道阻且长,他屡屡碰壁,后来年纪大了,心有余而力不足,做了几年医学院教授,阴差阳错被孙总挖过来,聘请他为这个养老试点项目内社区医院的院长。”
    边策以为她说完了,刚要再问点什么,她耸耸肩,叹了口气:“又有小道消息说,老教授原本是要退休的,可惜子女不长脸,他屈尊当一间社区医院的院长,是为了拿高额年薪给儿女啃。你说,我要是比孙总更舍得花钱,那老教授……”
    她话音落下,看看边策的眼睛,在他出口嘲讽之前又开口:“哎呀我知道我才没那个本事,我哪儿吃得下那么大的一个项目。这里头,从项目获批到项目落地,资源、人脉、庞大的资金链,单拿哪一点出来,我们姜家也不够格啊。”
    她心里明镜似的。梦碎的阶段已经过去,那些挫败在眼下提起来,就像回忆跟旧情人从前的暧昧,除了唏嘘,别的情绪和说辞都显得矫情。
    边策问她:“想做这个也是因为嗅到了风向?”
    姜辞:“我们家从前的生意跟这个八竿子打不着,我们一家三口不算敏锐,也没什么魄力,如今手里有点钱,想做点什么都是情感驱动。当然既满足情感需求,又能继续赚钱,那就更好了。”
    边策听厌了“情怀”二字,姜辞嘴里的情感驱动,明明换汤不换药,他却能听出几分真诚。
    姜辞又说:“我小时候是留守儿童,村里除了老人就是小孩儿,十几年过去,外出打工的年轻人变成了中老年,有的回了乡有的再也没回头,小孩儿们长成了年轻人,各奔东西,老人们却很多都不再了……”
    她前段时间还做过这样一个梦,梦见她长大了有钱了,爷爷奶奶都还没走,她捧着钱给他们提供最好的生活环境,那个地方出门就有医院、老年餐厅、怀旧电影院、小剧场,那里每栋楼都配置专业医护,每天都有人给爷爷奶奶测量血压,那里还组织着各种舞蹈团合唱团书法社棋牌社,她奶奶每天都去舞蹈团跟其他小老太太比美,她爷爷睡完午觉就去打麻将,一打就打到天黑……
    “你联系我推荐给你的设计师了吗?房子设计的怎么样了?”边策把姜辞的情绪从伤感里拉回来。
    姜辞回神,趴在餐桌上撑着脸:“你介绍的都是什么人啊,跟你一个星座的吗?太难沟通了。”
    “你别自个儿心里没个准头,思路变来变去,反倒怪人家设计师难交流。”边策牵唇一笑,“我什么星座?”
    姜辞定定看着他:“摩羯。最古板最内敛最保守最难聊的星座!”
    “还知道什么?”边策垂眸。
    “那可不能告诉你。”
    “你研究我做什么?”
    姜辞眨眨眼:“不明显吗?你不懂?”
    边策抬眼看她泉水一般的眼眸,想往更深的地方探,却发现她的情绪也就那么浅。她肚子里那几根花花肠子,显露得并不比谁高明。
    姜辞陷在边策的眸光里,发现他在猜,情绪急急往肚子里咽,又开始真心话浑说:“我叫你师父也好,大哥也好,咱们俩都算是熟了,你说过要带我玩儿,那我可得抱紧你这颗摇钱树。”
    “吃东西吧。”边策懒得再看她,又拿美食打发她,“你怎么想我管不着,但你得有个分寸,老太太还指望你跟边骋再往前走走。”
    “先哄老太太高兴嘛。”姜辞舔了口小蛋糕上的奶油,“放心放心,戏台子撤的那一天,我肯定不会让老太太伤心。”
    坐在边策身边,时不时逗逗他说点话,姜辞也没那么无聊了。她是后来才发现,竞拍流程就是走过场,谁出拍品谁最终拍下,这些早就在主办方跟嘉宾协调之后订好了,所有价码也都在掌控之中。
    她觉得没意思,问边策,要是她现在横插一脚,那下回这样的活动,是不是就再没人愿意邀请姜家了。
    边策:“要不你试试?”
    她摊手:“我倒是想,但是我没钱。真被我拍下了,我拿不出钱多尴尬啊。”
    她话落,边策把自己的号牌递给她,提醒她看台上。拍品是一条翡翠项链,圈里人都知道徐太太钟爱翡翠,但凡有这样的场合,又出现翡翠,那就是她巩固人设的好机会。
    徐家和她夫家如今都是颓势,她唯恐众人乱猜忌,姜辞断定她今天会充面子。
    边策在姜辞耳畔低语:“该怎么玩儿,我就教你一次。你学会了算你聪明,学不会,我不给你兜底。玩儿吗?”
    姜辞咬咬牙:“玩儿。”
    后来关于这个时刻,姜辞记住的都是边策的呼吸。他点拨她时总是靠她很近,无论局势多么紧张,他说话的样子都不紧不慢,甚至还有些漫不经心。
    他的胳膊搭在她的椅背上,偶尔靠得太近,他冰凉的表带会轻轻剐蹭她露在外面的蝴蝶骨。
    这样近的磋磨,在这样灯火璀璨众人瞩目的场合下,把无数情潮推涌进她心里。
    再后来,主持人宣布,边策先生惜败给徐太太,徐太太将为今天的晚宴贡献出最多的爱心。
    计谋得逞的姜辞带着这颗剧烈震动的心,无意识地抓住了边策的手指,试图纾解一点心中怎么也褪不去的粉色浪潮。
    边策淡漠应对四面八方投来的目光,看着姜辞握过来的手,她指节上那个小小的凉凉的戒指正在消磨他的指尖。
    两只手都在暗处,躲在她的裙摆边,这一丝微小的连接藏匿于这样盛大隆重的场合,竟像成为一个只能滋生于暗夜里的隐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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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边策对姜辞照拂有加,公然跟徐太太“抬杠”,算是正面坐实了姜家攀附上边家的传言。
    旁人猜不透边策的心思,只觉得他捧着姜辞,比边骋带着姜辞在身边,更抬姜辞的身价。
    有人给徐太太上眼药水:“要是边骋捧她就算了,边骋这人走马观花,没什么定性。可边策不一样,他从不轻易交朋友。”
    徐太太心里窝火,找时机把姜辞堵在女洗手间外的走廊上,“你这样做对我还债有什么好处?”
    姜辞不怵她:“没那个金刚钻您揽什么瓷器活儿?你别在我面前演,翡翠那个拍品是您好姐妹供的,你们私底下怎么掰扯都行。况且这个晚宴忘深了扒,又能有多少款项落到实处?”
    “那你何必起哄?”
    “我起什么哄?我顺着你的意,帮你搭牢你的戏台,替你稳固军心,都是一番好心呐。”
    “你……”徐太太这下算是领教了姜辞的厉害。
    姜辞转身先走,回到名利场里,边策正被人团团围住。她远远看着,戴女士的那位男神偶像也在其中。
    她瞧着这份热闹她是凑不进去了,拿出手机给边策打电话。
    看着边策于热闹之中接起了她的电话,她笑着开口:“你能帮我要张签名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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