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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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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曲箫毕,心下平静,归于淡然,似乎便又有了?面对这般生活的力量。
    她?学会的第一首曲子,便是?师父前两年,在鹿头庄时?谱写的《惜安令》。
    那?年过年,同鹿头庄的百姓一道吃过年夜饭,他回去后,便写了?这首《惜安令》,整首曲调很和缓,但无婉约之感,反而潜藏着一股安抚人心之力。
    每每听到《惜安令》的曲调,她?便能从中感受到师父渴望天下安定的愿望。
    师父所赠的这把琴箫,不知不觉间,已成了?她?汲取笑?对生活的勇气?的土壤。
    这期间,北齐皇帝依旧不断派人前来游说,企图叫魏怀章归顺。
    赏过,罚过,也逼过,但魏怀章丝毫不为所动!哪怕身死埋骨,亦要魂归故里。
    对魏怀章重节的赞扬,便渐渐在北境流传开?来。
    而北齐皇帝,对他欣赏过,愤怒过,无奈过,直到现?在,发自内心地敬佩着。他也愈发舍不得放魏怀章回去,只想再努力一番,将魏怀章留下。
    傅缘悲十六岁这年,北齐皇帝给了?魏怀章最大的优待,除了?衣食方面提升,在齐国境内,也给了?他最大的自由。且吩咐各地官员,不要为难魏怀章,尽可?能支持他想做的事。
    如此一来,魏怀章、傅缘悲、孔思鹊三人的日子就好过了?很多。
    没了?来自权力方的阻碍,他们在很多地方,践行当年鹿头庄之策,教化齐人,安定汉人,实实在在地惠及了?很多人。
    甚至在有些地方,当齐兵同汉人发生冲突之时?,齐人百姓还会站出来阻拦保护。
    这两年,算是?他们三人,在北境过得相对舒心的两年,总能瞧见不少希望,总能做出些令他们欣慰的实绩。
    直到傅缘悲十八岁这年,魏怀章收到归顺北齐的旧僚密信,三人便启程前往贺兰山一带的丰州。
    此地汉人对齐人极为仇视,表面上他们已归顺大齐。但其实,他们十几个村镇联合,自结民兵,在区域内形成了?一个自治小集团。
    并人人歃血盟誓,待边境开?放,便回故国,在一日,誓死不与齐人通婚。
    丰州早已是?当地齐军的心头之患,一直谋划着将他们一口吞掉。
    但碍于此地队伍壮大,精兵都在前线,这些汉人又聪明,有军师,会兵法,打起来费劲,这才拖了?这么些年。
    魏怀章收到的密信中说,北齐朝廷要趁今年冬天,调回一部分前线的精兵,彻底平息丰州。
    而丰州又离边境不远,此地汉人反抗之心决绝,队伍壮大,又有归故国之决心。
    魏怀章暗自琢磨,若能与此地汉人联系,制定好战略,说不定能借起战,一举逃回故国。
    第65章
    抵达丰州后,三人暂且找了个地方住下,魏怀章继续之?前做的事,以掩齐人耳目。
    而傅缘悲同孔思鹊,则借着出诊的机会,同当地汉人联系,制定逃回南方的策略。
    同与齐人死?战相比,所有人更愿借起战逃回故国。
    在冬天来?临之?际,当地汉人,秘密先将老弱妇孺,尽皆转移至离边境最近的荒山里。
    待齐人攻打之?际,魏怀章会同青壮年在前线抵抗齐兵,而傅缘悲同孔思鹊,则负责兵分两路,将老弱妇孺带至边境。
    孔思鹊和傅缘悲,趁行医的机会,丈量过?荒山至边境的脚程,需要三个时辰。
    也就是?说,魏怀章需要带人抵挡齐兵三个时辰,方可回撤。而他们,已?寻好了?下前线后逃跑的路线,共分三条,每一条都在荒山之?中,车马难进之?处。
    这日酉时,魏怀章同傅缘悲一道吃饭,冬日天黑得早,外?头此时已?伸手不见五指。
    魏怀章已?收到齐兵集结的消息,待吃完这顿饭,傅缘悲和孔思鹊便要前往荒山,而魏怀章,则要上前线。
    傅缘悲一直低头吃着饭,但却总感觉自己心里有?些不对劲,时不时便抬头偷瞄魏怀章。
    就在她不知道第几次抬头时,周遭的一切却复又慢了?下来?,就像她小时候,初见魏怀章那次时一样。
    傅缘悲愣住,无论是?魏怀章正夹菜的动?作,还是?饭菜上氤氲蒸腾的热气,都变得格外?之?慢,一切都似停滞了?一般。
    许是?知道师父不会发觉,她忽地便开始大胆地直视他。
    相伴八年,他如今二?十六岁,同初见那日相比,他成熟了?许多,面上五官轮廓更?为凌厉,肤色也不似当年那般白皙,而是?多了?些风霜。
    也不知为何,瞧着瞧着,傅缘悲的心忽地怦然而起,在胸膛中猛烈跳动?起来?。她眼中忽地氤氲起一层水雾,酸涩同时袭来?。
    怎知就在这时,周围的一切却恢复如常,刚夹了?菜进碗的魏怀章忽地抬头,对上傅缘悲的目光,傅缘悲双眼即刻闪烁起来?,想挤回快要落下的泪水。
    魏怀章见此放下筷子,笑问道:“担心我??”
    傅缘悲的泪水还是?落了?下来?,边伸手擦去?,边重重点头。
    不知为何,魏怀章心头忽地漫上一层喜悦,笑着玩笑道:“今日到现在,半句叮嘱没有?,我?还以为你心里只有?故国?与百姓,并?不在意?我?。”
    “怎会不在意??”傅缘悲忙抬头反驳,猝不及防撞上魏怀章的目光。
    四目相对的瞬间,似是?触碰到什么密辛,两人的目光又以极快的速度挪开。
    傅缘悲强稳着气息,对他道:“你一定要小心。”
    “嗯!你也是?。”魏怀章应下。
    傅缘悲似是?在掩饰什么般,忙几口扒拉完眼前的饭,起身拿起厚皮袄穿在身上,对魏怀章道:“我?走了?,三个时辰后见。”
    说着,傅缘悲往门外?走去?,而就在这时,身后传来?魏怀章的声音:“我?若是?回不来?,你回到临安,便去?魏家,我?母亲尚在,她会安置你,也请你替我?……照顾她。”
    傅缘悲的背影一颤,片刻之?后,傅缘悲忽地转身,几步跑至魏怀章面前,未及他反应,一头撞进他的怀里,紧紧抱住他紧窄的腰。
    怀中传来?小姑娘似命令般地叮嘱,她道:“师父,你一定要回来?!我?们边境见。”
    说罢,傅缘悲头也不回的离开,拉开门,消失在门外?飞扬的风雪中。
    魏怀章怔愣许久,他望着门外?空洞的黑暗,轻声道:“边境见。”
    夜幕初临时,傅缘悲便已?顺利同荒山中藏着的百姓汇合,他们早已?修整妥当。
    不敢点灯举火把,借着月色,傅缘悲带着他们,在早已?走过?几遍的熟悉路线上,往边境而去?。
    傅缘悲这边没出任何问题,甚至提前半个时辰抵达边境约定之?地,她带众百姓藏好,便焦急地看着来?路,等着孔思鹊和魏怀章前来?。
    两刻钟后,傅缘悲忽见夜色中有?一队人,朝约定之?地而来?,不多时,傅缘悲便见孔思鹊带着人前来?,不由松了?口气。
    两方人马汇合,傅缘悲和孔思鹊,便开始专心等候魏怀章一行人。
    到了?约定的时间,他们还没有?到,傅缘悲忽地有?些焦急。
    过?了?约定时间快一刻钟,这才见一队人抵达。
    三方汇合,人人面上皆是?喜色,忙同各自亲人相见。
    傅缘悲则慌忙在人群里找魏怀章,可找了?一圈又一圈,就是?不见魏怀章的身影,有?几个青年也同样未到,他们的亲人同她一样着急。
    傅缘悲忙抓住一名前线下来?的青年询问:“魏大人呢?我?师父呢?”
    孔思鹊也连忙迎上前来?,静候答案。
    那名青年唇微抿,对傅缘悲道:“齐人本是?以骑兵为主,但这次却忽然来?了?一队训练有?素的步兵。我?们钻进山里,他们便跟了?进来?,魏大人带人去?引开他们。魏大人说,若是?超过?两刻钟他们还未回来?,就叫我?们先走。”
    傅缘悲的心骤然一沉,蓦然抬头看向来?路。
    孔思鹊亦是?心焦不已?。
    两刻钟很快过?去?,其余人等准备上路,强拉着那些未赶来?的青年的家人,往边境而去?。
    孔思鹊痛心不已?,亦伸手抓住了?傅缘悲的手臂,将她往边境的方向拉:“阿瑾,走!来?不及了?!”
    傅缘悲一把甩开孔思鹊的手,转身去?问本与魏怀章同行的人,详细问清了?魏怀章带人引开敌人的路线,随后头也不回地跑向了?来?路。
    孔思鹊急忙追了?上去?,在她身后,厉声斥道:“阿瑾!傅缘悲!你给我?回来?!”
    先生出事他固然难过?,可不能再多一个人去?送死?。
    到底是?男人,跑得比傅缘悲快些,终是?抓住了?傅缘悲的手臂,呵斥道:“站住!”
    傅缘悲被阻拦,心下气恼不已?,转头便对孔思鹊吼道:“我?便是?死?!也要同他死?在一处!”
    望着傅缘悲眼里灼烧的光芒,孔思鹊愣住,他这才发觉,傅缘悲对魏怀章竟是?有?这般深的感情。
    且这感情,恐怕早已?不是?师徒之?情,而是?……男女之?爱。
    傅缘悲意?识到自己语气不好,同样相伴八年的孔思鹊,亦是?她的朋友,亲人,授业恩师,她不该冲他吼。
    傅缘悲眼里流下泪水,语气间隐带恳求,亦包含坚决,缓声对他道:
    “我?一定要去?找他,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穿过?那条河,便是?大梁,百姓们便交给你了?。授业之?恩没齿难忘,有?朝一日,临安再见。思鹊哥,保重!”
    说罢,傅缘悲再次推开孔思鹊的手,深深望了?他一眼,转身跑回了?风雪中。
    孔思鹊望着她的背影,终是?难忍心间酸涩,泪落满面,他强自转身,带着一众百姓,往边境而去?。
    傅缘悲独自一人按照原路返回,天色愈晚,风雪愈大。
    傅缘悲顶着寒风,在中途改变方向,前往之?前那名青年所指之?路的方向。
    一路上,她遇到好几次齐兵,但天黑,再兼只有?她一个人,她都顺利躲了?过?去?。
    傅缘悲就这般边躲藏边寻找,终于在快天亮时,找到了?之?前那青年口中,魏怀章带人引开齐兵的那条路。
    齐兵已?经离开,到处都是?尚未被风雪完全掩盖的凌乱的脚印。
    傅缘悲找了?许久,边低声喊着魏怀章的名字,边四下寻找,忽然间,傅缘悲见不远处的雪地上趴着一个人,身体已?被风雪掩盖了?大半。
    她忙跑过?去?,一把将那人从雪地里翻了?过?来?,此人身着汉人服饰,身上有?刀伤,已?经断气,身子已?经彻底僵硬。
    想来?是?同师父一起引开齐兵的汉人,傅缘悲顾不得悲伤,深知希望就在眼前,她忙继续顺着路寻找。
    她一面担心找不到,一面又怕找到他时,他已?经……
    一路上,她陆续又见着几具尸身,但好在,都不是?他。终于,在天边泛起鱼肚白的时刻,她借着微弱的光,在雪地里见到了?熟悉的身影。
    “师父……师父!”傅缘悲在雪地里深一脚浅一脚地冲了?上去?!一把将魏怀章拉起抱在了?怀里:“师父!”
    他身体冷得厉害,身上好几处伤口,但都不致命,血已?凝固。傅缘悲忙探他脉息,发觉他还活着!
    傅缘悲大喜,连忙将他拉起来?,她咬牙,用力,以自己瘦弱的身躯,终是?将他背在了?背上。
    傅缘悲自己便是?大夫,心下焦急不已?。她方才探他脉息,已?是?很微弱,受伤再兼冻了?一夜,他已?是?强弩之?末,必须赶快保暖救治。
    天虽亮,但风雪未停,傅缘悲就这般背着他,行走在暴风雪中。
    她四下寻找能暂且安身之?所,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在一处山坳里,找到一个暂且能躲避风雪的山洞。
    山洞很小,魏怀章躺进去?,头顶正好快到洞口边缘。傅缘悲身上备着打火石,她即刻便想生火给他取暖,可外?头捡来?的柴火皆沾着雪,根本点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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