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在听完学院外务司特殊计划组 b级研究员李科的描述之后，楚光很快便意识到这背后的水可能比自己想象中的要深。
    一个很久很久以前曾经在他的办公桌上出现过的报告，又被他从档案柜的角落捡了回来。
    那是火炬战争时期的事情。
    根据近卫兵团对20号避难所的调查以及学院透露的情报，联盟首次得知拉格朗日点的繁荣纪元时代星港，存在着一批人联远征军的后裔。
    这些人出于某种理由接收了火炬教会的遗产，并且疑似赞助了启蒙会的部分行动。
    学院将他们称之为“天人”。
    由于一直以来没有直接接触，楚光一度将这件事情已经抛在了脑后，然而学院丢掉了这艘科研船又让他突然把这事想了起来。
    到底是什么人如此迫切地需要往返天空和地表。
    总不至于是东帝国。
    “相关的事情我已经通知了前线的战斗人员，他们表示正在调查。”
    看着回到会客室的楚光，坐在沙发上的李科立刻直起了身子，迫切地看着他问道。
    “有线索了吗？”
    楚光在他的对面坐下，用眼神示意他稍安勿躁，随后说道。
    “当我们的人赶到的时候，战斗已经结束了。根据当地人的说法，他们看见科研船直接冲到天上飞走了。你们的科研船用的材料太特殊了，我们的雷达上一点信号都没留下。”
    看着眼神失望的李科，楚光思索了，一会儿继续说道。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那些人还留了个小尾巴在地上。我们的人已经封锁了他可能躲藏的城区，如果能把那家伙抓住说不定能问出些什么。”
    亚文特城的主体人口是威兰特人，那家伙如果是异族的话，筛选出来应该并不难。
    当然，这种事情也是说不好的。
    大家都是人联的后裔，谁手上没两张别人不知道的底牌呢？
    包括他自己也是。
    听到楚光的说法之后，李科叹了口气说道。
    “给你们添麻烦了。”
    “你们确实给我们添了不少麻烦，”楚光一点儿也没客气地看着表情窘迫的李科，直入正题地继续说道，“人我们已经在找了，现在我想知道，你们的人当时到底在那里干什么。”
    听到这个要求，李科的脸上露出了为难的表情，支支吾吾地挪开了视线。
    “我们……”
    楚光抬起手，示意他不用做出这番表情。
    “我知道，你们有你们的难处，不过我也希望你们搞清楚一件事……正是因为你们没有事先告知我们，你们在亚文特城的行动，才导致现在这样的事情发生。”
    “而且，我们假设对方在拿到科研船的同时已经破解了储存在里面的数据，你们的保密除了给你们的盟友——我们增加调查的障碍和难度之外没有任何意义，你理解我的意思吗？”
    李科擦了下额头上的汗水，苦笑着点了下头说道。
    “我……理解，不过涉及到的项目保密级别太高，我没法擅自决定向你们公开，我必须得请示我的上级才行……”
    楚光点了点头。
    “你理解就好，我相信你能正确地同你的上级传达我的意思。”
    说着，刚坐下没多久的他又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你也别在这儿浪费时间了，赶紧去和你的上级沟通去吧。”
    “要么，让他直接来找我！”
    第970章 战后秩序
    无论怎么说，丢了科研船的是学院，并不是联盟自己。
    就算这艘科研船再重要，楚光身为联盟的管理者，也不可能整天就盯着这件刑侦大队长干的活儿。
    而学院除了把这事告诉楚光之外，也没再好意思告诉第三方势力，除了寻找线索之外也只能暂时先吞下了这口闷亏。
    总之，虽然启蒙会在背后搞了些小动作，但这段小插曲并没有让伟大的胜利蒙上阴影。
    就在联盟占领亚文特城的第三天，来自威兰特行省的部队也抵达了亚文特城。
    双方在亚文特城的东郊会师，并在亚文特城的中心城区举行了盛大的阅兵式。
    穿着外骨骼的士兵列着整齐的方队，从亚文特城的议会大楼门前走过。
    为表示对南方同胞的重视，威兰特联盟的执政官“穿山甲”乘坐钢铁飞艇亲自抵达了前线，与联盟方面的指挥官瓦努斯就占领区重建以及战后秩序制定一事展开了磋商。
    前者虽然身为河谷行省的幸存者，代表的却是威兰特人的联盟，后者虽然身为威兰特人，但代表的却是河谷行省的联盟。
    若是仅从身份上来看，这份反差着实有些喜感。
    不过喜感归喜感，在关于重建战后秩序的问题上，两人的立场却是相同的——
    即，埋葬旧时代的亡灵。
    带着巴托亚行省的幸存者前往新纪元，为旧纪元的坟墓盖上最后一块砖！
    阅兵式上。
    会议大厦门口观阅席，战地气氛组一边面带笑容地鼓掌，一边同站在旁边的瓦努斯交谈着。
    “提尔已经死了，奥古斯也是，虽然没能抓到这两个家伙是个遗憾，但现在更重要的是，我们得杜绝新的战犯再冒出来。”
    看着面前走过的远征军方阵，鼓着掌的瓦努斯微微点了下头。
    “联盟的立场也是一样，我们不赞同对巴托亚行省进行殖民，更反对继续旧的错误。管理者先生希望当地人能在当地建立属于自己的秩序，并主动融入到新纪元的秩序中。”
    战地气氛组笑了笑说道。
    “看来在根本问题上我们是一致的，我们打算协助阿托亚行省的幸存者，像威兰特行省的幸存者一样确立自己的宪法。”
    瓦努斯应该是得到了管理者的授意，战地佬听到他的话之后心中基本就有底了，曙光城的“阿光”还是他认识的那个“阿光”。
    就在战地佬试探着瓦努斯的时候，后者同样在试探着他。
    不过瓦努斯倒是不清楚眼前的“穿山甲”其实是404号避难所的居民。
    在见到这家伙确实有在为威兰特人的利益考虑之后，他便也放下了心来。
    “接下来谈点实际的问题吧，滞留在威兰特行省南部的幸存者大概有……200万？”
    战地气氛组摇了摇头。
    “两百万？你太小看提尔了，我们统计的数量是一千万，而且光威兰特人就有800万。”
    瓦努斯错愕地看向“穿山甲”，脸上满是难以置信的表情。
    “1000万？！可……隔着漩涡海，他们是怎么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涌入的？！”
    他之前一直在前线指挥作战，虽然听说过提尔鼓动巴托亚行省的幸存者向北进军，但对于漩涡海具体发生了什么却并不知情。
    战地气氛组知道这家伙上不了论坛，于是言简意赅地解释道。
    “用各种各样的办法，甚至于胡来的办法，比如用澡盆当船，总之很多人死在了路上。我不该说这是幸运的，但至少他们已经尝过了自己选择酿成的苦果，我想他们下次应该不会再这么选了。”
    南方军团的幸存者用自己的血肉亲手喂出了一只怪物。
    然后被这头怪物狠狠地咬断了一条胳膊。
    这个教训已经足够深刻了。
    瓦努斯沉默了一会儿开口说道。
    “我们希望他们能回到巴托亚行省，这里的烂摊子需要他们收拾，当然……这也取决于他们自己，我们不会强迫他们一定要去哪里。”
    战地气氛组笑着点了下头。
    “这没问题虽然威兰特行省欢迎同胞们回凯旋城做客，但我们确实没那么多屋子可以容纳这么多人，海岸边上的隔离区也不适合常住……而且，我想既然提尔已经死了，他们应该是愿意回去重建自己的家园的。”
    说到这儿的时候他停下来思索了片刻，继续说道。
    “在漩涡海增加十条航班如何？一天十万人，三个月差不多也够了。”
    瓦努斯摇了摇头。
    “一天三万人吧，最好还是将时间拉长到一年……我们这边的后勤运输也是有极限的，等到亚文特城西边的集装箱港口建起来或许会好一点。”
    目前联盟之所以有这么多物资可以匀给当地人，主要还是因为亚文特城中的居民没多少，铁路和公路构建的物流网可以支撑物资的供应。
    等到那些幸存者们陆续回家，当地的物流资源肯定会吃紧，哪怕后方有物资也很难立刻运过来。
    战地气氛组表示理解地点了下头。
    “明白，那就先增加五条航班好了，这个我们可以随时沟通……另外，关于驻军的事情，我们想知道你们的安排。”
    瓦努斯想了想说道。
    “我们打算在巴托亚行省驻扎十个师的部队，包括企业的三个师，包括威兰特人远征军在内的来自联盟本土的五个师，以及金加仑港的两个师……并视情况在十年之内将驻扎部队削减到两个师。”
    “管理者的意见是，我们必须确保新上台的当局能够充分代表当地人的意见。当然，如果你们担心同胞的安危，可以留两支万人队在这里监督我们在当地的工作。”
    至于撤军的具体时间表，主要取决于当地社会的发展进程。
    不过瓦努斯还是很看好南方的同胞们，甚至比威兰特行省的同胞还要看好。
    抛开战术层面的细节，上升到战略的维度。
    东帝国难以走上现代化的原因不是因为萨伦不够聪明或者不够有远见，本质上还是庞大的旧军事贵族集团拥有广袤的土地，而土地和依附于土地的资源又是东帝国的经济支柱。
    瓦努斯自己也是军事贵族出身，很清楚那些世袭的荣誉和土地有着怎样庞大的力量。
    而萨伦这家伙能打着东扩的牌玩死“东扩派”并全身而退，一兵未发便将南方军团在东方的利益全部笑纳，已经足以证明这家伙的手段绝不只是穿在表面上的那套黄金铠甲。
    他很清楚，东帝国需要的是工业化，或者说那些因为工业化而富裕起来的新阶层们。
    无论是工厂主，还是工人。
    当他们的力量壮大到足以制衡东帝国内部的军事贵族们的时候，东帝国自然会迈向下一个社会进程。
    至于婆罗国也是一样。
    他们的宪政夭折本质上也不是因为阿布赛克不够聪明，拉西不够狠，或者扎伊德太没底线，而是“码头工统领”和“奴隶军官”分别代表的“市民阶层”和“军官阶层”在婆罗国过于小众，只在金加仑港有一亩三分地，而绝大多数婆罗人都是农奴或者精神上的农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