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舞者走轻盈快捷的路子。
    她们比剑的时候，身形像两团跳跃变幻的影子；剑刃碰撞频率太高，以至于剑刃摩擦的火花一直没消失。
    可出剑速度快，战斗结束的时间也快。
    上一瞬，两人还双子星般纠缠在一起，下一瞬，二丫就倒飞三四米远，狠狠摔在走廊石板地面上。
    丹妮思趾高气扬、嘴角带笑地立在原地；二丫扶住墙面，缓缓起身。
    “为什么会这样？”艾莉亚马脸惨白，眼神茫然在自己与丹妮思身上扫视。
    丹妮思腰腹处的斗篷多了三条两寸长的豁口，艾莉亚胸口皮甲上有一个显眼的脚印子。
    她伸手抚摸火-辣辣刺痛的左腿，在大腿后面，一片濡湿。
    ——她的腿被划伤，身体陡然失去协调，动作停滞的一瞬，被丹妮思一脚闷在胸口。
    “招数与经验虽差了她一些，但我速度比她快，力量比她强，心境比她稳，视力也强过她。
    我在她要害处砍了三刀，为什么倒下去的却是我？”艾莉亚嗓音沙哑地质问道。
    丹妮向丹妮思抬抬下巴，“让她瞧瞧。”
    丹妮思短剑归鞘，解开皮腰带，脱下外面的灰色厚绒布斗篷，露出一件勾勒少女平板身形的细密锁子甲。
    盯着那件哑光黑的轻型锁子甲良久，二丫神色渐渐恍然，“瓦钢？”
    “现在服了吧？”丹妮笑问。
    “我不服，她穿瓦钢锁子甲，不公平。”
    “装备也是实力的一部分。”
    二丫沉默了。
    “要不要我帮你止血？”丹妮看着她的腿问。
    “不用，就破了一层皮。”
    丹妮将她带到自己休息室，问：“你还留在这，是找我有什么事吗？”
    “其实是布兰让我来找你的，我是无面者，修行了无面者从学城偷盗的《死神圣经》。
    布兰说冥想法有重大缺陷，让我给你当实验品，帮忙研究寒冰与死亡的黑暗法则。
    作为回报，你帮我找到克服表象与情感异鬼化的方法。”
    二丫十分干脆，说完后，就瞪着没有情感的灰眼珠，定定看着龙女王。
    “啊，原来你修炼了邪恶巫术，难怪身上的气息这么冷，我之前就觉得你不像人。”丹妮思恍然惊呼。
    “为什么我能解决《死神圣经》的缺陷？”丹妮明知故问，还一脸疑惑。
    ——其实这事压根瞒不过三眼乌鸦，布兰知道龙女王送了个魔罐给贾昆。然后二丫告诉弟弟，《死神圣经》来自贾昆从学城偷盗的一个死神魔罐。
    这不一下子就对上了？
    “布兰说你同时掌握多种顶级冥想法，是世界第一法神。”
    二丫只是单纯重复弟弟的话，可“第一法神”这个词却让龙女王一阵腻歪。
    ——糊弄红袍女的鬼话，现在又拿来糊弄自己，难道他忘记“法神”这个称号是她先发明的吗？
    不过嘛，丹妮也的确很好奇《死神真经》的演变与最终效果。
    说到底，寒冰与死亡的《死神真经》，才是真正属于她的冥想法。
    当年她连半神都算不上，创造的《死神真经》的确有些粗糙。现在她境界提升，甚至有了陌客神职，肯定能让《死神真经》更进一步。
    如果再有艾莉亚当小白鼠，那说不得真有希望感悟到死亡之歌。
    别忘了，火之创生加上冰之死亡，生死轮转，才是完整的冰与火之歌（ps）。
    “你支付的报酬还不够。“丹妮摇头道。
    二丫皱眉，“你还想要什么？”
    “先回答我几个问题”
    “你问。”
    “今后你还会回到布拉佛斯吗？”
    “不，我不介意杀人，但绝不愿成为被人控制的杀手。我去黑白之院的目的，与贵族子弟去学城的一样，单纯只为了学习知识与技能。”
    丹妮深深看了她一眼，道：“只怕黑白之院不认为自己是技校。”
    “我曾经也担心布拉佛斯人的反应，才犹豫要不要彻底撕破脸。但布兰向我保证，没有无面者能靠近维斯特洛的史塔克。
    我个人并不怕无面者找上门，黑白之院唯一能让我忌惮的，就是他们能威胁我的兄弟姐妹。”
    “你对黑白之院与院里的人就没半点留恋吗？”丹妮又问。
    艾莉亚怔然片刻，轻轻道：“那里有陪我训练的同伴，也有教我的导师，我尊敬并感激他们，也会永远记住他们，但我不想成为一件没有意志的工具。”
    丹妮点点头，这个艾莉亚还没坏透。
    “我可以帮你，但你该明白，没人愿意做亏本的买卖。”
    “说说看。”二丫道。
    丹妮眸中闪过一道精光，沉声道：“如果你能成为半神，必须宣誓做陌客的属神。”
    属神之于主神，犹如天庭众仙之于玉帝。
    “我真能成死神？”二丫长得嘴巴，惊呆了。
    “我不知道。”丹妮耸耸肩，语气随意道，“如果你能成神，说明我帮了你很多，你该回报我；如果你没能成为半神，我亏了点，你也赚得不多。”
    二丫冷静下来，缓缓道：“属神是什么？”
    丹妮眼神幽深，意味深长道：“有些像封建主与国王，但属神契约比君臣誓言更有约束力。
    不是口头上的约束，而是真正的力量保证誓言得以履行。
    属神的信仰、法则领悟，都在主神的权限内，就如同领主向君王交税、服兵役，还要公开领地内民生与军事等各方面的全部信息。”
    “这......”二丫颇有意动之色。
    换成现代人，估计早叫嚷起来。
    但艾莉亚是个土生土长的封建小公主，既然不觉得领主向国王效忠有什么问题，便也不觉得龙女王的要求过分。
    就像对方说的：得到越多，付出代价越大。
    成为半神，是多大的好处啊！
    “可我不信七神。”二丫皱眉道。
    “难道你信寒神？你知道寒神是谁吗？”
    “我知道，卡霍城的赛贡，就是向寒神献祭了儿子。但我信旧神。”
    丹妮古怪一笑，“普通的七神信徒以为七神一共有七个，常常说出‘我信圣母不信战士’之类的傻话。
    绝大多数北境人信仰旧神，却不知道自己信仰的旧神是谁。
    在这方面，你们比塞外先民差了很多。
    铁民信仰的淹神与风暴神是旧神；异鬼的主宰——寒神，还是旧神；哪怕光之王，曾经也是旧神。
    旧神是一个统称，它的意义很简单，就是字面上意思——古老的神灵叫旧神，人类文明史中诞生的神灵为新生，就和老人与少年一样简单、直白。”
    “那我和我父亲信仰的旧神是谁？”艾莉亚真的有点茫然了。
    信了这么多年旧神，她竟不知道自己信仰的是谁。
    这，会不会太扯淡了？
    “仔细想想，你父亲都带你上哪儿、找谁祈祷？”丹妮提醒道。
    “鱼梁木下，临冬城神木林的心树为鱼梁木，我们在哪儿，向树干上的人脸祈祷。”
    艾莉亚觉得抓住了些什么，却还是没能堪破最后一层迷雾。
    “就是鱼梁木，所有北境人与绝大多数塞外先民，都信仰本体为鱼梁木的维斯特洛主神。”
    “原来是这样，我该好好问问布兰的。”艾莉亚恍然大悟。
    “但鱼梁木死了。”丹妮立即爆出个猛料。
    “我信仰的旧神死了？”艾莉亚骇然。
    “早在八千年前就死了，最近更是随着长城倒塌，彻底烟消云散。”
    “这......”艾莉亚心乱如麻，又恐惧又茫然，“我们该怎么办？”
    “鱼梁木神选了一位人类当继承人。”丹妮幽幽道。
    “啊，难道我以后要信仰布兰？”艾莉亚纠结道。
    “不，你的旧神选择的继承人是我。”丹妮淡淡道。
    二丫再次震惊，目瞪口呆。
    ——如果龙女王真是旧神继承人，那信仰她，还不如改信七神呢！
    心里这样想，她还是怀疑道：“你不信旧神，怎么会成为旧神继承人？”
    “你可以问你弟弟，”丹妮转过头，望向露天阳台上站在的那只大乌鸦，“丹妮思，把门打开，让布兰·史塔克进来。”
    “布兰？”二丫站起身，探头张望。
    “呱呱呱，是我。”卧室联通阳台的门一推开，乌鸦就扑扇翅膀飞到客厅，落在桌面上。
    “艾莉亚，你可以答应丹妮莉丝的要求，保持旧神信仰，成为陌客的属神，也算一个很不错的结局。”布兰直接道。
    艾莉亚面色数变，布兰这话等于承认龙女王之前的话：她是旧神继承人！
    “你和琼恩还信仰旧神吗？难道今后北境人都要改信七神？”她神色复杂道。
    “不，丹妮莉丝只是母神力量的继承人，旧神的信仰不会发生任何变化。”
    “那旧神信徒现在信仰谁？”
    “鱼梁木，森林，大地，河流，山川......都是母神的一部分，只要维斯特洛还存在，旧神信仰永不消失。”大乌鸦铿锵有力地说。
    “似乎还是信仰七神更正规些。”艾莉亚纠结道。
    大乌鸦......
    布兰与二鹿一样，明知道龙女王篡夺七神之位，却不敢对其他人说。
    因为信仰源于期待，信徒期待的是降临神迹的圣母，而不是无法回应他们的那七根木头。
    如果把真相广而告之，七神教会要崩溃一段时间，然后，看到圣母神迹依旧，绝大多数七神信徒都会把对七神的崇拜转移到龙女王个人身上。
    届时，七神教会固然会失去一批信仰七神教义的纯信徒，可龙女王也必将成为陆地神圣，成为普通人心中的凡间唯一神。
    她的每一句话都代表神谕，她的每一种决定都为数百万人指定了行动方向。
    那样的场景太可怕，丹妮自己不想要，二鹿与布兰更无法忍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