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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阙心肝狂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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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饭时,两人都很有默契地没有出现。

    风莲去请沈清都,“先生,姑娘说想写一会字,请先生先用膳。”

    沈清都对窗干坐在案前,屋里没点灯,背影有几分沉寂,与暮色浑成。

    “先生?”

    那背影动了动,没有起身,“跟云深说,晏公子有个席,我出去,让她吃完再写,饭菜凉了。”

    风莲应下,他又鬼使神差多嘱咐一句,“说就晏公子和我,没有旁人。”

    “嗯?哦。”风莲暗想,这句交待古怪。

    实际上,没有晏琴南,也没有席。

    他就是想在夜色里独自走走,静一静,想一想。

    “荆公如此通达,爹爹喜欢荆公,必定也一样通达。”

    “看来看去,云深只中意爹爹。”

    “笑骂由他,好人我自喜欢。”

    “你心里的坎怎么就这样难过……”

    沈云深或隐晦、或干脆、或无奈的话,一遍遍在他脑子里回响,嘴角噙出笑来,那么早就对他循循善诱了。

    顺着脚,漫无目的地走。不知不觉间,走到了飞文阁。

    那天在这里自己伤透云深的心。

    天色已晚,门前红灯高挂,里面灯火通明,不过进来出去,比白天寥落好些。

    于是懒懒踱进去。

    留下来的人也少了很多,几乎全是书生,相互讲论,极为专注。

    悄步去了那些诗簿跟前,下意识的去找那本署名疏影斜的。

    一页页细翻细看,谢经纶的诗词写得很好,他是知道的。

    可是如今他的簿子上留言唱和如此之多,有少艾暗诉情怀的,有少年彼此砥砺的……

    他忽怕云深也见识了他的好,生怕找见了那些自己熟悉无比的字。

    然而那些字还是生生刺进了他眼里——

    文采秀美

    拙稚而有气韵的几字赞赏,那天她怎么就有时间落笔了?

    沈清都心里嫉妒得不行,又不知如何发泄出来,默了片晌,赌气般的也提笔而就,挥洒出了一篇清丽小词——眼儿媚,文、字俱佳:

    妍气薰风遣香流,处处溢春柔。芭蕉影绿,西窗人静,相照幽幽。

    杜鹃啼遍莺声啭,欲辩更换休。添愁又在,海棠花下,

    写到此,最后几个字浮泛心上,沈清都执笔的力道增了几分,顿在那里,无论如何落不下笔。

    也罢,何必为难云深,何必为难自己,他陪她不惧笑骂。

    如此一想,沈清都颇为释然,随手拟了个别致称呼,将簿子挂于墙上,低头一笑,洒然离去。

    第二天,飞文阁里热闹极了,争相讨论的是有高人留词,结句空白,广纳佳句。

    可是各人试作,要么情思违和,要么意境欠佳,要么就是音律不协。

    不消半天,消息便传出了飞文阁,接着,晏氏兄妹知道了,沈云深也知道了。

    沈云深专心于琢磨怎么攻下爹爹,本无意去看,结果风莲告诉她,“先生刚刚出去了,说是看女才子的未完词。”

    这下,她哪还能坐得住?

    结果她一看那字迹就怀疑人生了,她什么时候跑来写了这首词?

    她怎么不知道?

    灵光一闪,不可思议——爹爹?

    除了爹爹谁还熟悉她的字迹?还有那个落款——轻水浅。

    不是正好对她的名字沈、云、深?

    爹爹唱的是哪出?

    环视一圈找爹爹,哪还能找得到呢?

    往楼上瞟,那扇半开的窗子里站的不是她爹爹还是谁?

    瞧她望过去,迅速把窗子关起来了。

    沈云深心头一窒,随即抬脚跑上去,站在那扇紧闭的门前,又止步犹豫了,爹爹这到底是个什么态度,昨天那样,今天又这样。

    自己让他愁,可也让他写出旖旎的词来?

    斟酌间,里头传来清朗温厚的声音,“还不进来?”

    沈云深被声音一激,更加愣神,鼓鼓气,小心抬手,随着门被推开,她渐渐看到的是爹爹面朝自己俯身,一手执毫,一手托挽袖口,在洁白的宣纸上行云流水地在写着什么。

    爹爹装束整洁,乌黑的发丝被深蓝色的发带束起,发带又随着头发齐齐披落至爹爹肩头,垂于身前,沈云深心动得很……

    许是感觉到她的愣神,沈清都头也不抬,“还不过来。”

    沈云深噎了下口水,乖乖进门,鬼使神差,把门关上,一小步一小步走过去。

    等看清了爹爹在写啥,是那首词,此时也正好写至下阕,“可想出结句了?”

    “……没有。”

    “过来。”

    沈云深心肝狂跳,再挪一小步,没摸准爹爹的意思,她已经不敢再近了。

    当时是,沈清都刚好把“下”字收笔,慢慢直起腰,放下袖子的手顺势就把沈云深拽至身前,强势而不粗野。

    沈云深惊得目瞪口呆,别着脸盯着她爹爹那张对她来说极具诱惑的脸,很诚实地再次吞了口口水。

    沈清都见状嘴角微不可察地轻勾,略扬下巴,温声提醒,“看笔。”

    手里什么时候被塞进了笔,沈云深也不知。

    随后,爹爹温热的胸膛从她身后压下,她也随之俯身,愣愣地看着爹爹修长匀称的大手包裹着她的,自如搦管,补上了平正齐整的四个字——豆蔻梢头。

    无比旖旎,怕与人看,不可与人言。

    沈云深痴痴望着那阙词,心跳如狂,眼有点花,神思有点模糊,万般如梦,只有爹爹身上的漫漫温热和极好闻的书墨香是真。

    手无法自抑地摇动,外面的大手便握得更紧,他仿佛在她耳畔问,“沈云深,我还能拿你怎么办?”

    这话又是什么意思?沈云深扭过脖子,不敢置信地瞪大眼望她爹爹那张让她魂牵梦萦的脸,模样越发呆懵。

    她爹爹是准备不理会那些伦常羁绊了?

    沈清都看她脸颊红红,模样呆懵,眉梢眼角都是笑,拍拍她的脸,闷笑,“沈云深,怎么还傻了呢?”

    沈云深被打,眼睛忽然清亮了下,从憨态中醒过来,神气抖然,当即强辩,“我!我、才没傻……”

    忙收回眼神,规规矩矩被她爹爹从身后半圈着站着,然后又忍不住小心斜高眼角,瞄她爹爹一眼,嗯?他笑得柔软。

    再瞄一眼,他笑得更柔软些了,没有淡漠,没有痛苦,没有躲避。

    心花可以怒放。

    可是,接下来该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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